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蟾台榭,玉壶天地,参差桂影。
鸳瓦寒生,画檐光射,碧梧金井。
听韶华半夜,江梅三弄,风袅袅、良宵永。
携手西园宴罢,下瑶台、醉魂初醒。
吹箫仙子,骖鸾归路,一襟清兴。
鳷鹊楼高,建章门迥,星河耿耿。
看沧江潮上,丹枫叶落,浸关山冷。
河汉无声□□□,涌出银蟾孤绝。
岩桂香飘,井梧影转,冷浸宫袍洁。
西厢往事,一帘幽梦凄切。
肠断楚峡云归,尊前无绪,只有愁如发。
此夕姮娥应也恨,冷落琼楼金阙。
禁漏迢迢,边鸿杳杳,密意凭谁说。
阑干星汉,落梅三弄初阕。
拂掠娇红香旖旎,浑欲不胜春色。
淡月梨花,新晴繁杏,装点成标格。
风光都在,半开深院人寂。
刚要买断东风,袅栾枝低映,舞茵歌席。
记得当时曾共赏,玉人纤手轻摘。
醉里妖饶,醒时风韵,比并堪端的。
谁知憔悴,对花空恁思忆。
绿暗红稀春已去,赢得星星头白。
醉里狂歌,花前起舞,拚罚金杯百。
淋漓宫锦,忍辜妖艳姿色。
须信殿得韶光,只愁花谢,又作经年别。
嫩紫娇红还解语,应为主人留客。
月落乌啼,酒阑烛暗,离绪伤吴越。
竹西歌吹,不堪老去重忆。
昵枕低帏销受得,□□轻怜深惜。
怎望如今,瓶沈簪折,蓦地成疏隔。
□□夕雨,甚时重见踪迹。
门外暂泊兰舟,一行霜树,□一重山碧。
泪眼相看争忍望,天际孤村寒驿。
汴水无情,催人东去,去也添愁寂。
鳞鸿方便,为人传个消息。
冻云垂,缤纷飞雪初落。
萦风度池阁。
袅余妍,时趁舞腰纤弱。
江天漠漠。
认残梅、吹散画角。
正貂裘乍怯,黄昏院宇,入檐飘泊。
依约。
银河迢递,种玉群仙,共骖鸾鹤。
东君未觉。
先春绽,万花萼。
向尊前、已喜丰年呈瑞,人间何事最乐。
拥笙歌、绣合低帷,纵欢细酌。
望空际、瑶峰微吐,琼花初绽,江山如画。
裁冰剪水装鸳瓦。
杳旗亭路,依稀管弦台榭。
倚小楼佳兴,一行珠帘不下。
随缕板、歌声闲暇。
傍翠袖云鬟、怜艳冶。
似佯醉、不耐娇羞,浓欢旋学风雅。
向暝色、双鸾舞罢。
红兽暖、春生金斝。
但殢饮,香雾卷、壶天不夜。
对碧瓦迷云,青山似浪,返照浮空。
高台称吟眺处,□繁华、清胜两无穷。
帘卷榕阴暮合,万家香霭溟濛。
年光冉冉逐飞鸿。
叹雨迹云踪。
渐暑退兰房,凉生象簟,知与谁同。
临鸾晚妆初罢,怨清宵、好梦不相逢。
看即天涯秋也,恨随一叶梧桐。
主人为我,增葺台榭足凝眸。
仿佛玉壶天地,隐见瀛洲风月,千首傲王侯。
谁与共登眺,公子气横秋。
记当年,曾共醉,庾公楼。
一杯此际,重话前事逐东流。
多谢兼金清唱,更拟重阳佳节,挼菊任扶头。
但愿身长健,浮世拚悠悠。
壮年豪气,无奈黯黯阵云浮。
常记青油幕下,一矢聊城飞去,谈笑静边头。
勋业出无意,非为快恩仇。
卷龙韬,随凤诏,与时谋。
朱幡皂盖南下,聊试海山州。
邂逅故人相见,俯仰浮生今古,蝼蚁共王侯。
万事偶然耳,风月恣嬉游。
故人千里,西望双剑黯回眸。
多谢扁舟乘兴,慰我天涯羁思,何必羡封侯。
暮雨疏帘卷,爽气飒如秋。
送征鸿,浮大白,倚危楼。
参横月落,耿耿河汉近人流。
堪叹人生离合,后日征鞍西去,别语却从头。
老矣江边路,清兴漫悠悠。
杳霭壶天,映满空苍翠。
耸秀峰峦,媚春花木,对玉阶金砌。
方丈瀛洲,非烟非雾,恍移平地。
况值良辰,宴游时候,日永风和,暮春天气。
金母龟台,傍碧桃阴里。
地久天长,父尧子舜,灿绮罗佳会。
一部仙韶,九重鸾仗,年年同醉。
彩霞深处,明艳夺昭阳。
试问沈香旧事,应劝我、莫负韶光。
多情是,低徊顾影,云幕淡微凉。
人间,春更好,一枝斜插,犹记疏狂。
到如今潘鬓,暗点吴霜。
乐事直须年少,何妨拚、一饮千觞。
醺醺醉,壶天向晚,春思正悠扬。
冰鉴乍开,跨海飞来,光掩满天星斗。
四卷珠帘,渐移影、宝阶鸳甃。
还又。
看岁岁婵娟,向人依旧。
朱邸高宴簪缨,正歌吹瑶台,舞翻宫袖。
银管竞酬,棣萼相辉,风流古来谁有。
玉笛横空,更听彻、裳霓三奏。
难偶。
拚醉倒、参横晓漏。
江左奏功,塞垒宣威,紫绶几垂金印。
岁晚归来,望丹极、新清氛祲。
忠愤。
著挠节朋俦,便成嘉遁。
千载云海茫茫,记举目新亭,壮怀难尽。
蝴蝶梦惊,化鹤飞还,荣华等闲一瞬。
七十尊前,算畴昔、都无可恨。
休问。
长占取、朱颜绿鬓。
正井梧飘砌,边鸿度月,故人何处,水远山长。
老去功名,年来情绪,宽尽寒衣销旧香。
除非是,仗蛮笺象管,时伴吟窗。
词章。
莫话行藏。
且喜见捷书来帝乡。
看锐师云合,妖氛电扫,随堤宫柳,依旧成行。
梦绕他年,青门紫陌,对酒花前歌正当。
空成恨,奈潘郎两鬓,新点吴霜。
镇南纪会府,山川交映。
箫鼓喧天,绮罗盈市,不负四时风景。
共喜太平无事,岂料潢池不逞。
殄群丑,看一鼓雷奔,沧溟波静。
指纵诗书帅。
曾到凤池,密勿陪几政。
暂淹筹帏,催分战舰,总出智谋先定。
想见捷书初上,尽道臣贤主圣。
正图旧,听重宣丹诏,归调金鼎。
正御沟、春水溶溶。
平康巷陌,绣鞍金勒跃青骢。
解衣沽酒醉弦管,柳绿花红。
到如今、余霜鬓,嗟前事、梦魂中。
但寒烟、满目飞蓬。
雕栏玉砌,空锁三十六离宫。
塞笳惊起暮天雁,寂寞东风。
【赏析】 该词标题为“庚寅岁春奉使过京师感怀作”,据史载:作者曾觌字纯甫,汴(即今之河南开封)人,生于北宋末徽宗大观三年(1109),卒于南宋孝宗淳熙七年(1180)。“庚寅岁春”,应是孝宗乾道六年(1170)的春天,时曾觌已年满花甲,垂垂老矣,犹在朝供职。在孝宗赵眘初登基(1163年)时,曾任用主战派张浚发动了抗金战争,但很快便遭挫败,又不得不与金重订和约,所谓“奉使过京师”是指,词作者奉命自南宋皇帝行在所──临安(今之杭州)去执行与金人和谈的任务,来到了北宋的旧都汴京──当时亦称东京开封府,而金人则称为南京。曾觌本是汴人,北宋覆灭宋室偏安江南之际,他已年近弱冠,如今又回到了阔别四十余年后的旧地神京,地虽是而人事已非,这万千感慨会如连天波涛、接地乌云滚滚而来不可止遏。
上阕以“记神京,繁华地”为引句,描写的都是沉淀在记忆中的旧时情景往日的欢乐:记得北宋天子所居的京都,当年本是个繁华的地方,处处都留下往日游览流连的踪迹。“正御沟,春水溶溶”是先写皇宫景象,作者仅以皇宫外环绕宫墙流动着的溶溶春水,便写尽了宫墙之内莺歌燕舞、妃嫔媵嫱的无限风光。运用了以部分代全体、以此处代彼处的写作方法,这是古汉语修辞中的借代。接下来笔锋转向民间,“平康巷陌,绣鞍金勒跃青。解衣沽酒醉弦管,柳绿花红”写词人当年在这东京开封府目睹身践的欢乐生活,“平康”,是妓女所居之处的代名,因为唐代长安丹凤街有平康坊,是妓女云聚处。词人完全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之中,字里行间蕴含着无尽的惋惜:想当年,神京的街道是那么繁华,骑着绣鞍金辔高头大马的公子王孙、豪商富贾们,穿行平康里巷出入青楼歌院;我也曾解衣沽酒,在歌伎舞女的丝竹管弦声中沉沉大醉,享受着年轻时代的风流欢乐,看到的尽是柳绿花红春光无限好。写神京街道繁荣,突出的是“平康巷陌”,尽管也有歌颂大宋江山天下太平之意,但多少也透露了处于末世的北宋王朝的病根所在:皇帝不理朝政,耽于淫乐;上行下效,达官贵人也必然奢华无度,醉心于寻欢逐乐的生活。
上阕所表现的尽管是欢乐气氛,但因为是对已经逝去不返的欢乐岁月的追忆,所以必然被蒙上一层凄凉的厚纱,加重了现时的悲伤。
下阕从缅怀中跳出,回到了现实中来。“到如今,馀霜鬓,嗟往事、梦魂中”之句,就内容而论与上阕紧紧相啣:四十年前是那样风光,而到今天,青春逝、人已老,空留下两鬓苍苍如同飞霜;叹往事,成追忆、如云烟,只能在梦幻中重温再现。接下去便自然过渡到记述眼前所见,“但寒烟,满目飞蓬。雕栏玉砌,空锁三十六离宫”中的“飞蓬”,是指飘荡无定的蓬草,也可喻世事散乱不定;“三十六离宫”,是在用典,班固《西都赋》中有“西郊则有上囿苑禁……。离宫别馆三十六所”之句,“离宫”本意虽指帝王在皇宫之外随时游乐停留的宫室,但在这里,却指的是已经废用的北宋帝王的宫苑。伤心人眼中全是伤心景色,在充满凭吊心境的词人眼里,尽管是春天,也只见:漫空寒烟,遍地乱草,那精心雕琢的白玉栏杆,早已是扑扑灰尘,凤阁龙楼也被重重封锁,空寂无人。词至此处,已尽数铺陈荒凉孤寂的景色,但作者意犹未了,以尾句“塞笳惊起暮天雁,寂寞东风”继续写景,作了进一步地渲染:几声悲凉的胡笳传来,把黄昏里已经歇止的雁群惊起;也把主人公从凭吊的心绪中唤醒,只觉得东风在吹拂,令人感到更加孤寂。该词善于捕捉典型以写全局,如上下阕中借“御沟”、“离宫”之词,便传递出对北宋王朝的深切怀恋。此外,全篇几乎都是写景叙事,并无直抒胸臆之句,但细细品味却无处不散发着吊古怀旧的忧伤,产生了含而不露、引而不发的艺术效果。(韩秋白)
万点星球,护花梢寒峭。
华胥梦里,老去欢情终少。
花愁醉闷,总消除了。
紫陌嬉游,不似少年怀抱。
珠帘十里,听笙箫声杳。
幽期密约,暗想浅颦轻笑。
良时莫负,玉山频倒。
丝管缓随檀板,看舞腰回雪。
龙舟闲舣画桥边,须趁好花折。
频劝御杯宜满,正清歌初阕。
行到子陵滩畔,谢主人深意。
多情低唱下梁尘,拚十分沈醉。
去也为伊消瘦,悄不禁思忆。
酒量不禁频劝,便醉倒人侧。
严城更漏夜厌厌,应有断肠客。
莫问落梅三弄,喜一枝曾折。
和风布暖,香径无尘。
凤阁凌虚,龙池澄碧,芳意鳞鳞。
清时酒圣花神。
对内苑、风光又新。
一部仙韶,九重鸾仗,天上长春。
湖山竞秀,恰近清明。
绮席从容,兰舟摇曳,稳泛波平。
君恩许宴簪缨。
密座促、仍多故情。
一部清音,两行红粉,醉入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