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捷爾納剋詩歌精選
眷戀
為了給這捲書一個題記,
大漠陷入喑啞。
群獅長嘯,猛虎般的黎明
讓吉卜林無法擺脫。
一種可怕的眷戀
像幹枯而淵深的洞口顯現。
而它們在搖晃顫抖,摩肩擦背,
晾曬着自己的皮毛。
現在它們沿着這些詩行搖晃,
直到躍然出格;
它們穿過林間空地鑽進霧中,
做起了恆河大夢。
黎明寒冷而陰險地
鑽入巢穴中,
叢林裏不僅濕氣彌漫,
而且薫香繚繞。
1917夏(阿九 譯)
穆契卡卜
酒香四溢。天邊滿是
一股煙味,正如思想的境界。
風車襯着一座漁村,
幾條小船,數張涼曬着的漁網。
這風車慵倦的小漁村
像一座安靜的港口。
但它充斥着鬱積腐敗的氣味,
滿是不安和憂愁。
時間一點點過去,如同石頭,
輕身跳過淺灘,
並不沉沒,而是一直漂浮,
帶着一股煙味,正如思想。
這一切發生之前還有時間,
但它卻沉浸在冷漠裏,
直到沉入海底,沉入
風暴來臨時的湍流激蕩裏。
1917年轉譯自Mark Rudman 英譯本。(阿九 譯)
就像火爐中青銅的灰
就像火爐中青銅的灰,
睡意朦朧的花園撒滿甲蟲。
已經盛開的世界
與我和我的蠟燭挂在一條綫上。
就像走進從未聽說過的信仰,
我走進這夜晚,
陳舊發灰的楊樹,
遮住了月亮的界限。
這裏,池塘像被發現的秘密,
這裏,蘋果樹像海浪一樣低語,
這裏,花園像木屋懸挂在空中,
而花園又把天空托在自己面前。
(荀紅軍 譯)
夢
我夢見秋天在半明半暗的玻璃中,
你和朋友們在滑稽可笑的玻璃堆裏,
一顆心嚮你的手上下墜,
就像鬥傷的鷹從天空跌落。
但時光在趕,在衰老,流逝,
朝霞從花園裏升起,
給窗框鑲上銀緞,
用九月的血淚染紅玻璃。
但時光在趕、在流逝。椅上的錦綢
取冰一樣在開裂,在融化。
大聲說話的你,忽然打個呃,不再言語,
夢也像鐘的回聲,無聲無息。
我漸漸醒來。黎明像秋天般灰暗,
晨風帶着白樺朝遠處奔去,
隨風狂跑的白樺在天空拉成一排,
就像狂風追趕着一車麥稭。
(力岡 譯)
哈姆萊特
嘈雜的人聲已經安靜。
我走上舞臺,倚在門邊,
通過遠方傳來的回聲
傾聽此生將發生的事件。
一千架觀劇望遠鏡
用夜的昏暗瞄準了我。
我的聖父啊,倘若可行,
求你叫這苦杯把我繞過。
我愛你執拗的意旨,
我同意把這個角色扮演。
但現在上演的是另一出戲,
這次我求你把我豁免。
可是場次早就有了安排,
終局的到來無可攔阻。
我孤獨,偽善淹沒了一切。
活在世,豈能比田間漫步。
(飛白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