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品好、顔值高,清華男神終身未娶,一輩子衹做了一件事…… |
2018-05-11 15:25:57 | |

電影《無問西東》裏,曾有這樣一個浪漫橋段:西南聯大的學生們正認真聽課,忽然一場暴雨下來,將鐵皮屋頂敲得啪啪作響。教授不斷提高音量,學生們還是聽不見,他衹好在黑板上寫下四個大字:靜坐聽雨。
當年寫下這四個字的,正是陳岱孫。
在清華、北大兩校,陳岱孫先生一直是位傳奇人物。清華園裏,陳岱孫先生的銅像基座上刻着這樣一句話:我這一輩子衹做了一件事,就是教書。
今天讓我們一起走近這位備受尊敬的清華男神。

青年時代的陳岱孫
01
27歲,陳岱孫成為清華教授。一進清華就成了公認的男神。不但學識淵博,顔值和衣品,更是一流。
他身材高大挺拔,講話是儒雅學者的風度,穿衣打扮又是英國紳士範兒。雖然嘴稍微有點地包天,但面龐堅毅冷靜,顯得棱廓分明。出門時,他總是西服筆挺,帶一根手杖,無論往哪兒一站,都是器宇軒昂。
後來在西南聯大,條件十分艱苦,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稀粥。儘管如此,陳岱孫依然一身齊整,襯衫袖口永遠洗得潔白,用法式袖扣規規矩矩地扣好。

不但顔值高、衣品好,他還頗有生活情調,籃球、高爾夫、排球、遊泳、打獵、跳舞、橋牌,無一不通。他收藏高爾夫球桿,在報上發表狩獵文章,還在學校裏組織戲麯和歌劇社團,親自扮裝演唱。每次經過操場,學生都能看見一米八身高的陳先生扣球擊殺。
因此,當時聯大女學生都說:“以後要是戀愛,就要按照陳岱孫先生的模子找對象。”
先生穿着如此講究,多少和他的出身有些關係。1900年,陳岱孫出生於福建閩侯縣一個書香世傢,自明到清,傢族之中先後有21名進士,祖父陳寶璐官至翰林院,伯祖父陳寶琛,更是皇帝溥儀的老師。
陳傢舊學根基深厚,陳岱孫自小遍讀典籍。經、史、子、集,幾乎無所不通。18歲那年,陳岱孫考入清華做插班生,苦讀兩年後,便得到了赴美國留學的機會。在威斯康星大學,他不但拿下了學士學位,還摘得全美大學生的最高榮譽,金鑰匙奬。
02
1927年,陳岱孫以哈佛博士身份回國,27歲做教授,28歲升任經濟係主任,29歲成為清華園裏最年輕的院長。能受到如此重用,靠的當然不是衣品、顔值,而是講課紮實。無論是在清華、聯大,還是北大,他的課總是最受歡迎,連外係學生也會跑去搶座位。
總的來說,陳先生的課,有三個特點:
第一,準。先生每次提前2分鐘站在黑板前,待上課鈴一響,便旁徵博引。聲音抑揚頓挫,很有韻律感。最令人稱奇的是,每每最後一句講完,下課鈴就響了,一分鐘不多,一分鐘不少。
第二:深。陳先生講課,不看講稿,出口成章。更厲害是,每講完一段,衹要學生手勤,相當於記下教科書上一個完整的章節。一年下來都能認真聽課,就等於記下一篇完美的專論。
第三:實。不但課講得到位,每年考核,陳岱孫先生講究學以務實。他講《財經學》,就給學生們出題“假如我是財經部長”。在聯大,為了生活,學生們常常出去兼職賺外快。他就讓學生們去街上分析擺攤人、修鞋匠的經濟成分。
為了讓學生學到真東西,陳岱孫一生都在死磕講義,講課一定要與時俱進。直到80歲,還在不斷完善。不知那些求官若渴、為職稱學術造假、整日忙於事務應酬的學者看了,會不會感到幾分汗顔。

先生不但對自己要求嚴苛,對於學生考核,也是一樣。當初,經濟學家平新喬師從先生,將論文初稿遞給他審閱。兩個星期後,論文批下來。平新喬翻開一看,整篇論文裏,寫了20多頁批註,加起來有7000字。平新喬趕緊認認真真改了一遍,再遞上去,第二遍退回,又批改了6頁。直到第三遍,論文才通過。
平新喬後來感慨道:“看了陳老師的東西,纔知道什麽是威嚴,什麽叫知識就是力量!”
如此嚴謹的老師,焉能不帶出嚴謹的學生?
03
除了傳道受業解惑,陳岱孫對學生影響最大的,還是品格。論及為人處事,先生也是世人的楷模。
文革來襲時,不少知識分子遭受衝擊。按理說,陳岱孫生於簪纓世傢,祖上都是“封建官僚”,自己也留過洋,正是最容易受到衝擊的對象。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喪命。但那些年裏,關於他的大字報竟然少之又少。連工宣隊的人,都尊稱他一句“先生”。

這一切,都得益於先生溫和的性情。
對於身邊人,先生嚮來是呵護備至,給人以無限溫暖。有時為了幫助對方,甚至不顧自身安危。文革中,物理大師葉企孫蒙冤,出獄之後,在當時的環境下,沒有人敢去照顧,生怕遭受牽連,陳先生卻不怕風險,每個月都帶着食物上門,直到葉先生去世。
更有一位學生,早年被打為右派,文革中遭受衝擊,精神差點失常。最後走投無路,衹好找到陳先生求助。陳先生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他了,但每個月都拿出5塊錢給做救濟。那時5塊是一筆不小的錢,夠養活一傢人一個月。先生這一給,就給了整整8年。

“文革”剛剛結束的時候,對知識分子,很多人心中還存有輕慢。有一次,先生去排隊買煙,有人當場認出了陳岱孫,便對售貨員說:“這位是清華的陳岱孫先生,先賣給他吧!”售貨員衝陳先生翻了個白眼,陳先生衹是笑笑,繼續順從地排隊。
不久後,《參考消息》上居然登出了這件事。一個學生拿着報紙登門拜訪,先生看了哈哈大笑:“買煙的事還登出來,實在是不好!”學生聽了,羞愧地說:“先生可還記得,當年我也說過您的壞話?”沒想到,陳先生擺擺手說:“有這回事嗎?我不記得了。”
對於他人,陳岱孫始終抱着這種包容和體諒。“四人幫”被粉碎後,平新喬因為歷史問題被審查,以至於幾度報考研究生都未能如願。最後一次,遇到的是陳岱孫先生。剛通過筆試,又一次遭到審查。
這時,陳先生站出來說:“我年輕時也做過很多傻事、錯事,說過不少傻話、錯話,誰不犯錯?錯了,改就是了,無論是誰,都應該有再學習的機會。”
那年7月,平新喬順利拿到了北大通知書。
04
還有一點令人稱道的,是先生的辦事能力。
金嶽霖就曾說過:“人們都以為知識分子埋頭做學問,不做實事,這是誤解。世上有的是能辦非常之事的知識分子,我認識的陳岱孫,就是其中一位。”
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西南聯大解散,內遷的清華、北大、南開紛紛返回原籍。抗戰期間,清華校園被日軍破壞慘重,加之當時交通匱乏,清華便决定暫緩一年,先派人北上恢復清華。選來選去,校長梅貽琦覺得,衹有陳岱孫一人能擔此重任。
日軍入侵後,對清華造成的破壞不可估量。他們把圖書館變成外科手術室,閱覽室改造成病房,地板拿來燒火,體育館當做馬廄。圖書館和實驗室的儀器、貴重圖書,都被拿到市場上賣了。更殘忍的是,日本華北派遣軍,居然在清華禮堂外展開軍犬比賽,撕咬俘虜。圖書館後面的煤廠,因此成了焚屍爐……
陳岱孫接手清華時,全校基礎屋館設施毀壞近四分之三,學生和老師的宿舍悉數被毀,而教育部下撥的款項,對於恢復清華,衹能是杯水車薪。為此,先生不得不一周工作七天,從尋找修復用的木料,到驗收每一項工程,事無巨細,盡善盡美。但凡能依照舊物還原的,他都堅持要按以前的樣式做。

西南聯大衹存在了八年時間,但包括陳岱孫在內,英才輩出,産生了無數傳奇,但許多竟如陳先生這樣,已被人漸忘。
為了找回圖書、儀器,先生每天一大早便帶人去舊貨市場,幾乎將集市上日本人變賣的清華資産一一購回。碉堡被清除,道路被復原,還派專人護養花木。8個月後,清華學子返校,一踏進學校,個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8年過去,山河慘遭踐踏,這裏卻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水清木華,一切如故。
看到這樣一個清華,校長梅貽琦感嘆:“能像陳先生一樣辦事的,清華找不出第二人。”
確實,陳岱孫先生對清華,始終有一種深切的愛。遙想當年,日本人打進北平,開完校務會後,梅貽琦安排他去長沙,準備清華南遷。先生聽了,先是猶疑,這意味着他要立馬拋棄在北京的傢。
而傢中,還有他《比較預算制度》一書的全部草稿和耗費數年搜集來的原始資料。
可轉念一想,清華存亡之際,個人得失算得了什麽?先生當即南下,到達長沙時,除去一襲長衫,身上別無他物。
05
論品格、治學,陳岱孫都是世人高標,可他一生卻沒有婚娶。曾有傳言,先生早年和摯友周培源一起喜歡上王蒂澂。後來,周、王二人結為伉儷,先生就主動退出,再沒有對第二個女子動心。這聽起來很浪漫,然而卻是誤傳,乃文革中學生貼大字報造謠所致。
晚年接受采訪,被問及為何一生未婚,先生說:“一是沒有時間,二是沒有遇到真正動心的人。”
或許在先生看來,婚姻並非人生的必須,沒有愛情,不結婚也可以,亦或者是他將太多心思放在講臺上,實在無暇顧及個人。多年以來,雖孤身一人,先生卻一直將自己照顧得妥當,常年衣衫整潔,傢中一塵不染。

他出生瓔珞之傢,在生活上,卻是個極為樸素的人。出門坐的是公交車,一個手提箱用了50年。80歲時,學生上門拜訪,看到他用的行軍床和舊傢具,居然還是西南聯大時期從地攤上買來的。
想當年,他一個月工資400大洋,到了1995年,卻衹有860元人民幣。有幾年,先生手頭拮据,年終扣完全年水電費後,工資條上是個負數,需要外甥們幫着墊錢。他卻從未對此抱怨過一句。
對學生,他常說:“人不能沒錢,錢是需要的,但做事完全為了錢,拋棄理想和事業,那是很危險的。”
06
1995年,陳岱孫先生95歲壽辰,北大為他舉辦了隆重生日典禮。那天,禮堂裏坐滿了學生,有的正值盛年,有的已白發如雪。其中不少人,都是中國經濟學界的扛鼎人物。前總理朱鎔基在賀電中說:“先生一代宗師,堪稱桃李滿天下。我於1947年入清華,雖非入門弟子,而先生之風範文章,素所景仰。”
70年間,歷經清華、西南聯大、北大三所高校,27歲做教授,90歲還在帶博士,陳岱孫先生將一生的光熱,都留在了三尺講臺上。他不止是在學術上為後人指明道路,更在無數學子的心中,照出了一束明亮的光。所謂學為師表,行為世範,莫過於此。
因一生專於講義,先生著作不多,直到81歲,纔出版一本專著。誰能想到,96歲時,他又主編了經濟學巨著《市場經濟百科全書》,給世人留下了最後一筆寶貴財富。 治學之功,堪稱典範。

先生一生,就像學生王曙光說的:“他淡泊、孤獨,將全部的精力貫註到教書育人中,對他而言,教書不僅是安身立命的職業,更是他全部生命的詮解方式。對於這件事,他始終抱有宗教式的虔誠和投入。”
北大燕南園55號門前,至今立有先生銅像。他手拄拐杖,端坐凝神。銅像下方刻着先生生前常說的一句話:“我這輩子衹做了一件事,教書。”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反觀今日大學,今日某些教授、學者,實利成癖,在先生遠去的背影下,身軀是何等渺小、卑瑣,他們所言所行,又如何對得起那一所歷經百年風雨而獨立精神曾不墜的高等學府。當年,是陳岱孫這樣的先生,立德立言,讓清華、北大這樣院校成為世界頂尖學府,而今日藏污,難怪當年岱老辭世時,報章鹹稱,“中國最後一代知識分子走了”。
1997年7月9日,先生感到身體不適,在傢門口從容登車,入住北京醫院。出門時,親人們勸他換件衣服,他擺手說:“不必了,到醫院住幾天就回來。”
7月26日清晨,在病床上躺了多日的先生從昏迷中醒來,一米八的身板依舊很直。他慢慢走進衛生間,關上門,為自己做了清潔,再把衣扣扣整齊,然後回到病床。16個小時後,先生永遠地合上了雙眼。
彌留之際,先生還有兩件事一直放不下。
第一是那把小金鑰匙,文革時被人趁亂抄走,他想知道如今在誰的手裏。
第二便是對清華的挂念,直到生命結束,他對護士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裏是清華……”
編輯:郝夢夷
責任編輯:薑澎
來源:轉載自公衆號“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