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梧桐疏树。
帘栊不卷夜沈沈,
锁一庭风露。
天涯人远,
心期梦悄,
苦长宵难度。
知他窗外促织儿,
有许多言语。
一朵江梅春带雪。
玉软云娇,姑射肌肤洁。
照影凌波微步怯。
暗香浮动黄昏月。
谩道广平心似铁。
词赋风流,不尽愁千结。
望断江南音信绝。
陇头行客空情切。
向晚轻寒,数点催花雨。
年少凄凉天付与。
更堪春思萦离绪。
临水高楼携酒处。
曾倚哀弦,歌断黄金缕。
楼下水流何处去。
凭栏目送苍烟暮。
曾送雕鞍去。
而今留滞古陪京,还是一尊芳酒、送君行。
吾庐好在条山曲。
三径应芜没。
诛茅为我补东篱。
会待新春残腊、也来归。
孤鸾慵照影。
鱼书蝶梦两浮沈,恨恨恨。
结尽丁香,瘦如杨柳,雨疏云冷。
宿醉厌厌病。
罗巾空泪粉。
欲将远意托湘弦,闷闷闷。
香絮悠悠,画帘悄悄,日长春困。
更无人问。
一枕江南恨。
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
清明近。
杏花吹尽。
薄暮东风紧。
人间天上,佳期胜赏,今夜中秋。
雅歌妍态,嫦娥见了,应羡风流。
芳尊美酒,年年岁岁,月满高楼。
渺关河一梦,飞花空委。
鸿去燕来,锦字参差难寄。
敛双眉、山对起。
娇波泪落妆如洗。
独倚高楼,日日春风里。
江水际。
天色无情,似送离怀千里。
是仙子风标。
湘裙明佩响琼瑶。
散馥郁、暗香飘。
小春十月寒犹浅,妆粉弄梅梢。
秦楼风月待吹箫。
舞双鹤、醉蟠桃。
造化工夫春有意。
云梦涵胸。
好去蓬山十二重。
天街追骑。
催唤谪仙泥样醉。
电扫云空。
百斛明珠咳唾中。
碾破密云金缕,送蓬莱归客。
看看宣诏未央宫,草诏侍宸极。
拜赐一杯甘露,泛天边春色。
寸心惊。
香断一炉沈水、一灯青。
凉宵永。
孤衾冷。
梦难成。
叶叶高梧敲恨、送残更。
劝人金盏缓声歌。
不禁粉泪揾香罗。
暮雨朝云相见少,落花流水别离多。
寸肠争奈此情何。
梦回芳草池塘。
杏花枝上蝶双双。
春昼初长。
强理云鬟临照,暗弹粉泪沾裳。
自怜容艳惜流光。
无限思量。
归去谁留。
梦随江水绕沙洲。
沙上孤鸿犹笑我,萍梗飘流。
与世且沈浮。
要便归休。
一杯消尽一生愁。
傥有人来闲论事,我会摇头。
先生跨鹤何处,窈窕白云间。
采药当年三径,只有长松绿竹,霜吹晚萧然。
举酒高台上,仿佛揖群仙。
转银汉,飞宝鉴,溢清寒。
金波万顷不动,人在玉壶宽。
我唱君须起舞,要把嫦娥留住?
嗨鸵槐小?
醉矣拂衣去,一笑渺人寰。
竹坞无人双翠羽,飞触珊珊寒玉。
更欲题诗,晚来孤兴,却恐伤幽独。
不如花下,一尊芳酒相属。
慨念故国风流,杨花春梦短,黄粱初熟。
卷白千觞须劝我,洗此胸中荣辱。
醉揖南山,一声清啸,休把《离骚》读。
迟留归去,月明犹挂乔木。
年华将换。
一纸素书,拟托南来征雁。
奈雪深、天更远。
东窗皓月今宵满。
浅酌芳尊,暂倩嫦娥伴。
应念夜长,旅枕孤衾不暖。
便莫教、清影转。
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
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
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
肠欲断,头应白。
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
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
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
【赏析】 词作者赵鼎解州闻喜(即今山西省闻喜县)人,生于北宋末年,在南宋高宗时曾任尚书左僕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宗泽、李纲相鼎足,俱为中兴名臣。因与奸臣秦桧不和,遭秦忌恨,终至迫害死,享年六十二岁。据词前小序可知,该词写于“丁未九月南渡”之时,“丁未”年(1127)的前一年即丙午年(1126),发生了著名的“靖康之变”,金军攻破汴京(今河南开封),大肆烧杀掳掠,城内公私财物积蓄为之一空;次年(即丁未年)四月,金人俘虏了徽宗、钦宗二帝和北宋宗室子弟、后妃等数千人北去。北宋臣民称这个历史大事件为“靖康之耻”。赵鼎的这首词便写于这一年“九月南渡”时。至于他“南渡”何处,因为这一年也是高宗赵构为逃避金人势力、筹备迁都偏安江南一隅之时,这首词就写于词人渡江南去“泊舟仪真江口”的途中。仪真江,在今江苏仪征县境内。
上片通过深秋季节茫茫江空凄清景色的描绘,或直露或含蓄地抒写自己有家难回、前途未卜的悲伤。“惨结秋阴”三句是写摄入满腔愁情的词人眼中的秋景,开篇的“惨”字与“霏霏雨湿”的“湿”字下笔十分巧妙,它不仅把词人此时的心情感受轻轻地带了进来,而且也使得这浓重的秋云、凛冽的秋风、潇潇的秋雨,都仿佛一股脑儿地压向、扑向、洒向词人心头,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凄望眼”三句是写:凄然放眼长天,但见南飞的鸿雁,排作“人”字、“一”字形状疾翔远去,天色将晚,等待着它们的是广漠的沙石积成的河滩。与前面的技法相同,只一个“凄”字,便使愁苦的心绪与自然景物相交融:“征鸿”,指大雁,是候鸟,逐暖而栖;春来地气回暖它由南飞北,秋来严寒将至,它又由北向南;人为万物之首、灵气所钟,不能定乱世、扭乾坤,竟然也学此征鸿,劳碌奔命;然而,鸿雁南去北来尚且有“沙碛”可以栖宿,大片国土沦丧、逃向异地他乡的人又何处是归宿?“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之句,便是承上而来的即兴伤怀,充满家国之恋。北,指中原,指北宋王朝的都城──汴京所在之处,当然也指作者的解州家乡;南,指词人要去的、南宋朝廷偏安偷生的地方;“水云浩荡迷南北”写的是江水云天连作一片苍苍茫茫、是南是北难以分辨的眼前景,同时也点出了词人迷惘、悲痛的心中情。“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是说:舟行前方仅仅看见一缕似有还无的青绿,像是远处寒山的颜色;青色,是生命的象征,青山到底暗喻着什么?这里把词人的政治态度用形象的艺术手法表现了出来:金人在丁卯年四月自汴京虏去徽、钦二帝后北走,赵构便在五月即皇帝位,不思励精图治、抵御外敌以雪靖康之耻,而是听信投降主和派的谗言,为保存自我,决心拱手让出中原大片山河,躲到江左去当小皇帝;赵鼎属主战派,所以他看南宋王朝的前途吉凶,犹如迷雾中的远处寒山,仅仅给人一抹似有还无的青色,命运如何,难以预料。
下片写动作神态、直抒思乡怀国之积郁,情调苍凉凄怆。“天涯路,江上客”两句是主体自谓:天涯路上奔命之人,江波水面零丁过客。“肠欲断”四句通过肠断、头白、空搔首、长叹息直陈破国亡家之恨对自己的煎熬。“暮年离拆”点出了这种切肤之痛年轻人尚难以忍受,何况是垂暮之年!其实词人当时也不过四十出头,但愁苦的岁月更催人老,所以才有“头应白”、已“暮年”之叹!这些愁苦心情的抒发尽是直笔,不加妆点,但因情真意切发自心底,故读来声声带泪。面对这种吞噬人心的忧伤,词人想起了酒,“须信道消忧除是酒”,然而“奈酒行有尽情无极”,句中仅以“须信”、“除是”,“奈”何等词便曲折委婉地勾写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绪,又以“酒行有尽”与“情无极”的比照,把严酷的现实与词人胸中的理想之间的鲜明反差表露了出来。尾句“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充满执着的豪气:既然消忧解愁除酒之外别无它物,那么我就要将滔滔江水、充作烈酒引入杯盏用它来泼浇千年万古皆有的挥之不去、斩之不断的破国亡家的深“愁”。
该篇词语明快有力,短句较多,增加急促感、紧迫感,又以仄声韵贯穿始终,更显得铿锵有力、动人心弦,突出了情感的力度,悲戚的深度和想象的宽度,非个中人不能作此。又善于点化前人的名句入词,不着痕迹,例语甚多,仅就“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而论,分明是受唐·崔颢《黄鹤楼》尾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启迪而成,景真情切,更翻出了奈人寻味的新意。这也是一种修辞技巧。(韩秋白)
忽惊春到小桃枝。
天涯海角悲凉地,记得当年全盛时。
花弄影,月流辉。
水精宫殿五云飞。
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
一年春事柳阴阴。
日下长安何处是,碧云深。
已恨梅花疏远信,休传桃叶怨遗音。
一醉东风分首去,两惊心
江上危楼独倚。
歌罢楚云空,楼下依前流水。
迢递。
迢递。
目送孤鸿千里。
一枕楚台残梦,似行云无迹。
青山迢递水悠悠,何处问消息。
还是一年春暮,倚东风独立。
故人何处。
还送春归去。
美酒一杯,谁解歌金缕。
无情绪。
淡烟疏雨。
花落空庭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