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约翰·弥尔顿
彌爾頓 星期一詩社 2019-09-29
此詩是悼亡之作,大約作於1658年,篇幅雖小,卻也充分表現了彌爾頓詩中的那種巨大的悲劇精神。可以說,詩人是在自己失明的慘狀下在幻想中描繪着自己與妻子見面的場景。因為現實中不但自己看不見,而且妻子也已離世,從而,詩句讀來顯得尤其心酸悲涼。詩人一開頭說:“我仿佛看見我聖潔的新婦……,”說的是和他於1656年結婚的第二個妻子凱瑟琳•伍德科剋。由於結婚時詩人已經失明五年,他從未見過新婦的容貌,這是第一重悲痛。而婚後僅一年餘凱瑟琳就死於産褥,這是第二重悲痛。在加上英國共和政體已蛻變成軍事獨裁,革命果實落入大資産階級、新貴族手中,復闢的危險迫在眉睫,更使彌爾頓心中如焚。在這樣的重重憂患之下,彌爾頓寫下了這首悲痛欲絶並含有清教徒宗教色彩的抒情詩。愛情是西方詩歌的傳統主題,但悼妻的詩在西方卻比較少見,其中彌爾頓的這首詩和哈代的悼亡詩《聲音》是著名的範例。這首詩中用了歐裏庇得斯的悲劇中的典範:阿爾剋提斯的丈夫遭到神譴,阿爾剋提斯情願為丈夫替死。後來幸而被宙斯之子、英雄赫拉剋勒斯救回人間。接着,在第五行中提到的“按照古法救贖”,指的是安《聖經•舊約》中的希伯萊古法,婦女産褥後要有幾十天的“潔淨期”,還需要獻祭贖罪。詩的末句“我已醒,她消失,白晝又把我帶回黑夜”,對比強烈,情感悲愴,詩人喪侶的現實、失明的痛苦、對形勢的失望,全部凝聚在黑漆漆的“白晝”意象之中了。這首詩悼妻的情詩不僅表達了愛情與思念的主題,更通過王朝復闢後資産階級革命者內心的痛苦和深受迫害,譴責獨裁統治,深刻地表現了詩人堅強的革命精神。
Methought I Saw
Methought I saw my late espouse'd saint
Brought to me like Alcestis from the grave,
Whom Jove's great son to her glad husband gave,
Rescued from Death by force,though pale and faint.
Mine, as whpm washed from spot of child-bed taint
purification in the Old Law did save,
And such, as yet once more I trust to have
Full sight of her in heaven without restraint,
Came vested all in white, pure as her mind.
Her face was veiled; yet to my fancied sight
Love, sweetness, goodness, in her person shined
So clear as in no face with more delight.
But O, as to embrace me shie inclined,
I waked, she fled, and day brought back my night.
彌爾頓《我仿佛看見》
我仿佛看見我聖潔的新婦內容來自dedecms
蒼白而昏暈,從死神手中回歸,
恰似被宙斯的偉大兒子奪回——
阿爾剋提斯來見快樂的丈夫。
我的新婦正如按照古法救贖,
由潔淨祭禮洗去了産褥的污穢,
正如我深信我必將再有機會
在天上看見她,清楚而無拘束,
她披着白袍來到,純潔如她的心靈
她帶着面紗,但我幻想的視覺
看見她發出愛、甜而善的光明,
再沒有別人臉上會有更大的歡悅。
但當她想擁抱我的一瞬,我已醒
她消失,白晝又把我帶回黑夜。
飛 白 譯
彌爾頓是英國17世紀著名的詩人,他留下了許多著名的文學作品,比如長詩《失樂園》、《復樂園》等,是歐洲文學界的巨匠。《我仿佛看見》是他十四行詩的代表作。這首詩是彌爾頓為悼念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凱特琳·伍德考剋而寫。他們結婚時,詩人已失明,未能目睹她的面容,但他們短暫的婚姻生活是十分幸福美滿的,在妻子難産而死後,詩人傷心不已,寫下了這首肝腸寸斷、柔情萬丈的哀詩,在字裏行間流露出深情與悲痛。整首詩的情景都是詩人的夢境。詩人在夢中與妻子相見。在夢中,他終於看見了他的妻子體現了彌爾頓對亡妻的留戀、相思與懷念,有夢中的溫柔相見,在天堂中有亡妻的善良與聖潔,有光明失而復得的欣喜,亦有醒後的孤獨。在《我仿佛看見》中彌爾頓兩次運用典故。一是運用了希臘神話的典故,希臘傳說中阿爾凱斯是英雄阿德墨托斯的妻子。在與阿爾凱斯結婚之前,她的父親說,必須要把一頭獅子和一頭野豬套到戰車上,才能將女兒嫁給他。阿德墨托斯獲得阿波羅神的幫助,如願娶得美麗新娘。但阿波羅發現他將不久於人世,於是勸說命運女神,找個替死鬼來延長他的壽命。忠貞的阿爾凱斯答應為他犧牲,但是赫拉剋勒斯在她的墓地同死神搏鬥,救回了阿爾凱斯,並還給他。二是詩中還運用了《聖經》中的“洗淨禮”這一典故。詩人夢中與妻子相見,猶如洗淨禮之後的小別重逢,似乎得重生。第六行和第七行,詩人進一步把妻子描述成冰清玉潔的聖女,出現於天堂。彌爾頓的這首悼亡詩以浪漫主義為基調,他相信即使愛妻已逝,他們之間的愛情也不會因此消失,他可以與愛妻永遠相愛,甚至在天堂相見。因而這首悼亡詩中也充滿了浪漫主義的超脫感。它展現的是天堂夢幻般的甜美,而也正是這樣的甜美與清醒的現實對比纔顯得彌爾頓失去愛妻之痛,對愛妻的思念之深,同時也為詩人的深藍的憂傷上蒙上了一層玫瑰色。可以說,正是宗教的啓示,使西方文人藝術想象的觸角飛嚮天堂中玫瑰色的花環,像天使一樣自由馳騁,或穿越地獄,或訴諸夢幻。使得西方悼亡詩人變得超然曠達,把絶望化作歡樂的希望,把死亡化作永恆的生命,使其如同小溪回歸大海一樣充滿崇高的詩意。這使得他們面對親人、朋友或情侶的先逝能夠以冷靜安詳的心理態勢,超越生死對立的屏障,積極有效地消除胸中塊壘。全詩幾乎通篇都在敘述夢境。詩人起筆就直白地告訴我們:我仿佛看見了我那聖潔的新婦,然後花了大量筆墨來描寫這個夢,妻子的體態、服飾、音容相貌,自己重見妻子的喜悅、興奮。但在這種幸福達到最高點的時,詩人突然用短短一行詩將前面辛苦構建起來的幸福夢境全部摧毀:我醒了,她逃走了,白晝又帶回我的黑夜。讓我們在情感上經歷一個極大的落差,從沉浸於他們重逢的喜悅中一下跌入現實的殘酷。雖然對夢境的描寫在《我仿佛看見》中占據了絶大部分的篇幅,但夢境本身卻並非詩人想要表達的重點。白晝又帶回我的黑夜,纔是詩人傾其全力發出的一聲哀嘆,是詩歌情感的表達的中心。夢見妻子的黑夜是光明快樂的白晝,而失去妻子陪伴的白晝纔是悲哀漫長的黑夜。
约翰·弥尔顿
約翰·彌爾頓(英語:John Milton,1608年12月9日-1674年11月8日),英國詩人,思想傢。英格蘭共和國時期曾出任公務員。因其史詩《失樂園》和反對書報審查製的《論出版自由》而聞名於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