比尼崖

1.

猫眼石般的天蓝色徘徊在西海。

山崖上女人骑着马，英发飘扬

我爱她，她也忠诚地爱我。

2.

白皑的住房在我们的视野淡去，

海浪很远。天空也被我们抛下了山脚，只剩

碎语。我们却欢笑在阳光充沛的三月天。

3.

一片云遮住了我们，洗礼彩虹色的雨

大西洋层层尽染，真诚中不乏笨拙。

但太阳一跃而出，带来紫色的霞。

4.

这一切的美丽深陷在古老的山崖。

现在三月已成了夜晚，我仍想与她一起

将那个三月的蜜语再次倾吐。

5.

那样的美丽仍在深陷西岸，时隐在荒凉之夜。

那个女人却——在别处——见证着小马转世，忘记了

比尼崖，忘了爱，永远不会回到这里再度欢笑。

变

这株紫衫木的

一部分，是我祖父的一位熟人，

拥抱着，另一枝

也许是他的妻子，

赤红的人

现在变成了嫩绿的一株。

那些草，想必

是一位祈祷的女士，

上世纪，长眠；

还有那个少女，很久

之前我曾很想认识她，

也许已潜入了这株玫瑰。

所以，他们不在地下安眠，

反而像丰富的神经和血管

在地表上的空气里生长，

以及，他们能感受到阳光和雨

以及，那些能量

是曾经铸就他们的能量。

在教堂

“因父及圣神之名，”他说完了，

声音颤动至最高的铺砖。

每一位听众都抽泣，而他鞠躬。

情感在仍然人头攒动的走廊徘徊。

于是，他平移到通往法衣室的侧门，

合上，这下没有人能看见他了。

这时侧门轻轻地半掩而开，

一个圣经课上的女学徒，

崇拜他的知不诈愚，

却看见她的榜样，正窃窃地笑，

在法衣室的镜子前，重演

教坛上的每一个动作，像是一出哑剧。

他正是这样感动了观众。

圣诞1924

“我们祈求风调雨顺”，我们歌唱，

还花钱养了一万个牧师，他们彷徨。

我们做了两千年的弥撒

却也只能在毒气中发芽。

滑铁卢前夕

（幽灵：和声）

夜的眼帘合上了，终于，

荒野和树木都很陌生，

在自己的本土，麻醉地昏迷。

酸疼是我们忧虑中的惊奇

是在这粗狂的平原中的滑稽戏，

扰乱我们的警戒，本是平静属于这里。

草地像是被压着，平原鹤唳

惧怕，要来的事物，由我来罗列以下的证据：

没有地震、暴雨或是月全食!

野兔害怕马蹄的声音,

它们白色的尾巴消失在即来的马蹄，

燕子抛弃村庄的屋顶。

鼹鼠的穴室在车轮下坍塌，

云雀的蛋四散，云雀却不见踪影；

刺猬的家被工兵产开。

蜗牛的痕迹凌乱不堪，

这也是徒劳，它很快被压死在轮辋之下；

蠕虫问：有什么消息？

又迅速钻到冰冷的地底，猜想

自己应该安全了，却仍然惴惴不安，

最后怎样的红色的浊流将他浸湿！

在马蹄间四散的是

蝴蝶，厌倦了终日的花粉,

还有死在天气中的恐惧

泥泞的墓中被踩得淤青

是年轻的耳朵，他们还没有听过金玉良言

是花苞，它们永远不会绽放。

所以，那些春华秋实的天意，

只能挫败地被践踏，屈服

就像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猝然在寒夜中击倒。

在火车站

“我没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因为没有什么钱是我的。”

那个惹人同情的孩子说如是——

一个拿着小提琴的男孩

站在火车仍未抵达的车站，——

“但我可以为您拉一首小曲儿

一首不错的小曲儿，调子也很悦耳”

戴着手铐的男人笑了，

警员看着他，也笑了，

小曲儿就这样从琴弦发出，

戴手铐的人突然高唱,

用一种低沉的快乐：

“人生苦短却自由，

一切都正合我意。”

警员仍在微笑，缄默不语，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于是他们继续了下去，

罪犯，男孩和小提琴

——直到火车的来临。

大西部的午夜

三等车厢里坐着一个游荡的男孩，

油灯的火光

映在他茫然的脸庞

裹挟着过去，知道他去哪儿

或者，从何处来。

帽箍上，插着他的车票，

一根银线，挂在他的脖颈，

吊着他的箱子的钥匙，

闪烁，像羊羔的泪滴，

像一个活物。

经过的事物，都能是你的，

噢，游荡的男孩。对未知的

世界，你并不好奇。

你用所有的赌注，完成

一掷。

你的灵魂是一个球体，

男孩我们粗鲁的王国远远地笼罩。

从哪里你能见到广阔的景象？

看到，这个王国有你身处的罪，

却没有你的罪。

粉刷过的白墙

为何她总显腼腆，

每每当她蹲下拨火，轻吻

壁炉边的墙，

仿若那光秃秃的白墙，

胜过田园中的玫瑰。

我已与她相识很久，这样的仪式

却第一次见。

——一次她的儿子坐在火炉旁，

光把他的影子印在了墙上，

朋友拿出铅笔，描下

栩栩如生的剪影

亲切的身影，因此永远留在墙上。

但是一天，在她不知道时，

一个粉刷匠来了，

用油漆厚厚盖住了孩子。

“好吧”他说，“我刷得确实快了些

你女儿的影子给我埋了；

但想要墙面翻新，

你倒是教教我别的办法？”

但她知道，他在那里。在每个

做工的夜晚，她苦苦思念

儿子的影像仿佛近在咫尺，

她就会转向他。

他就在那厚厚的白布之下。

在写作时抬头

在写作时，我抬头

开始望得

入迷，对我的创作

圆月也凝视着我。

她沉思缭绕的脸庞

像是她领空的一位幽灵。

我，不自觉地发问，

“您在那儿做什么？”

“噢，我在检查这儿的

水源与山洞

因为那一体的身躯[1]之灵已沉溺

生命之光，灭了。

“你没有听过那大逆的告密[2]？

悲哉，他的儿

在野兽般的战役里被残杀

可他不曾伤害过另一个。

“现在。我倒好奇地看着

一个狭隘的脑袋

他，正想在这样的世界里

写本书。”

她的指责使我窒息，

我急切地回避她的目光，

我知道在她的眼里，

我是沉溺了他的另一个。

[1] 在宗教中，认为天堂的耶稣是耶稣身躯的头，而他在地面的信徒因为长期饮用他的血，成了耶稣身躯中的身，两者为一体。固诗中“一体的身躯”指耶稣，也指基督教会及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