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演义说部>> 钟惺 Zhong Xing   中国 China   明代   (1574年1624年)
夏商野史
  夏商野史
  作者:钟惺 (明)
  第一回 禹王伊水捉蛇怪 玄扈诸山服神妖
  第二回 神禹南山示白猿 黑水河射鯆鱼精
  第三回 华山冢卖弄神通 昆仑穷鬼盗沙棠
  第四回 西王母迎觞禹王 常羊山形天神怪禹
  第五回 虢山江女己收囊驼 昆仑禺强杀相柳
  第六回 五子兴歌怨太康 嫦娥窃药奔月宫
  第七回 仲康振策御奸党 胤侯率兵擒羲和
  第八回 有穷羿兵击九夷 羿同蒙促谋有夏
  第九回 少康王避难中兴 季抒宛转复夏国
  第十回 少康王封禅定鼎 季杼捉怪位让弟
  第十一回 孔甲事鬼二龙降 刘累豢龙事孔甲
  第十二回 夏履癸拒谏听谗 夏贤臣同议去国
  第十三回 商侯嘱圣子求贤 商王三使聘伊尹
  第十四回 桀伐有施求妹喜 妹喜歌舞世无双
  第十五回 宠妹喜贬黜元妃 乐穷长夜杀忠臣
  第十六回 囚商侯民谣天变 作聆隧长夜倾宫
  第十七回 众诸侯避桀归汤 商侯谕葛不祭祀
  第十八回 伊尹说汤征葛伯 商师伐四方霸国
  第十九回 汤王誓师征履癸 桀败三嵕终南巢
  第二十回 汤王祷雨桑林野 仲丁兴兵伐蓝夷
  第二十一回 公刘太王两迁国 武丁求相伐鬼方
  第二十二回 武乙射天被雷震 季历伐戎擒大夫
  第二十三回 妲己驿中被狐魅 云中子进斩妖剑
  第二十四回 西伯入商得雷震 西伯陷囚羑里城
  第二十五回 纣王作酒池肉林 西伯侯脱罪归歧
  第二十六回 姜尚避纣隐磻溪 子牙代武吉掩灾
  第二十七回 西伯侯出聘姜尚 西伯载子牙归朝
  第二十八回 姜子牙收服侯虎 周武王拜将伐纣
  第二十九回 子牙檄殷郊助敌 子牙收抬洛阳城
  第三十回 孟津河白鱼入舟 太公遗计收五将
  第三十一回 纣王拜五将征西 太公甲子灭殷纣
第一回禹王伊水捉蛇怪玄扈诸山服神妖
  第一回禹王伊水捉蛇怪玄扈诸山服神妖
  话说禹王乃黄帝的玄孙,姓姒氏,鲧之子。母名志,号修己,有莘氏女。修己未生禹时,见有流星贯昂,梦接而意感有孕。又吞神珠薏苡,至岁壹月——尧帝戊戌五十八年六月六日,修己胸坼而生禹于僰道之石纽乡,即今四川龙安府、石泉县石纽村,禹穴是也。禹生得身长九尺二寸。尧时,洪水滔天,鲧治水无功,被舜所殛。禹降在匹庶,舜举禹,使续父业。禹伤父鲧功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欲盖父愆。当时,他应帝命,去治水。
  禹始娶涂山氏之女,名憍,生子启。甫四日,禹往治水,别涂山氏而去。启呱呱而泣,禹弗视而去。帝舜又使伯益掌火,领朱虎,熊罴偕禹行水。禹又用方道彰、宋无忌二人为风火二将,道彰能降风百里,无忌能口吐烈焰。又用冯迟、冯修、江婔、江妃为水将,二冯多力善决,二江多巧善泪。又用禺强、庚辰二人为左右将,二人俱力举万钧,能鞭山凿石,驱凶捉怪。又用章亥、鉴亥为步将,日行千余里。这恰是天地合该成平,大禹合该有天下,故天降之多神人助他。因用禹治水时,不怕山灵水怪,深渊可以见底,幽洞可以开门,鬼幻可以使他,主形神异可以识他。性情行划几多奥妙,山川识尽几多幽玄。精物至德愈明,圣身无疠,所以叫作神。禹初治洪水,先观于河,见白面长人鱼身,出曰:“吾河精也。”
  授禹河图而退,人于渊。
  且说神禹每行一地,先自己登高相视地脉。见有山林蒙翳,阴气晦昧,土脉难明。水势难通处,又见有川泽草莽多藏怪物,人民难到处,这原都是干地,被大水浸没久了,如此纷杂,因此人无行道,水愈不行。俱命伯益领风火二将方道彰、宋无忌放起一把无情火焚之,神鬼精怪、毒蛇猛兽奔窜而去。为祸者,命左右将擒之;不为祸者,驱逐他去便休。凡异禽奇兽,命伯益记其声名,异宝取供用。山川之神,用物祭祀之。水浅处,命二冯决去其壅滞;深处,命二江直穷到底。山石为梗处,命左右将攻去之。远近程途,使章亥步之。
  话说神禹治水,书所记始于壶口之山,其治龙门也。凿吕梁之石为砥柱,为三个门,以通水。南曰鬼门,中曰神门,北曰人门,是为禹门。闲话休题。
  且说治水在中山的事迹说起。你道先到哪一个地方?先到甘枣之山。这山,洪水所出处,其西流至于河。山上出些什么物件?出杻木,葵本而杏叶,黄花而荚实。又有个兽,生得如(虽犬)。有个老鼠,背上有文,名叫作(虽犬),被众人拿祝禹王却也不知,叫诸将来问:“这鼠叫甚名?这兽叫甚名?”
  诸将未及答应,不知这些兽皆自古至今成了精的,所以它会说话。那□精便道:“圣人,我名叫作虺,那文鼠叫作熊。这鼠,人吃它,可医治得病瘿的症。”
  文鼠在旁道:“你害杀人,若此中有人病瘿的,却不误了我性命?”
  禹王道:“勿惊,我们视众生如一体。你既不害生灵,我也决不杀汝。”
  虺又报了这些草名,禹王便发放虺、鼠二精去了。(虽犬)精去了又回,报禹王道:“蒙圣人赦宥,此去二十里,有个历儿山,其上有个木,名楝,又名枥。这木生得茎方叶圆,开黄花,结实似栋,如指头大,色白而粘,可以浣洗衣裳。人吃它不会忘记事。又东十五里,有个渠猪山,多豪鱼,生得似鳝一般模样,喙是赤的,尾是赤的,它的羽毛医得白癣。前去脱扈山,有草如葵,名植楮,鼠见它则惧。吃了这草,令人不昧。金星山多天婴,生得如龙,骨可以医痈玻牛首山有劳水,西注于潏水。这水里多飞鱼,生得如鲋。吃他可已痔衕之疾。我只晓得这些,其它不晓得了。”
  禹王道:“这也是你好意,前面也不劳你说。”虺精叩头去了。禹王历这几处,果如虺精所言。至了霍山,有个兽,生得似狐狸,是白的,有鬣,名朏朏。这朏朏养它在身旁,可以止忧闷。
  话说这狐狸性淫,见人便要搏,它欲与他交媾。它见治水有许多人,它性淫起来,手持木棍,跳跃向人前,两脚并立起来。禺强见了,呵呵冷笑道:“这狸精命蹇,遇着我。”
  举刀来杀,狸精全不惊惧,举棍相迎。战至二十合,却被禺强双手拿过身来,见丁禹王。禹王道:“你在此山多迷惑人,本当杀汝。第前面山中妖魔你是晓得的,早报与我知,我便饶你命。”狸精道:“前去五十二里,有山名阴山,多岩石、文石。这阴山中有小水出,中有草叶如柳,而四方结实,如赤菽,吃它,耳聋的便好。此去四百八十里田地,乃鼓镫山。山上有历儿冢庙,过它地,却要祭赛它。又此去八百里田地,有座鲜山,有个鸣蛇王。它生得似蛇,有四翼,声音如击磬,这是主大旱的魔王。鲜山去三百里田地,有座阳山,阳水出其中,北流注于伊水。其中有个化蛇王,生得面似人,身如豺也,生有双翼,声音如叱呼,这是主大水的魔王。它两个是相交的好朋友。大圣前去治水,却要防这两个。”
  禹王道:“我自理会得。”
  狸精叩首去了。于是禹王自霍山,北五十二里,至合谷山。又三十五里,至阴山。东北四十里,至鼓镫山。但见:金谷多薝棘,未审是草是木儿。阴山有雕棠,食之治聋,更为奇。砺石、文石皆所产,少水出兮无障陂。鼓镫赤铜,荣草地草,食治风,更足奇。迤飏来至冢儿庙,神灵显赫阻山崥。
  禹王与众兵将来至鼓镫山脚下,忽然烟雾四起,阴风飒飒,白日当天,昏黑不见路。众人皆道:“好怪!好怪!”
  禹王道:“这是冢儿庙里神来讨供献也。”
  出令道:“到庙查明邪正,备物奉祀。”
  此令一出,烟雾四散,阴风收了,时日正中天。
  禹王大众上山,果然有一所庙宇。时将黄昏,禹王下令安歇。
  自己与诸将安插庙内,独步回廊,静察气色,煞有清象。顾宋无忌、朱虎曰:“是非恶神,当用享祀。”
  二更时候,宋无忌、方道彰二人掩了阳气,同入庙后殿来。谒冢儿神。有青年童子守后殿门,道:“二位将军来此何事?”
  宋无忌道:“特来拜访尊神。”
  童子道:“容先通报。”
  顷刻,冢儿神头戴金冠,身被绿袍,迎二人进。分宾主坐定,道:“二位将军下顾小神,有何见教?”
  方道彰道:“特欲问前程路耳。”
  冢儿神道:“有大圣天威,百灵咸助,何所忌惮?特阳山化蛇,它好大水。
  诸君来治水,是彼对头矣!”
  无忌道:“有什么神通?”
  冢儿神道:“化蛇甚多,有神通者只是一个头目,它在伊水上三千年了。且与鲜山鸣蛇为友,彼必来相助,此在鲜山也三千年了。
  它鲜山多金玉,遍身玉饰金妆的,便是鸣蛇精;遍身用五色宝石妆饰的,便是化蛇精。擒化蛇则水势消矣。”
  方、宋二人道:“承教承教。”
  辞冢儿神,出祠前不提。次日,禹王设祭礼,和毛吉玉宰大牢为献,祭毕前去。三四日到了鲜山,不见动静。
  不两日到了阳山、伊水。
  话分两头,这化蛇精早已查得禹王来治水,却要分它水源,似不便它。它率了千千万万化蛇,各执兵器,在伊水上显起神通。禹王要将水壅塞不通处开导,它却壅起波浪令人掘不得。
  禹王道:“这是水里怪。”
  命婔、妃二人去捉它。江婔轮刀,江妃持戟,没水杀入。正逢化蛇王,果然遍身用五色宝石妆饰满身。江婔喝道:“妖蛇速退,免受分尸。”
  化蛇大叱一声,轮戟相迎。战了两个时辰,化蛇战两人不过,力乏而走,躲入伊水洞内藏了。二江上岸报知禹王。禹王道:“此小怪耳,且看它有甚伎俩。”
  禹王又一边令人治水,终日并不见化蛇一个影子。到第二日早,忽听得伊水下、阳山上喊杀连天。方道彰道:“此必是请得帮手来了。”
  宋无忌道:“必是邀那鸣蛇精来。”
  二人乃走上阳山一看,但见那鸣蛇遍身金玉,声如击磬地硁硁然响道:“你不该上门来欺人。”
  手持金剑一口,举起四翼,对宋无忌面上扑来,好不疾溜。宋无忌将剑拨开,方道彰拔刀相助。他四个翼搏来搏去,飞上飞下,翅阔膀大,收拾不来,被方道彰一刀砍下一翼。鸣蛇喊声救命,跌下地来。方道彰向前命众缚了。那化蛇精仗着鸣蛇威力,也蓦上岸,与江婔二人战。听得鸣蛇被捉,惊得脚酸手软,即忙举翼飞上云端要走。禺强见得明白,一箭向空射去,射中化蛇左翼,也跌下地来,被众人捆了,俱押来见禹王。禹王道:“一旱虐为灾,一拥水害民,罪在不赦。”
  发出斩首。下令道:“罪魁已除,其余饶它,再不许两家族类水旱害人。”
  众小妖各个唯唯,藏身而去。又二百里,至昆吾山,山多赤铜,有兽,生得似彘,有角,有音如人号哭。一般见人来,成群在那里踯躅。禹王见了道:“这物叫作讋蚔,人吃它心,不昧。”
  于是众人都去捉来烹吃,俱有百余斤重。又百二十里,至葌山。疏通葌水,北注于伊水。
  三百八十里,至蔓渠山,伊水从中出。禹王命众疏通蔓渠水,使东流于洛。忽山中跳出两个兽,人面虎身,叫声如婴儿,要来搏人吃。禹王见了道:“这兽名马腹,性好吃人。”
  命禺强、唐辰往捉之。禺强先往,唐辰也去。那马腹对面扑来,禺强侧身避过,马腹吓了一跳,被禺强拦腰一大木棍,马腹负痛,回身又对禺强一扑,禺强又闪在一边,亦被拦腰一棍。禺强力大,这两棍却够马腹受用。马腹腰疼,不能再扑,被禺强几棍完成了命。那一只也被唐辰打死。禺强、唐辰又寻上山去,撞着二三个人面鸟身的神。前相迎曰:“予三四人此山神也,二凶既已除去,幸勿杀别生灵。”
  献上金玉竹箭曰:“此蔓渠小山产也,”禺强、唐辰俱辞不受。禺强乃择用毛色禽兽,投一吉玉祀之,而不用糈奉供。
  又至敖岸山,破牝羊,祭熏地之神。至青要山,珍水出其中。禹命导珍水北流,注于河。有武罗神,名魈,生得人面豹文,小腰白齿,穿两耳戴金银器,他声如鸣玉。禹祀之,磔羊一头以祭,雄鸡一个瘗之,糈用稌米。东十里,騩山,正回之水出其中,禹亦命导,北注于河。回水多飞鱼,飞上则众网之,或杖击之,状如豚而赤文。禹王曰:“你们怕雷震,食此鱼则不怕雷,且可以御兵,不伤损也。”
  于是各取其肉而啖。又东四十里,至宜苏山,山多金玉,玉之水出其中。禹命导向北,流注于河。
  又东二十里,至和山,太吉泰逢氏所居地,九水所都处。
  这九水曲回五重,合而北注于河。泰逢氏没,遂为此山之神,生得如人而虎尾,好居于荀山之阳,出入有光。远语众将曰:“善扶大圣治水有功,生灵之幸也。”
  众人见之,望空而拜。
  禹王遂设牡羊一副,陈饰吉玉。又用一雄鸡瘗之,糈用稌以祭。
  曰:“此泰逢神,动天地气也。”
  又经鹿蹄山,山亦多金玉,甘水出其中,令北流于洛。又五十里,扶猪山,虢水出焉,令北流注于洛。又西一百二十里,有兽如苍牛,名犀渠,性好食人。正逢章亥、竖亥二将先行开路,犀渠施它猛力,见他二人来,喜不自禁,自如婴儿一般叫跳。章亥正到,犀渠从山冈上来,张牙露齿,不分好歹,向前便咬。章亥抡起铁锥来斗,你看它:犀渠性狠,劈头跳来,向人撩。将军威,大铁锥无情如风飘。犀渠道:“我山中兽王曾千载。”
  将军道:“我天上魁宿下九霄。”
  犀渠道:“货送上门难舍割。”
  将军道:“路逢不平怎相饶。”
  一往一来,一舞一跳,霎时间兽王力乏伏山冈,低头乞怜把尾遥那犀渠力怯,伏在路中,如婴儿叫得可怜。章亥说道:“不知你害了多少生灵,今撞着我,也是你命合该尽。”
  犀渠闻得此言,爬起便走。章亥赶上,又斗上半晌,被章亥几铁椎结果了。于是大众上山看水源,滽滽之水出其中,而南注于伊水。
  走出一个兽来,生得似獳犬,身上有鳞,毛如猪须生鳞间。大众喊道:“麟也!”
  禹王见了道:“此兽名(犭頡),非麟也。”离鹿蹄山,直抵立扈山。凡九山,一千六百七十里。玄扈之神生得人面兽身,人过此山者,神要索人肉供献。知禹王为此经过,他显起神通,半空里起了一阵旋风,霍的一声响亮,走石飞沙,钟伯敬有诗云:淘淘怒卷水云腥,黑气腾腾闭目明。
  岭树连根都拔尽,野梅带干悉皆平。
  黄沙迷目人难走,怪石伤残路怎行?
  滚滚团团平地暗,遍山禽兽发哮声。
  当时,开路前队将军章亥、竖亥,他二人见这风来得不善,按住脚步,只见空中一人面兽身的神道:“还我人肉供献来。”章亥对竖亥道:“原来是这个毛神,舞弄神通。”
  答道:“供献少不得,你要的人肉却是没有,我大圣志在安民,岂害生灵?”
  玄扈神道:“我这例却坏不得。”
  章亥道:“今遇大圣,必须倒了这例,还须送我们些过山钱。”
  玄扈神大怒,落下云头,手拿巨斧,拦住去路道:“谁敢过此?”
  章亥抡起铁椎来斗,斗上二十合,竖亥也持铖相助。玄扈神气力不敌,被章亥额门一椎,化作一道清烟走了。竖、章二人寻向清烟赶去,到山凹处一石洞前,神现出本像,入洞藏了,把洞门紧紧闭祝章、竖二人喊叫毛神出来,玄扈大惊道:“他如何寻上门来,却不尴尬?”
  叫两个小妖门内复道:“恁大圣过去也罢,莫上我门来索我的过山钱。我立扈不比柄山、白边山多金玉,熊耳山多水玉,牡山多文石竹箭,得把来送与大圣。我玄扈之水只出些马肠之物,不敢亵渎大圣,烦将军发慈悲方便吧。”
  章、竖二人闻得这言,笑道:“烦你对玄扈神说,不要你金玉文石,再不许吃人肉,我便休。”
  小妖走去,来回报道:“我家大王道‘遵命’。请将军过去。”
  章亥道:“这毛神胆吓破了。”
  回命禹王。禹王道:“一路有神便祀,莫缺它礼。”
  吩咐用白鸡,以彩衣衣鸡身上,而不用糈。曰:“只此也,强似人肉,祈祷以福民为事而已。”
  立扈神见禹王如此有礼,从后便不想人肉。禹王又自鹿蹄山至良余山,导余水北注于河,导乳水东南注于洛,导蛊尾山龙余之水注于洛,升山黄酸之水北注于河。
  凡十六山二千九百八十二里。至升山冢,祀升山神,礼用太牢,婴用吉玉,祀首山魈神。禹王曰:“此魈神十六山之总神也,祠用稌黑,牺太牢。”
  又用蘖作醴酒,令人舞干盾击鼓,婴用一璧玉,祠尸水曰:“此天神所凭,以肥牲祀之。”
  用一黑犬于上,用一雌鸡于下,刲一牝羊献血,婴用吉玉。又加绘彩之饰享之中。
  次平逢之山,南望伊洛,东望谷城。有一神最毒恶,生得如人,有两头,名骄虫,是螫虫之长,他的山洞是群蜂之庐。
  他知禹王至也,要来索供献。率了那螫蜂、蜻蜒各样草虫成了精的,变作小儿,百数十只,皆手持长枪,拦住去路。禺强、唐辰先行,众小妖道:“慢来慢来。”
  禺强看了道:“好笑。”干净都是小儿怪,长不满二尺五寸,重不满八九来斤,乱刺乱打将来。禺强、唐辰大吼一声,舞刀砍去,小鬼惊慌,各把身一抖,现出本像,飞将起去。须臾间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都变成无穷之虫。只见:满天飞促织,遍地舞蜻蜒。
  蜜蚂进头额,螫蜂刺眼睛。
  班尾前后咬,牛蜢上下叮。
  扑面漫漫黑,消消鬼神惊。
  纷纷的千千万万都向前,把禺、唐二人咬的咬,叮的叮。
  撇开百多个,便有万多个来。刀砍不着,椎拨不开,满身上缠绕了十数重。虽不到它伤了性命,却是上下前后咬得好生暴燥。两个被咬叮不过,在地上乱滚,再莫想它肯飞向别处。禹王大众到了,见这二人受此大亏,忙唤方道彰、宋无忌道:“可疾用风烟,才能够救他两个。”
  方道彰领命,呼起一阵大风来,吹向飞虫上去。宋无忌口里吐出一道火烟,随风薰去。风卷烟来,那千千万万飞虫被风刮上半空,四散不能相助。又被一阵火烟急得无门可躲,百儿十个小儿妖薰得泪流眼昏,咳嗽不停声,急急收了变化,躲向洞穴里藏了。骄虫见这光景道:“你破了我虫精,我也因计就计,来毒你。”
  吐出一阵螫气,杂向那风烟里面去。方道彰见小儿妖已走,不防它,把风一口收入,谁知风里有螫毒,宋无忌亦不防它,把烟一口收入,岂知烟里亦有螫毒。二人收了毒气,在腹里闹将起来,眼泪汪汪的抱住胸肚呕吐。禹王道:“二人中了螫毒,这毒只消用一雄鸡可解。”叫手下寻一个最大雄鸡来,约尺五寸高,十来斤重。禹王大喜道:“此斗鸡也。”
  叫拿在骄虫山上,替他二人穰灾。只见拿大雄鸡到山上,那雄鸡闻了螫气虫意,鸣了几声。骄虫头昏起来道:“鸡吃百虫,螫气却用不得了。”
  又只见方道彰,宋无忌二人口里吐出两个螫虫,却被大鸡一口吞尽,二人无恙。
  于是禹王率众过山。
  西四十里至廆山,交觞之水出于其阳,而南流注于洛;俞随之水出其阴,而北流注于谷水。又三十里,瞻诸之山,(氵谢)水出其中,而东南流注于洛;少水出其阴,而东流注于谷水,今之慈涧是也。又西三十里,娄涿山,瞻水出其阳,而东注于洛;陂水出其阳,而北注千谷水。又西四十里,白石之山,惠水出其阴,而南注于洛,其中多冰玉;涧水出其阴,西北注地谷水。又西五十里,谷水山,多谷,其下多桑,爽水出其中,而西北注于谷水。又二百四十里,谷水共出于嶓冢,而东流注于洛。橐水、淄水皆流注于河。三百三十里夸父山,今弘农湖县,湖水出焉,而北注于河。自平逢山制服骄虫到于华阳山,凡四十山七百九十里,西岳神在焉。禹王曰:“此西岳正神也,六月祭之如诸岳之祀法,冀天下安宁。”
  于是凡七经,至休与之山。这山有个神人,名曰帝台,性好围棋,常与仙神博奕于一大石上。当时留有仙迹,棋子五色而有文,形状如鹑鸟之蛋。
  帝台的博棋石,当时常祷百神于其上。东去三百里乃钟鼓之山,帝台神人觞百神的所在。禹王到了钟鼓山,只见那山上幽奇处可望而不可到的所在,见帝台在那里与众神棋酒。有一神女生得美丽绝群,正是:俨如西子离金座,娇似杨妃下玉楼。
  犹把琵琶半遮面,不令人见转风流。
  禹王叫过来朱虎、熊罴道:“你道那女仙是什么人?此东去二百里,姑媱之山,原日帝女死于此山,名叫女尸,其神为仙,她的委形化为窑草,草叶相重,花黄,实如蒐丝。这草叶人服之,最为人所大,又名荒夫草。此女子即帝女也。”
  朱虎曰:“我前日过密山,见密山之龟戏。间以前路,龟曰:“姑媱山去二十里有个苦山,内有一兽,名山膏,其形似豚,赤似丹火,其性孤独,好骂人。有堵山神,名天愚,居在其上。常好弄怪风怪雨。”
  禹王道:“山川之气,产物各异,无足怪者。”乃设祭祀,毛栓用一羊,为羞荐,婴用一藻玉,瘗埋之。禹王望帝台棋处拜祷,那各神与帝台、帝女俱遥答礼,帝女犹有环鯆之声璆然。
  禹王大众过苦山,见山膏,花山头詈人曰:“彼何人?斯到我山躯,令我饱闷唏唏嘘嘘。”
  于是过少室、太室之山。上有冢,禹王祀之,用太牢,婴以吉玉。此神状貌人面而三首,其余属皆豕身人面。不数日到了东北骄山,山有神兽围处之,生得人面羊角虎爪,常游于睢漳之渊,出入有光。此山去千里之遥有个光山,神名计蒙者所居,生得人身龙首也。常游于睢漳之渊,出入必有飘风暴雨。计蒙与神兽名下各有眷属,有神通不肯相让,屡屡相争。禹王到骄山时,两个各执长枪正在睢漳渊上斗,你看他:神兽展角露爪,统率魔属把威施。计蒙腾云驾雾,饶有神兵来支撑。神兽道:“你那恶风暴雨只好午夜枝上啼子规。”
  计蒙道:“你那妖光怪火不过檐前花下照飞蚳。”
  神兽道:“你说我怪,逞强上门煞相欺。”
  计蒙道:“我还属正,肯容下流不禁持。”
  闲话休说,有力暂施,手动爪应剑来隔,掀天覆地亦同伾。
  他两个各招动妖军神兵,在那里厮杀。禺强、唐辰开路先至,见睢漳渊里两个正杀得热闹处。禹强弯弓在手,大喝一声,从中射开,道:“两家且住,若违吾令者,看吾箭。”
  两个果然住了手。神兽一伙淬入渊中,计蒙大众拨云去了。禺强对唐辰道:“那拨云去的必是正神,入渊的想是邪怪。”
  次日,黄昏时候,睢漳渊上两家又在那里斗。禺强认定神兽,一箭射去,正中兽左膊,大叫一声翻下渊中,众妖走散。计蒙也吃了一惊,乘云空中道:“我汝无仇,幸勿害我。”
  禺强道:“我助你灭妖,我不害汝。”
  禹王乃祀之而去。
  至岐山,又把神涉兽,涉兽人身方面而三足。抵衡山,祠衡山之神。禹王夜梦赤绣文衣男子,自称道:“我是玄夷苍水使者,有简书,内备具导水之法,君治水欲得简书乎?”
  禹王曰:“愿闻教。”
  苍水使者道:“但虔诚斋于黄帝之岳。”
  禹乃退斋三日。登委宛,有青衣童子,捧一石匣,见禹王至,道:“苍水使者有命,候君久矣。”
  青衣忽而不见,发石匣得命简玉字之书,检阅乃科斗文,与伯益辨之,尽疏水法也。
  禹自景山至琴鼓之山,凡二十三山,二千八百九十里。琴鼓山神皆鸟身而人面,祀用一雄鸡。祈瘗用一藻圭,糈用稌。
  于是三百里至岷山。今汶山郡,广阳县西,大江水所出,从东北流注于海。又东北七十里,峡山,亦江水所自出。山有九折板,出貊。貊似熊,而食铜铁。历十一山至翌望之山,汤水出其上,而东注于济;观水出其上,而东南注于汉。又历八山至高前之山,上有水,寒而清,神人帝台所饮浆也。人饮之不心痛,葴山之中,视水出其上,而东南流注于汝水。又洞庭之山,有二江神湘夫人居之。二女神常游戏于江之渊府,她的灵响能鼓三江,令风波之气共相交通。江、湘、沅水共会于巴陵头,故号三江口,是在九江之间。九江今在浔阳,南江自浔阳而分为九,皆东会于大江。书曰:“九江孔殷是也。”
  你看这二女神游于潇、湘之上,她生得:比玉香犹胜,如花语更真。柳眉横远岫,檀口破樱唇。钗头翘翡翠,金莲闪缝裙。雨雨烟波外,双双云水滨。欲即城难即,欲亲那得亲。惟有潇湘水,长伴湘夫人。
  又有宫五门,东通林屋,西达峨眉,南接浮罗,北连岱岳。
  四山东有石楼,石楼下有两石。这块石扣之声清,越名作神钲。
  昔时,有一青童,秉烛飚飞车轮来至此山。又上有天帝坛山,禹王皆陟其地,记之。于是自洞庭山之首,历篇遇之山,至于荥余之山,凡十五山二千八百里,其神状貌皆鸟身而龙首。其祠毛刉,一雄鸡、一牝豚,糈用稌。凡夫之山,即公之山、尧山、阳帝之山,皆冢也。其祀陈牲玉五,后埋之。祈用酒,毛用少牢,婴毛一吉玉。洞庭,荥余山神也。祀皆陈牲玉五,后埋之。祈用酒、太牢。祀婴用寺璧十五,五彩薰之。禹王治水,经中山之大略,存此也。
第二回神禹南山示白猿黑水河射鯆鱼精
  第二回神禹南山示白猿黑水河射鯆鱼精
  却说禹王当时治水南山,始经自鹊山。鹊山首曰招摇,临于西海之上,在西蜀伏山山南之西头,滨西海也。山上多桂,多金玉,有草如韭而青花。禹王命众采之,曰:“此祝余也,食之不饥。”
  丽麈之水出其中,而流注于海。又东三百里,堂庭之山,多白猿,多水精,多黄金。禹王大众夜宿山头,三更时分,但听得深林内有物呼鸣,好生凄惨。大众侧耳,远,但闻那:咿咿呜呜,满耳闻来非干竹。楚楚凄凄,悲音远聆,出于肉雨有何思?抱此疚怀鸣涧谷。我则忧煎,同彼謷謷愁经宿,莫是神嚎,莫是鬼哭。苍颉制字空碌碌,莫是规声,莫是鸠鹏。
  望帝化血曾衄衄,岂与金戈铁马同铿?北那秋声朔风更萧。
  众人闻之,不觉泪下。禹王心知众军人听此凄清之声,自然思乡起来,用力便懈怠了。次早禹王对众道:“昨夜深涧中,风送出一道悲声,你众人也闻得吗?”
  众人道:“闻得闻得,甚凄惨人。”
  禹王道:“有什么凄惨处?此白猿声也。猿似猕猴一般大,臂长,脚比猴更便捷,有黑、有黄、有白,白的声最哀。昨叫,有白猿也。”
  众心乃释然。又东三百八十里,至猿翌山。山中多怪兽,水中多怪鱼,多白玉,多蝮虫。蝮出,色如绶文,鼻上有针,大者百余斤。
  又多怪蛇,多怪木。人见此,多不敢上山。禹王曰:“此山虽多怪,只怪蛇能毒人。”
  命宋无忌遇有深草藏蛇处,吐火烧之,怪蛇躲入穴了。于是禺强、唐辰二人入山得怪兽,江婔、江妃二人没水得怪鱼。
  又东三百七十里,杻阳山,有兽生得如马,白头虎文,其音如人歌声。众人入山都道:“这个荒山幽径并无人烟,如何有人在山中唱,曲有多道,莫不是砍柴樵子在那里唱山歌?”
  禹王听得,曰:“此鹿蜀兽也,佩其皮毛,宜子孙。”
  又东三百里至柢山,又西百里至亶爰山。这两个山多水无草木,如何无草木?草木皆自尧时洪水浸坏,别山的水多退去,就干了。惟这两山多凹,水虽退,不尽退,所以无草木。有处没水,又极祟峭,人行走不上。禹王治水,有水处乘舟,陆地上乘车,泥淤处乘楯,高山处乘樏。两山凹凹凸凸,若有水可乘舟处,不半里却又撞着高山;有山堪乘樏处,不半里却又撞着泥途,也好受它气,禹王只得因高就低开通它。
  话分两头,忽然亶爰山走出一个兽来,似狸而有髦。禹王道:“简书有载,此兽名类,自为雌雄,食它肉的,不嫉妒。”众中有个道:“哪个阿婆吃醋的,好焙干一两腿去送她吃也,免得家中闹吵。”
  大家哈哈的笑。那类忽作人言道:世间恩爱出雌雄,人我恩分便不同。
  总为色心难制伏,空即是色色是空。
  解得其中最妙意,何劳薰焙我双敻。
  方道彰曰:“大众听之道理话也,因为记之。”
  禹王命众弗伤它而去。
  又东三百里,至基山。三百里,至青丘山,英水出其内,南流注于即翌之泽。其中多赤鱮,形如鱼而人面,有声如鸳鸯。
  当时治水的众军人受了显热气,十人中便有九个生疥。伯益识得这鱼吃得好,叫众获之,曰:“食之不会生疥也。”
  众皆网来煮吃,果然如俗语所说,一扫光了。各欢喜道:“省得整夜里爬痒。”
  又东三百五十里;箕尾山,其尾踆于东海,多沙石,汸水出其中,南注于济水。
  自招摇山至箕尾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其神生得皆鸟身而龙首。祀必择牲,取其毛色以祭。用一璋玉瘗埋,糈用稌,一璧稻米白菅为席。次,禹王首经柜山,西临流黄山,北望诸毗山,西望长右山,英水亦流其间,而西南流注于赤水。
  禹王曰:“此水多白玉。”
  熊罴曰:“何以知之?”
  禹王曰:“水之方折者有玉,圆折者有珠,岂必见珠玉而后识哉?”
  又东北四百五十里,至长右山。山无草木而多水,有兽生得如猴狲,生有四耳,其身如人,呻吟,名长右,盖以山为名也。见,则郡县多大水。禹王曰:“此恶兽也。”
  命禺强往射杀之。禺强领命上山,果见长右在那山凹里,手上拿一大树枝,在那里摘叶而食。见禺强来,它挺起身子,有丈来多长,迎风而啸,用大树枝劈头劈脑向禺强面上打来,禺强举枪架开。长右跳上跳下,蹲左蹲右,好似狮子滚球一般。禺强睁定眼睛,任它上下左右格架遮栏,浑如回风舞模样。长右一跳便有一二丈高,一蹲便有十来丈远。跳多时把力用尽,不奈烦,自去山埠上歇气打坐。禺强见了,一箭射去,长右接箭在手,回手一石头打来,禺强侧身躲过。长右却把箭只管在手拈弄。禺强又一箭向咽喉射去,长右用口衔祝禺强即忙又发第二箭,这支箭好利害,从长右衔住那箭竹中裂竹而入,正着喉咙,嗷然而倒。后人钟伯敬有诗云:神人怪兽不相饶,恨汝非猿又非猴。
  见则洪水人怎禁?呼如远呻神亦愁。
  恶同魃鬼分旱潦,湿岂天泽赖耜耰?
  青镞流来良弩急,右山从此断吟喉。
  禺强回见禹王,禹王道:“除了这怪也好。”
  于是历尧光之山、羽山、翟父之山,计一千九百六十里,至浮玉山。北望具区之水,东望诸毗之水。苕水出于其阴,北流注于具区水,多鮆鱼。又东五百里,成山,上多金玉,闲水出而南流注于雩勺水,多黄金。又东五百里,会稽之山,勺水出而南流注于泪。
  又东五百里,溴水出而南流注于列涂。又东一千四百里,淘山,洵水出而南流注于阏之浔。又四百里,滂水出而南流注于海。
  又东五百里,区吴之山,丽水出而南流注于滂水。又东五百里,鹿吴山泽,更水出而南流注于滂水泽。更之水有兽名蛊雕,生得形如雕禽,而有角,声如婴儿,而食人。又东五百里,漆吴之山,这山无草木,多博棋石,无玉。人在海上东望丘山去,有光载出载入,盖日景所次舍之处也。
  禹王自柜山至漆吴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其神皆龙身而鸟首。祀毛用一璧瘗,糈用稌。禹王首三经天虞之山,浪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又东五百里,丹穴之山,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风凰生于其上。又东五百里,发夹山,泛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又东四百里,至旄山之尾,南有一山谷,名育隧,南风自此谷出。一千四百里,至鸡山,黑水出而南流注于海,中有鯆鱼,生得如鲋而猪尾,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禹王国:“此长右之类也。”
  命江婔往射之。江婔至黑水河,但见那黑河里淄头上走一个团头老人,上岸自自在在的行走。你道这团头老人是谁?便是鯆鱼。它年久成怪,早识禹王要叫人捉它,它变作老人来打探。江婔见了,喝道:“你这魔头,我问汝若是山神,我自有供献;若是河里水伯,必是鯆鱼亲眷。那鯆鱼干旱为灾,我要索来作脔。”
  鯆鱼怪闻了,怒从心起,淬入水里,卷起一阵怪风。但见:当空一片炮云起,中流千层黑浪高。
  两岸飞沙迷日色,四边树倒震天号。
  呼呼响若春雷吼,阵阵凶如饿虎哮。
  溪上海翁推罢钓,河间稍子怎撑篙?
  这阵风就是鯆鱼怪舞弄的,江婔被它吹得一个没奈何。待欲没水去看,这黑漫漫的水如何看得清楚?正在沉吟,只见那鯆鱼鳖头圆身,披挂一领猪毛蓑衣,手执爪椎,统了些水族,跳上岸来,寻江婔厮杀。江婔避在大树后,搭箭在手,认定鯆鱼射去。谁知它那蓑衣都是密密的滑溜猪鬃织就的,一般莫想射得入。鯆鱼见这支箭好生暴燥,如飞的赶至大树边,向江婔爪椎便打,江婔持画戟拨开,两个岸上好杀。正斗之间,江妃、章亥二人寻到,见在那里厮杀。章亥对江妃道:“你在上流候它,走时只消一箭成功,我去助助他来。”
  江妃道:“你去你去,我在上流等。”
  章亥向前猛力一铁椎,帮的迎风一下,打在猪鬃蓑衣上。这蓑衣不是别物,就是它的壳儿。章亥力大,壳儿险些粉碎,负痛而逃。正欲攒入上流,江妃当胸一箭射去,鯆鱼背上是壳,胸前却浑是肉,射入心膈,倒在岸边,众水族一个个跳下黑水河内藏了,鯆鱼垂死地下,口里吟道:九年洪水觅咎难,今欲安澜把我残。
  旱潦连数天有定,黑河徒碎我心肝。
  江妃听它这口气,代它拔出这箭,拨下河去。对江婔,章亥述那四句口吟,俱道也不干它事似的。
  又东三百四十里,尧光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金。有兽生得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名滑裹,声音如伐木,见则县有大摇役。禹王顾谓伯益曰:“为民上者不恤民,力役不已,故生此兽,穴居而冬蛰者,示上当休息民力也。声音如伐木者,示作役之声丁丁不休也。”
  伯益曰:“为民上者,当念之也。”
  又东四百里至令丘山,山无草木,多火。南有谷,曰中谷,东北风从中谷出。有鸟形如枭,人面四目,有耳,名曰颙。禹王曰:“此鸟出则天下大旱,与鯆鱼同罪者也。四目如火字,两耳扇风,风火动而天下旱矣。”
  命禺强射中其两目而去。又东三百七十里,仑者之山。又东五百八十里,禺橐山。又五百八十里,南禺山。山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个石穴生得古怪。
  当春之时,天下那一处霡霂滂沱,这石穴却将水吞去,外面全无半滴,都并到夏时才汪汪流出,至冬连穴也闭了。特佐水出其中,而南注于涝。山产凤凰、鸡雏。凡南次三经之首。
  白天禺山以至南禺山,凡一十四山,六千五百三十里,山神皆龙身而人面。祀用白狗,祈祷,糈用稌米。至疏属之山,贰负之臣危危杀窫窳。禹王怒,命禺强将危危系在山一大木上,桎其右足,反缚两手与发。曰:“使号令后世也。”
  时窫窳被危危所杀,其神遂于弱水中化成一物,状如龙首而食人。嗟乎!
  窫窳之见杀也,亦必有由矣。于是禹王自南荒至海,外有火山,山上有个树,叫作不尽木,木中昼夜有火。去烧它,烧了又长,火却烧它不尽的。便是有大风,它那火也不见猛;有大雨,它那火也不见灭。这不尽木中有个老鼠,重有千斤,毛长二丈余,细如丝。它在火中洞赤,时时出在火外来,毛便是白的。人赶去以水沃之即死。众人不知,禹王曰:“此火鼠也,取其毛织纺绩以为布,用之若有垢腻,以火烧之复洁净。”
  今言外国有火浣布是也。南山东南,陬有结匈国,在其西南,其国人结匈。
  南山在其东,羽民国在其东南,其国人长头,身生羽,能飞,特不能远,卵生,尽似仙人。次至三苗,昔尧以天下让舜,三苗之君说他不该以天下让舜,尧帝窜杀之。有苗之民半叛入南海,成三苗国。禹王、伯益大众到其上,听他那里音语服饰好似我中华人。
  话说禹王使朱虎问他:“你这里叫做什么国名?”
  有一老人,庞眉白发,答道:“你好似我故乡人。”
  因备细说他来此缘故。朱虎道:“原来如此。令帝舜摄位,景星出,庆云与,凤凰来翔,四夷宾服,天下太平,你众人是自外主化也。”
  老人道:“我也闻得我有苗未来此的,今也格命了。不知众乡亲因何来此?”
  朱虎道:“尧帝为天下,生民常遭洪水漂没。今命大圣禹王治水,自南山至此。”
  老人大悦道:“我回报国主,来相迎接。”
  老人去了。不半晌,那三苗国主差众前来迎接禹王。禹王谓伯益曰:“此名海外之国,实吾民也。”
  遂与伯益、朱虎、熊罴、江婔等诸将各乘车马而去,见三苗宫室不改中华制度。三苗主闻禹王众至,即出相见,礼毕,命设宴款待,其各军校发民间供给。三苗席上多蛇鱼之物,禹王问道:“此蛇味何如?”
  三苗国主道“蛇出我三苗东载国,其国自然有五谷衣服。出蛇鱼,味甘美,其国人常操弓,射而食之。东又有个不死国,国人姓阿,黑色。”
  禹王道:“如何能得不死?”
  三苗主道:“其国有一圜丘山,上有不死树,人采其叶,食得不死。又有一口赤泉,国人饮之不老,我问邻国贯匈人,说他国也许多人得不死树叶与赤泉吃的,后来也会死。只他本国人食之方得不死矣!”
  禹王道:“大众住此几年?”
  三苗王道:“不上十来多年。”
  于是尽欢而散。
  次日,禹王等别三苗主而行,至不姜山。黑水出于昆仑,尽绕不姜。江婔、江妃、禺强一班人正来不姜山看河源,有两个鱼头巡海夜叉撞着江妃、禺强等,朝上跪着即头,口里只是一个不敢。禺强笑道:“有什么不敢?只管诉来。”
  鱼头夜叉道:“我们鯆鱼王名下小卒,前得罪大圣,被大圣背上一椎,那壳儿裂作似龟文一般,正待要回洞中养病,又撞着第二个大圣,当胸射了一箭。我们扶它归洞,自己怕死,曾往不死国求得几片树叶吃了,于今将近一年,莫想得安全。今我两个又在黑水南巫山,求有天帝神仙药在此,大圣莫打杀我两个,情愿把这仙药献上大圣。”
  禺强道:“不杀你,去也吧。”
  两个闻得一声“去也”,爬起慌忙走向黑河内了。
  又大荒之中,有青水出于昆仑,而尽于殁涂山上。又有云雨山,山有木,名栾,生赤石中。禹王命众槎伐赤石上林木,搭栈使用。顷刻间赤石上又生起那栾木来。众人回报伐木之事,禹王曰:“此木黄本赤枝、青叶,其树花实皆为神药,群帝皆药于此,盖此山精灵故能复变生矣!”
  此治水南山之大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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