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從風疑舉袂,叢蘭浥露似霑巾,
獨坐亦含顰。
【注釋】 叢蘭浥露似霑巾:一作叢蘭裛露沾巾,一作叢蘭裛露似沾巾
①多謝:殷勤致意的意思。洛城人:即洛陽人。
②袂(mèi):衣袖。
③浥(yì):沾濕。
④顰(pín):皺眉。
【賞析】 這首詞,作者曾自註:“和樂天(即白居易)春詞,依《憶江南》麯拍為句。”詞中寫的是一位洛陽少女的惜春之情。她一邊惋惜春天的歸去,一邊又覺得春天對她也有無限依戀之情。詩人通過擬人化手法,不寫人惜春,卻從春戀人着筆。楊柳依依,叢蘭灑淚,寫來婉轉有緻,耐人尋味。最後“獨坐亦含顰”,以人惜春收束全詞,更增添了全詞的抒情色彩。這首小詞,抒發了惜春、傷春之情。構思新穎,描寫細膩,手法多變。充分體現了詩人樂府小章的“清新流暢、含思婉轉”的藝術特色。
況周頤《蕙風詞話》:唐賢為詞,往往麗而不流,與其詩不甚相遠也。劉夢得《憶江南》“春去也”雲雲,流麗之筆,下開北宋子野、少遊一派。
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作傷春詞者,多從送春人着想。此獨言春將去而戀人,柳飄離袂,蘭浥啼痕,寫春之多情,別饒風趣,春猶如此,人何以堪!
瀋雄《古今詞話》:“春去也”雲雲,劉賓客詞也。一時傳唱,乃名為《春去也》麯。
陳廷焯《別調集》捲一:婉麗。
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
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
今何許?
憑闌懷古,殘柳參差舞。
【注釋】 丁未:宋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
吳鬆:即今吳江。本年春,姜夔曾由楊萬裏介紹到蘇州去見範成大。
①燕雁:北來之雁。北國燕趙之地。
②商略:商量,籌劃,醖釀。此處指遙望山峰,雨意很濃。
③第四橋:指吳江城外的甘泉橋。鄭文焯《絶妙好詞校錄》:“宋詞凡用四橋,大半皆謂吳江城外之甘泉橋……。《蘇州志》:甘泉橋舊名第四橋。”
④天隨:唐詩人陸龜蒙字魯望,號天隨子,隱居吳江鬆江甫裏,曾乘扁舟漁樵於太湖。
擬共天隨住:晚唐詩人陸龜蒙號天隨子,住鬆江,近蘇州。當時楊萬裏等人要用陸的天然情趣,來救江西詩派的瘦硬之風。白石雖是江西人,論詩卻是膺服陸龜蒙的。陸龜蒙不羨權貴,恬淡江湖的性格,也很合白石的脾胃。白石曾賦詩,「三生定是陸天隨,又嚮吳鬆作客歸。」
【賞析】 本篇為淳熙十四年(1187)鼕,作者前往蘇州拜訪範成大,途經吳鬆時所作。先寫景。大雁南飛,山峰矗立,顯得落寞荒涼,既有着超然出世的淡泊,又有着客子飄流的孤獨凄涼。
接下來明言欲像陸龜蒙一樣隱居。晚唐詩人陸龜蒙號天隨子,住鬆江,近蘇州。當時楊萬裏等人要用陸的天然情趣,來救江西詩派的瘦硬之風。白石雖是江西人,論詩卻是膺服陸龜蒙的。陸龜蒙不羨權貴,恬淡江湖的性格,也很合白石的脾胃。白石曾賦詩,“三生定是陸天隨,又嚮吳鬆作客歸。”
“今何許”突作陡轉,“憑闌懷古”承上啓下,“殘柳參差舞”又陷入一片迷茫蕭瑟之中。
【評解】
此詞為作者自湖州往蘇州,道經吳鬆所作。乃小令中之名篇。雖衹41字,卻深刻地
傳出了姜夔“過吳鬆”時“憑欄懷古”的心情。上片寫景。“燕雁”、“數峰”,不僅
寫景狀物出色,且用擬人化手法,使靜物飛動,嚮為讀者稱贊。下片因地懷古。“殘柳
參差舞”,使無情物,着有情色,道出了無限滄桑之感。全詞委婉含蓄,引人遐想。
【集評】
卓人月《詞統》:“商略”二字誕妙。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白石長調之妙,冠絶南宋;短章亦有不可及者,如《點絳
唇》一闋,通首衹寫眼前景物,至結處雲:“今何許?
憑闌懷古,殘柳參差舞。”感時傷事,衹用“今何許”三字提倡,“憑闌懷古”下,
僅以“殘柳”五字詠嘆了之,無窮哀感,都在虛處。令讀者吊古傷今,不能自止,洵推
絶調。
陳思《白石道人年譜》:案此闋為誠齋以詩送謁石湖,歸途所作。
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欲雨而待“商略”,“商略”而在“清苦”之“數
峰”,乃詞人幽渺之思。白石泛舟吳江,見太湖西畔諸峰,陰沉欲雨,以此二句狀之。
“憑闌”二句其言往事煙消,僅餘殘柳耶?抑謂古今多少感慨,而垂楊無情,猶是臨風
學舞耶?清虛秀逸,悠然騷雅遺音。
[鑒賞]
白石論詩有四素:氣象、體面、血脈、韻度。對四者的要求且是“氣象欲其渾厚”、“體面欲其宏大”、“血脈欲其貫通”、“韻度欲其飄逸”。雖是論詩之語,移之於詞,也甚貼切。讀此詞,知其所言非虛。南宋淳熙十四年丁未(1187)之鼕,白石往返於湖州蘇州之間,經過吳鬆(今江蘇吳江縣)時,乃作此詞。為何過吳鬆而作此詞?因為白石平時最心儀於晚唐隱逸詩人陸龜蒙,龜蒙生前隱居之地,正是吳鬆。
上片之境,乃詞人俯仰天地之境 。“燕雁無心”。燕念平聲(y ān 煙),北地也。燕雁即北來之雁。時值鼕天,正是燕雁南飛的時節。陸龜蒙詠北雁之詩甚多,如《孤雁》 :“我生天地間,獨作南賓雁。”《歸雁》:“北走南徵象我曹,天涯迢遞翼應勞。”《京口》:“雁頻辭薊北。”《金陵道》:“北雁行行直。”《雁》:“南北路何長。”白石詩詞亦多詠雁,詩如《雁圖》、《除夜》,詞如《浣溪沙》及本詞。可能與他多年居無定所,浪跡江湖的感受及對龜蒙的萬分心儀有關。劈頭寫入空中之燕雁,正是暗喻飄泊之人生。無心即無機心,猶言純任天然。點出燕雁隨季節而飛之無心,則又喻示自己性情之純任天然。此亦化用龜蒙詩意。龜蒙《秋賦有期因寄襲美(皮日休)》 :“ 雲似無心水似閑。”《和襲美新秋即事》:“心似孤雲任所之,世塵中更有誰知 。”下句緊接無心寫出:“太湖西畔隨雲去。”燕雁隨着淡淡白雲,沿着太湖西畔悠悠飛去。燕雁之遠去,暗喻自己飄泊江湖之感。隨雲而無心,則喻示自己純任天然之意。宋陳鬱《藏一話腴》雲:白石“襟期灑落,如晉宋間人。語到意工,不期於高遠而自高遠。”範成大稱其“翰墨人品,皆似晉宋之雅士。”張羽《白石道人傳》亦曰其“體貌輕盈,望之若神仙中人 。”但白石與晉宋名士實有不同,晉宋所謂名士實為優遊卒歲的貴族,而白石一生布衣,又值南宋衰微之際,傢國恨、身世愁實非晉宋名士可比。故下文寫出憂國傷時之念。太湖西畔一語,意境闊大遙遠。太湖包孕吳越,“天水合為一”(龜蒙《初入太湖》)。本詞意境實與天地同大也 。“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商略一語,本有商量之義,又有醖釀義。湖上數峰清寂愁苦,黃昏時分,正醖釀着一番雨意。此句的數峰之清苦無可奈何反襯人亡萬千愁苦 。從來擬人寫山,鮮此奇絶之筆。比之辛稼軒之“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賀新郎》),又是何種不同的況味。卓人月《詞統》評雲:“商略二字,誕妙。”
下片之境 ,乃詞人俯仰今古之境 。“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第四橋即“吳江城外之甘泉橋”(鄭文焯《絶妙好詞校錄》),“以泉品居第四 ”故名(乾隆《蘇州府志》)。這是陸龜蒙的故鄉。《吳郡圖經續志》 :“陸龜蒙宅在鬆江上甫裏 。”鬆江即吳江。天隨者,天隨子也,龜蒙之自號。天隨語出《莊子·在宥》“神動而天隨 ”,意即精神之動靜皆隨順天然。龜蒙本有胸懷濟世之志,其《村夜二首》 :“豈無緻君術,堯舜不上下。豈無活國力 ,頗牧齊教化。”可是他身處晚唐末世,舉進士又不第,衹好隱逸江湖。白石平生亦非無壯志,《昔遊》詩云:“徘徊望神州,沉嘆英雄寡。”《永遇樂》:“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長淮金鼓 。”但他亦舉進士而不第 ,飄泊江湖一生。此陸 、薑二人相似之一也。龜蒙精於《春秋》 ,其《甫裏先生傳》自述 :“性野逸無羈檢,好讀古聖人書,探大籍識大義”,“貞元中,韓晉公嘗著《春秋通例》,刻之於石 ”,“而顛倒漫漶翳塞,無一通者,殆將百年,人不敢指斥疵纇,先生恐疑誤後學,乃著書摭而辨之。”白石則精於禮樂,曾於慶元三年(1197)“進《 大樂議》於朝”,時南渡已六七十載,樂典久已亡滅,白石對當時樂製包括樂器樂麯歌辭,提出全面批評與建樹之構想,“書奏,詔付太常。”(《宋史·樂志六 》)以布衣而對傳統文化負有高度責任感,此二人又一相同也。正是這種精神氣質上的認同感,使白石有了“沉思衹羨天隨子,簑笠寒江過一生”(《三高祠 》詩),及“三生定是陸天隨”(《除夜》詩)之語。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即是這種認同感的體現。第四橋邊,其地仍在,天隨子,其人則往矣。中間下擬共二字,便將仍在之故地與已往之古人與自己連結起來,泯沒了古今時間之界限。這是詞人為打破古今局限尋求與古人的精神句誦而采取的特殊筆法。再如劉過《沁園春》之與東坡、樂天、林和靖交遊,亦是此一筆法。以上寫了自然、人生、歷史,筆筆翻出新意結筆更寫出現時代,筆力無限 。“ 今何許”三字,語意豐富,涵蓋深廣。何許有何時、何處、為何、如何等多重含義。故今何許包含今是何世、世運至於何處、為何至此我又如何面對等意。此是囊括宇宙、人生、歷史、時代之一大反詰,是充滿哲學反思意味一大反詰 。而其中重點,主要在今之一字。憑欄懷古,筆力雄勁 ,氣象闊大 。古與今上下映照成文,補足“今何許”一大反詰之歷史意藴。應知此地古屬吳越,吳越興亡之殷鑒,曾引起晚唐龜蒙之無限感慨 :“香徑長洲盡棘叢 ,奢雲豔雨衹悲風。吳王事事須亡國,未必西施勝六宮。”(《吳宮懷古》)亦不能不引起南宋白石之無限感慨 :“美人臺上昔歡娛,今日空臺望五湖。殘雪未融青草死,苦無麋鹿過姑蘇。”(《除夜》)懷古正是傷今 。“殘柳參差舞 ,”柳本纖弱,那堪又殘,故其舞也參差不齊,然而仍舞之不已。舞之一字執著有力,蒼涼中寓含悲壯,悲壯中透露蒼涼 。“殘柳參差舞”這一自然意象,實際上是南宋衰世的象徵,隱然包含着雖已殘破仍不甘滅亡的意味。這與李商隱《登樂遊原》“夕陽無限好,衹是近黃昏”,象徵唐朝國運的不可輓回有同工之妙。而其作為自然意象之本身,則又補足“今何許”一大反詰之自然意藴。結筆之意境,實為南宋國運之寫照 。返觀數峰清苦二句,其意藴正為結尾之伏筆 。在此九年之前 ,辛稼軒作《摸魚兒》,結雲:“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乃是同一意境。白石本詞用舞字結穴,藴含無限蒼涼悲壯。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雲:“《點絳唇·丁未鼕過吳鬆作》一闋,通首衹寫眼前景物,至結處雲‘今何許 ,憑欄懷古,殘柳參差舞’,感時傷事,衹用今何許三字提唱,憑欄懷古下僅以殘柳五字詠嘆了之,無窮哀感,都在虛處,令讀者吊古傷今,不能自止,洵推絶調 。”善於提空描寫,從虛處着筆,正是白石詞的一大特點 。此詞將身世之感、傢國之恨融為一片,乃南宋愛國詞中無價瑰寶。而身世傢國皆以自然意象出之,自然意象在詞中占優勢,又將自然、人生、歷史(尚友天隨與懷古)、時代打成一片,融為一體。尤其“今何許”之一大反詰,其意義雖着重於今,但其意味實遠遠超越之,乃是詞人面對自然、人生、歷史、時代所提出之一哲學反思。全詞意境遂亦提升至於哲理高度。“今何許”,真可媲美於《桃花源記》“問今是何世 ”,《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這首詞無限感慨,全在虛處,正是“意愈切而詞愈微 ”,這種寫法,易形成自我抒寫之形象與所寫之意象間接開距離,造成朦朧之美感。此詞聲情之配合亦極精妙。上片首句首二字燕雁為疊韻,末句三四字黃昏為雙聲,下片同位句同位字第四又為疊韻,參差又為雙聲。分毫不爽,自然天成。雙聲疊韻之回環,妙用在於為此一尺幅短章增添了聲情綿綿無盡之致。
狼藉殘紅。
飛絮濛濛,
垂柳闌幹盡日風。
笙歌散盡遊人去,
始覺春空。
垂下簾櫳,
雙燕歸來細雨中。
【注釋】 ①采桑子:詞牌名。又名《醜奴兒》、《醜奴兒令》、《轉調醜奴兒》、《羅敷歌》等。
②狼藉:雜亂不堪的樣子。此句意在欣賞落花繽紛,不是悼惜春殘。
【賞析】 這首詞詠贊春末夏初的西湖風光。全詞既贊美春末西湖動態的繁富美,又欣賞靜態的閑淡美,“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表現出詞人重視人文景觀的審美意識。上闋寫自然,下闋詠人事。“遊人去”與“雙燕歸來”互為映對,極巧妙地表現出變化的佈局技巧,麯折而有韻味。風格空靈、淡遠。
風和聞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
日長蝴蝶飛。
花露重,草煙低,
人傢簾幕垂。
鞦韆慵睏解羅衣,
畫堂雙燕棲。
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雷,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衹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忽看蓓蕾,金慄珠垂。
半顆安榴,一枝穠杏,五色薔薇。
何須羯鼓聲催,
銀釭裏、春工四時。
卻笑燈蛾,學他蝴蝶,照影頻飛。
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時隴月低。
煙霏霏,雨凄凄。
重倚朱門聽馬嘶,寒鴉相對飛。
【注釋】 一作張先詩
寒鴉:一作寒鷗
竜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
揚馬激頽波,開流蕩無垠。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
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聖代復元古,垂衣貴清真。
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文質相炳煥,衆星羅秋旻.
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希聖如有立,絶筆於獲麟。
蟾蜍薄太清,蝕此瑤臺月。圓光虧中天,金魄遂淪沒。
螮蝀入紫微,大明夷朝暉。浮雲隔兩曜,萬象昏陰霏。
蕭蕭長門宮,昔是今已非。桂蠹花不實,天霜下嚴威。
瀋嘆終永夕,感我涕沾衣。
秦皇掃六合,虎視何雄哉。飛劍决浮雲,諸侯盡西來。
明斷自天啓,大略駕群才。收兵鑄金人,函𠔌正東開。
銘功會稽嶺,騁望琅琊臺。刑徒七十萬,起土驪山隈。
尚采不死藥,茫然使心哀。連弩射海魚,長鯨正崔嵬。
額鼻象五嶽,揚波噴雲雷。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萊。
徐巿載秦女,樓船幾時回。但見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鳳飛九千仞,五章備彩珍。銜書且虛歸,空入周與秦。
橫絶歷四海,所居未得鄰。吾營紫河車,千載落風塵。
藥物秘海嶽,采鉛青溪濱。時登大樓山,舉手望仙真。
羽駕滅去影,飆車絶回輪。尚恐丹液遲,志願不及申。
徒霜鏡中發,羞彼鶴上人。桃李何處開,此花非我春。
唯應清都境,長與韓衆親。
太白何蒼蒼,星辰上森列。去天三百裏,邈爾與世絶。
中有緑發翁,披雲臥鬆雪。不笑亦不語,冥棲在岩穴。
我來逢真人,長跪問寶訣。粲然啓玉齒,授以煉藥說。
銘骨傳其語,竦身已電滅。仰望不可及,蒼然五情熱。
吾將營丹砂,永與世人別。
代馬不思越,越禽不戀燕。情性有所習,土風固其然。
昔別雁門關,今戍竜庭前。驚沙亂海日,飛雪迷鬍天。
蟣虱生虎鶡,心魂逐旌旃。苦戰功不賞,忠誠難可宣。
誰憐李飛將,白首沒三邊。
五鶴西北來,飛飛凌太清。仙人緑雲上,自道安期名。
兩兩白玉童,雙吹紫鸞笙。去影忽不見,回風送天聲。
我欲一問之,飄然若流星。願餐金光草,壽與天齊傾。
鹹陽二三月,宮柳黃金枝。緑幘誰傢子,賣珠輕薄兒。
日暮醉酒歸,白馬驕且馳。意氣人所仰,冶遊方及時。
子云不曉事,晚獻長楊辭。賦達身已老,草玄鬢若絲。
投閣良可嘆,但為此輩嗤。
莊周夢鬍蝶,鬍蝶為莊周。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
乃知蓬萊水,復作清淺流。青門種瓜人,舊日東陵侯。
富貴故如此,營營何所求。
齊有倜儻生,魯連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開光曜。
卻秦振英聲,後世仰末照。意輕千金贈,顧嚮平原笑。
吾亦澹蕩人,拂衣可同調。
黃河走東溟,白日落西海。逝川與流光,飄忽不相待。
春容捨我去,秋發已衰改。人生非寒鬆,年貌豈長在。
吾當乘雲螭,吸景駐光彩。
鬆柏本孤直,難為桃李顔。昭昭嚴子陵,垂釣滄波間。
身將客星隱,心與浮雲閑。長揖萬乘君,還歸富春山。
清風灑六合,邈然不可攀。使我長嘆息,冥棲岩石間。
君平既棄世,世亦棄君平。觀變窮太易,探元化群生。
寂寞綴道論,空簾閉幽情。騶虞不虛來,鸑鷟有時鳴。
安知天漢上,白日懸高名。海客去已久,誰人測沉冥。
鬍關饒風沙,蕭索竟終古。木落秋草黃,登高望戎虜。
荒城空大漠,邊邑無遺堵。白骨橫千霜,嵯峨蔽榛莽。
藉問誰凌虐,天驕毒威武。赫怒我聖皇,勞師事鼙鼓。
陽和變殺氣,發卒騷中土。三十六萬人,哀哀淚如雨。
且悲就行役,安得營農圃。不見徵戍兒,豈知關山苦。
李牧今不在,邊人飼豺虎。
燕昭延郭隗,遂築黃金臺。劇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
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
方知黃鶴舉,千裏獨裴回。
寶劍雙蛟竜,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騰不可衝。
一去別金匣,飛沉失相從。風鬍滅已久,所以潛其鋒。
吳水深萬丈,楚山邈千重。雌雄終不隔,神物會當逢。
金華牧羊兒,乃是紫煙客。我願從之遊,未去發已白。
不知繁華子,擾擾何所迫。昆山采瓊蕊,可以煉精魄。
天津三月時,千門桃與李。朝為斷腸花,暮逐東流水。
前水復後水,古今相續流。新人非舊人,年年橋上遊。
雞鳴海色動,謁帝羅公侯。月落西上陽,餘輝半城樓。
衣冠照雲日,朝下散皇州。鞍馬如飛竜,黃金絡馬頭。
行人皆闢易,志氣橫嵩丘。入門上高堂,列鼎錯珍羞。
香風引趙舞,清管隨齊謳。七十紫鴛鴦,雙雙戲庭幽。
行樂爭晝夜,自言度千秋。功成身不退,自古多愆尤。
黃犬空嘆息,緑珠成釁仇。何如鴟夷子,散發棹扁舟。
西嶽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
霓裳曳廣帶,飄拂升天行。邀我登雲臺,高揖衛叔卿。
恍恍與之去,駕鴻凌紫冥。俯視洛陽川,茫茫走鬍兵。
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
昔我遊齊都,登華不註峰。茲山何峻秀,緑翠如芙蓉。
蕭颯古仙人,了知是赤鬆。藉予一白鹿,自挾兩青竜。
含笑凌倒景,欣然願相從。泣與親友別,欲語再三咽。
勖君青鬆心,努力保霜雪。世路多險艱,白日欺紅顔。
分手各千裏,去去何時還。在世復幾時,倏如飄風度。
空聞紫金經,白首愁相誤。撫己忽自笑,沉吟為誰故。
名利徒煎熬,安得閑餘步。終留赤玉舄,東上蓬萊路。
秦帝如我求,蒼蒼但煙霧。
郢客吟白雪,遺響飛青天。徒勞歌此麯,舉世誰為傳。
試為巴人唱,和者乃數千。吞聲何足道,嘆息空凄然。
秦水別隴首,幽咽多悲聲。鬍馬顧朔雪,躞蹀長嘶鳴。
感物動我心,緬然含歸情。昔視秋蛾飛,今見春蠶生。
裊裊桑柘葉,萋萋柳垂榮。急節謝流水,羈心搖懸旌。
揮涕且復去,惻愴何時平。
秋露白如玉,團團下庭緑。我行忽見之,寒早悲歲促。
人生鳥過目,鬍乃自結束。景公一何愚,牛山淚相續。
物苦不知足,得隴又望蜀。人心若波瀾,世路有屈麯。
三萬六千日,夜夜當秉燭。
大車揚飛塵,亭午暗阡陌。中貴多黃金,連雲開甲宅。
路逢鬥雞者,冠蓋何輝赫。鼻息幹虹蜺,行人皆怵惕。
世無洗耳翁,誰知堯與蹠。
世道日交喪,澆風散淳源。不采芳桂枝,反棲惡木根。
所以桃李樹,吐花竟不言。大運有興沒,群動爭飛奔。
歸來廣成子,去入無窮門。
碧荷生幽泉,朝日豔且鮮。秋花冒緑水,密葉羅青煙。
秀色空絶世,馨香竟誰傳。坐看飛霜滿,凋此紅芳年。
結根未得所,願托華池邊。
燕趙有秀色,綺樓青雲端。眉目豔皎月,一笑傾城歡。
常恐碧草晚,坐泣秋風寒。纖手怨玉琴,清晨起長嘆。
焉得偶君子,共乘雙飛鸞。
容顔若飛電,時景如飄風。草緑霜已白,日西月復東。
華鬢不耐秋,颯然成衰蓬。古來賢聖人,一一誰成功。
君子變猿鶴,小人為沙蟲。不及廣成子,乘雲駕輕鴻。
三季分戰國,七雄成亂麻。王風何怨怒,世道終紛拏。
至人洞玄象,高舉凌紫霞。仲尼欲浮海,吾祖之流沙。
聖賢共淪沒,臨歧鬍咄嗟。
玄風變太古,道喪無時還。擾擾季葉人,雞鳴趨四關。
但識金馬門,誰知蓬萊山。白首死羅綺,笑歌無時閑。
緑酒哂丹液,青娥凋素顔。大儒揮金椎,琢之詩禮間。
蒼蒼三株樹,冥目焉能攀。
鄭客西入關,行行未能已。白馬華山君,相逢平原裏。
璧遺鎬池君,明年祖竜死。秦人相謂曰,吾屬可去矣。
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
蓐收肅金氣,西陸弦海月。秋蟬號階軒,感物憂不歇。
良辰竟何許,大運有淪忽。天寒悲風生,夜久衆星沒。
惻惻不忍言,哀歌逮明發。
北溟有巨魚,身長數千裏。仰噴三山雪,橫吞百川水。
憑陵隨海運,燀赫因風起。吾觀摩天飛,九萬方未已。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喧呼救邊急,群鳥皆夜鳴。
白日曜紫微,三公運權衡。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藉問此何為,答言楚徵兵。渡瀘及五月,將赴雲南徵。
怯卒非戰士,炎方難遠行。長號別嚴親,日月慘光晶。
泣盡繼以血,心摧兩無聲。睏獸當猛虎,窮魚餌奔鯨。
千去不一回,投軀豈全生。如何舞幹戚,一使有苗平。
醜女來效顰,還傢驚四鄰。壽陵失本步,笑殺邯鄲人。
一麯斐然子,雕蟲喪天真。棘刺造沐猴,三年費精神。
功成無所用,楚楚且華身。大雅思文王,頌聲久崩淪。
安得郢中質,一揮成斧斤。
抱玉入楚國,見疑古所聞。良寶終見棄,徒勞三獻君。
直木忌先伐,芳蘭哀自焚。盈滿天所損,沉冥道為群。
東海沉碧水,西關乘紫雲。魯連及柱史,可以躡清芬。
燕臣昔慟哭,五月飛秋霜。庶女號蒼天,震風擊齊堂。
精誠有所感,造化為悲傷。而我竟何辜,遠身金殿傍。
浮雲蔽紫闥,白日難回光。群沙穢明珠,衆草凌孤芳。
古來共嘆息,流淚空沾裳。
孤蘭生幽園,衆草共蕪沒。雖照陽春暉,復悲高秋月。
飛霜早淅瀝,緑豔恐休歇。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
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霜被群物秋,風飄大荒寒。
榮華東流水,萬事皆波瀾。白日掩徂輝,浮雲無定端。
梧桐巢燕雀,枳棘棲鴛鸞。且復歸去來,劍歌行路難。
鳳饑不啄粟,所食唯琅玕.焉能與群雞,刺蹙爭一餐。
朝鳴昆丘樹,夕飲砥柱湍。歸飛海路遠,獨宿天霜寒。
幸遇王子晉,結交青雲端。懷恩未得報,感別空長嘆。
朝弄紫沂海,夕披丹霞裳。揮手折若木,拂此西日光。
雲臥遊八極,玉顔已千霜。飄飄入無倪,稽首祈上皇。
呼我遊太素,玉杯賜瓊漿。一餐歷萬歲,何用還故鄉。
永隨長風去,天外恣飄揚。
搖裔雙白鷗,鳴飛滄江流。宜與海人狎,豈伊雲鶴儔。
寄形宿沙月,沿芳戲春洲。吾亦洗心者,忘機從爾遊。
周穆八荒意,漢皇萬乘尊。淫樂心不極,雄豪安足論。
西海宴王母,北宮邀上元。瑤水聞遺歌,玉懷竟空言。
靈跡成蔓草,徒悲千載魂。
緑蘿紛葳蕤,繚繞鬆柏枝。草木有所托,歲寒尚不移。
奈何夭桃色,坐嘆葑菲詩。玉顔豔紅彩,雲發非素絲。
君子恩已畢,賤妾將何為。
八荒馳驚飆,萬物盡凋落。浮雲蔽頽陽,洪波振大壑。
竜鳳脫罔罟,飄搖將安托。去去乘白駒,空山詠場藿。
一百四十年,國容何赫然。隱隱五鳳樓,峨峨橫三川。
王侯象星月,賓客如雲煙。鬥雞金宮裏,蹴踘瑤臺邊。
舉動搖白日,指揮回青天。當途何翕忽,失路長棄捐。
獨有揚執戟,閉關草太玄。
桃花開東園,含笑誇白日。偶蒙東風榮,生此豔陽質。
豈無佳人色,但恐花不實。宛轉竜火飛,零落早相失。
詎知南山鬆,獨立自蕭飋.
秦皇按寶劍,赫怒震威神。逐日巡海右,驅石駕滄津。
徵卒空九宇,作橋傷萬人。但求蓬島藥,豈思農鳸春。
力盡功不贍,千載為悲辛。
美人出南國,灼灼芙蓉姿。皓齒終不發,芳心空自持。
由來紫宮女,共妒青蛾眉。歸去瀟湘沚,沉吟何足悲。
宋國梧臺東,野人得燕石。誇作天下珍,卻哂趙王璧。
趙璧無緇磷,燕石非貞真。流俗多錯誤,豈知玉與珉。
殷後亂天紀,楚懷亦已昏。夷羊滿中野,菉葹盈高門。
比幹諫而死,屈平竄湘源。虎口何婉孌,女嬃空嬋媛。
彭鹹久淪沒,此意與誰論。
青春流驚湍,朱明驟回薄。不忍看秋蓬,飄揚竟何托。
光風滅蘭蕙,白露灑葵藿。美人不我期,草木日零落。
戰國何紛紛,兵戈亂浮雲。趙倚兩虎鬥,晉為六卿分。
姦臣欲竊位,樹黨自相群。果然田成子,一旦殺齊君。
倚劍登高臺,悠悠送春目。蒼榛蔽層丘,瓊草隱深𠔌。
鳳鳥鳴西海,欲集無珍木。鸒斯得所居,蒿下盈萬族。
晉風日已頽,窮途方慟哭。
齊瑟彈東吟,秦弦弄西音。慷慨動顔魄,使人成荒淫。
彼美佞邪子,婉孌來相尋。一笑雙白璧,再歌千黃金。
珍色不貴道,詎惜飛光沉。安識紫霞客,瑤臺鳴素琴。
越客采明珠,提攜出南隅。清輝照海月,美價傾皇都。
獻君君按劍,懷寶空長吁。魚目復相哂,寸心增煩紆。
羽族稟萬化,小大各有依。周周亦何辜,六翮掩不揮。
願銜衆禽翼,一嚮黃河飛。飛者莫我顧,嘆息將安歸。
我到巫山渚,尋古登陽臺。天空彩雲滅,地遠清風來。
神女去已久,襄王安在哉。荒淫竟淪替,樵牧徒悲哀。
惻惻泣路歧,哀哀悲素絲。路歧有南北,素絲易變移。
萬事固如此,人生無定期。田竇相傾奪,賓客互盈虧。
世途多翻覆,交道方嶮巇.鬥酒強然諾,寸心終自疑。
張陳竟火滅,蕭朱亦星離。衆鳥集榮柯,窮魚守枯池。
嗟嗟失權客,勤問何所規。
滿目繁華
爭道誰傢
緑柳朱輪走鈿車
遊人日暮相將去
醒醉喧嘩
路轉堤斜
直到城頭總是花
且共從容。
垂柳紫陌洛城東,
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
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注釋】 ①浪淘沙:唐教坊麯名,本七言絶句。李煜始自創新聲為長短句,分上下闋。
②從容:留連。
③紫陌:文人泛稱京都郊野之路為紫陌。
【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與友人春日重遊洛陽城東有感而作。開頭二句寫持酒禱祝,願與春光從容。一“共”字便將東風與人事融在一起。“垂楊”句補出地點,歇拍二句敘攜手遊賞,綴以“當時”二字,便將昔日之遊與今日之遊結合起來,場景疊合,虛中有實,實中有虛。下闋,嘆人生聚散匆匆,故又彌覺今日時光之可貴、景緻之可愛,連花也似比去年更紅。煞拍,推測明年之花應更紅更好於今年今日,而人卻未必能復如今日之相聚。無限之惆悵,不盡之感慨,自在不言之中。
漾漾輕舟
波光瀲灧柳條柔
如此春來又春去
白了人頭
好妓好歌喉
不醉難休
勸君滿滿酌金甌
縱使花時常病酒
也是風流
草薫風暖搖徵轡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
樓高莫近危欄倚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注釋】 ①候館:旅捨。
②徵轡(pèi):馬繮繩。
③危欄:高樓上的欄桿。
④平蕪:平坦的草地。
【賞析】 這是一首傷春傷別之作。上闋寫行人客旅的思念。以時空的轉換,寫人在旅途,漂泊無際,且無止期,從而展示了遊子剪不斷的離愁。下闋寫居者對高樓的企盼和懸想。寫遠望之人的內心活動,春山本無內外之別,詞人將其界定,寫出居者念遠的迷茫心境,頗令人玩味。結構的“蒙太奇”處理是此作最大特色。上下闋是兩個生活畫面的組接,前者寫行人,後者寫思婦,一種相思,兩處閑愁,讓此情有一個交流互感的過程,比“單相思”來得厚重和深沉。
柳似伊
花柳青春人別離
低頭雙淚垂
長江東
長江西
兩岸鴛鴦兩處飛
相逢知幾時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注釋】 [註釋]
紅酥手:紅潤、柔軟的手。
黃滕酒:黃封酒,古時候一種宮傢釀的酒。這兩句是寫唐琬把酒送給陸遊喝。
宮墻柳:圍墻裏一片緑柳。
歡情:美滿的愛情生活。這兩句說:東風無情,把美滿的姻緣吹散了(這裏把東風比作拆散他們夫婦的封建傢長)。
紅悒:淚水沾了臉上的胭脂。悒:濕潤。鮫綃:薄綢的手帕。這句說:和着胭脂的淚水把手帕都濕透了。
山盟:永久相愛的誓言。
錦書:錦字回文書, 情書。托:寄。
莫:罷了(表示無可奈何的感嘆)。
【賞析】 這首詞寫的陸遊自己的愛情悲劇。
陸遊的原配夫人是同郡唐氏士族的一個大傢閨秀,結婚以後 ,他們“ 伉儷相得”,“ 琴瑟甚和”,是一對情投意和的恩愛夫妻。不料,作為婚姻包辦人之一的陸母卻對兒媳産生了厭惡感 ,逼迫陸遊休棄唐氏。
在陸遊百般勸諫、哀求而無效的情況下,二人終於被迫分離,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彼此之間也就音訊全無了。幾年以後的一個春日,陸遊在家乡山陰(今紹興市)城南禹跡寺附近的瀋園,與偕夫同遊的唐氏邂逅相遇。唐氏安排酒餚,聊表對陸遊的撫慰之情。陸遊見人感事,心中感觸很深,遂乘醉吟賦這首詞,信筆題於園壁之上。全首詞記述了詞人與唐氏的這次相遇,表達了他們眷戀之深和相思之切,也抒發了詞人怨恨愁苦而又難以言狀的凄楚心情。
詞的上片通過追憶往昔美滿的愛情生活,感嘆被迫離異的痛苦,分兩層意思。
開頭三句為上片的第一層,回憶往昔與唐氏偕遊瀋園時的美好情景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雖說是回憶,但因為是填詞,而不是寫散文或回憶錄之類,不可能把整個場面全部寫下來,所以衹選取一個場面來寫,而這個場面,又衹選取了一兩個最富有代表性和特徵性的情事細 節來寫 。“ 紅酥手”,不僅寫出了唐氏為詞人殷勤把盞時的美麗姿態,同時還有概括唐氏全人之美(包括她的內心美)的作用。然而,更重要的是,它具體而形象地表現出這對恩愛夫妻之間的柔情密意以及他們婚後生活的美滿與幸福。第三句又為這幅春園夫妻把酒圖勾勒出一個廣阔而深遠的背景,點明了他們是在共賞春色。而唐氏手臂的紅潤,酒的黃封以及柳色的碧緑,又使這幅圖畫有了明麗而又和諧的色彩感。
“東風惡”幾句為第二層,寫詞人被迫與唐氏離異後的痛苦心情。上一層寫春景春情,無限美好,到這裏突然一轉,激憤的感情潮水一下子衝破詞人心靈的閘門,無可遏止地渲泄下來 。“東風惡”三字,一語雙關,含藴很豐富,是全詞的關鍵所在,也是造成詞人愛情悲劇的癥結所在。本來,東風可以使大地復蘇,給萬物帶來勃勃的生機,但是,當它狂吹亂掃的時候,也會破壞春容春態,下片所云“桃花落,閑池閣”,就正是它狂吹亂掃所帶來的嚴重後果 ,因此說它“ 惡”。然而,它主要是一種象喻,象喻造成詞人愛情悲劇的“惡”勢力 。至於陸母是否也包含在內,答案應該是不能否認的,衹是由於不便明言,而又不能不言,纔不得不以這種含蓄的表達方式出之。下面一連三句,又進一步把詞人怨恨“東風”的心理抒寫了出來,並補足一個“惡”字:“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美滿姻緣被迫拆散 ,恩愛夫妻被迫分離,使他們兩人在感情上遭受巨大的折磨和痛苦,幾年來的離別生活帶給他們的衹是滿懷愁怨。這不正如爛漫的春花被無情的東風所摧殘而凋謝飄零嗎?接下來 ,“錯,錯,錯”,一連三個“錯”字,連迸而出,感情極為沉痛。但這到底是誰錯了呢?是對自己當初“ 不敢逆尊者意”而終“ 與婦訣”的否定嗎?是對“尊者”的壓迫行為的否定嗎?是對不合理的婚姻制度的否定嗎 ?詞人沒有明說,也不便於明說,這枚“千斤重的橄欖”(《紅樓夢》語)留給了我們讀者來噙,來品味。這一層雖直抒胸臆,激憤的感情如江河奔瀉,一氣貫註 ;但又不是一瀉無餘 ,其中“東風惡”和“錯,錯,錯”幾句就很有味外之味。
詞的下片,由感慨往事回到現實,進一步抒寫妻被迫離異的巨大哀痛,也分為兩層。
換頭三句為第一層,寫瀋園重逢時唐氏的表現。
“春如舊”承上片“滿城春色”句而來,這又是此時相逢的背景。依然是從前那樣的春日,但是,人卻今非昔比了。以前的唐氏,肌膚是那樣的紅潤,煥發着青春的活力 ;而如今的她 ,經過“東風”的無情摧殘,憔悴了,消瘦了 。“人空瘦”句,雖說寫的衹是唐氏容顔方面的變化,但分明表現出“幾年離索”給她帶來的巨大痛苦 。象詞人一樣 ,她也為“一懷愁緒”折磨着;象詞人一樣,她也是舊情不斷,相思不捨啊!不然,怎麽會消瘦呢?寫容顔形貌的變化來表現內心世界的變化,原是文學作品中的一種很常用的手法,但是瘦則瘦矣,何故又在其間加一個“空”字呢?“ 使君自有婦 ,羅敷亦有夫 。”(《古詩·陌上桑 》)從婚姻關係說,兩人早已各不相幹了,事已至此,不是白白為相思而折磨自己嗎?著此一字,就把詞人那種憐惜之情、撫慰之意、痛傷之感等等,全都表現了出來 。“ 淚痕”句通過刻畫唐氏的表情動作,進一步表現出此次相逢時她的心情狀態 。舊園重逢,念及往事,她能不哭、能不淚流滿面嗎?但詞人沒直接寫淚流滿面,而是用了白描的手法,寫她“淚痕紅浥鮫綃透”,顯得更委婉 ,更沉着,也更形象,更感人。而一個“透”字,不僅見其流淚之多,亦見其傷心之甚。上片第二層寫詞人自己,用了直抒胸臆的手法;這裏寫唐氏時卻改變了手法,衹寫了她容顔體態的變化和她痛苦的心情由於這一層所寫的都是詞人眼中看出的,所以又具有了“一時雙情俱至”的藝術效果。可見詞人,不僅深於情,而且深於言。
詞的最後幾句,是下片的第二層,寫詞人與唐氏相遇以後的痛苦心情 。“桃花落”兩句與上片的“東風惡”句前後照應,又突出寫景雖是寫景,但同時也隱含出人事。不是麽?桃花凋謝,園林冷落,這衹是物事的變化,而人事的變化卻更甚於物事的變化。象桃花一樣美麗姣好的唐氏,不是也被無情的“東風”摧殘折磨得憔悴消瘦了麽?詞人自己的心境,不也象“閑池閣”一樣凄寂冷落麽?一筆而兼有二意很巧妙,也很自然 。下面又轉入直接賦情:“山盟雖在,錦書難托。”這兩句雖衹寥寥八字 ,卻很能表現出詞人自己內心的痛苦之情 。雖說自己情如山石,癡心不改,但是,這樣一片赤誠的心意,又如何表達呢?明明在愛,卻又不能去愛;明明不能去愛,卻又割不斷這愛縷情絲。剎那間,有愛,有恨,有痛,有怨,再加上看到唐氏的憔悴容顔和悲戚情狀所産生的憐惜之情、撫慰之意,真是百感交集,萬箭簇心,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再一次衝胸破喉而出:“莫,莫,莫!”事已至此,再也無可補救、無法輓回了,這萬千感慨還想它做什麽,說它做什麽?於是快刀斬亂麻:罷了,罷了,罷了!明明言猶未盡,意猶未了,情猶未終,卻偏偏這麽不瞭瞭之,而在極其沉痛的喟嘆聲中全詞也就由此結束了。
這首詞始終圍繞着瀋園這一特定的空間來安排自己的筆墨,上片由追昔到撫今,而以“東風惡”轉捩;過片回到現實,以“春如舊”與上片“滿城春色”句相呼應,以“桃花落,閑池閣”與上片“東風惡”句相照應,把同一空間不同時間的情事和場景歷歷如繪地疊映出來。全詞多用對比的手法,如上片,越是把往昔夫妻共同生活時的美好情景寫得逼切如現,就越使得他們被迫離異後的凄楚心境深切可感,也就越顯出“東風”的無情和可憎,從而形成感情的強烈對比。
再如上片寫“紅酥手”,下片寫“人空瘦”,在形象、鮮明的對比中,充分地表現出“幾年離索”給唐氏帶來的巨大精神折磨和痛苦 。全詞節奏急促 ,聲情凄緊,再加上“錯,錯,錯”和“莫,莫,莫”先後兩次感嘆,蕩氣回腸,大有慟不忍言、慟不能言的情緻。
總而言之,這首詞達到了內容和形式的完美統一,是一首別開生面、催人淚下的作品。
[附記]
千百年來,前哲時賢多認為陸遊和他的原配夫人唐氏是姑表關係,其實事實並非如此。最早記述《 釵頭鳳 》詞這件事的是南宋陳鵠的《耆舊續聞》,之後,有劉剋莊的《後村詩話》,但陳、劉二氏在其著錄中均未言及陸、唐是姑表關係。直到宋元之際的周密纔在其《齊東野語》中說 :“陸務觀初娶唐氏,閎之女也,於其母為姑侄。”從這以後“姑表說”遂被視為“ 恆言”。 其實綜考有關歷史文獻和資料,陸遊的外傢乃江陵唐氏,其曾外祖父是歷仕仁宗、英宗、神宗三朝的北宋名臣唐介,唐介諸孫男皆以下半從“心”之字命名,即懋、願、恕、意、愚、讕,並沒有以“門”之字命名的唐閎其人,也就是說,在陸遊的舅父輩中並無唐閎其人(據陸遊《渭南文集·跋唐修撰手簡 》、《 宋史·唐介傳 》、王珪《華陽集·唐質肅公介墓志銘》考定 );而陸遊原配夫人的母傢乃陰唐氏,其父唐閎是宣和年間有政績政聲的鴻臚少卿唐翊之子 ,唐閎之昆仲亦皆以“門”字框字命名,即閌、閱(據《 嘉泰會稽志》、《寶慶續會稽志》、阮元《 兩浙金石錄·宋紹興府進士題名碑》考定)。由此可知,陸遊和他的原配夫人唐氏根本不存在什麽姑表關係。這樣,周密的“姑表說”就毫無來由了,那麽這完全就是出於他的杜撰了嗎?並不是這樣的。劉剋莊在其《後村詩話》中雖然未曾言及陸、唐是姑表關係,但卻說過這樣的話 :“某氏改適某官,與陸氏有中外。”某氏,即指唐氏;某官,即指“同郡宗子”趙士程。劉剋莊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說:唐氏改嫁給趙士程,趙士程與陸氏有婚姻關係。事實正是如此,陸遊的姨母瀛國夫人唐氏乃吳越王錢俶的後人錢忱的嫡妻、宋仁宗第十女秦魯國大長公主的兒媳,而陸遊原配夫人唐氏的後夫趙士程乃秦魯國大長公主的侄孫,亦即陸遊的姨父錢忱的表侄行,恰與陸遊為同一輩人(據陸遊《渭南文集·跋唐昭宗賜錢武肅王鐵券文》,王明清《揮後錄》及《宋史·宗室世係 、宗室列傳、公主列傳 》等考定)。作為劉剋莊的晚輩詞人的周密很可能看到過劉剋莊的記述或聽到過這樣的傳聞,但他錯會了劉剋莊的意思,以致造成了千古訛傳。本文不可能將所據考證材料一一列舉出來,衹把近年來有關學者、專傢和我們考證的結果附錄於此,僅供參考。
離人心上秋。
縱芭蕉不雨也(襯字)颼颼。
都道晚涼天氣好,
有明月,
怕登樓。
年事夢中休,
花空煙水流。
燕辭歸、客尚淹留。
垂柳不縈裙帶住,
漫長是,
係行舟。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
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注釋】 一作馮延巳詩
①遊冶:冶遊,豔遊。
②章臺路:漢長安有章臺街,無比繁華,後人因以章臺為歌妓聚居之所。
【賞析】 這是一首寫女子失戀的名作,上闋寫這位失戀女身處深深庭院,被輕煙似的楊柳包圍更顯得幽深闃寂,而她卻被睏閉在庭院更深處的重重簾幕之中。下闋以景語寫女主人公內心極度的悲痛情緒。“雨橫風狂”,女主人公心靈受摧殘的象徵;“門掩黃昏”,境界凄涼;“無計留春”,處境可憐。“淚眼問花”兩句最為傳神而受贊許。以細節的生動,強調此女哀苦無告纔含淚問花,花亦正被摧逼損害,同病相憐,紅顔薄命,很有象徵意味。
【簡析2】
作者以含蓄的筆法描寫了幽居深院的少婦傷春及懷人的復雜思緒和怨情,整首詞如泣如訴,凄婉動人,意境渾融,語言清麗。
這首詞以生動的形象、清淺的語言,含蓄委婉、深沉細膩地表現了閨中思婦復雜的內心感受,是閨怨詞中傳誦千古的名作。此詞首句“深深深”三字,其用疊字之工,致使全詞的景寫得深,情寫得深,由此而生深遠之意境。淚眼問花花不語......衹能在心裏默念幾遍。
【簡析3】
上闕一開端即描繪出思婦所外的典型環境,三個“深”字, 極見庭院之深邃了。通過刻畫描寫,一位幽閉深閨女的貴 族女子,因為薄幸之人一味追求狹邪之遊的愁苦心情便躍 然紙上了。下闕,“三月暮”點出時令,“雨橫風狂”, 描述氣候特徵。此時此景衹有掩起門戶獨守空房,發出“ 無計留春住”的悲嘆。結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 鞦韆去”,是歷來受人贊賞的名句。
燕子飛時、緑水人傢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裏鞦韆墻外道,
墻外行人、墻裏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杳,
多情卻被無情惱。
【注釋】 ①花褪殘紅:殘花凋謝。
②天涯:指極遠的地方。
③笑漸不聞聲漸悄:墻外行人已漸漸聽不到墻裏蕩鞦韆的女子的笑語歡聲了。
④多情:指墻外行人。無情:指墻裏的女子。惱:引起煩惱。
【賞析】 這是一首描繪晚春的感懷之作。上闋寫暮春自然風光,春去夏來,自然界發生了許多變化。視角由小到大,由近漸遠地展開,極富色彩感和運動感。“天涯何處無芳草”,是對暮春景色的描述,又點化遊春少年的惆悵。下闋寫春遊途中的見聞和感想:一道短墻將少年與佳人隔開,佳人笑聲牽動少年的芳心,也引起少年之煩惱。“多情卻被無情惱”,寄寓着作者自己的失意。有聲有色而又婉媚綽約。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
玉壺光轉,
一夜魚竜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
燈火闌珊處。
【賞析】 寫上元燈節的詞,不計其數,稼軒的這一首,卻誰也不能視為可有可無,即此亦可謂豪傑了。然究其實際,上片也不過渲染那一片熱鬧景況,並無特異獨出之處。看他寫火樹,固定的燈彩也。寫“星雨”,流動的煙火也。若說好,就好在想象:是東風還未催開百花,卻先吹放了元宵的火樹銀花。它不但吹開地上的燈花,而且還又從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煙火,先衝上雲霄,復自空而落,真似隕星雨。然後寫車馬,寫鼓樂,寫燈月交輝的人間仙境──“玉壺”,寫那民間藝人們的載歌載舞、魚竜曼衍的“社火”百戲,好不繁華熱鬧,令人目不暇接。其間“寶”也,“雕”也,“鳳”也,“玉”也,種種麗字,總是為了給那燈宵的氣氛來傳神來寫境,蓋那境界本非筆墨所能傳寫,幸虧還有這些美好的字眼,聊為助意而已。總之,我說稼軒此詞,前半實無獨到之勝可以大書特書。其精彩之筆,全在後半始見。
後片之筆,置景於後,不復贅述了,專門寫人。看他先從頭上寫起:這些遊女們,一個個霧鬢雲鬟,戴滿了元宵特有的鬧蛾兒、雪柳,這些盛妝的遊女們,行走之間說笑個不停,紛紛走過去了,衹有衣香猶在暗中飄散。這麽些麗者,都非我意中關切之人,在百千群中衹尋找一個──卻總是蹤影皆無。已經是沒有什麽希望了。……忽然,眼光一亮,在那一角殘燈旁側,分明看見了,是她!是她!沒有錯,她原來在這冷落的地方,還未歸去,似有所待!
這發現那人的一瞬間,是人生的精神的凝結和升華,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銘篆,詞人卻如此本領,竟把它變成了筆痕墨影,永志弗滅!──讀到末幅煞拍,纔恍然徹悟:那上片的燈、月、煙火、笙笛、社舞、交織成的元夕歡騰,那下片的惹人眼花繚亂的一隊隊的麗人群女,原來都衹是為了那一個意中之人而設,而寫,倘無此人在,那一切又有何意義與趣味呢!多情的讀者,至此不禁涔涔淚落。
此詞原不可講,一講便成畫蛇,破壞了那萬金無價的人生幸福而又辛酸的一瞬的美好境界。然而畫蛇既成,還思添足:學文者莫忘留意,上片臨末,已出“一夜”二字,這是何故?蓋早已為尋他千百度說明了多少時光的苦心癡意,所以到得下片而出“燈火闌珊”,方纔前早呼而後遙應,筆墨之細,文心之苦,至矣盡矣。可嘆世之評者動輒謂稼軒“豪放”,“豪放”,好象將他看作一個粗人壯士之流,豈不是貽誤學人乎?
王靜安《人間詞話》曾舉此詞,以為人之成大事業者,必皆經歷三個境界,而稼軒此詞之境界為第三即最終最高境。此特藉詞喻事,與文學賞析已無交涉,王先生早已先自表明,吾人可以無勞糾葛。
從詞調來講,《青玉案》十分別緻,它原是雙調,上下片相同,衹上片第二句變成三字一斷的疊句,跌宕生姿。下片則無此斷疊,一連三個七字排句,可排比,可變幻,總隨詞人之意,但排句之勢是一氣呵成的,單單等到排比完了,纔逼出煞拍的警策句。北宋另有賀鑄一首,此義正可參看。(周汝昌)
愁草瘞花銘。
樓前緑暗分攜路,
一絲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
交加曉夢啼鶯。
西園日日掃林亭,
依舊賞新晴。
黃蜂撲鞦韆索,
有當時、纖手香凝。
惆悵雙鴛不到,
幽階一夜苔生。
桃葉渡,
煙柳暗南浦。
怕上層樓、
十日九風雨。
斷腸片片飛紅,
都無人管,
倩誰勸、
流鶯聲住?
鬢邊覷,
試把花卜歸期,
纔簪又重數。
羅帳燈昏、
哽咽夢中語:
“是他春帶愁來,
春歸何處?
卻不解、
帶將愁去。”
楊柳於人便青眼。
更風流多處,一點梅心,相映遠,約略顰輕笑淺。
一年春好處,不在濃芳,小豔疏香最嬌軟。
到清明時候,百紫千紅,花正亂,已失春風一半。
早占取韶光共追遊,但莫管春寒,醉紅自暖。
【注釋】 ①見前晁補之《水竜吟》註。
②顰(pín):皺眉。
③小豔:指柳。疏香:即梅。林逋詩云:“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④韶光:美好的春光,常喻青春年華。
【賞析】 這是一首詠春之作,極力贊美春光,上闋寫鼕雪後放晴,楊柳緑綻,表示對人類的友好;梅花提醒人們及早探春,莫留遺憾,嚮人們送來微笑。柳與梅極具人情味,乃是由於作者對它們的深愛並由此展開下闋。“小豔”指柳,它雖不豔麗,卻格外醒目。“到清明”三句,以“百花”在清明時盛開後即凋殘、春已過去一半的事實,反襯柳梅獨占春天前半的榮耀,並引發出結尾的議論:探春者要早占春景,不怕春寒,醉心暢遊,內心自暖!其實,此處含有哲理意藴:人們莫要負青春,莫畏險阻,早抓時機,以期有所作為。
寶炬生香,
光風蕩搖金碧。
月灧水痕,
花外峭寒無力。
歌傳翠簾盡捲,
誤驚回、
瑤臺仙跡。
禁漏促,
拌千金一刻,
未酬佳夕。
捲地香塵不斷,
最得意、
輸他五陵狂客。
楚柳吳梅,
無限眼邊春色。
絞綃暗中寄與,
待重尋、
行雲消息。
乍醉醒,
怕南樓、
吹斷曉笛。
年年翠陰庭樹。
乍咽涼柯,
還移暗葉,
重把離愁深訴。
西窗過雨。
怪瑤珮流空,
玉箏調柱。
鏡暗妝殘,
為誰嬌鬢尚如許!
銅仙鉛淚似洗,
嘆移盤去遠,
難貯零露。
病翼驚秋,
枯形閱世,
消得斜陽幾度?
餘音更苦!
甚獨抱《清商》,
頓成凄楚。
漫想薫風,
柳絲千萬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