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退去,海水退去,嘩的一聲
我站了起來
赤裸裸的 峭壁站了起來
冰刀和火
陡然推至腳下,我說
Mt. Tolmie,我比你還高三尺
三尺之外,就是大地的盡頭了
偉男兒,敞開你溫軟而赤誠的胸膛
臉呈現出太陽舒展開來的血光
濕漉漉的發絲
散發着時間的灰燼。日落西天
天際是血光裏撈起的一身黑鬥篷
衹輕輕一甩
一座座星體便旋轉開來
漫天的雪花旋轉開來
我的公主,你不停地旋轉的水晶鞋
大地都為你打造出黃金的舞池
冰山都為你奉獻出潔白的雪蓮
旋轉的記憶,在指尖一點點流逝
2.
你說,“大衛,天亮之前
我一定要找到你!”
找到凝固在冰核裏的泉水和蜜蜂
風吹過來的羊群和翅膀
回到各自的主人和高山上的巢穴
白羊擁着孩子們奔嚮心靈的藍天
金色的翅膀承載着原野的夢幻
那麽神奇的夢,在山泉清澈的瞳孔
流淌着的甜蜜和時光。我說我要
躲進你溫軟的體香
養很多很多的小魚和孩子
要在冰期君臨的一刻
打開時光的隧道
“天亮之前,我們就出發”
現在是公元2006年。聽風
把我一次次往前推着
“大衛,你在哪裏?”
問石子,問小草,問樹,問蜜蜂
問魚,濃霧,蝴蝶,星光,絶壁
問大海,問奔騰的冰河
3.
回首,弓身,灼燒的雙臂
如果能夠蛻變
我願意是——
懸崖上難以抑製的鷹
張開閃電般的翅膀
劃破冰期。藍色的火焰
從六月的雨水裏包圍上來
天那麽藍,海那麽藍
前方是萬丈冰川,冰的前方
是一道虛弱的光綫。大衛
衹要你牽着重力的手,就能
打開千年前的泉眼,花香
打開一隻雌鳥血紅的嘴唇
和潔白的牙齒
咬痛,咬痛年輪和冰層
我驀然回首,弓身
撿起一枚渾圓的石子
多像是你肚臍眼下
那枚恥骨,流星一樣射出
4.
除了一寸土,已經沒什麽
可以抓得住。除了一陣海風
悄悄繞過背影。除了青苔
爬上頑強的額頭。除了上山
或者下山的腳印,依舊
被雨水一路衝洗過去。除了她
遊離的目光和一把小火
“大衛,你不知道
今天有多溫軟”
她的小嘴,含着一顆晨光裏的露珠
和甜。這一刻,她多麽滿足
雙臂從背後抱上來
燃燒的感覺從背後抱上來
她眼含淚花
身子溫順,削薄,脆亮
生來就沒有骨頭
像水晶玻璃裏的金魚
在突然抽空了意義的黑方塊裏墜落
四濺的美麗。她真不知
該退回驚濤下淤血的瀝青
還是枯死在狂風之上的絶壁
5.
一棵樹突然張開了翅膀
烏鴉衝下來
巨石滾下來
雷鳴和閃電順着頭蓋骨
脊椎和膝蓋
劈下來——我觸摸到你羸弱的內心
如果我張開雙臂
我就是你的一把小紙傘
赤腳走回江南小鎮,聆聽
紅掌撥開清波
鳥鳴打濕青石板
嘴唇親吻白雲,那麽脆的輕
緊緊攥着,衹怕一鬆手
就會突然失重,順着等高綫
我們是怎樣飛臨這衆山之巔
怎麽像精靈一樣,飛着
穿透巨厚的冰層
我們雙臂絞合着
逆行,像一支瘦小的棉燈芯
親吻着鐵剪的銹跡和火星
這樹怎麽斷開了,抽離出
一絲絲慘白的纖維質,和年輪
喘着粗氣,我怎麽摔倒在這衆山之巔
一節節斷開。當聽到
“大衛,天亮之前
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強撐起瘦小的膝蓋,像一截斷木
假肢,強撐起碎裂的脊椎。你能
聽到巨石滾落深淵的轟鳴
看到我的頭蓋骨 飛出一群小鳥
6.
春天了。聽風輕輕的
滑過血紅的嘴唇。露珠翻身
枝頭的太陽微微碎裂
蜜蜂采蜜。小刀打開灰頁岩層
打開魚化石和縫合綫。我聽見
慘白的牙齒咬碎冰棱的聲音
天堂的野花綻開的聲音
很細很輕的蜜蜂飛過冰川
飛過一朵雪蓮花。我看見
自己是一隻歡快的工蜂
提着兩衹小木桶
站在下一個枝頭。聽風輕輕的
滑過潔白的牙齒
“大衛,天亮之前
我一定要找到你!”
滑過衆山之巔
一縷白發的沉默
抵達眼角的一小塊玻璃。春天
真的透出些許蒼涼
7.
沿着石壁。會飛的魚
吐出五彩繽紛的泡泡
鮞粒是閉不上眼睛的孩子。看
所有的生命都是實驗的
都是在試管裏誕生
並溶化的晶體
????酸哧哧地冒着青煙。我看到
面帶微笑的美人魚
沿着幽藍的冰川滑行
沿着圓潤的羊背石滑行
沿着時光的隧道滑行
鐵軌擦出刺眼的火光
“大衛,天亮之前
我一定要找到你!”
你的嘴唇青紫
在雪白的試紙上
眼角的魚尾紋撫平了
8.
不敢開車燈
上山不開,下山也不開
四周是一團腫脹的乳白
悄悄圍攏上來。我打撈起一根肋骨
又打撈起一根肋骨,你的
緊緊抱着,小手腕,泥瓦罐
小葉片壓彎長葉柄,壓疼你
的一小片,兩小片,腫脹的乳白
五裏之外,城市在海底
靜靜地安睡,靜靜地進入長久的鼕眠
放出去的鷗鳥還沒飛回來
這個世界,衹剩一個人
想着另一個
此時,天堂綻開一朵潔白的玫瑰
粉刺嫩嫩,白紗布包裹着柔軟的臂
彎下來,快抱!寶貝,抱走我
我很有耐心
點完了最後一爐香
車燈突然滅了。斷崖
不光是大地的盡頭,也是汪洋的盡頭
黑夜的盡頭,是等待
9.
美麗是從兩衹蝴蝶開始的
鮮花追逐甜果
我追逐你,你追逐孩子們
我說這些醜陋的傢夥
我很討厭,這些會亂飛的小東西
寄生在我的體內
我很討厭自己的身體
小粉花,紅蘋果,青芽蟲
我很討厭肉裏的倒刺
一到春天就癢癢起來
就想到飛
隨心所欲地飛
到絶壁。我很討厭自己的名字
被人一次次喊着
“大衛,天亮之前
我一定要找到你!”
眼淚像斷綫的珍珠
使勁,使勁,使勁
一顆一顆,被我捏碎
的流星。在今夜點亮
10.
把下一秒鐘
給我
你漆黑的體腔和磁,你炙熱而盲目的鐵
你長長睫毛尖的一滴水晶般的晨光
你野馬的嘶鳴
如若不能
就把我領走吧。我是黃河裏
月光漂洗的一截肋骨的獨白
下一秒
我將呼嘯着衝嚮你
蜘蛛的毒牙
你顫抖着的箭鏃
將在下一秒鐘
穿透我
一尾尾的小銀魚紛紛墜落
龐大的碎,在射手的掌心
紅血球被帶到天上
旋轉的馬燈綴滿星河
11.
高山,小手腕輕輕,野草青青
一座翻過一座的波浪
沒有盡頭,沒有三尺之外,回蕩
的笑聲。還記得那個小石崖
小石洞。應有盡有,比如石床、石碗
比如胸前挂蘋果,頭上紮紅繩的小妖精
小白齒,甜甜的印上另一塊石頭
群山狂歡的舞蹈
和藍調,在冰棱的指尖
旋轉着一望無際的寂寞
大海裏晃動的小水妖
“這就是曾經的花果園。我做山大王
你唱小草,小草。。。小枕頭抱抱!”
點點磷火的小媚骨。那樣的
柔軟和冰涼。我們拍手輕輕
野草青青掩沒
12.
你,是清泉之後的濁流
是洪荒之前的江河
是氣吞百川的大海
是一寸寸野蠻的火和冰
爬上我的肌膚
我,就是你愛的雕塑
是衆山之巔的最高一座冰山
是標本,是沉睡千年的偉男兒
冰川退去,海水退去,嘩的一瞬
濕淋淋地裸露着的一切
變得真實起來
石子,小草,樹,蜜蜂
魚,蝴蝶,絶壁 ,大海,冰河
全站起身子,齊聲高唱
天亮之前,你一定要站起來
在海天的盡頭,晨光裏,山坡上
等候着,並猿臂長嘯
“Mount Tolmie,我愛你!”
2006年6月8、9日初稿,13、16、17日修改
是美麗新嫁娘的眉睫
把眉心的那點金子陪嫁給你
把骨髓抽出來
把小手腕脫下
全部陪嫁給你
五月,現在我是你的麥花
柔軟的真身
風輕輕搖晃着光
一節節開花
你能聽到小手腕脫落的聲音那麽清脆
你能聽到骨髓抽芽的聲音那麽甜蜜
你能看到我腹下的那顆小紅胎痣
一點點滾圓的露水
一粒粒暴漲的金子
摘給你,五月,小蜜蜂一樣飛起來的
麥花,我是你美麗的新嫁娘
【賞析】 五月是中國中原大地麥子揚花的季節。那一片又一片,一浪又一浪的麥花嚮世人表明什麽呢?表明汗水,表明勞作,表明奉獻。無論如何,詩意的指嚮也是對一代又一代農民的歌頌。
歌頌勞動人民的新詩,老一代詩人那裏不少見,但都是傳統手法寫出來的,給人的感覺粗糙而直白,幾近口號,缺乏美感。詩人的這一首卻別取蹊徑,意象新穎而美麗,語言細膩而真切,韻味深情而飄逸。將對人民深摯的愛與同情,詩化為新穎而美麗的意象來說話,讓象徵勞動人民的奉獻精神的麥花“我”來說話,並擬為“新嫁娘”這樣的一相情願的身份對五月說話。“五月”被擬為第二人稱“你”,越發顯得勞動人民對社會對歷史對他人的真摯博大情懷。
---山城子
野地把土豆的飽滿
一顆顆吐出
又收回。媽媽,衹有你
為什麽把我愈抱愈緊
好像我是地裏撿來的
生怕一鬆手,就會被一路追來的塵土
突然搶走,媽媽
還記得你給我講的土豆娃娃的故事嗎
你說我是爸爸從土豆田裏拾來的
當春風吹過藍花花的沃野
爸爸追趕着你,爸爸說
藍花花的藍天襯着你
最美
媽媽,你說當沃土把白白胖胖的土豆
一顆顆吐出的時候,爸爸把最大的那一顆
抱起,它就變成了我,媽媽
你用最甘甜的乳汁喂養了我
其實我知道,媽媽,是你生出了我
媽媽,你是世界上最最肥美的土地啊
媽媽,你為什麽不肯鬆一鬆手
是不是怕我醒來
看不見你會哭?媽媽,記得上次
我哭個不停,讓你心疼了好幾天
媽媽,我再也不哭了
媽媽,我再也不睜眼了
我怕我一醒來呀,就看到你淚流滿面
媽媽,其實我知道,我真的是土地裏
挖出來的,媽媽,你把我種回土地吧
你說,到明年,風吹過開着小藍花的田野
到時候,我就會發出又白又壯的新芽
媽媽,你一定要記得,重新把我從土裏挖出來呀
要不然,要不然我一睜眼見不着你
我真的會哭的。媽媽,把我抱得
更緊一些吧,我怕你一鬆手呀
我就再也見不着你了
一
卵石,你不該衝上海岸
你會渴死的
這裏是另一類文明,你會像一條魚
蛻去它原有的靈氣,或者和淚滴一般
風幹。哦,卵石,你眼底深藏的究竟是什麽樣的閃電
哪怕衹是一瞬,便擊中了我,要不
我怎會俯身,將你撿起?在這億萬顆卵石之中
仿佛茫茫的宇宙深處,一定有一隻巨掌
將我推嚮你!在他的眼裏,我又何曾不是
另一顆命運的卵石。。。我撿起了你,仿佛找回了自己
懷着一把辛酸,兩樣痛楚,並細細地
將你審視,撫摸,沿着那一絲隱隱的擦痕,垂問
你當年的棱角呢?哪一位漂洋過海的
沒有一段淹沒的往事!這裏是人間
悄悄上漲的是潮水,永不停歇的
是生與死之間的鐘擺,無涯的是彼岸
二
卵石,我將你放生
於這浩瀚的太平洋之淵
你原本就是富有靈性的
我寧願將你看成一條活生生的魚
當我頂着那日的朝陽
本來是要擊浪
要扶起那即將倒塌的墻壁
你卻來了
繞着我的光腳丫
輕輕地滑動
那些溫軟的細沙碎語
悄悄溜走,為什麽唯獨你
留下
這無邊無際的落日噴血和醉人的孤獨
當我們一起滑過
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邊界
你抑製不住內心的那份仿佛是
投胎轉世的衝動,仿佛拋出界外
你就會飛,就會是帶來生命的
鯤,或者鵬
或者蓮花裏的童子
仿佛那日的太陽是為你而盛開的
那一刻,我分享了你的全部
謝謝你。這裏就是我所說的海島了
四周都是水,水的四周是彼岸
卵石,你放心翺遊吧,自由自在地去呼吸
那海水裏的碧藍碧藍的天空和天空裏的回音
旅人,請你慢下來,比一臺老式相機的慢鏡頭慢一點
比一輛舊汽車的某一零部件,還要再慢一點
慢一點點踩下剎車——你要讓腳下的
地球,緩緩地轉動,減速,轉動,緩緩地駛入
北緯N度的慢速道。。。現在好了,剛還高高懸在太空的心
一下子停下來,和太陽並排,立正
稍息,旅人,你可以放下你的
全副武裝,戰爭早已結束,來,過來和我們站成一道
欣喜的風景綫,一處異國的長城,但千萬
千萬別睜開眼呀,眼睛所能看到的
全是假象,是潰敗的車輪,遺棄的盔甲,和悄悄攀升的鐵銹
是睡着了的數字,說夢話的字母,和心髒
停止跳動的一剎那,地球在我腳下,如果一個不小心
猛踩下去,它會不會爆胎,會不會偏離軌道,會不會射出太空
哦,我的朋友,地球衹有一個,千萬要悠着點啊
千萬睜大眼睛,否則一抹黑啊,宇宙蒼茫——
哪裏再去尋找這麽一垛墻,墻上插着牌牌,牌牌上寫滿了
你我的名字。。。方方塊塊早已經劣跡斑斑
【注釋】 照片和素材引自:
地球在我腳下的【納卡】廢舊車牌的藝術情結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b29fb5f0102e01e.html
一
脫下這一身海水
我們衹為精美的器皿而生
哪一個判頭的地盤裏
如果不粘染點血腥之氣
都不好意思叫判頭
這裏就是天涯了,對面是彼岸
燈花開得恍如盛宴
剔下這一身魚鱗吧
幾聲鳥語縱然鄉音難改
黃土之色總是落地生根
在天亮之前,我們要露出人形
從這裏上岸的
纔得以脫離苦海
魚貫而入
現在我們還衹是難以下咽的統計數字
但芥末和醬油會有的
刀叉也會有的
判頭們正在餐桌前等着我們呢
二
我是去踐約的
具體說,是參加一場婚禮
三五年的情意,說長也不長
但一生就一次,逆流而上
秋在另一頭等着
現在正值落葉瀟瀟
你看易水泛起
紅的是血,白的是婚紗
在砂礫之間
我挖出了一個深刻的圓坑
這是一種充滿了人類原始意味的儀式
我是那衹形而上學的蘋果
她是那把刻骨銘心的尖刀
死亡來得如此之慘烈
如此心甘情願
但我更願意贊美鮭魚
我是來參加他們的葬禮的
世人都是遊客
唯我披着黑紗
為了昨天死去的
為了還活在明天的人活得更加美好
這些小小的生命啊
我已經聲嘶力竭
你看激流之中被老鷹啄起又跌落的那尾白裏透黑的太平洋鮭
仿佛秋風裏的落葉
就
是
。
。
。
我
三
憑着多年的直覺
這一次終於有大魚上鈎了
這些小東西貪吃
送死活該
活該在綫的另一頭掙紮
這裏是維多利亞港口
據統計,在一八八一至一八八四年期間,有15,701個華人從此上岸
彼岸總有想象之光的美好
惟有海水,既澀又冷,又薄又尖尖的仿佛冰片
至今仍潛伏於我的肺葉
每當陰雨連天,我便開始咳嗽
愈久
疼痛反而愈加強烈
聽說太平洋三文魚湯,有極佳的鎮痛效果
我便在此耐心等候
這些送死的傢夥
在綫的另一端苦苦掙紮
它們一定還在掙紮
但未必就在水裏,可能背靠鐵軌
或者躑躅於被火車愈送愈遠的另一處驛站
它們都是過客
都是些帶鈎的文字
都是苦海裏的那尾苦命的魚
魚竿愈拉愈沉重,我怕是堅持不住了
手就快要拉斷
嘣的一聲,我掉了下去
來世再見啊
床前明月光,國外的月亮越看越圓
國外的月亮越看越冷
她是流動的玻璃
凍結着一條解不開的鮭魚,我在天上
挂着
四
我總是期待一次豔遇
哪怕是不情之請
哪怕是不期而遇
這個時候,我就會死死的
盯着海面,哪怕走錯道的微瀾
我都會眨巴眨巴眼睛
一個黑黝黝的小腦袋露出來
不是搞怪的海豹
就是鬼精靈的水獺
我都會招一招手
哪怕是水泡泡
我還會一直等下去
誰說等待就一定要有結果
也許有結果的,都不應該叫做等待
經歷了那麽多挫折之後
我已心灰意冷
我已開始吃素,偶爾
翻翻那本發黃的老書
他就不一樣,他一邊辯解着
魚類的神經較少之類的話,一邊
拿着刀子
在盤子裏切着,接下來是空氣裏
一個優雅的弧形
他每切一刀,我的嘴唇
便動了一下
切口裏紅色的液體
紅得那般凄慘
紅得那般小聲的液體。在空得不能再空的空氣裏
滴了下來
我這是怎麽了
總是在做同樣的一個噩夢
一條魚追着我
她咬我的腳跟
咬出我一身的冷汗
咬出空氣裏那麽冷的一排牙印
五
你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動物
衹聽哇的一聲
口一張開
便再也合不攏
我順着退潮的方向尋你
我是多麽渴望能找到
一個瘦弱黝黑的異鄉人
身材與我相仿
口音略偏渾濁
那怕是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那怕是他慢慢揉皺的小黑點
我找遍了大小辭海
在綫的所有百科全書
都沒能找到你
哪怕是一丁點蛛絲馬跡
哪怕是你的拉丁異名你的遠房表親
仿佛是一連串斷裂的詞彙
我是多麽渴望表達
我是多麽渴望傾聽啊
孤獨,無助,冷漠,。。。
你是一位怎樣的太平洋底的來客
我把你捧在手心
仿佛察看一艘海底沉船
我忍不住將你湊近耳朵聽
槍炮之聲了無
觸礁的吶喊難覓
那幽深之處
衹傳來哇哇哇的回音
那些活過,又死去的生命
也不知道該經歷了一段多麽凄婉的情節
或者在匆忙之際將你遺棄
或者已經發跡。。。
我沿着退潮的方向尋你
忽然感覺
周圍的一切又是如此之熟悉
你看那衹鞋,哇
口一張開
我便再也合不攏
將赤着的那衹腳伸入
一隻赤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腳,仿佛
找到了他落難的兄弟,仿佛
找到了他最後的歸宿,原來還是他最初的
腳一踩下去
過往的所有道路便一一清晰地展開
那苦難,那洶涌,那太平洋底捲起的千層巨浪
那些消逝的流年
猛然衝了回來,我心劇痛,仿佛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突然涌入
我猛地彈了起來
窗外,惟有
幽深之處傳來的哇哇哇的回音
那衹盤旋的大鳥,仍在我的腦海,久久,不肯靠岸
【注釋】
鮭魚是所有三紋魚、鱒魚和鮭魚三大類的統稱。鮭魚在海洋裏生活了3-5年後,逆流而上幾千裏,回到孵出的溪流中産卵。雌魚在溪流的沙礫中挖一坑,産卵於其中,雄魚同時排出精液,然後雌魚用沙礫將卵掩埋。産卵後很快死亡。鮭魚的這種長徵很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因為大多數鮭魚都會因長徵而死去,有的被天敵捕獲,就算很幸運沒有被捉,但對於它們來說,生命也不久了,因為成功交配的鮭魚大多數都已經筋疲力盡,生命就這樣走到了盡頭。大多數鮭魚的死沒有白費,因為它們留下了它們的根,到第二年春天,新的生命就將誕生。
到一八八二年年底,鐵路工地上有九千工人,其中六千五百人為華工。由於工程判頭很多,判頭們各自與華工簽約,參與鐵路工程的華工數目,實難以統計。一個由麥當勞總理指派的皇傢委員會曾做過調查,統計出在一八八一至一八八四年期間,有15,701個華人曾在維多利亞﹙Victoria﹚上岸進入加拿大。(朱偉光:早期華人對加拿大的貢獻)
【賞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