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副省長、反腐作傢張平:反腐文學的生死抉擇
新民周刊
揭示反常的、人們卻司空見慣的那種生活的本質,鏟平官員和民衆之間的那道鴻溝,是反腐的一項重要工作和基本任務。貧富懸殊、腐化墮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社會悲劇,不能也不允許再度發生在我們這樣的國傢和社會,這需要每一個公民的不懈努力,需要全社會的參與和奮爭。從這個角度說,《重新生活》是一部真正的反腐作品。
作者|何映宇
1981年,張平寫完處女作《祭妻》,將小說寄給了《山西文學》雜志社。
因為題材敏感,能不能發表,敢不敢發表,編輯部的幾個編輯傳看時雖然都掉了眼淚,卻都拿不定主意。最後,這篇小說落到了主編和副主編手裏,由他們來做决定。當時《山西文學》的副總編周宗奇、主編李國濤,都是山西知名作傢、評論傢,他們思考商量了很久,最終還是决定略作修改後發表。後來張平纔知道,李國濤在决定發表前,曾和編輯部的編輯們說:發表後如果出了問題,那就由我來擔責吧,要撤職免職,撤我免我。
《祭妻》發表後,在社會上引起巨大反響,小說被《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刊物轉載,張平這個名字,以這樣一種方式,從此出現在中國的文壇上。
張平的小說,總給人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感。提到張平,我們總會將他與反腐文學聯繫在一起。他也曾因《法撼汾西》《天網》而坐上被告席,十年官司纏身,幾遭滅頂之災,但他沒有屈服。
2000年,反腐電影《生死抉擇》橫空出世,在票價衹有五元的前提下,成為中國第一部票房過億的國産影片。
《生死抉擇》上映後,張平去現場看,電影院裏多次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原作小說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榮譽和收穫,《抉擇》被評為“國傢圖書奬”,“中國圖書奬”,“五個一工程”入選作品,並獲得了第五屆“茅盾文學奬”的殊榮。
2008年,以反腐小說成名的作傢張平出任山西省副省長,同時,他又是民盟中央專職副主席,事務纏身,千頭萬緒,張平逐漸淡出了文壇,14年,他沒有創作一部小說。2013年,張平卸任山西省副省長之後,又重新拿起了這支筆,開始創作長篇小說《重新生活》,這是張平的重新生活,也是他對政壇和文學的重新思考。
為正義和良知呼喊
《新民周刊》: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你寫出了《血魂》《較量》《無法撰寫的悼詞》《劉鬱瑞辦案記》等一批中短篇小說和紀實文學,這時候的視野已經由家庭轉嚮社會,是什麽樣的契機讓你做出這樣的轉變?
張平:今天回過頭來再看,當年文學視野的轉變,是一個思索的結果,一個抉擇的結果,也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看到社會的不公和非正義,你還能氣得發抖嗎?——這比文學更重要!記不得這是哪位聖賢的話了,今天想來,這可能就是一個作傢如何看待人生和社會、如何看待文學和創作的基本準則。
回顧我所有的創作和作品,可能有一點一直都是相通的,或者說是一脈相承的。那就是對腐惡的反抗,對弱者的同情,對壓迫與剝奪的吶喊和奮爭。
《祭妻》《姐姐》如此,《血魂》《較量》如此,《天網》《抉擇》《紅雪》《十面埋伏》《國傢幹部》,一直到今天的《重新生活》莫不如此。
直面現實,近距離地描寫生活,為正義和良知呼喊,維護和捍衛社會的公正、公平、民主、法治,這幾乎就是我作品幾十年來的不變立場和一貫堅守。
我想,所有堅守這一創作原則的作傢,都會受到人民的歡迎和認可。
《新民周刊》:《抉擇》聚焦的是國企腐敗,《十面埋伏》揭露的則是司法腐敗,這樣的小說題材在中國是比較敏感的,在寫作的過程中有遇到過什麽阻力嗎?有沒有做一些妥協?
張平:《抉擇》是1997年出版的作品,說到《抉擇》,就得說起我的另一部作品《兇犯》。《兇犯》寫了一個復轉軍人捨身保衛國傢林場的故事,村民們為了自己的眼前利益,和村霸一起把新來的剛正不阿的殘疾退伍軍人打得渾身是傷,多處骨折。這個退伍軍人捂着腸子都流出來的傷口,一個人拼死爬回林場,取回那桿老式步槍,又爬回村子裏,把惡霸四兄弟三個打死,一個打成重傷。這個復轉軍人最後也因流血過多而亡。《兇犯》後來改成了一部電影,名字就叫《天狗》。《天狗》這部電影幾乎囊括了當年所有的電影大奬,金雞奬,華表奬,上海國際電影節大奬等等,都得了。
全國十佳女導演鬥琪看到我的這部小說《兇犯》後,覺得這部作品可以拍成一部很好的電視劇,但希望能把《兇犯》的背景放在城市裏。故事還是那個故事,不同的是這個復轉軍人保衛的不是林場,而是工廠。如果能這樣,電視劇的故事就會豐富很多。
我接受了這個建議,然後就開始采訪那些正在轉製的、瀕臨破産的、衹剩了一個空殼子的大型企業。我們希望得到的素材是,這些企業在轉型或破産期間,工人們紛紛偷盜和搶劫工廠的機械和財産,最終被復轉軍人以生命的代價給製止了。
但采訪的結果完全相反,誓死保衛工廠的恰恰是那些在工廠幹了一輩子的工人們。企業轉製了,瀕臨破産了,但已經下崗的工人們還在自覺地保護着這些工廠,那些車間裏的機器和車窗,一個蠃絲釘也不允許任何人私自拿走。而偷走整個工廠的恰恰是那些藉轉製之名,化公為私,把國傢財産轉為自己財産的工廠的一些腐敗幹部。
經常有數以百計的工人圍在我們身旁,工人們講到自己的遭遇和對工廠的感情時,一個個嚎啕大哭,情不自禁,現場淚流成河,哭聲一片。
二十多天的采訪結束後,我和導演的思路都徹底改變了,她回去以後自己動筆創作了一部反映下崗職工生活的電視連續劇,我回來以後,就寫了這麽一部長篇小說《抉擇》。我在小說中痛斥了這種赤裸裸的個人腐敗和集體腐敗,描寫了工人們在腐敗處境下的生活艱難。
《十面埋伏》是以一個真實的案件為素材創作的作品。一個讓公安通緝多年的特大殺人案的要犯,竟然一直因為另一起案件在監獄裏服刑,而且很快就將刑滿釋放。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臨時調來值勤的獄警發現了疑點。以此為契機,終於發現了這名案犯身後牽連的黑社會團夥,他們與一些腐敗司法官員相勾結,策劃了一起重特大案件。而這名在監獄服刑的案犯,就是這一黑團夥的頂級老大,一直在監獄裏坐鎮指揮監外的團夥作案。
中國的體製就是這樣,不管你寫得多麽真實多麽正面,但你寫的事件涉及到哪個部門,哪個部門的領導確實會不高興。
不過對這樣的事情,我已經習慣了,衹要讀者認可,衹要人民喜歡,我就知足了。如果我對他們妥協了,我也必然會失去這些讀者。
《新民周刊》:正如你所說的:“作傢絶不可以遠離時代和人民”,“我的作品就是要寫給那些最低層的千千萬萬、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看,永生永世都將為他們而寫作。”是從《天網》開始樹立你的這一基本寫作立場的嗎?
張平:我個人覺得,從古至今,對文學情有獨鐘的大都是處於社會底層的民衆。我每次去新華書店,讓我感慨萬端的就是那些坐在書店角落地板上專心閱讀的孩子們。他們沒錢買書,就在這裏悄悄免費閱讀。這些人堆裏也還有很多大學生,甚至成年人。圖書管理員從來也不驅趕他們,也許他們知道衹有這些讀者纔是他們最應該保護的讀者。日理萬機的領導,苦心鑽研的專傢,風情萬種的白富美,風流倜儻的高富帥,忙得腳不沾地的經理老闆,他們會這樣在一個角落裏,凝神靜氣,全神貫註地閱讀你的小說、詩歌?一個人到了被萬般寵愛萬衆矚目,時時被媒體和新聞包圍的境地時,讓他或她生發悲憫愁思的文學情懷,應該是件很難的事情。衹有那些生活清苦,孤獨寂寞,被冷落被無視,幾乎被生活遺忘,但仍然對生活抱有希望抱有激情的人,纔往往是文學最忠實的受衆。
有一年我去一個山區的村莊,看到一本我的小說《天網》,不知讓多少人傳看過,已經看不到書面,翻捲得就像一棵老白菜。一個40歲開外的中年人一邊讓我簽字,一邊說,你這書我們村的人差不多都看了,我都看了好幾遍了。在這本書上,我幾乎找不到可以簽名的地方。我很感動,也很難過。電影電視裏,還有那些青春小說裏無憂無慮的美滿生活,距離他們其實很遠很遠。每個作傢都有自己的讀者群,也都有自己各自不同的寫作立場,這是作傢自我選擇的結果,沒有可比性,也無可厚非。我的讀者群就是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普通通的讀者,為他們寫作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一個作傢的立場
《新民周刊》:寫《法撼汾西》的時候,在一個窮睏潦倒老農的炕頭上,這位老農民給你講了兩天兩夜自己二十年告狀、上訪一千五百多次的經歷。當時聽到這樣的故事你心裏是什麽樣的感受?
張平:《法撼汾西》和《天網》是姊妹篇,兩部作品的創作,都緣於我認識到了一個人:汾西縣委書記劉鬱瑞。劉鬱瑞當年也是一個作傢,寫過很好的文學作品。正因為如此,他知道像我這樣的作傢,應該與我聊些什麽,應該讓我知道些什麽。我們一見如故,聊得昏天黑地,沒明沒黑。聊完了,他又給我介紹了一些人,讓我去同他們聊聊。
其中有一個將近七十歲的老農民,為了一樁二百元的冤案,前後二十年,上訪一千五百多次,被收容拘留幾十次。我同這個老農民聊了兩天兩夜,他幾乎把一輩子的遭遇都說給了我。老人長年上訪,身體很差,兩腿腫得上下一般粗,眼睛幾乎看不見了,常常頭疼欲裂,徹夜難眠。聊天的過程中,時不時要吃去痛片。他的這個案子,縣委書記劉鬱瑞,花了很長時間很大精力纔給他徹底平反解决。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文革”剛剛結束的那幾年,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他把他所有的上訪過程都記錄了下來,就是小學生用的那種作業本,足足幾十本,全都交給了我。
劉鬱瑞當時曾特別難過地對我說,老人境界很高,解决了他的冤案,他專門拿了幾個粽子步行了幾十裏山路來感謝劉鬱瑞。臨別時他流着眼淚對劉鬱瑞說,劉書記,我若要在二十年前遇到你,你把我的冤案解决了,我還能為國傢做點貢獻。可如今我老了,老伴也死了,啥也幹不瞭瞭。不過我也想了,你如今把我的冤案平反了,以後我就再也不打攪你了,你是縣委書記,不打攪你了,能讓你騰出時間多幹點別的,也算為國傢做了點貢獻。
第二年,我再去找這個老人時,沒想到他已經去世了。
不知為什麽,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突然淚流滿面。說不清自己當時究竟是一種什麽心情,為什麽會如此悲痛。也可能是第一次接觸到了一個大社會,一個更深層次的社會,第一次看到了生活中的另一面。也可能是老人的遭遇觸發了自己當年生活經歷的敏感點,讓自己的情緒轟然爆發。回去後,我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寫出了《天網》這部作品。
《天網》的反響是空前的,也是我根本沒有預料到的。《天網》當時發行五十多萬册,至今每年仍在再版。當時曾被上百傢報紙連載,被數十傢電臺連播。《南方周末》幾乎一整版一整版地連載,能這樣連載一部文學作品,對這傢發行量極大的報紙來說並無先例。《天網》先後還被改編為電影、電視連續劇、評彈、戲麯、說唱劇、廣播劇、話劇等多種藝術形式。真實素材,加上真情實感,而且是全社會關註的熱點難點,所以就引發了強烈的社會共鳴。
我自己完全陷進了劉鬱瑞和老人留給我的那種情緒裏,纔有了這部作品的問世。
《新民周刊》:你也曾因《法撼汾西》《天網》而坐上被告席,十年官司纏身,幾遭滅頂之災,那段時間你是怎麽挺過來的?
張平:《法撼汾西》《天網》強烈的社會反響也給我帶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幾個當地的幹部對號入座,聯名把我告到了出版社所在地的豐臺法院。受理這場官司的法官明確無誤地告知我,這場官司你必輸無疑,因為即使是罪犯,你也不能侮辱他的人格。一旦判定你侮辱了對方的人格,你將面對巨額賠償,因為對方要求賠償名譽損失20萬元,而當時我這兩本書的稿費總共五萬多元。
法官舉出書中的一個例子,說那個被鄉長銬在樹上的農婦,大駡鄉長是惡霸,法官說,一旦認定你寫的就是這個幹部,這就足以證明你侮辱了對方人格。我說農婦的雙手被銬得鮮血直流,至今留有傷痕。一個農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官司打了幾年,法院判她敗訴,無奈以命抗爭,結果被銬在了村頭一棵大樹上,她一介草民,到了這步田地,也衹有駡人了,但就這樣駡了幾句,卻要被法院認定侮辱了對方人格。我止不住問,農婦駡人有罪,他殘害百姓,難道就沒罪?法官說鄉長有罪沒罪,那不是你和村婦能認定的事。村婦可以上告,法院可以依法審理。而你在作品裏說鄉長是惡霸,無憑無據,就等於誹謗,就是侮辱了對方人格。
面對法官的“法理”,我萬般不解,一整夜都沒睡着,長這麽大,第一次徹夜失眠。但最終這場前後耗時十年的官司,竟然是我贏了,法院二審當庭駁回上訴。勝訴的原因衹有一個,那就是老百姓的支持。一審開庭後,因為是公開審理,數十傢媒體對這場官司進行了全方位的報道。來自全國各地的聲援信很快雪片般地寄往法院,寄往媒體。山西農村的幾個老農民,千裏迢迢來到北京,也不知通過什麽渠道找到我,把整個村裏的捐來的幾百元塞給我,要我補補身子跟他們好好打官司。如果輸了,等到宣判的那一天,他們就集體來北京當場給我挂匾送花。由於電視臺的追蹤報道,我一下子成了“名人”,擠在公共汽車上,常常有人悄悄對我說,我們都支持你,你輸了在我們心裏也是贏傢。我當時住在一個朋友傢裏,晚上常常出來在門房打電話,有時忘了交錢,常常遭到門房老人的呵斥,回來!交錢!但當他看了報道,認出我就是那個作傢時,臉上頓時竟堆滿了慈祥的笑容。說,孩子,真不知道你就是那個作傢,你聽着,以後打電話衹管來,一分錢也不收你的!在附近的一傢小飯館吃飯,吃到半截,飯館老闆親自端着兩大盤子熱菜放在飯桌上,小夥子,這兩盤子菜是我親手做的,以後天天來我這裏吃,不用買單!
即使到今天,一想到這些場景,仍然止不住眼圈發熱。我前面說過了,我要至死為老百姓寫作,沒有老百姓的支持,我什麽也不是。這是一個作傢的立場,與藝術無關,與文學理念也無關。
這是一部真正的反腐作品
《新民周刊》:剛剛推出的這部長篇《重新生活》是闊別文壇十四年之後的作品,2004年的《國傢幹部》之後一直沒有推出新作品,是什麽原因?
張平:不是不想寫,而是沒有時間寫了,尤其是沒有整塊的時間來寫東西了。2004年年底當選山西省作傢協會主席,2007年當選為民盟山西省委主委,2008年當了副省長。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這麽多職務,腦子裏整天千頭萬緒,考慮和需要盡快解决的事情那麽多,不可能靜下心來去構思,去寫作。其實你所處的環境也不允許不支持你去寫作,當作傢不寫作,那叫懶散;當副省長寫小說,那叫不務正業。
長篇小說創作是需要連續性的,不能今天寫一段,過幾天再寫一段。情緒、感覺、思維、激情凝聚在一起,需要有一個鋪墊和延續的過程,任意打斷它,都會損害甚至重創文學創作。《重新生活》是在2013年卸任副省長以後寫成的,寫成後又斷斷續續修改了幾年。其中有些重大的改動,都是理性思考的結果。但這樣理性而冷靜的修改,是否對作品更有益,還有待讀者的檢驗。
《新民周刊》:這部小說和你之前的反腐小說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張平:這是很多讀者都問到的一個問題。《重新生活》與過去我的那些小說完全不同,沒有那種叱咤風雲、拍案而起的優秀幹部,也沒有流血犧牲、視死如歸的英雄人物。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都是既沒有權力,也沒有職務的“小人物”,通篇中並沒有刻意的、正面的、震撼人心的反腐行為。但為什麽卻說,這也許是一部真正的反腐作品?
之所以這麽寫,因為我覺得衹有揭示出腐敗是對所有人的戕害和剝奪,才能激發所有人對腐敗的反思和痛恨。我在後記裏說了,衹有全民反腐,制度反腐,纔有可能有效遏製大面積的腐敗行為。腐敗行為並不衹是貪污受賄了多少財物,而是它製造了一種與老百姓完全隔絶也完全不同的特殊生活。這種特殊生活的長期存在,漸漸地會融入並腐蝕我們的思想道德,以致沉澱為我們的文化基因。
一個地方主要領導的腐敗,會導致所在區域整個社會和係統的腐敗。本來屬於政府官員的分內職責並應該施與人民的工作,反倒成了老百姓必須感激的施捨和恩賜。這種本末倒置的生活形態,已經讓很多人無動於衷、毫無感覺,甚至成為習慣。如果政府官員和老百姓都意識不到這一點,這就實在太可怕也太悲哀了。腐敗通吃通殺,最終無人可以幸免。
所以揭示這種反常的、而我們卻又司空見慣的生活本質,鏟平官員和民衆之間的那道鴻溝,是反腐的一項重要工作和基本任務。貧富懸殊、腐化墮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社會悲劇,不能也不允許再度發生在我們這樣的國傢和社會,這需要每一個公民的不懈努力,需要全社會的參與和奮爭。
從這個角度說,《重新生活》是一部真正的反腐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