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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无废纸
  与报纸正张不同,报纸副刊的编辑思路就是追求短小隽永的意蕴风格,温馨淡定的阅读氛围。本书精选《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羊城晚报》等各大名报副刊精华,分成“生活•人物”、“风情•世态”、“山水•域外”和“逸致•闲情”四个篇章,一共一百余篇新作,完整呈现给广大读者。希望能够启迪心灵、陶冶性情,引导读者在嘈杂、浮躁、快节奏的生活中为心灵寻找一个“诗意的栖居地”。
《百年无废纸》目录
  生活?人物
  我对黑暗的柔情 迟子建
  丹青祭 韩静霆
  感谢你的腰 毕淑敏
  好美好美 林青霞
  梦魂萦绕 徐祁莲
  被虚拟的行程 熊育群
  大学在何处 潘心愉
  阳光的味道 张风奇
  盘中之物 查一路
  穿弄堂 徐锦江
  遇堵车拐进故宫 罗文华
  谁把霜扑醉 黄宗英
  另一个世界的话语 乔叶
  我送父亲进养老院 邵衡宁
  一棵葫芦爬过墙 吴德欣
  陶醉的鸭儿看 张承志
  郊区的鸟叫得早 彭瑞高
  艳遇 裘山山
  依偎——重庆街景 黄济人
  依然柔媚 王甜
  当年赶集 介子平
  童年的萤火虫 金翠华
  思念在土布上流动 耿翔
  水色 美蓝
  草恋 张峻屹
  雪花的重量 白桦
  听唢呐的黑熊 赵青林
  托翁的动手能力(外一篇) 蒋子龙
  合璧 赵丽宏
  新年试笔“文老弟” 冯骥才
  凤子是谁,或问湖水 黄宗江
  坐在抽水马桶上接待客人的大师 曹旭
  柏杨回家 王剑冰
  山川与岁月的惊叹 伍立杨
  ′08尴尬风流第一号 王蒙
  长在绣花鞋里的花 王宗仁
  枇杷 朱千华
  盲眼看世界 杜平
  风情?世态
  备好麻秸待踩岁 刘心武
  过年逛厂甸 肖复兴
  马镫、马靴与旗袍 谢友鄞
  环绕乡村的树 任崇喜
  奶茶在草原才悠长 阿西
  布谷,布谷 郭敏
  在春天里观察两只鸟 峻峰
  胭脂河边的杏花 缪远熙
  淑女与城市 钱定平
  巾色旖旎 阿果
  花样美靴 吴毓
  花露重,草烟低 淳子
  关于吃的意识流 蒋巍
  圈子的生与灭 王国华
  文学是灯 铁凝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之八) 王安忆
  书香 余光中
  历历前尘字字红 周汝昌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黄苗子
  以十年为起点 余秋雨
  好一朵茉莉花 陈四益
  好皇上,赖皇上 吴若增
  神性 曹文轩
  静的等级(外一篇) 赵鑫珊
  享受安宁 陈染
  慢半拍 孙道荣
  只有青山无古今 曾敏之
  浮生四章 蓝紫
  山水?域外
  老君台记 陈忠实
  镜泊湖的黄昏 熊召政
  在怀柔看山 王干
  孟府的花 孙继泉
  沙漠雨 范若丁
  春至桃花溪 彭雪开
  水的古镇 贾建湘
  真水假山话苏园 王尔龄
  万年斋山遗址随想 陈世旭
  温州的月光 谢冕
  流觞之水 朱以撒
  九连山笔记 文瑞
  斯坦福面试经历 周志明
  瑞典人的平凡 王重和
  总统光临我们家[加拿大] 石贝
  做客日本国会大厦 武宝生
  日本人的“职人根性” 汪涌豪
  东京的乌鸦 叶永烈
  世界上被吻得最多的女孩 叶廷芳
  月光记 刘庆邦
  墓园花絮 柳杰
  逸致?闲情
  闲雨轻敲鱼鳞瓦 钱续坤
  水困曲桥 詹克明
  雪韵——岁末情话 从维熙
  冬天的睡 黄亚明
  景语和情语 吴冠中
  桌边的姑娘 陈村
  百年无废纸 邵燕祥
  谈毛笔 钟叔河
  养砚之乐 徐学平
  说窗棂 曹正文
  茶?咖啡和红酒 许思仿
  给枯干的花浇水 陈丽伟
  享受那无边的沉静 宋安娜
  自在 秦绿枝
  留几本书在窗台 翁秀美
  读书有福 吴元栋
  蛋炒饭 何立伟
  包子 刘齐
  扁肉心结 朱兵
  烧饼之思 邱剑云
  江南馄饨香 江志伟
  鼎边糊的记忆 李建珍
  江南的酱菜之类 陈思和
  家乡的烩菜 茹喜斌
  吃面窝品乡愁 罗国平
  跋
迟子建:我对黑暗的柔情
  我回到故乡时,已是晚秋的时令了。农人们在田地里起着土豆和白菜,采山的人还想在山林中做最后的淘金,他们身披落叶,寻觅着毛茸茸的蘑菇。小城的集市上,卖棉鞋棉帽的人多了起来,大兴安岭的冬天就要来了。
  窗外的河坝下,草已枯了。夏季时繁星一般闪烁在河畔草滩上的野花,一朵都寻不见了。母亲侍弄的花圃,昨天还花团锦簇的,一夜的霜冻,就让它们腰肢摧折,花容失色。
  大自然的花季过去了,而居室的花季还在。母亲摆在我书房南窗前的几盆花,有模有样地开着。蜜蜂在户外没有可采的花蜜了,当我开窗通风的时候,它们就飞进屋子,寻寻觅觅的。不知它们青睐的是金黄的秋菊,还是水红的灯笼花?
  那天下午,我关窗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金色的蜜蜂。它蜷缩在窗棂下,好像采蜜采累了,正在甜睡。我想都没想,捉起它,欲把它放生。然而就在我扬起胳膊的那个瞬间,我左手的拇指忽然针刺般地剧痛,我意识到蜜蜂蛰了我了,连忙把它撇到窗外。
  蜜蜂走了,它留在我拇指上的,是一根蜂针。蜂针不长,很细,附着白色的絮状物,我把它拔了出来。我小的时候,不止一次被蜜蜂蛰过,记得有一次在北极村,我撞上马蜂窝,倾巢而出的马蜂蛰得我面部红肿,疼得我在炕上直打滚。
  别看这只蜜蜂了无生气的样子,它的能量实在是大。我的拇指顷刻间肿胀起来,而且疼痛难忍。我懊恼极了,蜜蜂一定以为我要致它于死地,才使出它的撒手锏。而蛰过了人的蜜蜂,会气绝身亡,即使我把它放到窗外,它也不会再飞翔,注定要化做尘埃了。我和它,两败俱伤。
  我以为疼痛会像闪电一样消逝的,然而我错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到了晚饭的时候,我的拇指仍然锥心刺骨地疼。天刚黑,我便钻进被窝,想着进入梦乡了,就会忘记疼痛。然而辗转着熬到深夜,疼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我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打开灯,察看伤处。我想蜜蜂留在我手指上的蜂针,一定毒素甚剧,而我拔蜂针时,并没有用镊子,大约拔得不彻底,于是拿出一根缝衣服的针,划了根火柴,简单地给它消了消毒,将针刺向痛处,企图挑出可能残存着的蜂针。针进到肉里去了,可是血却出不来,好像那块肉成了死肉,让我骇然。想到冷水可止痛,我便拔了针,进了洗手间,站在水龙头前,用冷水冲击拇指。这招儿倒是灵验,痛感减轻了不少,十几分钟后,我回到了床上。然而才躺下,刚刚缓解的疼痛又傲慢地抬头了,没办法,我只得起来。病急乱投医,一会儿抹风油精,一会儿抹牙膏,一会儿又涂抗炎药膏,百般折腾,疼痛却仍如高山的雪莲一样,凛冽地开放。我泄气了,关上灯,拉开窗帘,求助于天。
  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如果天气好,我可以望见窗外的月亮、星星,可以看见山的剪影。然而那天阴天,窗外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人的心真是奇怪,越是看不见什么,却越是想看。我将脸贴在玻璃窗上,瞪大眼睛,然而黑夜就是黑夜,它毫不含糊地将白日里我所见的景致都抹杀掉了。我盼望着山下会突然闪现出打鱼人的渔火,或是堤坝上有汽车驶过,那样,就会有光明划破这黑暗。然而没有,我的眼前仍然是沉沉的无边的暗夜。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味这样的黑暗了。都市的夜晚,由于灯火的作祟,已没有黑暗可言了;而在故乡,我能伫立在夜晚的窗前,也完全是因为月色的诱惑。有谁会欣赏黑暗呢?然而这个伤痛的夜晚,面对着这处子般鲜润的黑暗,我竟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动,身上渐渐泛起暖意,有如在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团火。如今能看到真正的黑暗的地方,又有几处呢?黑暗在这个不眠的世界上,被人为的光明撕裂得丢了魂魄。其实黑暗是洁净的,那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繁华,亵渎了圣洁的黑暗。上帝给了我们黑暗,不就是送给了我们梦想的温床吗?如果我们放弃梦想,不断地制造糜烂的光明来驱赶黑暗,纵情声色,那么我们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单色调的世界了。
  我感激这只勇敢的蜜蜂,它用一场壮烈的牺牲,唤起了我的疼痛感,唤起了我对黑暗的从未有过的柔情。只有这干干净净的黑暗,才会迎来清清爽爽的黎明啊。
  (2007年12月14日《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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