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风景
——序阿依古丽《花园》
商震
认识阿依古丽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那时我在《人民文学》杂志社工作,因公务到河南平顶山,几个老朋友喊来一些文朋诗友相聚,阿依古丽就是新认识的朋友之一。那时知道她写诗,但是没看到她太多的作品,读到的印象也不深。后来听说了一些她痛苦的事,再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三年前,她突然打电话来和我联系,惊讶地说:“你的电话还没变,真好。”然后大致讲了她近些年的经历,我才知道她已定居无锡,一切都从头开始了,并说近年写了许多诗。这本《花园》大概就是定居无锡后写的。
她说:现在和诗歌界的人没有什么联系了,找到了你,就辛苦你给我这本诗集写个序吧。我说:好吧。就这样,为这本诗集写序文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因为过去对阿依古丽的诗,读的不多,面对这本诗集相当于面对一个陌生人。也迫使我从文本中重新认识一次阿依古丽。
诗集读完,脑海里反复出现的词是温和与静穆。温和使她的诗歌具有了较多的阐释空间,语言也有了较好的弹性;静穆使她的诗歌产生了美学的空间和思想的力量。《花园》整本都是诗人自身的感情自述与顿悟,是把自身的生命与感情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她的诗都和“爱”与“爱情”有关。“我爱谁?又被谁爱?”,“哪里是你?哪里有你?”是贯穿全书的主旨,也是诗人从心底里向世界的提问。诗人的提问是指向苍天的问,是粉碎了自己的答案后的问;是明知故问或无解的问。阿依古丽就是在不断地提问,不断地寻找答案中完成了这些诗歌。这本诗集值得称赞的是她始终使用自己的情感经验和对自身生命价值的追寻来创作,她用情感激发生命,用情感去激活文字,有时娓娓道来,有时百转千回,有时自言自语,有时陷入幻境。她不矫情扭捏,不故作媚态,也不刻意隐晦,而是坦诚真切,直诉衷肠,让凝重的感情呈露在文字中,诗行中不设置任何阅读障碍,让诗与思落地,并且处理得得心应手。
说到底,诗歌是依赖诗人的感情释放来完成的,离开了个人真情实感的诗歌,就成了分行的文字游戏。阿依古丽的诗,首首有“我”,首首有“情”,首首是她心底的呐喊,首首是她肺腑的吟哦。诗是思的产物,思与诗是要和诗人的身体发生关系的。也就是说,诗人在写“我”时,写的是身体里的风景。阿依古丽的诗就是从她身体里分蘖而出的另一个阿依古丽,一个思想丰富、情感丰沛、诗意丰盈的阿依古丽。
读完《花园》这本诗集,一个崭新的、鲜活的阿依古丽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我多次对着书中的文字向她致贺,祝贺她在诗歌中获得了坚实的生命,祝贺她在诗歌中的生活如此饱满与踏实。
当然,我并不是说阿依古丽的诗歌已经写得怎样的炉火纯青了,谁都不敢说自己的诗就炉火纯青了,如果这样,诗人们也没必要再写了,那首最好的诗也只得胎死腹中了。但是,她的诗,就是她的情感记录,而且是真实可感的记录。能感动人的诗歌,都是真实可感的。
好了,我要说的话就到此为止,欲知更全面、多姿的阿依古丽,就请读这本诗集吧。
己亥年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