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虎(知青故事)
Original 瀋喬生 虛構與未來 Today
本文作者為南京大學中美文化交流中心 趙曙東教授
下鄉一年後,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我們蓋起了自己的房子。
房子有四間,中間是一個堂屋,東西兩間臥室,錫安、傢怡住在東邊,我和弟弟叔平住在西邊。靠近河溝的是廚房,這樣拎水就很方便,一個人站在河溝下,一個人站在河溝上,兩個人彎腰傳遞着舀滿水的小水桶,不一會兒,廚房裏的水缸就滿了。
隔着河溝,對面住的是王先生傢。王先生,四十歲上下,圓臉龐,是村上的文化人,一直當着小學的老師。他傢的房子很大,有一間大房子是空着的,聽說原來是自傢辦的小學教室。王先生喜歡唱淮劇,嗓子清亮。我們從大田放工回來燒飯時,晚霞滿天,有時會聽到他在河溝對面,吊着嗓子唱起淮劇《沙傢浜》中的“朝霞映在陽澄湖上”。
王先生傢裏養了一條黃狗,與莊上的土狗不同,有一點像日本秋田犬,兩衹竪起的尖尖耳朵,細細的腿,一身淺黃色濃密柔軟的毛,嚮上捲麯的尾巴。黃狗的警覺性很高,無論誰走近他傢,都會呲牙裂嘴狂吠不止,直到王先生傢裏的人出來喝止,它纔會悻悻地轉回傢門內。
我聽說王先生傢的黃狗最近生了一窩小狗,心想我們的知青傢也需要一隻看門的狗,就跑到他傢索要。他蠻客氣的讓我進屋挑選。狗窩就在他傢閑置大屋子裏的角落。一蓬稻草的窩裏有四衹毛茸茸不同顔色的小狗。見到生人進來,小狗發出了“狺狺”的叫聲。我看了一下,選了其中最壯實的,米灰毛色的公狗。王先生不由稱贊地說,你把最好的一隻挑走了。我喜滋滋地抱着小狗回到傢裏,在堂屋裏用土坯圍了一個狗窩,裏面也鋪了一層稻草。
養小狗的頭幾天,我們幾個人必須熬得住它在夜裏的呻吟哼叫聲。大約是它剛剛離開了母親,在陌生環境裏感到極度的不安全。小狗整夜都在輕輕哼叫着,吵得人睡不好覺。但是三天以後,它適應了新地方也就安靜下來。
農村的狗沒有什麽狗糧。狗隨人吃,人吃什麽,它就吃什麽。當地農村有一種說法,不要喂燙的東西給狗吃,否則狗長大以後會咬人。我們聽了一笑了之,不信這個邪。要上工了,我們吃飯時,匆匆地給狗食碗裏舀兩勺冒着熱氣的稀飯,小狗就唏哩呼嚕地吃起來。
農民傢養的狗是沒有名字的,都叫狗。雖然各傢都在喚狗,狗卻很聰明,能辨別得出來是不是它的主人在叫喚。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給我們養的狗起個名字。
小時候我們在城裏大院也養過一隻狗,名字叫“剋力”。這個狗名是從蘇聯一部電影裏學過來的。那部蘇聯電影裏有一隻非常聰明的軍犬,叫剋力,在保衛邊防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可是我們插隊的六十年代,蘇聯都混成“蘇修”了,我們養的這衹狗當然不能叫剋力。於是大傢想到了麯波寫的《林海雪原》小說中一隻狗的名字,“賽虎”。那是夾皮溝獵戶李勇奇的獵狗名字。大傢一拍即合,這條小狗的名字就叫賽虎了。我們一給它喂食時,就“賽虎,賽虎”地叫,花了一個星期,條件反射就顯現了。它慢慢地知道,賽虎是它的名字。我們一叫起來,它就會顛顛地跑過來。農民感到很新奇,狗還有名字?過了幾天,農民也跟着叫了起來。
我們放工回來,離傢還有兩百多米遠,高喊一聲“賽虎”,它就會歡天喜地的從門口跑了過來,搖着尾巴,貼着耳朵,低着腦袋在我們的腳邊打轉,撒歡。
幾個月後,賽虎很快地長大了。令我們失望的是,賽虎的體型並不像它的母親那麽苗條漂亮,而是一隻矮腳狗。真不知道王先生傢秋田犬的擇偶標準是什麽。讓我們寬慰的是,賽虎每天都盡心盡責地為我們看門,警覺性和它的母親一樣,衹要有人靠近我們的房子,就會狂吠不止,警示我們有人來了。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生産隊在豬場沙土地裏種了十多畝的鬍蘿蔔。大田裏的沉重勞動已經結束了,生産隊的男女勞力一起去輕鬆地收穫鬍蘿蔔。我們帶着賽虎一起去地裏。賽虎的腿雖然短,但是跑起來還是很快的,一會兒一溜煙竄到前面,在田埂邊的草叢裏嗅着鼻子,仿佛發現了什麽。一會兒又撒着歡跑回來,圍着我們四周打轉。大約這是我們第一次帶着它到大田裏,賽虎顯得特別的興奮。
秋高氣爽,收割後的田野,脫去了覆蓋在身上沉重的金黃色外衣,襢露胸懷,享受着陽光的照射,遠處的村莊似乎也變得清晰了。
到了沙土地裏,我們排成了一排,將手中尖尖的四股叉戳進沙土裏,用力一翻,淡黃色的鬍蘿蔔就從土地中裸露出來,再彎下腰,抓住鬍蘿蔔緑色纓子用力一抖,沙土紛紛地脫落下來,一轉腰順手把一簇長長的鬍蘿蔔往旁邊一扔,再後退一步繼續用四股叉翻起土地。有的女社員一邊刨鬍蘿蔔,一邊從中挑出一根嫩黃色的鬍蘿蔔,用袖子隨便擦了擦上面的沙土,送到口中“咔嚓咔嚓”地嚼了起來。忽然,女社員們驚叫起來,眼看見一隻深灰色的野兔從鬍蘿蔔地裏跳出來,嚮小涇河邊跑去,在一旁玩耍的賽虎非常靈敏,箭也似的追了出去。衹見一隻深灰色,一隻淺灰色在收割過的大田裏東突西竄,兩者的距離越來越近。到底是野兔老辣,衹見它猛然躍起,跳過了小涇河溝,不一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賽虎喘着粗氣跑了回來,趴在田埂上,腹部上下起伏着休息。雖然賽虎沒有抓到兔子,社員們還是交口稱贊說道,你們的賽虎有靈性,等到來年下大雪時可以領着它去抓野兔、野雞,肯定是一把好手。
一天下來,田壟上堆滿了鬍蘿蔔。生産隊就在田頭將鬍蘿蔔稱給各傢。我們挑着鬍蘿蔔回到傢,天已經黑了。匆匆地吃了晚飯,就忙着將鬍蘿蔔和纓子分離開來。兩個人把鬍蘿蔔一根一根在堂屋中間,仔細地壘起一個方方正正的鬍蘿蔔垛子;另外兩個人像編草繩一樣,將鬍蘿蔔纓子纏成一根粗粗長長的繞子,挂在屋檐下風幹。鬍蘿蔔纓子風幹以後可以作為豬飼料。
春天到了,慢慢地接近青黃不接的時候了。農民和我們知青傢裏能吃的東西也不多了,我們每天從鬍蘿蔔垛子上取半籃子鬍蘿蔔,洗淨後放在小水桶裏,用鍋鏟子把鬍蘿蔔切碎,加上一些米,燒鬍蘿蔔飯或者稀飯吃。賽虎也跟着我們一起吃鬍蘿蔔飯。漸漸地給豬吃的飼料也快沒有了。我們商量着,過幾天把屋檐下風幹的鬍蘿蔔纓子挑到機房粉碎作為豬飼料。
春天的覺是最好睡的,枕頭上像有一把火,頭一碰到枕頭就“着”。迷糊中突然,我們被賽虎的咆哮聲驚醒。平常很少聽到它這種具有威脅性的叫聲,我們幾個立即翻身起床。打開門一看,長長的鬍蘿蔔纓子已經灑落一地。顯然是有人趁着黑夜想撬門偷東西,聽到賽虎的叫聲,小偷不甘空手而歸,就準備順手偷走房檐下的鬍蘿蔔纓子。但是,賽虎不依不饒,結果小偷也沒能得手。看到我們出來,賽虎先興奮地繞着我們打圈,然後,突然掉頭嚮朝東的小徑追了過去,消失在夜幕之中。顯然小偷是往東跑了,賽虎還想立功,去抓小偷了。我們擔心賽虎的安全,連忙大聲地喊叫:“賽虎!回來!賽虎!回來!”不一會,看見黑夜中一團白色的影子滾了過來,是賽虎!賽虎真聽話!我們懸着的心落了地,連忙打開廚房,盛了幾團鬍蘿蔔飯犒賞賽虎。

賽虎越長越大,也越能幹。它仿佛知道最近是小偷出沒的時候,白天我們四個都去上工,傢裏的門基本上就由它來照應了。它平時就在傢的周圍轉轉,也不跑遠,纍了就躺在門口睡覺,盼望我們收工回來。
春天也是跳蚤橫行的日子。我們幾個還算比較註意衛生,但是這幾天身上奇癢。掀開衣服一看,癢的地方都是一顆顆鮮紅的點點。農民看了,笑着說,這是跳蚤咬的。在城裏衹見過虱子,從來沒有見過跳蚤。農民到我們傢來,指着地面說,你們瞪大眼睛,仔細看。不一會,我們就看見地面上有比半粒米還小的紅色蟲子在迅速地爬動,正準備用手去捉,蟲子一蹦,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農民笑呵呵地說,這就是跳蚤。怎麽辦呢?農民說在地上灑六六六粉。六六六粉是用來消滅水稻螟蟲的。在水稻快要灌漿時,會發生水稻螟蟲的蟲害。如果不及時治蟲,會嚴重影響水稻産量。發生蟲害時,我們和農民在夜晚去稻田裏灑六六六粉消滅水稻螟蟲。六六六是一種有機氯殺蟲劑,效力強而持久,屬高殘留農藥品種,對人體的中樞神經有危害。當時的防護知識很簡陋,用肥皂塗滿全身,帶上口罩,行走在稻田裏,一手拿着盛滿六六六粉的臉盆,一手抓一把六六六粉,順風一灑。灑完以後,我們跳到田邊的河裏洗淨身上的肥皂和頭髮裏六六六。我想,我們每個人的中樞神經係統多多少少會受到殘留六六六農藥的危害。
為了消滅跳蚤,我們需要在皮膚瘙癢和中樞神經中毒風險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最後皮膚癢得實在厲害,不得不在房間地上灑了薄薄一層六六六粉,房間裏立刻充滿了農藥的氣味。有好幾天,身上果然不癢了,我們就趕緊把地上的六六六粉掃幹淨。
但是,過幾天身上又開始癢了,跳蚤到底來自何方?我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到賽虎身上。我輕輕地招呼:“賽虎,過來。”它仿佛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誤,怯生生地走過來,趴在我的面前。我撥開賽虎身上密密的狗毛,恐怖的現象顯現在眼前:一隻衹跳蚤在灰白色的狗毛間迅速穿行,如同一隻衹火紅色的狐狸穿行在密密草木叢中。我用手捏過去,跳蚤“嗖”的一下,跳得無影無蹤。
怎麽辦呢?我們問了一下農民,農民說,可以在狗身上塗六六六粉。於是,我們拿了一把六六六粉不管不顧地灑在賽虎的身上。賽虎似乎也知道這個東西對身體是有害的,顯得很不樂意,一下子跑出門,使勁地甩動身體,要把六六六粉抖掉,門前頓時騰起一團六六六粉的白霧。我擔心賽虎吸進六六六粉,又趕緊叫它過來,抱着它到河溝邊,用肥皂將狗身上的六六六粉洗幹淨。也不知道是六六六粉的效應還是用肥皂洗澡的緣故,賽虎身上的跳蚤明顯地減少了。但是有時還是會有,因為村上的狗身上都有跳蚤,免不了相互傳染。
我們的生活經驗又增加了一條,雖然養狗可以給你保傢護院,但是養狗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其代價之一就是要承受跳蚤的騷擾。
有幾天,我的右眼皮在跳,農民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讓我弄一根細草貼在眼皮上就會好了。我不信這個,以為是沒有睡夠覺。
一天早晨,聽到賽虎哼哼地,一拐一拐地往傢跑。我趕緊喊“賽虎,過來!”它可憐兮兮的跑過來趴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它的後腿被人打傷了。當時,我心裏很心疼,也很氣憤。農民知道了這件事情,笑着說,哪個叫你養一個公狗的呢?賽虎肯定是到鄰村找母狗,被人盯上想要吃狗肉了。我聽了,頓時心裏涼了半截,是呀,現在是青黃不接,很多人饑腸轆轆,看到一條養得肥嘟嘟的狗,難免不垂涎三尺,眼睛放光。賽虎的腿又短,跑不快,還敢出去“沾花惹草”,這樣下去,真是狗命難保。
有個農民看到我一籌莫展的樣子,就說有一個辦法可以保住賽虎的性命,我問道,什麽辦法?他神秘地說,附耳過來。我瞪了他一眼說,就這樣說。他訕訕地笑着,把賽虎劁掉!我似信非信的說道,這能行嗎?他信誓旦旦地說,肯定行!劁掉就沒得心思了,賽虎就不會亂跑了。為了保住賽虎性命,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好吧。其實我不知道一個更大錯誤正慢慢地逼近我。
一天下午,公社獸醫站的醫生到莊上劁豬,農民把我從田裏喊回來。我問了一下獸醫,能不能劁狗?他看了我一眼,說是你養的狗嗎?我點了點頭。他說,衹要你能抱過來,我就能劁。我猶豫了一下,又問道疼不疼。他笑道,雞皮狗骨,不疼的。
我回到傢門口把賽虎一把抱了起來。它感到很奇怪,自從有了跳蚤以後,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抱過它了。我抱着它走到獸醫前,賽虎有點緊張,因為對面是一個它不熟悉的人。獸醫說,你把它放在地上,又吩咐另一個農民,你去拿一把草叉,插到地上,勒住狗的脖子。幾乎就在一瞬間,賽虎還沒有來及叫,獸醫手起刀落,就把賽虎給劁了!農民鬆開草叉,賽虎箭也似的飛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痛苦地吟叫着,我心疼地責問獸醫,你不是說不疼的嗎?獸醫笑着說,割了身上一塊肉,怎麽會不疼呢?
賽虎整個晚上都沒有回傢,直到第二天下午,大概是餓得不行了,它纔蔫蔫跑回傢來。但是,它不讓任何人靠近。我們衹好把狗食盆放在門外,喂賽虎吃飯。我看得出它的眼睛裏充滿了睏惑、哀怨、痛苦和失望。將近一個月後,它纔慢慢地靠近我們,依舊替我們看傢護院,但是,從此賽虎再也不讓任何人抱它了,看得出它已經不相信我們了。我覺得很對不起賽虎,卻又在心裏寬慰自己,我是為了保全它的性命而不得不這樣做的。
我沒有想到的是,最後的結果卻是相反的。

賽虎被劁了後,性情大大地改變。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都不跑遠了。衹是在傢門口轉悠。叫的聲音也不威武洪亮了,而且也很少發出狂吠的聲音。身體一天一天地發胖,有時候會像貓一樣追着自己的影子和尾巴。看着它這種樣子,我真有點後悔。
有一天,附近農民傢的雞沒有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在計劃經濟時代,農民傢養的雞就是他們的“小銀行”。平時傢裏用的煤油、????全靠雞屁股生的蛋換回來的。有人說,看見賽虎追雞的。我矢口否認地說,我們傢的賽虎都可憐了,整天呆在傢門口,就會自己追着自己影子玩,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去追雞。過了幾天,附近農民傢的又一隻雞也沒有了,農民說看見賽虎含着雞跑回我們傢裏去了。我仍然不相信,打開門讓他們進去看。門一開,賽虎“嗖”的一下,從門縫中竄出來,一直跑到河溝邊,回過頭,眼睛直勾勾望着我。我心裏暗暗地叫苦,我知道它肯定犯錯誤了。果然,在床底下看見了一團雞毛和被咬死的雞。莊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哪傢養的狗如果咬傷人,或者開始吃活食,咬死雞鴨,就要打死。這個規矩我是斷斷不能接受的。我說,我寧可賠雞子,但是你們不能打死賽虎!!農民看到我態度異常堅决,衹好悻悻地回去了。
又到了秋天,公社開什麽會議,大隊安排我去平橋參加。那時候的會議,有時就是形式主義,公社開會衹是為了可以嚮上面交差。空洞無物的會議結束後,我無精打采地往回走。一進入傢門,我就覺得傢裏有什麽與往常不同,但是又看不出什麽變化。衹是覺得變化的是傢裏其他幾位同伴躲閃的眼神。他們似乎在想要說什麽,又有一點遲疑。後來,錫安終於說了,曙東啊,你不要生氣,你不在傢的時候,賽虎被他們打死了。狗肉正泡在河溝裏拔血水呢。
我一聽,頓時知道我剛纔感覺到的不同是,賽虎沒有出來迎接我。賽虎自從被傷害後,雖然它對我們大傢都有些生疏,但是不管我們傢的哪一位,衹要外出一整天,回來時,它總會跑過去迎接一下,給一個面子。
我的眼淚一下子無聲地流了下來,我心裏知道總歸會有這一天。但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是這麽急。我嘀咕着:現在還衹是秋天呀,現在還衹是秋天呀!不是到鼕天才會吃狗肉嗎!
我悶不做聲地回到房間裏,蒙頭大睡。
我閉上眼睛在冥想,為什麽賽虎會咬死農民的雞子呢?是不是我們沒有聽農民的話,一直喂賽虎吃發燙的食物,讓它喜歡咬活物?是不是我們為了消滅跳蚤,給它塗上六六六粉,讓賽虎的中樞神經係統受到傷害?是不是我為了擔心它被鄰村的人打死,劁了賽虎,讓它寢食難安,焦慮煩躁。還是我根本就不應該從王先生那裏把賽虎抱回來養。因為,在農村養狗和養豬的概念是一樣的,最後的下場是相同的。
他們燒的狗肉,我一口也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