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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恰阿达耶夫
普希金 Pushkin
  爱情、希望、默默的荣誉——
  哄骗给我们的喜悦短暂,
  少年时代的戏耍已经消逝,
  如同晨雾,如同梦幻;
  可是一种愿望还在胸中激荡,
  我们的心焦灼不安,
  我们经受着宿命势力的重压,
  时刻听候着祖国的召唤。
  我们忍受着期待的煎熬
  切盼那神圣的自由时刻来到,
  正象风华正茂的恋人
  等待忠实的幽会时分。
  趁胸中燃烧着自由之火,
  趁心灵向往着自由之歌,
  我的朋友,让我们用满腔
  壮丽的激情报效祖国!
  同志啊,请相信:空中会升起
  一颗迷人的幸福之星,
  俄罗斯会从睡梦中惊醒,
  并将在专制制度的废墟上
  铭刻下我们的姓名!
  
  1818
戈宝权 译  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
  你就在我的眼前降临,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
  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我为绝望的悲痛所折磨,
  我因纷乱的忙碌而不安,
  一个温柔的声音总响在耳边,
  妩媚的身影总在我梦中盘旋。
  
  岁月流逝。一阵阵迷离的冲动
  象风暴把往日的幻想吹散,
  我忘却了你那温柔的声音,
  也忘却了你天仙般的容颜。
  
  在荒凉的乡间,在囚禁的黑暗中,
  我的时光在静静地延伸,
  没有崇敬的神明,没有灵感,
  没有泪水,没有生命,没有爱情。
  
  我的心终于重又觉醒,
  你又在我眼前降临,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
  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心儿在狂喜中萌动,
  一切又为它萌生:
  有崇敬的神明,有灵感,
  有泪水,有生命、也有爱情。
  
  1825
  我给自己建起了一座非手造的纪念碑,
  人民走向那里的小径永远不会荒芜,
  它将自己坚定不屈的头颅高高昂起,
  高过亚历山大的石柱。
  
  不,我绝不会死去,心活在神圣的竖琴中,
  它将比我的骨灰活得更久,永不消亡,
  只要在这个月照的世界上还有一个诗人,
  我的名声就会传扬。
  
  整个伟大的俄罗斯都会听到我的传闻,
  各种各样的语言都会呼唤我的姓名,
  无论骄傲的斯拉夫人的子孙,还是芬兰人、
  山野的通古斯人、卡尔梅克人。
  
  我将长时期地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爱戴:
  因为我用竖琴唤起了人民善良的感情,
  因为我歌颂过自由,在我的残酷的时代,
  我还曾为死者呼吁同情。
  
  啊,我的缪斯,你要听从上天的吩咐,
  既不怕受人欺侮,也不希求什么桂冠,
  什么诽谤,什么赞扬,一概视若粪土,
  也不必理睬那些笨蛋。
  
  1836
  再见吧,自由的原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
  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
  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
  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
  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
  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
  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
  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啊,大海!
  多么常常地,在你的岸上
  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
  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
  啊,我多么爱听你的回声,
  那喑哑的声音,那深渊之歌,
  我爱听你黄昏时分的幽静,
  和你任性的脾气的发作!
  渔人的渺小的帆凭着
  你的喜怒无常的保护
  在两齿之间大胆地滑过,
  但你若汹涌起来,无法克服,
  成群的渔船就会覆没。
  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离开
  这令我厌烦的凝固的石岸,
  我还没有热烈地拥抱你,大海!
  也没有让我的诗情的波澜
  随着你的山脊跑开!
  你在期待,呼唤……我却被缚住,
  我的心徒然想要挣脱开,
  是更强烈的感情把我迷住,
  于是我在岸边留下来……
  有什么可顾惜的?而今哪里
  能使我奔上坦荡的途径?
  在你的荒凉中,只有一件东西
  也许还激动我的心灵。
  一面峭壁,一座光荣的坟墓……
  那里,种种伟大的回忆
  已在寒冷的梦里沉没,
  啊,是拿破仑熄灭在那里。
  他已经在苦恼里长眠。
  紧随着他,另一个天才
  象风暴之间驰过我们面前,
  啊,我们心灵的另一个主宰。
  他去了,使自由在悲泣中!
  他把自己的桂 冠留给世上。
  喧腾吧,为险恶的天时而汹涌,
  噢,大海!他曾经为你歌唱。
  他是由你的精气塑成的,
  海啊,他是你的形象的反映;
  他象你似的深沉、有力、阴郁,
  他也倔强得和你一样。
  世界空虚了……哦,海洋,
  现在你还能把我带到哪里?
  到处,人们的命运都是一样:
  哪里有幸福,必有教育
  或暴君看守得非常严密。
  再见吧,大海!你壮观的美色
  将永远不会被我遗忘;
  我将久久地,久久地听着
  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
  心里充满了你,我将要把
  你的山岩,你的海湾,
  你的光和影,你的浪花的喋喋,
  带到森林,带到寂静的荒原。
巴奇萨拉的喷泉
普希金 Pushkin
查良铮 译  许多人和我一样,
  来看过这个喷泉;
  但是有些人死了,
  又有些人流散在远方。
  ——沙地
  
  
  基列坐在那里,目光幽黯,
  他的琥珀烟嘴冒着浓烟;
  卑微的臣僚鸦雀无声
  环绕着这威严的可汗。
  宫廷里弥漫着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
  从可汗阴沉的脸膛
  看到了忧烦怒恼的征象。
  但骄傲的帝王已不耐烦;
  摆了摆手,那一群臣僚
  便躬着身子,退出金殿。
  
  他独自坐在宏大的殿里,
  这才比较自如地呼吸,
  他的严峻的前额,也才更
  清楚地表现内心的激动,
  这有如海湾明镜似的水波
  映照着团团狂暴的乌云。
  
  是什么鼓动着那高傲的心?
  什么思想在他脑海里盘旋?
  是不是又要对俄罗斯战争?
  还是要把法令传到波兰?
  是心里燃烧着血海的冤仇?
  还是在大军里发现了叛谋?
  难道他忧惧深山里的好汉?
  或是热那亚的诡计多端?
  
  不是的。战场上的光荣
  他已经厌烦;那威武的手臂
  他已经疲倦。他的思想
  已经和战争毫无关系。
  难道是另外一种叛乱
  由罪恶的曲径向后宫潜入,
  难道宫闱里幽闭的嫔妃
  有谁把心许给了邪教徒?
  不是的。基列怯懦的妻妾
  连这么想想都没有胆量;
  她们受着严密而冷酷的监督,
  像花朵,在悒郁的寂静里开放;
  她们在枯索无聊的岁月中
  从不知道什么是偷情。
  她们的美貌已被安全地
  关进了牢狱的阴影,
  就好象是阿拉伯的花朵
  在玻璃暖房里寄生。
  她们一天天将岁月消磨——
  呵,悒郁的岁月,无尽无休,
  而看着自己的青春和爱情
  不知不觉地随着流走。
  对于她们,每天都那么单调,
  每一刻钟都那么迟缓。
  在后宫里,生活异常懒散,
  它很少闪过欢笑的颜色。
  年青的嫔妃无精打采,
  便想些方法排遣胸怀,
  不是更换华丽的衣服,
  便是玩些游戏,谈谈闲天,
  或者成群结队地款步
  在喧响的流泉旁边,
  高临那清澈见底的水流,
  漫游于茂密的枫树荫间。
  凶狠的太监跟在当中,
  想要躲开他万万不能;
  他的监督的耳朵和目光
  时时都盯在她们身上。
  就靠着他的不懈的努力
  建立起永恒不变的秩序。
  可汗的意志是他唯一的法典;
  就连可兰经神圣的教言,
  也没有如此严格地尊行。
  他从不希望别人的垂青,
  像一具木偶,他承受着
  人们的嘲笑,指责,憎恶,
  还有不逊的戏谑的凌辱,
  还有轻蔑,恳求,轻轻的叹息,
  畏惧的神色,气愤的怨诉。
  他很熟谙女人的性格;
  无论是你故意或者无意,
  狡猾的他都一一洞悉
  温柔的眼色,含泪无言的谴责,
  早已引不起他的同情,
  因为这一切他已不再相信。
  
  在暑天,年青的宫妃披散着
  轻柔的鬈发,在泉里沐浴,
  她们让那泉水的清波
  流泻下姣好诱人的躯体,
  而他,这个监守人,寸步不离
  看她们笑闹;对着这一群
  赤体的美人,毫不动心。
  在夜晚,他常常趁着幽暗,
  轻踮着脚尖在宫里巡行;
  他 那牡 踩着地毡,
  推开轻便的门,溜进卧房,
  然后走过一张张卧床;
  他要查看这些昏睡的嫔妃
  做着什么旖旎的美梦,
  有什么呓语可以偷听;
  凡是喘息,叹息,哪怕最轻的
  颤动,他都深切地注意;
  只要谁在梦中,唤着外人的
  名字,或者对知心的女友
  略微吐露了罪孽的思想,
  那她就算触着了霉头!
  但基列的心里为什么忧烦?
  他手中的烟袋早已灰暗;
  太监在门旁静候着命令,
  动也不动,连出气都不敢。
  沉思的可汗从座位起立,
  门儿大开,他默默无言地
  向不久以前还受宠的
  那些嫔妃的禁宫里走去。
  
  她们正坐在光滑的绒毡上
  环绕着一座飞溅的喷泉,
  一面在一起彼此笑谑,
  一面无心地等待可汗。
  她们充满了稚气的喜悦
  看着鱼儿在澄澈的水中,
  在大理石的池底往来游泳。
  有人故意把黄金的耳环
  掉在水里,和鱼儿作伴。
  这时候,清凉芬芳的果汁
  已由女奴们依次传递,
  而突然,整个的内廷
  响起了清脆美妙的歌声。
  
  年青的郡主玛丽亚
  还是刚刚在异邦居留,
  在故国,她的花一般的容貌
  也没有争妍很久。
  她愉悦着父亲的晚年,
  他为她感到骄傲和安慰。
  凡是她的话无不听从,
  女儿的心意是父亲的法典。
  老人的心里只有一桩事情:
  但愿爱女终身的命运
  能象春日一样明朗;
  他愿意:即使片刻的悲伤
  也别在她心间投下阴影;
  他希望她甚至在出嫁以后
  也不断想起少女的青春,
  想起快乐的日子,那么甜蜜,
  像一场春梦飞快地逝去。
  呵,她的一切是多么迷人:
  安静的性格,活泼而柔和的
  举止,倦慵而浅绿的眼睛。
  这美好的自然的赋与
  她更给添上艺术的装饰:
  在家中的宴会上,她常常
  弹奏一曲,使座客神往。
  多少权贵和富豪,一群群
  都曾跑来向玛丽亚求婚,
  多少青年为她在暗中神伤。
  然而在她平静的心坎
  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只知在家门里,和一群女伴
  嬉笑,游玩,度过无忧的光阴。
  
  但是才多久!鞑靼的铁骑
  像流水似地涌进了波兰:
  转眼间,就是谷仓的火
  也不曾这样迅速地蔓延。
  原是一片锦绣的山河
  给战争摧毁得破碎零落;
  太平的欢乐不见了,
  树林和村庄一片凄凉,
  高大的王府也已空旷,
  玛丽亚的闺房寂然无声……
  在家祠里,那威武的祖先
  还在作着寒冷的梦,
  但新的坟墓,悬着冠冕
  和纹章,又添在他们旁边……
  父亲安息了,女儿已被俘,
  刻薄的强人承继了王府,
  整个河山到处荒凉,
  在重轭之下忍受着屈辱。
  
  1821-1823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普希金 Pushkin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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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注释】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写于普希金被沙皇流放的日子里。那时俄国革命如火如荼,诗人却被迫与世隔绝。在这样的处境下,诗人仍没有丧失希望与斗志,他热爱生活,执著地追求理想,相信光明必来,正义必胜。诗中阐明了这样一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当生活欺骗了你时,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在苦恼之时要善于忍耐,一切都会过去,未来是幸福、美好的。生活中不可能没有痛苦与悲伤,欢乐不会永远被忧伤所掩盖,快乐的日子终会到来。第二节,诗人表达了心儿永远向着未来的积极人生态度,并告诉人们,当越过艰难困苦之后再回首那段往事时,那过去的一切便会变得美好起来。这是诗人人生经验的总结,也是生活的真谛。
这首诗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短短八句,都是劝告的口吻──按常理这是诗歌创作要尽力避免的,但这首诗却以说理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其原因在于诗人以平等的娓娓的语气写来,语调亲密和婉,热诚坦率,似乎诗人在与你交谈;诗句清新流畅,热烈深沉,有丰富的人情味和哲理意味,从中可以让人感受到诗人真诚博大的情怀和坚强乐观的思想情绪。
这首诗问世后,许多人把它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成为激励自己前进的座右铭。

【赏析】 这首诗肯定是普希金的瞬间之作,灵光一闪。
最早读这首诗还是少年时代,感受还不怎么深,对人生,对世界,只是觉得这诗很美,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音节铿锵,富于韵律,令人向往。
但当时觉得整首诗味道有点怪,似乎太消沉,对“忧郁”这样的词不理解,象太灰暗。
经历了很多年,才觉得这诗深刻。
原因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幸,古往今来,谁不曾被生活蒙蔽过呢?认识生活是那么容易吗?而人是个永远的矛盾体,社会人生又常常是另一个迷。历尽创伤,伤痕累累……谜底揭开,我们看见了世界的真相。
人生的体验,应该是丰富多彩、积极乐观的,各种体现都是宝贵的人生财富。

怎样理解“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这两句诗的含义?
这两句诗道出了人生体验中一种极为普遍的感觉。在这里,诗人是说,现在如果你因受生活的欺骗而心中忧郁,只要“镇静”,“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那么,将来回想的时候,反而会觉得很美好。诗人在这里是要强调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而反对悲观消极的人生态度。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人生的体验应该是丰富多样、积极乐观的,各种体验都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都有助于把握人生。

我曾经爱过你
普希金 Pushkin
戈宝权 译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象我爱你一样。
我就要沉默了
普希金 Pushkin
戈宝权 译  我就要沉默了!然而,假如这琴弦
  能在我忧伤时报我以低回的歌声;
  假如有默默聆听我的男女青年
  曾感叹于我的爱情的长期苦痛;
  假如你自己,在深深的感动之余,
  能将我悲哀的诗句悄悄地低吟,
  并且喜欢我心灵的热情的言语……
  假如你是爱着我……哦,亲爱的友人,
  请允许我以痴情怨女的圣洁之名
  使这竖琴的临终一曲充满柔情!……
  于是,等死亡的梦覆盖着我永眠,
  你就可以在我的墓瓮前,感伤地说:
  “我爱过他,是我给了他以灵感,
  使他有了最后的爱情,最后的歌。”
  
  1821
一切都已结束
普希金 Pushkin
杜承南 译  一切都已结束,不再藕断丝连。
  我最后一次拥抱你的双膝,
  说出这令人心碎的话语,
  一切都已结束--回答我已听见。
  我不愿再把你苦追苦恋,
  我不愿再一次把自己欺诳;
  也许,往事终将被我遗忘,
  我此生与爱情再也无缘。
  你年纪轻轻,心底纯真,
  还会有许多人对你钟情。
  
  1824
为了怀念你
普希金 Pushkin
乌兰汗 译  为了怀念你,我把一切奉献:
  那充满灵性的竖琴的歌声,
  那伤心已极的少女的泪泉,
  还有我那嫉妒的心的颤动。
  还有那明澈的情思之美,
  还有那荣耀的光辉、流放的黑暗,
  还有那复仇的念头和痛苦欲绝时
  在心头翻起的汹涌的梦幻。
  
  1825
查良铮 译  我来看你,一群活跃的梦
  跟在我后面嬉笑,飞旋,
  而月亮在我右边移动,
  也健步如飞,和我相伴。
  我走开了,另外一些梦……
  我钟情的心充满了忧郁,
  而月亮在我的左上空
  缓缓地伴着我踱回家去。
  我们诗人在孤独中
  永远沉湎于一些幻想,
  因此,就把迷信的征象
  也织入了我们的感情。
  
  1829
丘琴 译      我看到了死神;就在这里,
    在我的寂静的门坎旁。
    我望见了墓地;墓门大开,
  我的希望飞向那里,飞向那里……
      我将死去--谁也不会发现
    我青年时代的模糊的足迹,
      我的双眸的最后一瞥
    也不会遇到可人儿的顾盼。
  …………………
  别了,凄凉的世界,在这里,对我来说
    是一条深渊上暗晦的人生之路,
      在这里,生活没有减轻我的痛苦,
    在这里,我爱过,而爱的权利却被剥夺!
      蔚蓝色的天幕,
  可爱的山岗,小溪欢快的歌吟,
      你,清晨呵--灵感的时分,
  你们,神秘森林中的静静的绿荫,
  一切呵,我最后一次告别你们。
  
  1829
在自己祖国的蓝天下
普希金 Pushkin
魏荒弩 译  在自己祖国的蓝天下
    她已经憔悴,已经枯萎……
  终于凋谢了,也许正有一个
    年轻的幽灵在我头上旋飞;
  但我们却有个难以逾越的界限。
    我徒然地激发自己的情感:
  从冷漠的唇边传出了她死的讯息,
    我也冷漠地听了就完。
  这就是我用火热的心爱过的人,
    我爱得那么热烈,那么深沉,
  那么温柔,又那么心头郁郁难平,
    那么疯狂,又那么苦痛!
  痛苦在哪儿,爱情在哪儿?在我的心里,
    为那个可怜的轻信的灵魂,
  为那些一去不返的岁月的甜蜜记忆,
    我既没有流泪,也没有受责备。
  
  1826
我的名字对你能意味什么
普希金 Pushkin
查良铮 译  我的名字对你能意味什么?
  它将死去,象溅在遥远的岸上
  那海浪的凄凉的声音,
  像是夜晚的森林的回响。
  在这留作纪念的册页上,
  它留下的是死沉沉的痕迹,
  就仿佛墓碑上的一些花纹,
  记载着人们所不懂的言语。
  它说些什么?早就遗忘了
  在新鲜的骚扰和激动里,
  对你的心灵,它不能显示
  一种纯洁的、柔情的回忆。
  然而,在孤独而凄凉之日,
  你会抑郁地念出我的姓名;
  你会说,有人在怀念我,
  在世上,我还活在你的心灵……
  
  1830
戈宝权 译  你看见那个站在峭岩上的少女吗?
  穿着白色的衣裳,高临在波涛之上,
  就是当大海在风暴的烟雾中喧腾,
  和海岸在嬉戏,
  就是当雷电的金光
  时时刻刻用赤红的光芒照亮了她,
  而风在打击和吹拂
  她飘荡着的轻纱的时光?
  在风暴的烟雾中的大海,
  在闪光中失掉蔚蓝的天空,都是美丽的;
  但是相信我吧:就是那个站在峭岩上的少女,
  她比波浪、天空和风暴,还更漂亮。
  
  1825
是时候啦
普希金 Pushkin
戈宝权 译  是时候啦,我的朋友,是时候啦!心儿要求安静--
  日子一天天地飞逝过去,每一小时都带走了一部分生命,
  而我和你两个人还想长久地生活下去,
  但也可能--就突然死亡,
  在世界上没有幸福,但却有安静和志向。
  我早就对那个令人羡慕的命运抱着幻想--
  我这个疲倦的奴隶啊,早就打算逃避到
  那能从事写作和享受纯洁的安乐的遥远的地方!
  
  1834
被你那缠绵悱恻的梦想
普希金 Pushkin
苏杭 译  被你那缠绵悱恻的梦想
  随心所欲选中的人多么幸福,
  他的目光主宰着你,在他面前
  你不加掩饰地为爱情心神恍惚;
  然而那默默地、充满忌妒地
  聆听你的自白的人又多么凄楚。
  他心里燃烧着爱情的火焰,
  却低垂着那颗沉重的头颅。
  
  1828
伊戈尔远征记(节选)
佚名 Yi Ming
俄罗斯十二世纪的史诗  伊戈尔等待着亲爱的兄弟符塞伏洛德
  而勇猛的野牛符塞伏洛德对他这样说:
  “唯一的弟兄,
  仅有的光明——
  你,伊戈尔啊!
  我们俩都是斯维雅托斯拉维奇。
  我的兄弟啊,请奋起
  自己快捷的战马,
  而我的马,却早已在
  库尔斯克近郊披鞍待发。
  而我的库尔斯克人,都是有经验的战士:
  在号声中诞生,
  在头盔下长大,
  用长矛的利刃进餐,
  他们认识道路,
  他们熟悉山谷,
  他们紧张起弓弦,
  打开了箭囊.
  磨快了马刀;
  他们纵马奔驰,好比原野上的灰狼,
  为自己寻求荣誉,为王公寻求荣光。
  
  这时候伊戈尔踏上金镫,
  在旷野里开始趱行。
  太阳用黑暗遮断了他的道路;
  夜向他轰鸣着大雷雨,并将鸟儿都惊醒
  还响起了野兽的吼啸;
  枭妖蓬松起羽毛—一
  吩咐那——未知的土地
  伏尔加,
  波莫列,
  波苏列.
  苏罗什,
  柯尔松,
  还有你.特穆托罗康的神像,全都快来倾听
  于是波洛夫人在未修辟的道路上
  奔向大顿河;
  午夜里,他们的大车辚辚地喧嚷着,
  好比一群被惊起的天鹅。
  而伊戈尔率领着战士奔向顿河!
  要知道,鸟儿在橡树上窥伺着
  他的灾祸;
  豺狼在幽谷里嗥起
  雷雨;
  山j鹰尖声地召唤野兽来衔取骨骸;
  狐狸狂吠着那红色的盾牌。
  
  啊,俄罗斯的国土!你已落在岗丘的那边了
  
  幽略的长夜降临了。
  晚霞失去了光辉,
  大雾遮没了原野。
  夜莺的啼啭入睡了,
  寒鸦的噪语已经苏醒。
  俄罗斯人以红色的盾牌遮断了辽阔的原野
  为自己寻求荣誉,为王公寻求光荣。
  
  星期五的清晨
  他们击溃了邪恶的波洛夫的大军.
  像利箭一样散布在原野上,
  他们俘掳了波洛夫的美丽姑娘
  还抢走她们的黄金,
  绫罗绸缎
  和名贵的绣锦。
  用被单,
  用斗篷,
  用皮袄,
  还有波洛夫人的各式各样的珍珠宝物
  在沼泽、泥拧的地方
  他们开始铺搭一座座的桥梁。
  勇敢的斯维雅托斯拉维奇掳获了——
  一面红色的军旗.
  一幅白色的旌幡.
  一支红色的权杖.
  一根投色的矛杆!
  
  奥列格的勇敢的后裔在原野里瞌睡沉沉
  飞得多么遥远啊!
  他生来原不是为了凌辱
  苍鹰.
  白隼,
  和你,黑色的乌鸦啊.
  邪恶的波洛夫人!
  戈扎克像灰狼似地奔跑,
  而康恰克给他指引通向大顿河的道路。
  
  第二天的清晨,
  血的朝霞宣告了黎明,
  黑色的乌云从海上升起,
  想要遮蔽四个太阳,
  那蓝色的闪电在乌云中跃动。
  巨大的雷声将要轰响了!
  大雨将像乱箭一样从大顿河的对岸袭来!
  在卡雅拉河上,
  在大顿河旁边,
  这里长矛要断了, .
  那里砍在波洛夫人头盔上的马刀要钝了!
  
  俄罗斯的国土!你已落在岗丘的那边了!
  现在风,斯特里鲍格的子孙啊,正将一阵阵乱箭
  从海上吹向伊戈尔的勇敢的军队。
  大地鸣响着,
  河水正浊涛滚滚地流,
  飞法遮盖了田野, ·
  那些军旗说:
  波洛夫人从顿河.
  从海上涌来,
  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俄罗斯的军队。
  魔鬼的儿女们以呐喊隔断了原野,
  而勇敢的俄罗斯人用红色的盾牌遮断了原野。
  
  勇敢的野牛符塞伏洛德!
  你站在战场上,
  把利箭向敌军纷纷射去,
  用钢剑劈击他们的头盔!
  野牛啊,
  你的金盔闪耀着,你跑向哪里,
  哪里就有波洛夫人的邪恶的头颅落地。
  阿瓦尔人的头盔也全被你锋利的马刀
  砍碎了,勇猛的野牛符塞伏洛德!
  弟兄们,对于这位忘记了荣誉和财富,
  和车尔尼戈夫城中父亲的黄金宝座,
  和自己所娇宠的、美丽的戈列葆甫娜的爱情与抚慰
  的人,
  那身上的创伤还算得了什么?
  
  度过了特罗扬的世纪,
  又度过了雅罗斯拉夫的时代,
  奥列格的、奥列格·斯维雅托斯拉维有的
  那些远征也都成了过去。
  
  要知道,那奥列格用宝剑铸成叛逆,
  井将箭镞播种在大地。
  他在特穆托罗康城一踏上金镫,
  那昔日的大雅罗斯拉夫使听见叮叮的响声,
  而符塞伏洛德的儿子符拉季米尔啊,
  每天早晨都在车尔尼戈夫堵起自己的耳朵。
  豪语把鲍里斯·维雅契斯拉维奇
  送上了法庭,
  并因那对奥列格的凌辱,
  它在卡尼纳河上
  为勇敢而年轻的王公锦上绿色的丧罩。
  就从这卡雅拉河上,斯维稚托鲍尔克命令把自己的
  父亲
  用匈牙利的溜蹄马
  运回基辅的圣·索菲亚教堂。
  那时候,在奥列格·戈里斯拉维奇时代,
  内讧的种子播下了,而且芽儿已在萌动。
  
  达日吉鲍格的子孙的财富毁灭了;
  人的生命在王公们的叛乱里缩短了。
  那时候俄罗斯国土上很少听到农民们的喊叫
  但乌鸦却一面分啄着尸体,
  一面呱呱地叫个不停,
  而寒鸦也在倾谈着自己的话语,
  打算飞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那是发生于往昔的战斗和远征中。
  但像这样的战斗却还不曾听见说!
  从清早到夜晚, .
  从夜晚到天明,
  利箭纷飞着.
  马刀在头盔上铿铿地砍,
  钢矛喀嚓喀嚓破裂着
  在那不知名的原野,
  在波洛夫的土地中间。
  马蹄下的黑土中撒满了尸骨,
  浸透了鲜血:
  忧愁的苗芽已在俄罗斯国土上长出。
  
  黎明前,从远方
  那是什么在朝我的耳边叫嚣,
  那是什么在朝我的耳旁鸣响?
  伊戈尔在召回自己的军队,
  因为他疼惜亲爱的兄弟符塞伏洛德。
  厮杀了一天,
  又一天;
  而在第三天的晌午,伊戈尔的军旗纷纷倒落
  这时弟兄二人在急湍的卡雅拉河岸分了手;
  这时血酒不够了,
  这时勇敢的俄罗斯人结束了他们的洒宴:
  他们让亲家们痛饮.而自己
  却为俄罗斯国家牺牲了。
  青草同情地低下头来.
  而树木悲凄地垂向地面。
  
  要知道,弟兄们,忧郁的时代来到了,
  荒漠已经把军队掩盖。
  屈辱在达日吉鲍格子孙的军队中站起来
  像一位少女,她踏上了特罗扬的国土,
  用自己的天鹅的翅翼在顿河旁边的
  蓝色的海上拍击; ‘
  水花四溅,她在排遣著大量的时光。
  王公们抗击邪恶人的斗争停止了,
  因为弟兄对弟兄说道:
  “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
  关于小的事情
  王公们就说“这是大的”,
  于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制造了叛乱。
  而那邪恶的人便节节胜利地、从四面八方
  侵入俄罗斯的国土。
  
  啊,那殴打鸟儿的苍鹰飞远了,——飞向迢迢的海滨!
  伊戈尔的勇敢的军队再也不会苏醒!
  卡尔娜和热丽亚②对那牺牲的军队大声呼唤着
  用火角散布着熊熊的焰柱
  在俄罗斯的国土上奔驻着。
  俄罗斯的妇女们一面哭泣,—面悲诉
  ‘我们怎么想也想不来、
  怎么盼也盼不到、
  怎么瞧也瞧不见
  自己的那些亲人,
  而我们手里就没有积攒下寸金分银。”
  
  弟兄们,基辅悲伤地呻吟起来,
  而车尔尼戈夫也在沮丧地吟叹了。
  忧愁在俄罗斯国土上泛滥;
  大量的悲哀在俄罗斯国土上奔流。
  王公们自己给自己制造了叛乱,
  而那邪恶的人,
  节节胜利地侵袭着俄罗斯国土,
  并且要征敛每户一张松鼠皮的贡赋。
  
  因为那两个勇敢的斯维雅托斯拉维奇,
  伊戈尔和符塞伏洛德,
  已经以自己的不睦唤醒了诡谲的阴谋,
  而他们的父亲
  威武的基辅大公原已以自己的威严
  将这论调的阴谋粉碎
  他用自己的雄师
  和钢剑把波洛夫人击溃,
  攻入了他们的疆土.
  踏破了丘陵和山谷,
  搅浑了江河和湖泊,
  填干了激流和沼泽。
  像一阵旋风,把邪恶的柯比雅克
  从海湾、从波洛夫人那钢铁般的
  大军中攫夺过来:
  于是柯比雅克倒毙在基辅城、
  在斯维雅托斯拉夫的武士殿。
  这时德意志人和威尼斯人,
  这时希腊人和捷克人
  都在把斯维稚托斯拉夫歌颂,
  都在谴责伊戈尔公,
  他把财帛沉溺在波洛夫的卡雅拉河的河底
  向里边倾倒了俄罗斯的黄金。
  这时,伊戈尔公翻下金色的马鞍、
  踏上奴隶的马镫。
  城垒在垂头丧气,
  而欢乐都已匿迹消踪。
  
  (魏荒弩译)
  沉默
  
  
  沉默吧,隐匿你的感情,
  让你的梦想深深地藏躲!
  就让它们在心灵深处
  丹冉升起,又徐徐降落,
  默默无言如夜空的星座。
  观赏它们吧,爱抚,而沉默。
  
  思绪如何对另一颗心说?
  你的心事岂能使别人懂得?
  思想一经说出就是谎,
  谁理解你生命的真谛是什么?
  搅翻了泉水,清泉会变浊,——
  自个儿喝吧,痛饮,而沉默。
  
  只要你会在自己之中生活,
  有一个大千世界在你心窝,
  魔力的神秘境界充满其中.
  别让外界的喧嚣把它震破,
  别让白昼的光芒把它淹没,——
  倾听它的歌吧,静听.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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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马
  
  
  海马呀海马.奔驰不停,
  披着白绿色的马鬃;
  一会儿你柔和温驯,
  一会儿又顽皮放纵。
  在上帝宽广的牧场上,
  暴烈的龙卷是你的食粮,
  上帝练得你爱跳爱蹦,
  尽情驰骋,自由奔放。
  
  我爱疾奔如飞的你,——
  显示着你傲视一切的威力,
  散乱着又长又密的鬣毛,
  全身冒着汗和蒸汽,
  向海岸猛烈冲击、进迫.
  一声长嘶迸发出欢乐,
  蹬得海岸蹄声轰响,
  接着——散成一天飞沫!……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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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暮
  
  
  请朗明净的秋日之募里
  有一种动人的神秘的美……
  树林呈现出不祥的华丽,
  绯红的秋叶在低语微微;
  
  宁静的蓝天,轻轻的雾霭,
  笼罩着孤苦凄凉的地面,
  时而有一阵冷风突如其来,
  仿佛是风暴将临的预感。
  
  一片枯萎疲惫,万物凋谢,
  柔顺的微笑笼罩着一切,——
  在理性生物身上,这称作
  面对苦难时的崇高的羞怯。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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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啊,你为什么哀号?
  
  
  夜风啊,你为什么哀号?
  为什么怨恨地狂叫?
  你奇怪的声音合有何意——
  时而低诉,时而长啸?
  你用我心灵理解的语言
  诉说不可理解的痛苦,
  还断断续续从中挖出
  那么些疯狂的音符!……
  
  啊,别唱这可怕的歌曲,
  别歌唱太古的混浊之世!
  你瞧黑夜的灵魂世界
  正贪婪地听它们心爱的故事!
  它急于冲出凡人的心胸,
  它渴望把自己汇入无穷!……
  别吵醒那些沉睡的风暴吧,——
  它们脚下,混浊已在晃动!……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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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影汇合了青灰的阴影
  
  
  阴影汇合了青灰的阴影,
  色彩己暗淡,声音已入梦,
  生命和运动都化成了
  昏暗的朦胧.遥远的嗡鸣……
  只听得那不可见的飞蛾
  轻舞粉翅,漫游夜空……
  啊!难言的忧郁的时辰!
  万物在我中,我在万物中……
  
  暮色啊,睡眼惺松而静寂,
  请默默流进我的心底。
  让安静、慵懒、芬芳的香气
  一齐注入,而使心灵平息。
  用“忘却自我”的昏天黑地
  把情感充满,直到漫溢!
  让我尝到灭亡的滋味吧,
  和瞌睡的世界化为一体。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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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昼与夜
  
  
  按照天神的至圣的意图,
  用一幅金线编织的帷幕
  遮盖神秘的魂灵世界.
  把下界的无名深渊罩住。
  白昼,就是这光华之罩,
  白昼,是天下众生的踊跃,
  它是众人和众神之友,
  它是伤痛的灵魂之药。
  
  白昼消亡,黑夜光降,
  她从这劫数难逃的世界上,
  揭开了神赐的帷幕,
  把它全部撕下,弃之一旁。
  于是深渊在我们面前裸露,
  充满着恐怖、阴暗和烟雾,
  我们和它之间竟毫无遮拦,——
  这就是人怕黑夜的缘故。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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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一双眼睛
  
  
  我见过一双眼睛——啊,那眼睛
  我多么爱它的幽黑的光波!
  它展示一片热情而迷人的夜。
  使被迷的心灵再也无法挣脱。
  那神秘的一瞥啊,整个地
  呈现了她深邃无底的生命
  那一片柔波向人诉说着
  怎样的悲哀.怎样的深情!
  
  在那睫毛的浓浓的阴影下,
  每一瞥都饱合深深的忧愁,
  它温柔得有如幸福的感觉,
  又像命定的痛苦.无尽无休。
  
  啊,每逢我遇到她的目光,
  我的心在那奇异的一刻
  就无法不深深激动:看着她,
  我的眼泪会不自禁地滴落。
  
  (查良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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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初秋的日子里
  
  
  在初秋的日子里,
  有一段短暂而奇效的时光,——
  白昼像水晶段透明,
  黄昏更是灿烂辉煌……
  
  方才镰刀踊跃,谷穗倒卧,
  而今极目四望一片空阔,
  喉有那纤细的蜘蛛丝
  在空闲的犁沟上闪烁。
  
  空气更空旷,鸟声已绝灭
  但还未感风雪临近的威胁,
  只有一片纯净温暖的蔚蓝
  向正在休息的田野倾泻……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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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的天色多么郁闷
  
  
  夜的天色多么郁闷,
  黑影四面围困,云密雾浓.
  这既非威胁也非沉思.
  这是一场沉重不安的梦。
  唯有天边的闪电燃起火花
  此明彼天,此应彼答,
  像一伙又聋又哑的妖魔
  正在进行无声的对话。
  
  也许是由于一个暗号,
  天空霎时间烧亮了一角,
  于是从黑暗中突然显现
  田野和远处森林的浮雕。
  然后一切又沉入黑暗之中
  一切复归于敏感的沉静.
  仿佛是在那儿—一在天庭
  正在决定某种神秘的事情。
  
  (飞白译)
  不,我不是拜伦
  
  
  不,我不是拜伦,我是另—个人
  虽被选中,却还默默无闻,
  像他一样被世界放逐,
  却怀有俄罗斯的灵魂。
  我更早开始,也将更早结束
  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一堆破碎的希望沉在心底,
  就像沉在海底深处。
  海洋阿,阴郁,沉默,
  谁能把你的秘密猜度?
  谁能把我的思想说破?
  我——或上帝—一或竟无人能说!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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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
  
  
  在大海的蒙蒙青雾中
  一叶孤帆闪着白光……
  它在远方寻求什么?
  它把什么遗弃在故乡?
  
  风声急急,浪花涌起,
  桅杆弯着腰声声喘息……
  啊,——它既不是寻求幸福,
  也不是在把幸福逃避!
  
  帆下,水流比蓝天清亮,
  帆上,一线金色的阳光……
  而叛逆的帆呼唤着风暴,
  仿佛唯有风暴中才有安详!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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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
  
  
  我爱你,我的百炼精钢铸成的短剑,
  我爱你,我的光亮而又寒冷的朋友。
  阴郁的格鲁吉亚人为复仇把你铸造,
  自由的契尔克斯人磨快你为了战斗。
  
  一只百合般的纤手在那送别的时候
  把你赠送给我,作为永远的纪念物,
  在你的锋刃上第一次流淌的不是血,
  而是那晶莹的眼泪——痛苦的珍珠。
  
  那双黑色的眼睛,当它对我凝视时,
  整个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难解的悲伤,
  正如同你的钢锋在这摇曳的灯光前,
  时而昏暗,时而又发射出闪闪寒光。
  
  你是我的伴侣,爱情的无言的保证,
  流浪人将要把你看作他很好的榜样:
  是的,正如你一样,我的钢铁朋友,
  我也永远不变,我的心也永远坚强。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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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国
  
  
  我爱祖国,但却用的是奇异的爱情!
  连我的理智也不能把它制胜。
  无论是鲜血换来的光荣,
  无论是充满了高傲的虔诚的宁静,
  无论是那远古时代的神圣的传言,
  都不能激起我心中的慰籍的幻梦。
  
  但是我爱——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它那草原上凄清冷漠的沉静,
  它那随风晃动的无尽的森林,
  它那大海似地汹涌的河水的奔腾,
  我爱乘着车奔上那村落间的小路,
  用缓慢的目光透过那苍茫的夜色,
  惦念着自己夜间住宿之处,迎接着
  道路旁点点微微颤动的灯火。
  
  我爱那野火冒起的轻烟,
  草原上过夜的大队车马,
  苍黄的田野中小山头上,
  那一对闪着微光的白桦。
  我怀着人所不知的快乐,
  望着堆满谷物的打谷场,
  覆盖着稻草的农家草房,
  镶嵌着浮雕窗板的小窗,
  而在有露水的节日夜晚,
  在那醉酒的农人笑谈中,
  观看那伴着口哨的舞蹈,
  我可以直看到夜半更深。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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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伦勃朗画
  
  
  阴郁的天才啊,你是理解
  热情和灵感的激动、飞跃、
  那场沉痛而又杂乱的梦
  和拜伦使人惊异的一切。
  我看到你用粗犷的笔触
  画出的那半掩半露的脸;
  在是否穿着神圣的僧衣、
  流亡他乡的闻名的青年?
  或许,什么不可知的罪行
  截杀了他的崇高的思想;
  四围都昏暗:他那高傲的
  目光闪烁着怀疑和哀伤。
  或许,这只是一幅写生画,
  这国脸并不是什么理想!
  或者是在痛苦年代里
  你自己画着自己的肖像?
  但是冰冷的目光永远地
  猜不透深不可测的秘密,
  而这幅不比寻常的创作
  是对无情者严厉的责备。
  
  1830年
  余振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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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
  
  
  天使飞翔在子夜空中,
  口里吟唱轻柔歌声;
  月亮、星辰和朵朵翳云,
  潜心谛听神圣声音。
  
  他歌唱天国花园清荫下,
  纯贞的精灵无比欢欣;
  他歌唱伟大至高的上帝,
  赞美中不含假意虚情。
  
  他抱来一个年幼的生灵,
  送给悲哀与眼泪的尘世;
  歌声留在童稚心中,
  没有歌词,却不消逝。
  
  那生灵饱受人间苦难,
  心中怀着美好希望;
  尘寰的歌曲令他厌烦,
  怎能替代天国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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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
  
  
  天上的云啊,永恒流浪者!
  似茵绿草毯,如一串珍珠;
  从可爱的北方匆匆奔南国,
  同我一样,像放逐的囚徒。
  
  是谁逼迫你:命运的决定?
  隐秘的嫉妒?公然的诽谤?
  折磨你的是心中的内疚,
  抑或朋友们恶毒的中伤?
  
  不,荒凉的田野令你厌倦,
  狂热和惆怅与你格格不入;
  你一贯冷静,永远向往自由,
  没有祖国,也就没有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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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自水木清华
  在宇宙中
  
  
  在宇宙中,在天体闪烁的微光中,
  有一颗星球的名字常挂在我口中……
  这不是因为我对它特别钟爱,
  而是因为我们在其上日显衰容。
  
  当疑虑沉重到难以容忍,
  我也只向它祈求宽容,
  这不是因为它能使我心情欢快,
  而是因为和它一起我无须照明。
  
  选自《柏木雕花箱》,1909年4月3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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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go(自我)
  
  
  我是一代病人羼弱的子孙
  岂敢追寻奥林普斯山上的玫瑰花丛,
  滚滚春雷和海浪的轰鸣
  无论什么都不会使我动情。
  
  使我心动的是玻璃窗上映出的一抹晕红
  和远处嶙峋低泣的群峰,
  桌上那一束束凋萎的玫瑰
  及火红的晚霞绘出的花纹。
  
  头脑里装满了奇美的梦境,
  奇幻而非人世的臆想令我动情,
  我浑身颤栗陶醉于迷蒙的梦中
  把焚书里已忘的字句狂吻……
  
  《白银时代俄国诗人》,第一卷,第230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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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闷的怀想
  
  
  涂满墨迹的那一页,
  永远展现在我的眼前。
  可离开人群哪里又是我的归宿,
  我无处可逃,哪里能让我躲开那些夜?
  
  所有活物都变得那么遥远,
  所有不存在者都历历如在眼前,
  它们凝成令人难以忘怀的字句,
  凌晨,变成黢黑难辨的斑点。
  
  我全身心沉浸在那边,无力答辩,
  海市蜃楼般的字母隐隐在那里显现……
  ……家里有孩子时我喜欢,
  也喜欢孩子在啼苦的每一个夜。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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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罗曼司
  
  
  望着你,我心境恬淡,
  可心头的郁闷无法排遣……
  今天天气闷热令人疲倦,
  而太阳却躲在云气的后面。
  
  我知道是梦使我缱绻,
  可我毕竟还可以以梦消遣,
  而你呢,正在凋零的落叶
  落在林荫道上无用的枯竭……
  
  是盲目的命运使我们这样:
  在那边,只有上帝知道我们能否见面……
  而你知道吗?……·谨记来春路上
  且莫践踏枯叶!
  
  1903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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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的十四行诗·其二
  
  
  连阴天晦暗的旋风
  把公开的秘密保存……
  手镯上的铃铛时而沉默
  时而叮铛作声。
  
  偷来的幸福充满了惊恐――
  抹了蜜和毒药的冰凉的嘴唇
  我贪婪地啜饮,浑身
  被甜蜜的颤栗所震动。
  
  这是一个梦,是一团雾,灰蒙蒙,
  创造它只有你能行,
  沙沙的雪和依稀闪动的阴影,
  
  玻璃窗上热气蒸腾出细细的花纹,
  毛皮大衣、丁香和嘴唇
  共同构成温暖的和声。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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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雨后的夜晚温熙而又甜蜜。
  一轮明月闪现于白白的云隙。
  一只长脚秧鸡频频在潮湿的草丛中唱起。
  
  于是,我的嘴唇第一次和你狡黠的唇贴在一起。
  于是,一接触你,我的手臂便开始颤栗……
  刚过了十六年――从那时起。
  霍达谢维奇1918年1月8日同上书第575页
  题陀斯妥耶夫斯基像
  良心,使他成为先知和诗人,
  卡拉玛佐夫兄弟和群魔就活在他心中,――
  曾是导致他痛苦之火的一切,
  如今却是辉映在我们眼前光明的温情。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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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四行诗
  
  
  依旧是紫色的火焰正在收敛它的余光,
  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清晨泛着昏黄!
  依旧是窗框里映出的树影枝网
  今天仍是那一套,和昨天一样……
  
  只有一件事我乐于用它打发时光
  纸页上处处是银白的空行
  一只笔在纸上勾出茸茸的线条
  这工作须精细而又周详……
  
  太阳被包裹在雾中犹如狱中囚徒……
  何若坐上雪橇穿过昏暗走向田野,
  去看波翻云卷,――
  
  多么好,让铜哨充溢胸中,
  去往无边无际光滑的雪中
  在波浪形的山谷里滑行……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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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景
  
  
  这是不可思议之梦的月夜,
  充满病态、昏黄、死气沉沉,
  剧院中的云翳间浮出月华一轮;
  一道绿莹莹带状的灯光
  在纸做的槭树上摇晃。
  
  这是不可能之理想的月夜……
  但所有的线条都奇形怪状、凝然不动:
  ――这是你的面具还是你本身?
  
  瞧,一道道睫毛在微微颤动……
  一张张纸页在一页页地翻动。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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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坎上(十三行诗)
  
  
  我的嘴里被人吹进了一口气,
  她连同自己的火炬一起消失,
  于是,整个世界――无论此岸还是彼岸
  都发了病――在那个瞬间。
  
  她走了――生活之树的叶丛中
  从此散发着寒冷。
  从她成为不可企及者之时起
  我的岁月流逝得无影无踪。
  
  而生命欲越来越强烈地把我召唤,
  可无论何时也无论何人
  却再也无法使我们和解把我们评判,
  而我却深信:终有一天,在我之后
  她会重新到来――在没有我的时候。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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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与弦
  
  
  这臆语何等痛苦、暧昧!
  这玩意何等晦暗不明!
  摸琴摸了这么多年
  居然会认不出灯光下的琴弦!
  
  我们的存在究竟对谁有益?是谁
  点亮了这两张焦黄沮丧的脸……
  可突然间,琴弓感到,有人
  拿起它们,并把它们交溶。
  
  "啊,多么久了呵!借着黑暗
  请你回答我一句话,你是原来的你吗?"
  于是,琴弦开始和琴弓亲吻,
  发出响声,但却在颤动。
  
  "我们是否从此便
  再不分离?我们分手已经够久?……"
  提琴答道:是的,
  可琴心却感到痛楚。
  
  琴弓一切都明白了,它停了下来,
  可琴膛里回声仍在颤动……
  原来人们所以为的音乐,
  原本是它们的苦痛。
  
  而那人却直到清晨
  都点着蜡烛……·琴弓在颤动······
  直到太阳升起它才发现
  它们疲倦无力地裹着黑天鹅绒。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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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和我在一起
  
  
  秋天――我的女友,你又和我在一起,
  可是,透过你光秃的树枝,
  云间的蓝天,还从未如此苍白,
  我也不记得几时有过如此死气沉沉的雪。
  
  我还不曾见过比你更黢黑的秋水
  不曾见过比垃圾更可哀的秋波,
  在你那破棉烂絮般的天空上,
  泛黄的乌云在以分离把我折磨。
  
  我呆若木鸡一般看着这一切直到终了……
  啊,瞧这空气清新得多么奇妙……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发现语言的秘密原本无聊。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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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厢里
  
  
  事多话多,这一切都够了,
  别笑了,让我们沉默,
  低空的云间飘散着雪霰,
  山间的月光多么冷漠。
  
  在天地不明所以的搏战中,
  爆竹柳浮现出它们黢黑的身影,
  我对你说:"明天见",
  "你我今天的帐,已经算清!"
  
  我只想透过糊着黏糊糊棉絮的车窗,
  了望光裸着的田庄,
  即便我罪无可挽也无妨,
  既不祈祷,更无幻想。
  
  而你何妨燃烧,何妨辉煌,
  你要我相信你已把一切宽恕……·
  就让那一抹朝霞燃烧如火吧,
  它周围的一切全都披着缟素。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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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陀斯妥耶夫斯基像
  
  
  良心,使他成为先知和诗人,
  卡拉玛佐夫兄弟和群魔就活在他心中,――
  曾是导致他痛苦之火的一切,
  如今却是辉映在我们眼前光明的温情。
  
  张冰 译
  金言
  
  
  秋说:"我要让万物一片金黄"。
  冬说:"一切将如我之所想"。
  春说:"冬天呵,哼,你就等着瞧吧"。
  春来了。满山遍野春装。
  
  太阳金光万道。毛莨一片金黄。
  河水翻波逐浪,小溪潺潺欢唱。
  万物欣欣向荣,草地绿意盎然。
  田野油润河水流淌。
  
  河水不到之处,草木葱笼,
  金黄的蒲公英转眼一片凋零,
  秋的话说完了。春天也已过去。
  喏,就连冬也过去了,当时一味逞雄。
  
  1912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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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我喜欢远处浆叶击打的波浪,
  我喜欢到处走走直到凶险的地方,
  坏事我不做,只是想看一看
  看我身后远处的篝火是如何不再闪亮。
  
  假如我出于理想把城池烧毁,
  冲天的火光将终生把我伴随。
  呵,我的兄弟!罗马毁于大火,放火的就是皇帝和诗人!
  让我和你一起放一把火,并把自己投入火中!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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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篮色的原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大海,
  和百花盛开的峡谷。
  我与世界面对面签订了和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战胜了冷漠无言的忘川,
  我创造了自己的理想。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
  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但我因此而受人喜爱。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而一旦天光熄灭,
  我也仍将歌唱……我要歌颂太阳
  直到人生的最后时光!
  
  张冰 译
  
  
  --------------------------------------------------------------------------------
  
  无题
  
  
  我是优美而又悠扬的俄罗斯话语的体现,
  所有其他诗人――我的前驱――都站在我的眼前,
  这话语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优美如歌
  它的美质――是我首次发现。
  
  我是出乎意料的转折,
  我是狂放恣肆的雷鸣,
  我是清澈透明的小溪,
  我为所有人又不属于任何人。
  
  它泡沫飞溅似断实连,
  它土石独特色彩鲜明,
  它是绿色五月林间的涛声,
  它的一切,我都理解,他用我也用。
  
  我像永恒的梦并和梦一样年轻,
  我强健清新因为我爱
  我爱自己更爱他人,
  因为我就是诗像诗一样清新。
  
  1901年
  
  张冰 译
  
  
  --------------------------------------------------------------------------------
  
  我对瞬间说:"停住"!
  
  或许,整个自然都是色彩的玛赛克?
  或许,整个自然都是众声的合唱?
  或许,整个自然只是数字和线条?
  或许,整个自然只是美的愿望?
  
  思想,没有衡量深度的尺度,
  任何力量无法阻挡春天行进的脚步。
  只有一种可能让我对瞬间说:"停住":
  打碎束缚思想的索链,让理想把思想锻铸。
  
  蓦然间,我们顿悟了众声的合鸣,
  我们看见无数色彩的交鸣,
  假使理想也无法测量深度,――
  那我们就在深渊中创造春风。
  
  1901年
  
  张冰 译
  
  
  --------------------------------------------------------------------------------
  
  
  双重生活
  
  
  我总爱自贬身份
  和自己的灵魂争论。
  有一年我吸足了海风,
  那一年我是所有人的陌生人。
  
  在异国,我抛别了亲人,
  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海浪的咆哮声,
  我沉浸在银色的雾幔里,
  我看见了辉煌壮丽的美景。
  
  无边无际翻着白沫的海水
  曾在我透明的眼中辉映,
  可对所有人来说,我是那么陌生,
  别人无法理解我的心灵。
  
  我理解了欢快的波浪是如何运动,
  我创作的诗句令人心情激动,
  我对我的变化是如此喜爱,
  而他人的一成不变无法使我动心。
  
  漂泊的岁月已经过去,
  我回到亲人身边寻求安宁,
  为了无以言喻的感伤,
  更为了抚弄银光铮亮的竖琴。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我的竖琴会放开歌喉,
  它的声音比叮铛作响的金币更明亮,
  比湛蓝的海水更高亢。
  
  1902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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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遗言
  
  
  我将不知疲倦的生活,
  我将永远和小溪流一起欢歌,
  朝霞火红它就在我心中,
  我是永恒的创造之火。
  
  把它的目光引向光明,
  我就是温柔的金光本身,
  而一旦游戏的法则改变,
  水银色的月华也一样使人动心。
  
  而一旦漆黑的夜晚降临,――
  一个光明的国度在我心中,
  我心中有永恒的光源,
  理想就是它的荣名。
  
  美是理想所催生,
  我用温柔的话语编织诗情,
  树上的旧叶长出新芽,
  诗行中开出一朵小花。
  
  无数个瞬间组成明亮的银河
  纷纷扬扬落进我的园中,
  万物争荣要学会爱梦,――
  最美的人懂得热爱生命。
  
  第79-80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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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
  
  
  假如你是冬雪
  并和雪一样冷峻,――
  那我尽管缱绻,
  也要变作严峻。
  
  我是光明所生
  不懂何为敌人,
  我要用热情的力量
  让积雪消融。
  
  我是永恒的力量
  自由充满心中,
  从前的事从不记量
  我的欢乐无尽。
  
  假如你力量增大
  凌辱他人逞强,――
  那就会有他人
  背诵我的诗行。
  
  张冰 译
  
  
  --------------------------------------------------------------------------------
  
  翅膀
  
  
  再不告别已不行,
  欲不告别又不能。
  人生道路多坎坷,
  长风送我万里行。
  
  那条道上人几行,
  死者队列在路上。
  权把星星作圣餐。
  小溪欢歌人兴旺。
  
  我们也走也飞翔,
  如同乌云飞天上。
  找到敌人来复仇!
  我们身上有翅膀。
  
  张冰 译
  
  
  --------------------------------------------------------------------------------
  
  
  痛苦的呻吟
  
  
  我是痛苦的呻吟,是烦闷的嘶吼。
  我是落到河底的一块石头。
  
  我是隐在水下水草的根茎。
  我是小河中睡莲苍白的面容。
  
  我是阴阳两界飘渺的幽灵。
  我是目光讲述的故事。我是无语的眼睛。
  
  我是理想的标志,只有与我和谐
  你才会用心灵说:"有一个彼岸世界"。
  
  张冰 译
  
  
  --------------------------------------------------------------------------------
  
  
  和解
  
  
  你使我,亲爱的祖国
  蒙受了平生最大的屈辱。
  
  为此我做了彻夜的祈祷,
  从此我心中春天永驻。
  
  考验的话是否还要我重复?
  苦难已过。心中长留痛苦。
  在怒火冲天的时刻,
  我把一切投入了烈火。
  
  生命万岁。战胜恶,
  黑暗充斥漫长的史册。
  可我们不能抛弃亲人,
  只有你在为我照明,祖国。
  
  张冰 译
  
  
  --------------------------------------------------------------------------------
  
  给叶莲娜
  
  
  呵,叶莲娜,叶莲娜,叶莲娜,
  快在我面前如幻像一般出现吧。
  你象浪花一样白皙而又美妙,
  飘渺在月色迷蒙的海面。
  
  你的理想向光明飞扬,
  你的心灵对黑暗开放。
  你是自由的永恒的夏天,
  从不知道冬天是何等模样。
  
  你的心灵对黑暗开放,
  可你在黑暗中犹如光明。
  从那时起我便与你永难离分,
  我是你的奴隶、兄长和诗人。
  
  你善于表达而又无须诉诸语言:
  你与美在一起美妙地生存,
  多么爱你美妙无比的酥胸,
  但爱你却又无须爱情。
  
  你对我说却又不用话语:
  我自由而却永世孤独,
  我象夜晚海浪的絮语,
  像傍晚时天际的新月。
  
  你尽管多变却又十分公正,
  你是海船的生命和死神。
  呵,叶莲娜,叶莲娜,叶莲娜
  你是海面上一朵美妙的奇葩。
  
  张冰 译
  
  
  --------------------------------------------------------------------------------
  
  无题
  
  
  在我的灵魂里,春天发出自然的喧闹,
  听起来却不像是一种号召。
  在一切生物中,只有人不是畸型儿,
  只有人是美丽的,哪怕美丽的只是部分。
  
  人,他可以对我说生动的话语,
  人,他和我一样,心中装满无边的苦难。
  只有人才会觉得尘世间的生活
  每分每妙都是那么新鲜。
  
  试想一下我们是多么幸福,
  到处都是高山巨川、海洋和森林,
  世界在向无限邈远的地方飞行,
  而统治这一切的是战无不胜的人。
  
  啊,我相信!到处都投下网罟,
  它覆盖了这颗星球上取之不尽的所有水系。
  此刻,在未来面前我们都只不过是些孩子。
  而蔚蓝色的天空呵,它是我们的!
  
  巴尔蒙特选集,莫斯科,1993年第102页
  
  张冰 译
  
  
  --------------------------------------------------------------------------------
  
  无题
  
  
  你说我像个女人,
  你说我不会判断和推论,
  你说我像条蛇似的滑溜,
  我都认了,我不敢争论。
  
  我的爱是男人的爱,我的整个身体也属于男性,
  可女性于我的心灵也分外亲近,――
  而这也就是当我和他人争论,
  我的说法为什么总那么朦胧。
  
  我爱女人,因为她是最后的秘密,
  而女人却喜欢尽量隐蔽,――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能也无法忍受
  公开承认这一最深刻隐蔽的秘密。
  
  可我在呼吸、在颤栗、我整个是那么美丽,
  我遗憾的只是我令你抑郁。
  来,靠近我:我来告诉你全部真相,
  可或许我只不过是想咬一口你。
  
  张冰 译
  
  
  --------------------------------------------------------------------------------
  
  
  无题
  
  
  你在这里
  这么近、这么近、你在这里,和我一起。
  我充满幸福。心里却装着暴风雨。
  你凝立不动,像土耳其宫女,
  你的眼睛半睁半闭。
  
  你爱何人?你要什么?
  你此刻有些倦意?还是早就开始疲倦?
  你在唱什么,说的又是何意,
  呵,你那朦胧却明亮的双眼?
  
  我的欢乐呵,请跟我一起,――
  我整个都是欲望,我整个就是暴风雨。
  我浑身充盈的,都只是你。
  快为我打开幸福之门!闭上双眼!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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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的格言
  
  
  我问自由的风,
  我怎样才能年轻。
  嬉戏的风儿对我说:
  "像烟和风一样轻灵!"
  
  我问广袤的海,
  什么是生活最伟大的格言。
  喧闹的大海对我说:
  "要像我一样永远奔腾澎湃!"
  
  我问高天的太阳,
  我怎样才能发出比朝霞更明亮的光。
  太阳没有回答我,
  可我的灵魂却听到了它的回答:"要发光!"
  
  张冰 译
  
  
  --------------------------------------------------------------------------------
  
  
  无题
  
  
  爱情的话语尚未被我说出口,
  压迫在我心中挤压我的胸口。
  呵,如果我是自由的第一线天光,
  啊,那你就是潺潺的小溪流。
  
  让我像依稀可见的一抹晨光,
  如理想一般辉映在你的河上,――
  让你永恒的美放射出光芒!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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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你可以闭上眼睛胡里胡涂地活着,
  对世上任何东西都不希求地过,
  你可以永远告别天国,
  以为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活着。
  
  你可以在沉默中渐渐冷漠,
  根本不计较渐次流逝的每个时刻,
  你可以像秋天的树叶落光了叶子,
  也可以像破灭的幻想一样萧索。
  
  你可以把想望的一切都放过,
  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对一切冷漠。
  但对过去,你不可慢待,
  更不能把它统统忘怀!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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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册
  
  我们是散失的史册
  ――给斯鲁切夫斯基
  
  
  如果世界产生于偶然,
  那它如何能不毁灭?
  如果世界的起源还是个待解之谜,
  那它如何会不震颤?
  
  如果在此岸之外的某个空间,
  有一位智者在统治世界,
  那为什么我那颗如吸血蝙蝠般的灵魂,
  要对撒旦大肆歌颂?
  
  为什么罪恶的午夜,
  要以活人作为自己的养料,
  为什么噩梦要在愤怒的狂欢节
  实施自己的创造。
  
  为什么人们刚刚知道什么是下作,
  或是刚把耻辱的滋味品尝过,
  又会迷信有什么人正在走近,
  用晦暗的目光去寻找光明。
  
  就这样我们全都在寻找什么,
  那东西我们只可意会而不可言说。
  理想的大门锁得紧紧,
  而我们则如烟云一般从空中滑过。
  
  我们远离所有的道路,
  我们到处都碰到悲哀的雾,
  我们是颠倒错乱的书则,
  我们是散失的史册。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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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的末日
  (十四行诗)
  
  
  生命的开端是五月的清晨,
  而毒化的泉水则是它的结局。
  临终前的暴风雨仍在把永恒谛听,
  人的灵魂颓丧于恐惧。
  
  惯于说谎的双唇将吁告生生压抑。
  对堕落的耻辱人们心里都很明戏。
  理性看到的地狱狂燥的灵魂在嘻戏。
  到处是忧愁永远是苦闷无语的郁悒。
  
  黯淡的午后折射着坟墓的返光,
  灵魂如林间的花瓣片片掉光,
  林火在呼啸、翻腾、在放光。
  
  天穹犹如刻出的金顶,
  最初闪烁的绝不是星星,
  它们散发腐烂的气息,
  它们是对春天的嘲弄。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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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中
  
  
  被判永久囚禁的我们,
  在冰凉的地板上栖身。
  昏暗中我们的目光执着而又凝固,
  一无所见是我们期待的眼睛。
  
  只有昏暗的灯从天花板上,
  放出依稀摇曳的光。
  只有我们那摇晃着的长长的身影,
  在拉长、在晃动、在彼此交融。
  
  所有的朋友都已忘掉了我们,
  只有野人、群兽和夜晚在把我们陪同,
  对太阳、月亮和星辰我们已不复记忆,
  任何人也无法帮助我们。
  
  狱墙从四面挤压着我们,
  这道铁箍越箍越紧,
  我们犹如鼠疫和黑暗本身,
  我们看不见彼此的面容!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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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之影儿
  
  
  我的不幸无法测度
  无法测度。哦,真的!无法测度。
  别人是烟,而我是烟的影儿,
  谁只要是烟,我都嫉妒。
  
  他们都在燃烧,烧成了灰烬,
  全都把自己交给了光明的梦,
  他们全都奔向自己命定的目标,
  奔向蓝色的苍穹。
  
  他们全都服从一个伟大的法则,
  他们全都驯顺地溶化在光明的黑暗。
  而我却像蛇一样爬上山坡,
  又被人将身体倒侧。
  
  我也想攀登高高的山峰,
  哪怕登上峰顶的只是个苍白的幽灵,
  他们是统一的,他们属于全体人,
  而我却在路上匍伏爬行。
  
  哎,连我也不知道我是何人,
  却总是期待于我自己本身,
  是什么挡住了我去往天堂之路,
  那里是我苦苦探寻的去处。
  
  1904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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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丝理
  
  
  从燕子到夜莺
  我的故事虽少却很完整。
  春天从家燕开始,
  而结束春天的,则是夜莺。
  
  随着第一批春燕和第一声春雷,
  用牛奶沐浴的青年成双结对,
  沐浴后白皙的你和姑娘在一起
  盛开的樱桃树下你不会成为累赘。
  
  温暖的燕窝你要小心呵护,
  那可是小雏燕心爱的乐土。
  若不然你脸上会出现雀斑,
  连丑姑娘也敢拿你打趣。
  
  当夜莺的歌声开始啼鸣,
  你要全身心关注和谛听。
  可它的歌声中也夹着林妖的笛声,
  你可不要跟着跑,这是个可恶的玩笑。
  
  有一种声音绕来绕去,滴滴哒哒,
  听我的,不要理它。
  可对隆隆声你要用心倾听,
  幸福会随着此声充溢你心中。
  
  布谷鸟的叫声时远时近,
  那是它在歌唱爱情。
  可你不要学布谷鸟的狡滑,
  不要像摆弄布娃娃似地玩弄爱情。
  
  让我们跟着夜莺放歌
  歌声直达蔚蓝色的苍穹。
  你要记住,鸟巢的神圣
  它直达太阳、星辰和天神。
  
  张冰 译
  
  
  --------------------------------------------------------------------------------
  
  
  波浪
  
  
  自古以来波浪总是孤伶伶。
  它总这样,数万年来持续至今。
  原子和原子在波浪中组成统一的面容,
  它蔚蓝色的精魂总是那么气势恢宏。
  
  它的各部分是那么协调,一个波峰接一个波峰。
  它身上没一处不是天衣无缝。波浪对波浪总是那么忠诚。
  大理石化成雾霰。它把鱼儿抛向空中
  抛给嘎嘎叫的海鸥――它们的腹中总是空空。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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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畸型儿·十四行诗
  
  
  呵,可怜的畸型儿,我苦涩地爱着你们,
  你们这些睁眼瞎们、跛子和驼背们,
  你们是不知何为自由的奴隶,一文不名,
  你们是被欢笑的波浪打翻的巨艋。
  
  而就连你们――残酷的自然――也是我的最亲,
  残忍母亲的痛苦的噩梦,――
  畸型的仙人掌,天仙子的幼芽,
  连毒蛇和蜥蜴也不屑一顾的种群。
  
  还有鼠疫、癫痫、黑暗、凶杀和不幸,
  蛾摩拉和萨多玛、盲人之城,
  欲望的野兽,张开双唇,――
  
  呵,祈祷辞中也有你们一份!
  为了永远欢乐的上帝,
  我为你们祝福,幸福将属于你们!
  
  1900年
  
  张冰 译
  
  
  --------------------------------------------------------------------------------
  
  
  无题
  
  
  自然也就是人世中的罗马并在其上有所反映。
  在透明得有如蓝色马戏场似的空气中,
  在田野集会场和松树林柱廊里,
  其国力的形象映入我们眼中。
  
  自然,就是同一个罗马,看来
  我们没有必要徒然把神祗们再次打搅,――
  有奴隶在沉默,有石头可建设!
  至于战争,你可以凭炮灰们的五脏去猜!
  
  1914年
  
  张冰 译
  
  
  --------------------------------------------------------------------------------
  
  
  无题
  
  
  可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只有微弱的声音
  残存在我朦胧的记忆中。
  
  起初,我曾想,名字是个六翼天使,
  轻盈的身体,会令他发窘,
  可几天后,我却和他交融
  溶化在可爱的阴影中。
  
  又一次,苹果树把它的野果失落,
  而隐秘的形象在我眼前闪现,
  他在渎神,他在把自己诅咒,
  在把嫉妒的火炭吞咽。
  
  幸福象一只金轮,滚动,
  满足着别人的意愿,
  而你却在追逐轻灵的春天,
  双手拨开云天。
  
  一切皆由天定,我们终究无法走出
  这个魔法的怪圈;
  处女地上富于弹力的丘岗
  身上披着紧绷的冬装。
  
  1920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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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神·十四行诗
  
  
  你是冷酷的幽灵、无所不能的精灵和恶魔,
  你是所有空间和所有时间的统治者,
  你的岁月里没有一天你没有丰饶的收成。
  没有一次战斗你不是夺旗者。
  
  你用坟墓里的安宁覆盖着无眠者的眼睛;
  和被判处拷打的不幸的人,
  你在尘封土埋的斗室里私语,象自由的风儿,
  把光明赐给那些处于黑暗中的人。
  
  你给所有人以安宁,
  包括那些心灵充满狂妄的
  疑心而苟苟营营的人。
  
  呵,帝王、统治者、忘川之鬼魂,
  我从灰烬的深渊里向你祈求:
  来吧。我在等。我渴望和平!
  
  张冰 译
  
  
  --------------------------------------------------------------------------------
  
  
  无题
  
  
  我在用理想捕捉正在消逝的日影,
  捕捉正在消逝的日影,
  我登上塔楼楼梯在颤动,
  楼梯在我脚下颤动。
  
  我登得越高远方越清晰,
  远处地平线的轮廓变得越清晰,
  我的身边响起一种声音,
  我的身边响起一种来自天地之间的声音。
  
  我登得越高所见越清新,
  沉睡的群峰变得越来越清新。
  告别的余辉似乎在把我爱抚,
  它那朦胧的余光似在把我温柔地爱抚。
  
  而在我脚下夜幕已然降临,
  沉睡的大地之夜已然降临,
  可白日的余辉仍在我眼前闪烁,
  白日的余辉仍在我眼前如火一般地闪烁。
  
  我懂得该如何捕捉消逝的日影,
  我一直往高登攀而楼梯也始终在颤动,
  楼梯在我脚下颤动。
  
  1894年
  
  
  --------------------------------------------------------------------------------
  
  
  林间的青草
  
  
  我喜欢林间的青草
  芳香的青草,
  它们的亲吻和嘻闹
  不复能再的丰饶。
  
  教堂的钟声
  遥远的回声,
  垂柳在沉睡的小溪边
  在昏暝中惺忪。
  
  已死者脸部的轮廓
  都是些不知其名者,
  骗人童话中的幽灵
  飘渺无根。
  
  所有在召唤和吸引我的一切
  都是谜
  心灵所受的永恒的创伤
  来自一个甜蜜的秘密。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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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乔治
  
  
  圣乔治杀死了恶龙,
  茫然四顾悲凉暗自生。
  他听不见喑哑的呻吟,
  他无法欢快,只是喜爱光明。
  
  为了上帝他气度从容,
  举起盾牌举枪对准敌人。
  可他心里思绪万千――
  他沉默不语,打败敌人的他自己也被战胜。
  
  圣乔治的坐骑奋起马蹄,
  愤怒地把路面敲击。
  通过一条坎坷的路他才来到这里。
  今后去往何方?归宿在哪里?
  
  圣乔治呵圣乔治,
  你在体验自己人生的巅峰!
  在巨蟒面前你是欢乐的英雄,
  可在死蟒前,你却突然失踪!
  
  19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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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神
  
  
  身躯伟岸是雷神
  金黄的髭须和霭的面容,
  他管领氤氲的乌云,
  犹如统治一个姑娘好年轻。
  
  雷神的思维疾如闪电,
  想做什么当下就实现。
  他那灼灼有神的双眸中,
  喷射着万道金星。
  
  雷神的激情比火浓,
  可是,他喜欢的东西一得到
  他就把它撕得一点儿都不剩,
  乌云一烧掉,你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1907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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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一位切尔卡斯姑娘
  
  
  我多么想、多么想把你比作一棵柔情似水的垂柳,
  像在倾听流水的和声一般,向水面低下你的头。
  
  我多么想、多么想把你比作一棵小白杨,
  浑身充满树脂的芳香,颤颤微微地向天空投出自己的目光。
  
  我多么想、多么想把你迷人的步态比作为姑娘,
  袅袅婷婷,如花枝招展,在风中摇荡。
  
  我多么想、多么想把你比作一位印度舞娘,
  翩然欲舞,用星星来把感情度量。
  
  我多么想、多么想把你比作·····可比喻的游戏
  已然陈腐,
  因为一切都昭然若揭:在女人当中,
  你是无可比附……
  
  1919年7月28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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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你
  
  
  我爱你,比爱大海、天空和歌唱更强烈,
  我爱你,比我活在世上的日子更久远。
  你只为我燃烧,像远方寂静中的一颗孤星,
  你是一艘船永不沉没,无论是在梦中,在波浪中,还是在雾中。
  
  我爱你全出于偶然,星眸一闪,一见衷情,
  我看见你犹如突然睁开了眼睛的盲人
  惊奇于世上已经有了如此精美的造型
  地上是如此丰盛,土耳其宝石与绿松石交溶。
  我记得。我记得你打开书,翻动着纸页微微作响。
  "哪怕心灵反映的是一块冰,也无妨吗?"我问。
  你对我璨然一笑,眼望着远处,凝神。
  我爱――爱我的爱情,并为所爱的人歌唱爱情。
  
  1932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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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暴力的耻辱和真理徒劳的哀泣,
  还有黑暗的愚昧、铁镣和皮鞭。
  人类的良心已然遍是创痕,
  野蛮、诽谤、坑蒙拐骗无法无天,
  先知蒙难,刽子手横行,
  
  人们倍受歧视,
  事业破碎支离,
  思想陈陈相因,
  幸福不可企及……
  
  我们不会为了现金
  而出卖人,
  却在为人们锻造镣铐,
  镣铐花样翻新,――
  
  镣铐非我们自身,它就是我们的需要,――
  这镣铐好不坚牢,
  可我们自己,从古至今
  身上并无罪行。
  
  谁是俘虏?谁又是自由人?
  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人都在支配他人的意志,
  把铁链造了一节又一节?
  
  谁是奴隶谁又是奴隶主?
  谁是创造者?谁又是雇工?
  算了吧,请除掉面具,
  露出你们的尊容。
  
  雷声隐隐,晦暗的天空,
  何等肃杀,这敌意的气氛。
  岁月如梭流逝。
  灾难接踵。
  
  寻欢也吧,信仰也好,
  取悦还是恐吓,
  哭泣还是虚伪
  活着毕竟值得!
  
  《白银时代》第1卷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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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沼泽
  片断的诗行
  
  Miles and miles and miles of desolation,
  Leagues on leagues on leagues without a change
  "一里里荒凉,
  一程程单调"――斯温朋
  
  
  沼泽地延伸了一里一里又一里,
  受蒙骗的绿草覆盖着大地。
  时时刻刻都在絮语仿佛有人在哭泣,
  似在无望地为自己而流涕。
  
  苔草沙沙作响声闻数里,
  都是些勿望我、睡莲和芦苇,
  沼泽地伸展腰肢、庄重而又广袤无边,
  碧玉般的寂静里只有草茎在呼吸。
  
  在青草最绿也最嫩的地方,
  从前曾有人死在那个地方。
  有一个恋人去找他心爱的姑娘,
  结果被沼泽吸了去,从此了无音响。
  
  这骗人的祖母绿吸走了多少人,
  被骗的人都想在深渊上停一停。
  每个沉沦者都曾幻想奇迹,
  而只有忘怀一切者才可逃生。
  
  啊,芦苇丛的絮语多么忧郁又繁密,
  千万枝草茎发出沙沙的喧声。
  沼泽地呵沼泽地,我是多么喜欢你,
  我相信,濒死者的眼神一定很神圣。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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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
  
  
  生活是水里映出的月亮的面容,
  到处都是它的中心,哪儿都不是它的半径,
  这是帝王般的构想,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瞬间的永恒――美的瞬间――寂静。
  
  生活是处于月亮引力下大海的颤动
  波浪那苍白的宠儿――莲花――芳意微醺,
  充满隐秘光子的烟云
  及多数所创造的梦,它属于所有人又不属于任何人。
  
  宛如蜘蛛从自身拉出蛛网
  它身体笨拙,却在空中架起了轻盈的网;――
  犹如画家在绘制自己的作品,
  把繁复事变的每个瞬间都牢牢刻上,――
  
  就这样,世界从永恒中生发――
  存在的统一和多元化
  世界固然只有一个,但世上却永远都有两个:
  寂然不动、万虑皆消的我和他。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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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
  
  
  我喜欢、喜欢这世上毕竟还有痛苦,
  我将它编织成童话般美妙的花布,
  更把他人灵魂的颤栗在梦里织出。
  
  我笑对一切――无论它是疯狂还是屈辱,
  抑或是欺骗或极端的恐怖。
  我往壮观的龙卷风里扬着纷扬的渣土。
  
  我耻笑妇孺们的口头禅――"可恶"
  在我身上有一只好幸灾乐祸的蜘蛛,
  在我的话语里有一个谜它十分严酷。
  
  啊,它创世的智慧是何等深刻,
  绵密的蛛网看上去又是多么壮阔,
  就连它网住的苍蝇也玲珑剔透。
  
  泥淖里生出的花朵分外娇艳,
  断头台上的血迹比所有花朵都红得耀眼,
  而死亡,不过是一幅绘画最美妙的情节。
  
  《白银时代》第517-518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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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
  
  
  每当月亮在夜雾中开始闪耀,
  挥舞一把漂亮而又温柔的银镰,
  我的心就会向往另一个世界,
  沉迷于远方的一切,那一切漫漫无边。
  我像一个不安的精灵,在幻想中疾飞.
  奔向森林,奔向山峦,奔向白皑皑的雪山顶上, ’
  我在安谧的世界上空不曾入睡,
  甜甜地哭泣,我呼吸着明朗的月光。
  
  像埃尔弗一样在光网里摇摆,
  吮吸这些苍白的光晕,
  我在听“沉默”如何进行交谈。
  
  亲人们的痛苦离我十分遥远.
  我也不参与整个大地的纷争,
  我是微风的呼吸,我是云彩。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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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幻想追捕熄灭的白昼
  
  
  我用幻想追捕熄灭的白昼,
  熄灭的白昼拖着影子逝去.
  我登上高塔,梯级在颤悠,
  梯级颤悠悠在我脚下战栗。
  
  我越登越高,只觉得越发清朗
  越发清朗地显出远方的轮廓,
  围绕着我传来隐约的音响,
  隐约的音响传自地下和天国。
  
  我越登越高,只见越发莹澈,
  越发莹澈地闪着瞌睡的峰顶
  他们用告别之光抚爱着我,
  温柔地抚爱我朦胧的眼睛。
  
  我的脚下已是夜色幽幽,
  夜色幽幽覆盖沉睡的大地,
  但对于我,还亮着昼之火球,
  昼之火球正在远方烧尽自己。
  
  我懂得了迫捕昏暗的白昼,
  昏暗的白昼抱着影子逝去,
  我越登越高,梯级在颤悠,
  梯级颤悠悠在我脚下战栗。
  
  (飞白译)
  无题
  
  
  我是神秘世界之神,
  整个世界都在我的幻想之中。
  我不会为我自己树立偶象
  无论是在地上还是天空。
  
  对于我所具有的神之本性,
  我严防死守秘不示人。
  我像奴隶一般辛勤劳作
  为自由呼唤夜、黑暗和安宁。
  
  1896年10月28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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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亲爱的上帝,你铸成的大错,就是我的一生。
  你造我造得很不对劲儿。
  难道能叫一个心灵总在微笑的人,
  充当一条疯狗的帮凶!
  
  你的计划我并不想毁掉,
  心想:"我不妨就当狗一条"。
  马马虎虎我学会了嚎叫
  甚至习惯于对着月亮吼叫。
  
  可亲爱的上帝我还是不对劲儿。
  要我继续做狗我已经再也不能。
  喏,你瞧,我还算条狗吗!
  我是个热爱艺术的诗人。
  
  1912年7月18日第150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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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在残酷而血腥的蹂躏日,
  我赶去看我的未婚妻。
  我碰到全家人都在一起
  呆在家里。
  
  全家人全都躺成一堆……
  黑红的鲜血流成了河……
  乳房和脸上被钉了钉子
  一枚枚。
  
  曾被爱情燃烧过的一切,
  又被黑暗的势力粗暴地毁灭……
  身体被一枚枚铁钉钉过的
  就是我原来的妻……
  
  1906年6月22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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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我的倦意无边无际,
  我无望的劳作深不见底。
  夜半的霞云照彻了夜里。
  到哪儿能找到这样的毅力,
  能让我把这魔鬼的容器
  喝到最后一滴?
  你瞧我的满头青丝
  都已变作白的。
  我依旧是从前那个贫穷的浪人,
  哎,智者在寻找
  永恒的语辞,
  可这又能和谁有何关系!
  
  1910年6月18日夜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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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田野上连鬼影也见不着一个。
  有人喊:"快帮帮我!"
  可我又能做什么?
  我自己还累得要死,
  是个穷鬼,矮小的身个
  我又能帮得了什么?
  
  寂静中有人还在呼叫,
  "快到我身边来,我的弟兄!"
  两人一起,会很轻松,
  假如你无法走近,
  我们就一块儿死在途中,
  一起去见死神!"
  
  1897年5月18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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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有一次我在暴风雨中的海上航行
  我的小船即将下沉,
  于是我呼喊着:"魔鬼呵,我的天父,
  救救我,你瞧――我就要沉没。
  
  不要让我有罪的灵魂
  不到期限就先死去,――
  我要把我暗无天日的余生
  全交给黑暗的罪恶统治"。
  
  于是魔鬼把我抓住
  扔在一艘半毁的大船。
  在船上我找到一付木浆,
  一只凳子和一张灰色的帆。
  
  于是,我重新将我那被抛弃的灵魂
  和我那罪恶的肉体
  带上陆地
  得以度我病态和罪恶的余生
  
  魔鬼呵,我的天父,
  我信赖危难关头你所给我的庇护,
  当我在暴风雨的海上航行
  是你将我救出了火坑。
  
  我要把你赞美,我的天父,
  而把不公正的岁月咒诅,
  对世界,我将给以谴责,
  而对诱惑――我将屈服于诱惑。
  
  1902年7月23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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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我住在黑暗的洞穴,
  我看不见白夜。
  在我的希望和信仰里
  没有光照和星月。
  
  通往洞穴的路还不曾有人走过,
  这不是安全的保障是什么!
  我的洞口十分隐蔽,
  我的眼前燃烧着烛火。
  
  我的洞穴潮湿又阴暗狭仄,
  想要取暖也没东西点火。
  我的洞穴远离尘嚣,
  这里正是我将死之处所。
  
  1902年6月16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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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复活不是我的向往,
  也不希冀彼岸的天堂,――
  临死前,我不会悲伤,
  更不会飞往任何地方。
  
  我只是熄灭我的灯光,
  把我的嘴唇牢牢合上,
  而在无声无息的彼岸,
  把曾经的一切统统遗忘。
  
  1900年6月25日〖白银时代诗人〗列宁格勒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138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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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作
  
  
  你的灵魂摆脱世俗生活
  的牢房奔向
  理想的天堂,
  那是无以企及的地方。
  永恒的幻影在那儿相会,
  并急遽地飞翔,
  你用幻象的结晶体
  创造灵感那
  清晰而又冷峻的形象。
  
  而一旦重返地球,
  不可企及开始溶化,
  她在苏醒,并沉没在
  存在的空气和浓雾中,――
  回忆的一线天光
  突然在她身上迸发,
  于是她便如一弧闪电
  划破人类痛苦的无边黑暗。
  
  1893年2月3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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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我喜爱幻想,
  和不存在物的迷狂
  并把我软弱的灵魂向它献上,
  我只偶尔过问俗务,
  且对它冷漠而又荒疏,
  在子夜时分的静谧之中,
  青草在我脚下沙沙作响,
  它们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它们以令人疲倦的梦幻
  和使人不安的幻想
  报答恬静的月光。
  
  1895年12月7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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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在声息全无的夜晚的寂静中
  你站在我身后,十分安静,
  你象坟墓一样沉默、幽暗,――
  我听不到你的一举一动。
  不敢回头,我怕,
  你忧郁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你就象夜晚的花朵,
  只对着黑暗开放,
  就这样你从我身上打开
  所有在寂静中十分敏感的官能,――
  于是我走进你的小院,
  在你迷人的世界里消魂。
  
  1896年5月28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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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极乐就是我的痛苦。
  我欢快地看见你的轮廓――
  那是死神的前兆和衰落。
  如同一棵凋零的白桦
  每片叶子都开出幻想的花
  那是无以言喻的美在喧哗。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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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远离生活恶毒的嘲笑
  和虚言诳语无谓的恭维,
  我步入梦的幽谷,
  与我无情的未婚妻相处。
  
  她在谈论苦难,
  她的居处本身就是一场考验,
  她那致命的床帐,
  就是用欢乐的苦刑酿造。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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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呵,死神,我在向你诉苦,
  你这恶毒的鬼,统治着世界,还把地上的一切荼毒,
  你偏在阳光明媚的正午找我,
  把我领上了人生之路。
  
  我看见在你的光照下,
  人们忧郁、软弱而又恶毒。
  于是我悟到,在你的呼吸中,
  恶与人的生命一道,如烟一般散落。
  
  1897年10月20日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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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众的声音
  
  
  你要写得和别人一样,
  而我爱读的东西也全都是这样:
  好玩的东西不能少一样。
  那你写的是什么?关于爱情,
  复仇、新娘和仇恨,
  你的话语太少、寡情。
  
  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像,
  忏悔的偶像
  加上灯架上微黄的烛光,
  随后是浓雾里的沼泽,
  加上些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联贯的梦,模糊不清的臆语。
  
  你既想追求声望,
  和颓废派的毒素
  那你就休想打动人心,
  但你得写诗歌颂穷人,
  或是让主题不致有害于人
  最后还要写得简明。
  
  1898年10月8-9日
  
  张冰 译
  无题
  
  
  我很想却又无法爱人们:
  我在人群中是一个陌生人;
  
  远方绿色的森林和荒漠无言的哀伤
  我感到比友人更加亲近……
  我不倦地啼听着树叶的喧哗,
  凝视沉沉夜色直到天明
  我多么想甜蜜而又无声地饮泣
  仿佛波浪是我姐妹,风儿是我弟兄,
  而贫瘠的土地是我亲爱的母亲……
  可和我生活的,既非波浪也非风。
  我怕我终生不会爱任何人,
  难道我的心灵注定会是一眼枯井?……
  上天呵,请给我力量,让我爱一爱我的弟兄!
  
  1887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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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的孩子
  
  
  眼睛凝视着
  渐渐发白的东方,
  我们――悲伤和夜的孩子们
  在期待先知现身。
  我们在感受未知
  心怀希望,即便临终
  也对那未造的世界难以忘情。
  我们的话语,浑无忌惮,
  但死亡却早已注定
  总嫌死的前奏来得太早太早
  而春天的脚步却又慢慢腾腾。
  可是,在深沉的暗夜里
  让已死者复活吧,
  我们是――夜半啼鸣的雄鸡,
  我们是――寒冷和清晨。
  我们的颂歌就是呻吟;
  为了创造新的美
  我们要打破一切法则,
  我们要打破所有的教条。
  我们是无法满足的诱惑,
  我们是庸人嘴边的笑料,
  我们是圣坛上
  饱受蹂躏、已然死灭的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
  我们站在高山俯视下界,
  我们是夜的孩子我们期待,
  我们像幽灵能看到光明,
  并在万道光明中永生。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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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一旦玫瑰无声地凋零,
  一旦星辰也渐渐消隐,
  
  波浪在岩石上狠狠撞击
  就连云际的霞光也消失了身影,――
  
  这就是死神――但却不曾奋力抗争;
  这就是死神――它的美如此动人,
  它给人以诱人的安息――-
  这是惠及万物的自然最好的礼品。
  
  它是神的使者,人们呵
  快向它请教死亡之道吧,
  要学会以温柔而又壮严的微笑
  迎接自己的结局,并毫无怨尤。
  
  1883年《白银时代俄国诗人》第一卷第34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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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教堂唱道:"耶稣复活了";
  可我却忧思重重,我的心在沉默……
  这个世界充满了血泪
  而献给圣坛的这首赞歌
  只能令人感到辱没。
  假使耶稣就在我们中间,
  亲眼看到我们这个光荣的时代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看到弟兄们如何相互仇恨
  看到人受到多么大的屈辱,
  假使耶稣就在我们这金碧辉煌的教堂
  亲耳听到"耶稣复活了"的赞颂,
  他会当众嚎啕痛哭
  痛苦的泪水如注!
  ……
  1887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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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
  
  
  我和人们格格不入,我不相信
  世上所谓乐善好施的人:
  我衡量生活的尺度与众不同,
  我的尺度是美,它不涉利功。
  
  我只相信蔚篮的苍穹,
  那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天空。
  它是永恒的唯一,如此朴素
  又如此神秘,一如死神。
  
  苍穹宛如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在颤动
  它爱万物,也为万物而心痛,
  呵,无法企求的苍穹呵
  脸上挂着永恒的笑容。
  
  呵,苍天呵,让我成为这样一个人
  他身处俗世,却来自天空,
  他光照万物,公平持重,
  他和你一样,将万有包容。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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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倦意
  
  
  我不顾惜我自己。
  呵,上帝呵,你的所有礼品,我全都受领,
  可有时我却觉得,什么欢乐,什么痛苦
  就连生与死――也毫无区分。
  
  安静地生活,恬然地去死――
  这是我最后的欢乐。
  无论怜惜什么都不值得,
  也不要对任何东西,期望过多。
  
  无所谓痛苦也无所谓享乐。
  自由、爱情、怜悯也全都是骗局。
  这是非功利的生活,心里
  就只剩下深沉的倦意。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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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盲夜
  
  
  我怕你,怕你盲的夜
  怕你的白眼,呵,你是
  可恶的良心的女儿,你是
  恬不知耻的、赤裸的夜!
  
  你一无遮羞也无须作假。
  你受够了白日给你的凌辱
  创口,尚未愈合
  连云翳,也曾受挫。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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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乐之思
  
  
  早就没有了信仰、希望和爱情,
  呵,可是奇怪,我的思绪却如此欢腾!
  
  在黑暗中,在废园的湿气里――
  连最后一批花朵,也灰尘委地。
  
  1902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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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难道我那神圣的殿堂
  你竟永远无法问津,
  难道我这个自由人
  却喜欢你这么个女仆人?
  
  难道所受的磨难,总归徒劳,
  我们终究打不断这双脚镣,
  难道你被缚的双手
  只能让我亲一口?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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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无以名状的忧郁把我折磨,
  人群中,我永远都是个陌生人。
  只有在天赐的自然之中
  我的心才会善良而纯净。
  上天呵,我不需要什么幸运!
  我来到世间为的是呼吸
  你林间清爽的气息
  把你叶丛的絮语倾听。
  让露水如朝霞那清净
  的泪水一般洒落地上吧……·
  上帝呵,你的话语已传入我耳中:
  说吧;――敞开心灵!
  
  1890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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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
  
  
  相信我:――人们永远也无法
  彻底理解你的心灵!……
  宛如一只盛满水的容器,――
  忧思充溢你的心灵。
  
  当你和朋友一起洒泪时,――请记住――
  或许你只能
  从你心杯的边缘
  倒出那么一滴两滴水来。
  
  在你病态的心灵中
  永远沉睡的,是寂静,
  在你心灵的底层和最深处
  你远离所有的人群。
  
  别人的心灵是个异己的世界,
  没有一条路通向那边!
  即使你怀着一颗爱心
  也无法走进那个世界。
  
  但在你眼眸的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而我身上――从如此遥远的地方,――
  有天国的星辰其华灼灼……·
  
  你自己就是你的心狱
  而你就是可怜的囚徒,
  在爱情、友谊和一切方面
  你都将永远孤独!……·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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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夜晚
  
  
  哦,清冷的月亮,
  高悬在清冷的田野之上!
  冬原的上空――
  是何等的寂静!
  噢,晦暗的月亮,
  眨着不祥的眼睛……
  周围是广袤无边的寂静。
  光秃、干燥、瘦骨伶仃的芦苇
  向大地俯首默哀……·
  月亮那可诅咒的脸上
  充满邪恶的力量……·
  病态、干枯、细瘦的芦苇,
  向大地俯首默哀……·
  群鸦嘶哑的叫声
  传出光秃的树林……·
  如圣殿被人玷污的天空
  笼罩着寂静――
  而冬原之上
  也是一片寂静!
  有罪的月亮,
  你充满恐惧――
  高悬在明亮的雪原之上!……·
  
  1895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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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常想把心中的爱情尽情表述,
  却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只是沉默、痛苦而高兴:
  似乎害羞却又不敢说出。
  你活跃的心灵就在我身边跳动,
  一切是那么不同凡响那么神秘,――
  我心中的爱情无法诉诸话语
  因为它是一个可怕的秘密。
  
  我们心中最美好的感情往往羞怯无语,
  一切神圣的东西都笼罩着寂静:
  当海面上波光粼粼涛声阵阵
  大海的深处却沉默无声。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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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重深渊
  
  
  不要为彼岸的邦国而哭泣,
  而且,你还要牢记:
  你昙花一现的生命中有过的一切,
  会一无所有――在你死时。
  
  和死一样,生也异乎寻常……
  此岸世界中,另有一个别样的世界。
  那里的恐惧和神秘一如此间,
  无论是在黑夜还是白天。
  
  生和死都是亲近的深渊:
  它们彼此相仿模样宛然,
  它们彼此敌视又十分亲密,
  一个反映着另一个如照镜一般。
  
  它们一个把另一个深化,
  如镜子一般,而人却把
  它们结为一体,又以自己的意志,
  把它们永远分开。
  
  恶和善都是棺材里的秘密。
  生的秘密有两条道路,
  它们都通向同一个目的地,
  无论从哪儿走,全都一样。
  
  梅烈日柯夫斯基诗选,2000年第254页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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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路口
  
  
  忘掉自己心酸的泪水,
  怀疑、焦虑和痛苦,
  如一朵小花,没有意识的灵光,
  任什么也不想。
  
  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只是贪婪地吸收阳光,
  只是任青春的温情自由地呼吸,
  让温情和蜜意甜甜地流淌。
  
  但不愿酣睡的遐思却在沸腾,
  胸口郁积着怀疑和苦闷;
  心灵羞于以自己黯淡的命运
  来交换一朵小花的幸运……
  
  总是怀疑已经令我疲惫不堪!
  我怀着苦闷想要解开这些谜团,
  以便能有什么好让我奉献出自身,
  而且既奉献就要全心全意,献出全部灵魂。
  
  我的遐思不是无所事事时的幻想,
  也不是无知小儿的臆造,
  我遐思是重病引发的苦痛,
  是致命而又令人焦虑的天问。
  
  我不要假惺惺的和解,
  我不会背离可怕的真理而遁逃;
  即便我会以怀疑的牺牲品而死掉,――
  我对我在任何方面都不会撒谎!
  
  我已品尝过否定的全部恐惧,
  却未把自由彻底放弃,
  我要用愤怒的最后一声呼叫
  作为挑战,投向苍天!
  
  1883年12月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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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我们走在鲜花盛开的路上,
  我们浴着明媚的春光……
  我们如神祗一般欢乐又强大,
  我们的生活何等宽广。
  
  恐惧滚开!·····让我们充满幻想,
  对明天不要过多去悬想,
  要活、要爱,就要以全部心灵,
  全身心投给强大的春光!
  
  痛苦和不幸都不会令我们惊恐,
  创造奇迹的是我们的青春
  我们的哭喊是胜利的歌声,
  悲伤也会成为美妙的感情!
  
  是的!我们和神祗一样在统治世界,
  整个自然也都是为我们而创造……
  让我们沿着铺满鲜花的大道,
  向前、向前、不须焦燥,
  你好,生活、爱情和春天!
  
  1886年
  
  张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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