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搔首。
梅影横窗瘦。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
君知否。
乱鸦啼后。
归思浓如酒。
”公时在泉南签幕,依韵作此送之。
又有送汪内翰移镇宣城长篇,见集中。
比有《能改斋漫录》载汪在翰苑,娄致言者,尝作“点绛唇”云云。
最末句,“晚鸦啼后,归梦浓如酒。
”或问曰:“归梦浓如酒,何以在晚鸦啼后?”汪曰:“无奈这一队畜生何。
”不惟事失其实,而改窜二字,殊乖本义。
嫩绿娇红,砌成别恨千千斗。
短亭回首。
不是缘春瘦。
一曲阳关,杯送纤纤手。
还知否。
凤池归后。
无路陪尊酒。
天降麒麟瑞。
回首处,江城外。
一麾遗爱在,万口欢声沸。
人乍远,危楼目断天无际。
五马徘徊地。
春色随归旆。
寿水绿,壶山翠。
风轻香篆直,日暖歌喉脆。
椒觞举,人人尽祝千秋岁。
玉人依旧无消息。
愁绪促眉端。
不随衣带宽。
萋萋天外草。
何处春归早。
无语凭栏杆。
竹声生暮寒。
及泉幕任满,始以故事召赴行在,公虽知非当路意,而迫于君命,不敢俟驾,故寓意此词。
道过分水岭,复题诗云:“谁知不作多时别。
”又题崇安驿诗云:“睡美生习晓色催。
”皆此意也。
既而罢归,离临安有词云:“湖上送残春,已负别时归约。
”则公之去就,盖蚤定矣。
邻鸡不管离怀苦。
又还是、催人去。
回首高城音信阻。
霜桥月馆,水村烟市,总是思君处。
裛残别袖燕支雨。
谩留得、愁千缕。
欲倩归鸿分付与。
鸿飞不住。
倚栏无语。
独立长天暮。
【赏析】 这是一首借伤别离以挥发胸中积忧的词。
从黄公度传世之作《知稼翁词》集后跋所记,便可窥知该词写作时的背景情况:“公之初登第也,赵丞相鼎延见款密,别后以书来往。秦益公闻而憾之。反帛幕任满,始以故事召赴行在,公虽知非当路意,而迫于君命,不敢俟驾,故寓意此诗。道过分水岭,复题诗云‘谁知不作多时别’;又题崇安驿诗云‘睡美生憎晓色催’,皆此意也。既而罢归,离临安有词云‘湖上送残春,已负别时归约’,则公之去就,盖早定矣。”这段文字介绍了词人黄公度以其盖世才华于绍兴八年(1138)以进士科及第,且取得第一名;受到当时宰相赵鼎的赏识,在黄公度出任外职后与赵丞相亦时有书信往来。专与忠贞之士作对的奸臣秦桧对此非常气恼。黄公度任泉南(在今福建境)签幕之期始满,秦桧便假借君命令他速回都城临安。公迫于圣命,不敢延误,《青玉案》一词便是离泉南动身返临安时所作。他深知生于乱世,虎狼当道,刚直不容,赵鼎已罢相,朝政在秦桧手中,自己此去只有一条出路便是免职。于是,一腔忠贞、满腹愤闷,不敢直陈,便化作别情离恨喷薄而出。
上阕写初登离途,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难以分舍,令人思恋。词作者是莆田人,莆田在今福建境;他在泉南任签幕之职,泉南也在福建泉州一带。现在他要离开家乡赴命临安,自然是离情满怀。“邻鸡不管离怀苦,又还是、催人去”之句,朴实无华地以对报晓邻鸡的憎怨写出了不愿离别之心情,十分自然生动。“回首高城音信阻”表达他登上离途后,回头远望那渐离渐远的高大城楼已不得见,音信阻绝。接下来“霜桥月馆,水村烟市,总是思君处”中前两句写晓行夜宿,所经之处有浓霜覆盖的板桥、月光笼罩的驿馆、绿水环绕的村庄、烟雾蒙蒙的城市,无一处不使人加深思念、触景伤情。词中“催人去”的无情的“邻鸡”、看不见的“高城”、“思君”里的“君”,自有它的象征意义,前者是指不可抗拒的邪恶不正的势力;而“高城”与“君”则是指正义所在之处与高义之人,这是怀念已被秦桧排挤、谪居潮州,后终被胁迫绝食死去的赵鼎?还是寄希望于最高统治者高宗赵构?
下片写身在离途,思归无计的痛苦。“裛残别袖燕支雨,漫留得、愁千缕”前句泛写离亲别友时常出现的情景:执手话别,泪落如雨,沾湿了衣袖。裛,在此作沾湿解,与“浥”同义;“燕支”即红色胭脂,女子用以妆饰面颊;“燕支雨”,指夹着胭脂的泪水纷落如雨。后面则是说:踏上了越去越远的离别路,心头别无所有,只留下斩不尽的愁丝千万条。“欲倩归鸿分付与,鸿飞不住”是说:本想求助归飞的鸿雁捎去我的思念,但是冷漠无情的鸟儿却展翅高空渐飞渐远。
这里需要特别点出的便是,愈来愈明显地看到词人的借题发挥的技巧:表面上句句似乎都是写别家乡、别妻子、别父老,写要托归鸿给家人捎信言情,写自己仿佛是在应召赴京的途中;实则不然,词人在这里是跨前一步,想到时间的前面,他想到此次被召返京的不幸结局,必然是被秦桧迫害罢官免职,那时自己必然是含着不能辩解的冤情、谢皇恩辞帝京,返归故里;所以这里的“愁千缕”愁的便是奸相当道、国耻难消、自己壮志难酬;“归鸿”在这里象征飞向帝京的步步荣升之人;世态炎凉,人情浇薄,飞向帝京的“归鸿”怎肯为罢官归田的失势之人在君王面前呈上陈情表呢?
结尾句“倚栏无语,独立长天暮”十分精采,既然厄运必然会到来,还有什么可说?倚着栏干悄然无语,独自伫立在暮色笼罩的长空之下。这里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奇妙的技巧,只是平淡地叙述,却把词人的无可奈何、孤寂惆怅、满腹愤慨欲诉无门的心情,无一遗漏地表达出来。“倚栏无语”的“无语”胜似有语,抵过千言万语,可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该句之妙,妙在含而不露,妙在深刻真朴,给读者留下丰富的回味。它使全篇增色生辉。(韩秋白)
翡翠屏间拾落钗,背立残釭影。
欲去更踟蹰,离恨终难整。
陇首流泉不忍闻,月落双溪冷。
盖公之在泉幕也,尝有启贺李侍御文会云:“虽莫陪宾客后尘,为大厦之贺,固将续山林野史,记朝阳之鸣。
”因是罢归。
将离临安,作此词,所谓故园桃李,盖指二侍儿也。
湖上送残春,已负别时归约。
好在故园桃李,为谁开谁落。
还家应是荔支天,浮蚁要人酌。
莫把舞裙歌扇,便等闲抛却。
洪丞相适景伯为赋“眼儿媚”词云:“瀛仙好客过当时。
锦幌出蛾眉。
体轻飞燕,歌欺樊素,压尽芳菲。
花前一盼嫣然媚。
滟滟举金卮。
断肠狂客,只愁径醉,银漏催归。
”倩倩先公而卒,四印居士有悼侍儿倩倩诗,其一曰:“兰质蕙心何所在,风魂云魄去难招。
子规叫断黄昏月,疑是佳人恨未消。
”其二曰:“含怨衔辛情脉脉,家人强遣试春衫。
也知不作坚牢玉,只向人间三十三。
”四印于公为兄行,名泳,字宋永,徽庙时以童子召见,赐五经及第,官止郢州通守。
眉尖早识愁滋味。
娇羞未解论心事。
试问忆人不。
无言但点头。
嗔人归不早。
故把金杯恼。
醉看舞时腰。
还如旧日娇。
【赏析】 该词写于作者为奸相秦桧所不容,被加以罪名罢官归田之后,此时的心情自不与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壮志初展时相比,一腔不平满怀失意无法化解,他便通过家中侍儿对主人的深情依恋的形象描绘,对胸中愁苦加以排遣,十分巧妙。据《知稼翁词》集后注记载:“(黄)公家中有二侍儿,曰倩倩、曰盼盼,在五羊(今广州)时尝出以侑觞,洪丞相适景伯为赋《眼儿媚》词,其中有“体轻飞燕,歌欺樊素,压尽芳菲。花前一盼嫣然媚”之句,写尽了侍儿之美。
上阕写侍儿娇羞多情之态可掬。首句“眉尖早识愁滋味”出语不凡,蕴涵极深:少小年纪应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不解愁滋味之时,但身为侍儿,完全俯仰主人、依附他人的地位,却使这过早成熟;也由于她们具有善解人意的聪慧,最能觉察到主人此次归来的郁闷心情;这里只用“眉尖”一词便勾画出了侍儿动人的愁态,但到底还是处于“娇羞未解论心事”的年龄,成熟之中显着楚楚娇憨的稚气。“试问忆人不?无言但点头”之句颇有风趣:试探着问她是否思念自己的主人,她默然无语,但只轻轻地点头。在这里词人并未正面摹写人物的肖貌,而是运用白描手法,抓住人物部分形貌、动作,加以浅写速画,便使一个多情柔媚、娇羞腼腆的少女形象活脱脱地跃于纸上了。
下阕继续刻画人物及心态。所不同的是着意于人物性格的另一个表象。“嗔人归不早,故把金杯恼”是说:侍儿内心嗔怪思念之人迟迟归来,因娇羞不愿启齿,却从将珍贵的金杯掷弃一旁的细微动作流露出来。这不仅写尽了少女含娇带嗔的神态,而且“嗔人归不早”之句,还有更深层的寓意:应该在发现奸佞弄权、忠良不保的征兆时,便挂冠辞归,也不致受一再贬斥、直到免官之辱。作者将埋藏心底的憾事,通过侍儿迁怒金杯的娇嗔、令人爱怜的动作,轻轻松松地写了出来,不露痕迹,堪称词家中之大手笔。尾句“醉看舞时腰,还如旧日娇”是写:离家日久,多时未见倩倩、盼盼的舞姿,今朝一边畅饮接风美酒,醉眼观看筵前侍儿翩翩起舞,发现她们轻盈的体态、婀娜的倩影,仍然如离家前一样的娇美。这一生活画面的描写反映了以酒浇愁的作者,迫使自己从罢官失意的不平衡的心态下解脱出来的愿望。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是互转、相对的,“还如旧日娇”的旧日,便是指未入仕途时家居的宁静生活。尝够了宦海中升降浮沉的苦滋味之后,再回到这宁静自娱的生活中来,未始不是一种福分。
该词写作的最大特点,是整篇以喻体出现,借题发挥,写的是家中情事,抒发的却是政治上的失意。此外,极善于捕捉反映人物气质神态的举止,在动中写人,便使人物栩栩传神。(韩秋白)
先自离歌不忍闻,又何况、春将暮。
愁共落花多,人逐征鸿去。
君向潇湘我向秦,后会知何处。
【赏析】 这是一首与从弟黄童(字士季)执手告别的词作。词人与从弟情逾同胞、孝友甚笃,他们才华相若,青年时期曾于戊午年──绍兴八年(1138)同登进士第,多有诗词唱和。
该词格调凄楚忧伤,似写于仕途受挫、不得志之时;篇中除伤别之外,亦含有前途未卜之叹。上阕始句交代了此次别离的原因,“薄宦各东西,往事随风雨”:为了位卑势微的小小官位,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回首相聚时欢乐的往事,都随着风雨消逝了。“先自离歌不忍闻,又何况,春将暮”是说:那充满离忧的悲歌哀调已不忍足听,又何况这处处皆是的春已老、春将去的暮春景象,更令人触目肠断。
下阕重点写愁情之浓,对别后的一切难以预料,隐隐然有感伤意。“愁共落花多,人逐征鸿去”之句,与上阕“春将暮”相勾连:既然春将暮,自然繁花开过,花瓣正随风飘洒,离愁别绪到底有多少,足可与漫天铺地的落花共比多;离别的人儿,随着南去北来的鸿雁就要飞向辽远的地方。结尾句“君向潇湘我向秦,后会知何处”,从字面上看,前句似乎是说弟去“潇湘”──作为具体城镇,应是今之湖南零陵县境,兄去“秦”──今之陕西一带。然而诗词用字贵虚忌实,虚可容纳万端,太实则毫无生气,所以“君向潇湘我向秦”之句是在用典,唐代诗人郑谷《淮上与友人别》诗云:“杨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由此看来,黄公度是将郑谷的这句诗自然地引用过来,十分别致地表示兄弟二人要到不同的地方去上任,“潇湘”与“秦”在这里仅是泛称而非特指。分手在即,别情依依,词人忍不住发出了“后会知何处”的叹息:日后我们兄弟再相会时,谁知会在什么地方?其中饱含着对未来的一切难以预料的忧伤,引人悬念。
该词既无更多的词藻铺陈,也无曲语宛转,只是平淡叙来,一气呵成,使人倍感简炼真切,朴实自然。(韩秋白)
公依韵和之。
初公被召命而西过分水岭,有诗云:“呜咽泉流万仞峰,断肠从此各西东。
谁知不作多时别,依旧相逢沧海中。
”及公遭谤归莆,赵丞相鼎先已谪居潮阳,谗者傅会其说,谓公此诗指赵而言,将不久复偕还中都也。
秦益公愈怒,至以岭南荒恶之地处之,此词盖以自况也。
一枝雪里冷光浮。
空自许清流。
如今憔悴,蛮烟瘴雨,谁肯寻搜。
昔年曾共孤芳醉,争插玉钗头。
天涯幸有,惜花人在,杯酒相酬。
横影卧霜溪。
清楚浑如南郭,孤高胜似东篱。
岁寒风味,黄花尽处,密雪飞时。
不比三春桃李,芳菲急在人知。
”尝邀公至五羊,特为开宴,令洪丞相适代为乐语云:“云外神仙,何拘弱水。
海隅老稚,始识魁星。
”又寄调“临江仙”以侑觞云:“北斗南头云送喜,人间快睹魁星。
向来平步到蓬瀛。
如何天上客,来佐海边城。
方伯娱宾香作穗,风随歌扇凉生。
且须滟滟引瑶觥。
十年迟凤沼,万里寄鹏程。
”及高要倅满,权帅置酒,令洪内相景卢迈作乐语,有云:“三山宫阙,早窥云外之游;五岭烟花,行送日边之去。
小驻南州之别业,肯临东道之初筵。
”时二洪迭居帅幕下,又云:“欲远方歆艳于大名,故高会勤渠于缛礼。
”洪时摄帅司机宜。
玄冥司柄,雪敷南亩之丰登;庚岭生辉,梅报东君之消息。
当一阳之来复,庆维岳之降神。
某官节莹冰霜,家传清白。
遐荒草木之细,皆知威名;调和鼎鼐之功,终归妙手。
愿乘谷旦,即奉芝函。
某望启戟以趋风,适桑蓬之纪瑞。
自惟弱植,方沾雨露之深恩;强缀芜辞,用祝椿松之遐算。
敢靳采览,第切兢惶。
屑瑶飘絮满层空。
人在广寒宫。
已觉楼台改观,渐看桃李春融。
一城和气,宾筵不夜,舞态回风。
正是为霖手段,南来先做年丰。
占断孤高,压尽芳菲。
东君先暖向南枝。
要使天涯,管领春归。
不受人间莺蝶知。
长是年年,雪约霜期。
嫣然一笑百花迟。
调鼎行看,结子黄时。
华堂依怪石,老木插飞烟。
长夏绝无暑,乘风几欲仙。
心闲境自胜,底处觅林泉。
其二曰,意得壶觞外,心清杖屦间。
簿书休吏早,花鸟向人闲。
旧隐在何许,倦游殊未还。
天涯赖有此,退食一开颜。
和者甚多
一径叉分,三亭鼎峙,小园别是清幽。
曲阑低槛,春色四时留。
怪石参差卧虎,长松偃蹇拏虬。
携筇晚,风来万里,冷撼一天秋。
优游。
销永昼,琴尊左右,宾主风流。
且偷闲,不妨身在南州。
故国归帆隐隐,西昆往事悠悠。
都休问,金钗十二,满酌听轻讴。
烟笼晚色近修篁。
夕阳楼外角声长。
欲去还留无限思,轻匀淡抹不成妆。
一尊相对月生凉。
熊罴入梦,当重九之佳辰;贤哲间生,符半千之休运。
弧桑纪瑞,篱菊泛金。
辄敢取草木之微,以上配君子之德。
虽词无作者之妙,而意得诗人之遗。
式殚卑悰,仰祝遐寿。
枫岭摇丹,梧阶飘冷,一天风露惊秋。
数丛篱下,滴滴晓香浮。
不趁桃红李白,堪匹配、梅淡兰幽。
孤芳晚,狂蜂戏蝶,长负岁寒愁。
年年,重九日,龙山高会,彭泽清流。
向尊前一笑,未觉淹留。
况有甘滋玉铉,佳名算、合在金瓯。
功成后,夕英饱饵,相伴赤松游。
稻畦迷上下,樵径自东西。
故国存书剑,他乡尚鼓鼙。
涓埃期补报,未敢卜幽栖。
青灯孤馆元无寐,况复溪声到枕边。
天府带颁腰觉重,露门茗赐齿馀香。
麻词一扫千言就,玉节三持万里强。
自是中朝人第一,更将威信憺要荒。
三夏日迟心自急,百年恩重命还轻。
贾胡久矣传诗句,蛮长依然识姓名。
丹鼎刀圭应有在,愿随鸡犬上蓬瀛。
风尘万里长为客,管库三年不救饥。
尊酒欲谋良夜醉,庭花故就别时飞。
看君好刷冲天翼,莫遣江城过雁稀。
胸中畜邱壑,笔下富波澜。
耆旧讴歌惜,宾僚礼数宽。
龚黄初报政,飞诏忽江干。
棠阴闽岭外,星传浙江东。
四月黄梅雨,千山荔子风。
离亭独归处,回首意无穷。
力疲三尺法,尘满一床书。
不有刘宽恕,何堪阮籍疏。
才微甘冗长,感激辱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