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疫詩5首

棣棠花從不說謊

傍晚散步走到一片高沼地上

我意外地嗅到淡淡的香

一片黃色棣棠花

是我的又一個花園

禦袍黃一樣的花

盛放在這廖無人及的地方

數不清，那麽多滾圓的花朵

輓歌一樣呼出的氣息纏繞在花枝上

像一支哀傷的歌溢出花園

韻白卻在疫難中的病人們中間定調

我也是無辜的受難者

是病人們中的一個

誰遺棄了什麽 在遙遠的異地

誰拋下了什麽 在可愛的故鄉

走在這片高沼地上

我走着走着就徒然傷感

這些花兒呀，孩子一樣

我多想帶它們回傢

多想接受大地的贊美

但哀歌和輓歌占據了

我的一副啞嗓子

鎏金的彤雲也從西天

墜落在我低音的雷區

世界的傷痛已經比天還大

那些負重的脊梁是群山還是大地

疫難之中已沒有春天

所有的花盛開時都已盈滿淚花

我也如這些盛開的花兒

櫻花 垂絲海棠 牡丹花 鬱金香  迎春花

一看到它們就淚流滿面

這是我們的春天嗎

這是不是春天

每一次走出傢門

我就雙腳沉重

像踏在地獄之門的黑水中

此刻我又在棣棠花的註視中

哭得像個孩子

淚臉上卻正在落下

一個鐵銹紅的夕陽

不知不覺中的遭際

我會不會溺亡在棣棠花海中

再也回不到傢

一問又問我的棣棠花園

衹有不作答的虛空望着我

衹有灰雲上流浪的天堂俯視我

世界依然睏惑於太多疑問

我們都找不到答案

我們對黎明的期待一次次落空

夕陽從東方再次回到西方

明天是不是會有好消息

我們急需一些好消息和

許多好消息來支撐生活

不要再爭辯了

你們這些無用的烏鶇和麻雀

我們害怕世界沉寂

也恐懼鳥群深陷無意義的爭吵

我們拒絶詭計 詭辯 鬼把戲

這個世界上那麽多人

還在疫患中受苦

就像躺在刀刃上

不要試圖公斷一場慘烈

接着的另一場慘烈

祖國和他國人民的疫難

結果都是一樣

我們拒絶死亡結果，拒絶死亡魔鬼

一來再來到我們的門檻上討命

偽君子們也無需偽裝

政治至上的桌子

今天我掀翻在棣棠花園

棣棠花從不說謊

大地也從不作偽證

衹有幸存者知道

世界病了像一個盲人

走在真理的盲道上

誰比誰走得更遠

那根探路的權杖就要

撞碎晚幕、烽煙、激蕩的驚濤  

重生之火太陽一樣

疾行在大地的夜路上

2020-3-25

你們怎麽不戴口罩

一個詩歌朗誦會現場
一個燈光昏暗的集體宿舍
身邊的高低床下鋪上
坐着詩人王傢新老師
我挨着王老師
坐在另一張高低床的下鋪上
其餘的詩人多麽年輕
十多位年輕詩人
我一個也不認識
一會兒詩會開始
一位戴金絲邊眼睛的年輕人
用英文朗誦他的詩
我說：哎呀我一句也聽不懂
又大吼：你的口罩
口罩哪兒去了
環顧四周看到別的詩人
那些年輕人
衹有兩三個戴了口罩
剩下的全都沒有防護
王傢新老師也沒戴口罩
我也沒戴
怎麽都忘了戴口罩呀
我哇的大哭起來喊道：
你們怎麽不戴口罩
我去買口罩
我哭着狂奔着衝出
詩歌朗誦會現場
驚醒
是一個夢
眼淚

已濕了枕巾

2020-2-10

你看見了嗎

越來越小

衹有耳朵能聽見

你

越來越少

衹有瞳孔裏的世界

你能看見

越來越多的失敗

呼吸機是我們的

全世界

甚至呼吸機也沒能拯救

我們贖回的

一生

請打開裹屍袋吧

我們允許路過的風

撫摸

我們渴望的愛

讓風

代替

你看見了嗎

教堂太小

放不下我們

2020-4-2晨

關於健康

有些話捉住了說出它的舌頭，

有些事攔截了揭示它的真相。

何其荒誕的時代故事，

正在我們的世界發生着......

而舌尖上的暴力和言語的悖論，

此刻全都堵在運河東路我的跑道上。

現在新冠疫情還沒有結束，

誰的耐心已經失去？

站在路邊一棵高大的玉蘭樹旁的

另一棵名叫構樹的小樹下，

我的晨跑到此結束，

我的一天從這裏開始。

晨光從玉蘭樹頂端五米？十米？或更高的地方

發動了一場光與影的戰爭，

我慶幸我在場並和這棵弱小的構樹站在一起，

在高與矮、大與小、強與弱的逼視中

鍛鑄“健康”。尼采早就預言：“在上帝死後，

健康便將成為一個新的上帝。”

2020-4-9晨

祭奠

有些話

說了你也聽不見

不如不說

身後事

講了你也聽不懂

不如不講

人間事不說也不講

藏一簾幽夢

衹燒一世的愛給你

衹焚轉世的靈贈你

直到香火燃盡

直到空山遲暮

直到我用心丈量出

從天到地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