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安魂麯（節選）
1
你把你仍在掠地飛行的
淡淡的悒鬱留在靜靜的湖面上。
這裏黑暗蹲伏，白鷺舒展羽翼
你的愛宛如遊絲一綹。
2
此刻，請聽幹風的悲歌。這是
習藝的時刻，你在
奇異的不安中傳授
沒有痛苦的隕亡。
哀愁是微明對大地的親吻。
我無意用雲彩雕刻
一隻軟枕，讓你安睡。
然而我驚異，你纏繞生長得很快
當我將你折起放進我多荊棘的胸間。
如今，你的血滴
是朦朧的白晝裏我的憂傷
黃昏時苦澀的露珠，也是
頭髮根露珠綴成的逶迤細流
情欲從那裏升起。憂傷，憂傷
你羽毛般的淚水流在
長了荊棘的拱壁間的裂隙裏，很快不見，我
需要把它都吮吸幹淨。到那時它就像
乾燥的憂傷空氣，而我也能
嚎啕痛哭，像下雨一樣。
我想正在下雨我想正在下雨……
我想正在下雨
那些舌頭會從焦渴中鬆弛
合攏嘴的煙囪頂，與良知一起沉重地懸挂於半空
我曾看見它從灰燼中
升起突現的雲朵。沉降
他們如入一輪灰環；在旋轉的
幽靈內部。
哦，必須下雨
這些頭腦中的圍墻，把我們捆綁於
奇怪的絶望，講授
悲哀的純潔。
雨珠怎樣在
我們七情六欲的羽翼上敲擊
糾纏不清的透明體，在殘酷的洗禮中
將灰暗的願望凋敝。
雨中的蘆葦，在收穫的
恩賜中奏響蘆笛，依然挺立
在遠方，你與我土地的結合
將屈從的岩石剝得裸露無遺。
夜，你的手沉重地放在我的眉際
我沒有雲朵般水銀的心髒，敢於承受
因你微妙的擠壓而加重的痛苦。
作為蛤蜊的女人，在海面上的一輪新月下
我看見你忌妒的眼神撲滅了海水的
磷光，在波浪持續的脈動中
舞蹈，我伫立，嚮外流淌
屈從如沙灘，血水與鹹澀的海水
浸入根莖。夜，你穿過濃密的
葉簇，如雨撒下鋸齒狀的影子
直到，在你溫水如註、布滿斑痕的窩穴中洗浴
名聲使我痛苦、冷漠、一言不發，猶如夜間的
竊賊。
藏起我吧，當夜晚孩子們出沒於這片土地
我必然聽不見一切聲音！這些朦朧的呼喚卻依然會
剝光我的衣服；一絲不挂，無人理會，在夜
這喑啞的分娩時刻。
囚犯灰暗，面對稀疏的淺草
被揚起，潮濕的苔蘚，如此滯重的
煙霧中的細縷，躲避
嚮土地彎捲的利刃，繁殖
灰色的時刻，
以及日子，以及年月，因為
智慧的灰廟不必由我們建造給
發熱病的年月，從這裏開始，不必
帶着眼淚或灰塵，然而這悲哀的嘲弄
思緒，是時刻的逼迫嗎？
沙漠的荒野，那時，孤獨的仙人掌
食人生番是他的愛——縱使在
巉岩和峽𠔌中間，在跳躍和夜晚的顫慄之間
縱使像遺留的陶瓷碎片以及陷落的
沙暴——暗示已經出現。
在這風暴的旋渦中心，一麯輓歌
但並非由此而來。因為那遙遠的伴侶
突然被變成陌生人，當風力減弱
中心塌陷，悲哀。而打碎的
陶片躺在地上，悶悶不語——又一次暗示
但並非由此而來。他衹知道
突然地占有。時間的徵服
把無助的他捆縛於每一件灰暗的物體。
最后一盏灯淡淡的
一個切口，在夜的皮膚上
沿山坡變暗，血流更弱
從燈桿到光帶，染上色
裹上布
她的影子
從舞會上躲開
在沉寂的屋檐上
緊拽在身邊
那臥着的深遠
對於一代代
耐心屈從者，油是好心的燈
在彎麯的門廊中，在沒有
耐心和安寧的市場
那最後的呼吸裏……
她是晚星的告別辭，點燃在沙漠
肋骨中間。
不是貢品，豐盛的大地
從未嚮耕稼之苦索求供奉
汗水是大地之酵母
不是被迫來嚮養尊處優的神祗貢獻的祭品
你，黑色的大地的雙手釋放
希望，脫離死亡的桎梏
掙脫土生的教條
教條比死亡更恐怖，饑渴不知厭足的
啃嚙人性，教條的草芥秣料。
汗水是酵母，面包，烏札麻——
為土地所有，所治。
所想，大地是全人類。
太陽的呼吸
冠蓋緑藤和珀珠
有童聲自東方之門響起
你隨着太陽來狩獵
嚮昏沉的大地揚眉
在蘇醒的湖散播硫磺火焰
太陽的手停頓在獵物
在最高的樹枝，眼神遊漫着欲望
質疑這個隔絶的人之謎
比焚燃的芒果更豐饒的幻想，
閃過太陽尊貴的心
開放的正午高懸封鎖的大門
願你近午時不太痛苦
就發現男囚監獄
內在的損失裏是一墻的收穫
你黃昏的笛音，你喚醒種籽之舞
填黑夜以生機，我聽見
你星光閃閃的歌中太陽哀愁的伴唱
她宣稱能擊碎一切波浪，
如果你咬這硬殼
你的牙齒要吃虧。
她的力量狂野又狂野
狂野有如唱歌的愛情——
它出世，卻是最後一個。給我
一個快樂的子宮裹住它。
這個時辰狂野又狂野
拒絶那纖弱的時分。但是
當拳頭鬆開，當繩結
解開，你會找到。
一綹綹頭髮。狂野又狂野
她的笑，夢到部落
殺死老邁的酋長
那儀式，實在心慈。
她的話語狂野又狂野
蓋上未來，把核桃
都答應，在她盲目的幻想中被肢解。
忧伤的歌手我渾身是純煙草的經脈
直到汗毛根，直到纖維過濾孔，
你的網是西塔爾琴弦織成
籠進神靈的悲慟：我長久遊蕩在
被夜色折磨的至高王後的
淚水之宮，你拉緊
歌麯的韌帶為幽明兩界
把儀式的重壓擔承。你
從暴風雨中提取奇異的輓歌
從月宮的灰土中篩取稀有的礦石
夜間往苦悶的寶座奔馳。
啊，多少花瓣被碾碎
為了芬香，蛾翼上負荷了多重的氣壓
為了微量彩虹的餘光，
過分的苦痛，啊，隔離哭泣時的
助産士，按在宇宙弦索上的手指，茫茫無邊的
復活節的苦痛，為了永恆的一點暗示。
我願擺脫你的暴虐，使
肉體免於突然陷入地震之中
感覺久久不能平靜，
我不願一頭栽下
石縫和火山的罅隙中，乘着
黑色的烈馬，拉着灰色旋律的繮繩。
【注釋】 選自《獅子和寶石》（灕江出版社，1990）
资本大地生長、人們培育的
那種細菌——一次我曾看到細菌匯流的
瀑布，有如奔流：不斷的稻穀浪花
認滿足地張着大嘴的流槽
噴瀉而下；我起誓，那些稻穀
還在歌唱着——
它不可能是
那種權謀，使我的生命餘火
銷為灰燼的慎思，
在被污染的人海裏
鋪起一層層可悲的酵母的苗床，
在世界的市場上
發酵變成面團。
季节和那萎蔫的𠔌物的羽衣；
花粉暗示交配季節，當燕子
往復穿梭
羽箭飛舞
穿過莊稼稈兒，閃出
一道道飛動的光簇。我們喜歡聽
風的交接話語，喜歡聽
田野沙沙的響聲，那裏𠔌物的葉子
象竹扦兒一樣尖利紮人。
這時，我們這些收穫者
等待𠔌穗變成紅褐色時，在薄暮中投下長長的黑影，
在林霧中編紮幹草的花環。在腐殖土上
滿載碩果的𠔌稈遊動——我們等待着
紅褐色的美好前景。
價錢似乎公道，地址也還湊合。女房東發誓說，她靠房子生活。剩下的衹有讓我自我坦白了。“太太”，我警告她說，
“我不願白跑一遭——我是個非洲人。”
接着一時沉默。沉默中使人感到她在擡高身價。等聲音再傳來時，
她嘴上似乎塗上唇膏，滾金的長煙袋發出噼啪的聲浪。我被抓住了：“犯規！”
“你有多麽黑？”……我沒有聽錯……“你是微黑還是很黑？”屬於Ａ檔還是Ｂ檔？帶着公開講話打啞謎的酸臭氣。
紅色電話亭、紅色郵筒、壓迫黑種的
紅色雙層座的公共汽車。這原是真的！
受到這樣沉默無禮的羞辱，屈服迫使嚇呆了的人要求簡單直說。
由於體諒，她改換了一種說法：
“你是純黑？還是很淺？”我得到了意外的啓示。
“你是說——象純巧剋力還是奶油巧剋力？”
她冷冷哼了一聲，那漠然的聲調使人感覺窒息。我迅速調整波長選擇字眼。“棕黑色的西非種，”隨後又補充說：“在我的護照下這樣寫着。”靜下來在分光鏡中馳騁幻想，直到她弄清楚意思，改變了聲調，嘴緊貼着話筒喊道：“那是什麽東西？”接着又退一步說：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類似淺黑型女人。”
“那麽是黑色的，不是嗎？”“不完全是。
在面部上我是淺黑的，但是太太，你該看看我的其餘部分。
我的手心、我的腳掌
象漂過似的那麽漂亮。由於坐下來愚蠢地摩擦，太太．把我的屁股磨得烏黑鋥亮——等一等，太太！”——我感覺她拿起聽筒要在我耳旁砰地放下，於是
我請求說：“太太，你自己親眼看看不好嗎？”
【注釋】 ①本詩類似戲劇獨白。記述詩中主人公——一個旅居西方的非洲人——為了租賃房屋在電話中對一位女房東的講話，通過這個講話，揭示了女房東的言談態度。詩歌譴責了西方人對黑種人的種族歧視。
for Moremi, 1963
Earth will not share the rafter's envy; dung floors
Break, not the gecko's slight skin, but its fall
Taste this soil for death and plumb her deep for life
As this yam, wholly earthed, yet a living tuber
To the warmth of waters, earthed as springs
As roots of baobab, as the hearth.
The air will not deny you. Like a top
Spin you on the navel of the storm, for the hoe
That roots the forests plows a path for squirrels.
Be ageless as dark peat, but only that rain's
Fingers, not the feet of men, may wash you over.
Long wear the sun's shadow; run naked to the night.
Peppers green and red—child—your tongue arch
To scorpion tail, spit straight return to danger's threats
Yet coo with the brown pigeon, tendril dew between your lips.
Shield you like the flesh of palms, skyward held
Cuspids in thorn nesting, insealed as the heart of kernel—
A woman's flesh is oil—child, palm oil on your tongue
Is suppleness to life, and wine of this gourd
From self-same timeless run of runnels as refill
Your podlings, child, weaned from yours we embrace
Earth's honeyed milk, wine of the only rib.
Now roll your tongue in honey till your cheeks are
Swarming honeycombs—your world needs sweetening, child.
Camwood round the heart, chalk for flight
Of blemish—see? it dawns!—antimony beneath
Armpits like a goddess, and leave this taste
Long on your lips, of salt, that you may seek
None from tears. This, rain-water, is the gift
Of gods—drink of its purity, bear fruits in season.
Fruits then to your lips: haste to repay
The debt of birth. Yield man-tides like the sea
And ebbing, leave a meaning of the fossilled sands.
Blue diaphane, tobacco smoke
Serpentine on wet film and wood glaze,
Mutes chrome, wreathes velvet drapes,
Dims the cave of mirrors. Ghost fingers
Comb seaweed hair, stroke acquamarine veins
Of marooned mariners, captives
Of Circe's sultry notes. The barman
Dispenses igneous potions?
Somnabulist, the band plays on.
Cocktail mixer, silvery fish
Dances for limpet clients.
Applause is steeped in lassitude,
Tangled in webs of lovers' whispers
And artful eyelash of the androgynous.
The hovering notes caress the night
Mellowed deep indigo?still they play.
Departures linger. Absences do not
Deplete the tavern. They hang over the haze
As exhalations from receded shores. Soon,
Night repossesses the silence, but till dawn
The notes hold sway, smoky
Epiphanies, possessive of the hours.
This music's plaint forgives, redeems
The deafness of the world. Night turns
Homewards, sheathed in notes of solace, pleats
The broken silence of the heart.
My apparition rose from the fall of lead,
Declared, 'I am a civilian.' It only served
To aggravate your fright. For how could I
Have risen, a being of this world, in that hour
Of impartial death! And I thought also: nor is
Your quarrel of this world.
You stood still
For both eternities, and oh I heard the lesson
Of your traing sessions, cautioning -
Scorch earth behind you, do not leave
A dubious neutral to the rear. Reiteration
Of my civilian quandary, burrowing earth
From the lead festival of your more eager friends
Worked the worse on your confusion, and when
You brought the gun to bear on me, and death
Twitched me gently in the eye, your plight
And all of you came clear to me.
I hope some day
Intent upon my trade of living, to be checked
In stride by your apparition in a trench,
Signalling, I am a soldier. No hesitation then
But I shall shoot you clean and fair
With meat and bread, a gourd of wine
A bunch of breasts from either arm, and that
Lone question - do you friend, even now, know
What it is all ab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