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言情>> 席娟 Xi Ju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72年2月)
两小无嫌猜
  出版日期:2000-12
  想他堂堂俊帅无匹的狼王子,竟沦落到被叫狗狗的凄惨命运!
  唉!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恨死悠悠对那些阿猫阿狗的小动物又亲又搂的,
  只好……献出他超可爱,超无敌的元灵
  让她死心塌地地只对他一个人好。
  但,他的悠悠偏生有本事招惹来一堆早发情的小色男,
  激得他不得不立下破坏她初恋大作战的计划……
  哇哈哈哈!作战计划──成功!
  再来……的难题是──
  怎么让感情神经迟钝的悠悠开口允诺他一辈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一章
  ──于悠之卷──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的到来,挟着难以承受的哀恸敲击出伤心的音符。
  六岁的于悠,像是被世人所遗忘,静静坐在长椅上,与匆促忙乱的周遭形成对比。木然的大眼里像是被惊吓过度,以致于失去各种反应能力,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只有怀中被紧抱着的那只女用手袋,感受得到那惊恐到几乎昏厥的力道。
  这里是医院,她坐在手术室门外,在手术房内的,是她的双亲……
  两个小时前,父母正开车载着她准备去百货公司购买入学用品,六岁的她,因资质好,被允许提早入学。他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出门……
  但不知为何,母亲竟生气了,与父亲吵起架来,大声质问着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吵着要父亲否认……
  父亲想停下车子,才减缓车速时,却教一辆失速的砂石车由对面车道撞了过来……
  小女孩安好无恙,人人都说简直是神迹,毕竟她的父母全受了重伤,车子更是被撞得惨不忍睹,没理由坐在后座的小女孩连一点点的擦伤都没有。
  命大哪!
  但若命大的小女娃却成了孤儿,也是教人鼻酸得紧呀,似乎命大并不代表福大,不是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停伫在小女孩面前。是一双女用短靴,然后那人蹲了下来,竟是一张与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孔。
  小女孩屏住了呼吸,圆瞠的大眼眨也不眨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于悠,我是阿姨;你应该听你妈咪提过,我是灵净阿姨。”美丽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有一头飘逸的长发与一张温暖柔和的面孔。而她,同时也是小女孩母亲管清若的双胞胎妹妹。
  “阿姨……?”小于悠疑惑的看着那张与母亲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面孔,后眼光投注在阿姨领日里滑出来的水晶坠子,它好像……会发出亮光耶……
  女子正想再说些什么,但手术室大门突然被推开,走出一名护士叫道:
  “谁是管清若的家属?”
  “我是!请问──”管灵净走过去正想详问情况。
  “很抱歉,管清若内出血太严重,恐怕无法救治,病人现在已清醒,要求见她妹妹。”
  管灵净心口一紧,急忙冲进去!
  在手术房的一角,才刚被挪下手术台,放置在病床上的女子像是感应到了亲人的到来,吃力的举起手,想抓住些什么……
  “清若!”管灵净紧紧握住姊姊的手,哽住了声,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千言万语,在此刻又嫌琐碎多余,只能任泪诉尽所有。
  “你……来了……”虽是相同的面孔,但因七年来的际遇各自不同,其已不再那么相像了。管清若努力要开口,忍住所有椎心的剧疼,化为不断的抽……
  “很抱歉……为所有的一切……”
  “不要说这些!我不是回来听你说这些告解的,你对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能保你上天堂。”
  虽然很困难,但管清若还是扯出了笑意。
  “傻妹妹……我不该为了私心去逃避……长女的责任的……所以,报应终于来了……”
  “胡说八道!我们是双胞胎,没有长幼之分,你们自己开车不小心,别拿祖训来说嘴!”
  “是……呵……是我自已活该……”管清若点头。
  “别说,”她不想听这些类似遗言的话,更不想去挑动过往的种种。
  “不让我说完……恐……恐怕……就没得说了……”管清若握紧妹妹的手,轻问:“他……还好吧?”
  “可能还在急救吧,我不清楚。”这当口,有什么比自己亲人更重要的呢?
  “他会没事,至少会活下来……”扬起爱恋的笑,眼泪却流了下来。“可我……再也不能……独占他了……上天……很公平是不……?灵净,我到他七年,用尽心机……够了。我明知道他心里苦,却又贪恋他的温柔忠实……即使他透过我……看着你……我依然甘心,然而,有时不免……怨恨……”
  “别说!不要说!”
  “我把他……还给……给你了。”终究挣不到不属于她的幸福,强求的下场,从来没有好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爱情这东西……无私的那一个,注定要吃苦,会受伤……
  “清若!”她不敢相信自已所听到的。“你别胡说!我与他并没有──”“为什么我们姊妹要同时遇见他,又爱上他呢?我……以为留……下来的……那一个,便……会是……会是得到他心的……那一个。所以……所以我告诉伯父……我是……妹妹……你明白我的心……也成全我……唉……知道吗?他让于悠姓‘管’,纵使不能与你斯守,也……希望……当你再度得到幸福时……不必担心……责任卸不下来……”
  于悠的姓不是清若争取来的吗?竟是他自已要求……
  “曾经我很气……但现在想来,也好……这样安排是对的……我把你的幸福还给你,把该是我的责任……交付我的女儿去接续……这样才……是……对的……”
  “于悠还只是个孩子!”灵净不可思议的低叫。
  “于悠……我的悠悠……”伸出另一只手,举向门边那个纤小的身影。“来,我的孩子……”
  “妈妈。”沉静的小女孩悄悄走到母亲病床前,空气中充斥的血腥味及药味,惊吓了小女孩的心神,但也似体悟了什么,并不哭闹,只是紧紧看着她那奄奄一息的母亲。
  “灵净……也许你并不知道……管家的长子或长女……都有一种感应的异能……有的深……有的浅……我……的灵性并不高,但至少知道自己枕边人的心思……我想,这是惩罚吧,让我在每一次碰……触他时,都知道他……其实是在呐喊着……你的名字……当年……你该争取的,你……的无私……你的友爱……真让我恨了起来……”
  “别再提他了!”
  “怎……能不提呢?我……还要你赎罪呢……”她笑,将女儿的手交给妹妹。“他不会死……但我预感……他将会有好……长一段……复健期……你就陪在他……身边吧。而悠悠……已经可以承担起……伺令主责任了……”
  “清若!”
  “悠悠……”不理会妹妹的抗议,她看向女儿,充满忧伤与疼爱的看着这她与他共有的孩子。七年来,他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她享受的是妹妹该得的幸福,但至少她还有一个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孩子──他与她唯一共有的,且不属于别人的。啊……她多么多么舍不得呀。
  “妈妈,不要哭。”小手滑向母亲灰白的脸庞,拭去那不断流出的泪。
  “悠悠……妈妈告诉你……以前……妈妈为了得到爸爸,骗你伯公说我是妹妹,躲掉了伺令主的责任……咳咳……也趁机赶走了阿姨,让她……离开家……其实是妈妈不好……看不清……事实……妈妈做错了事……小悠悠帮……妈妈的忙好吗?让阿姨留下来,照顾爸爸……然后……你代替妈妈去一个地方……”
  “好的。”小女孩乖巧的应着。
  “姊!你不能这么做!你──”“请问谁是周绍元的家属?他已清醒,但情绪很激动,谁去安抚他好吗?我们无法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他妻子的状况。”一名护士跑过来问着。
  姊妹俩的心口俱是一震!多少年了,她们依然相同的为着同一个男人牵牵念念……像是至死也难休……
  “去吧。”管清若轻喃着。以前她总是千方百计的拉住妹妹追求幸福的步伐,曾几何时,竟也有推上一把的一天。从今而后……该是她的,就全还给她吧。
  她最爱的男人与她最亲匿的妹妹……曾经被她踩断了前缘,而今又由她系回了红线。
  管灵净踌躇不前,连步子也迈不开,像是情怯,也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去吧。”
  护士又跑过来。
  “快点好吗?病人坚持要下床,但他左腿骨折,肋骨也断了六根,根本不能下床,快点过去安抚他啊!”
  “请带她过去。”管清若指示着。
  而那急坏了的护士小姐也真的就这么把人拉走了。
  病床边,只剩下母女俩。
  “悠悠,我的孩子……”
  “妈妈。”她爬上床,捧着母亲的面颊不住的亲吻着。
  “要快乐,要幸福,去得到你的缘分,确定……那个人……很爱很爱……不要盲目的求取……那颗……不属于你……的心。”
  “好……”不明白母亲的语意,她只能点头。
  管清若最后一次睁大眼,想用力记住女儿甜美的面孔,永生永世的记住这张有她亦有他的脸蛋。啊……她心爱的孩子……希望她有顺遂快乐的爱情与人生……
  缓缓的,一道不属于病房内该有的金光,竟在小于悠的身后闪烁,很微弱、很微弱的一闪一闪……
  是什么东西呢?管清若疑惑着。
  不知何时,揪心的痛楚不舍,竟为那异象而感到放松……在溘逝那一刻,觉得自己轻飘飘,再无牵挂。
  唇边绽开一抹恬静的笑,过往恩仇俱泯,一生曾经历的伤痛皆灭。
  管清若走了,在女儿的搂抱之下,笑着离开人世。
  
   ☆☆☆
  
  即使已将于悠的行李搬入了“殷园”内,管灵净仍是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悠悠,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不想陪爸爸吗?”办完了姊姊的丧礼之后,于悠便开口要求离家。这么幼小的孩儿,任谁都不放心的;她与于悠的父亲并不同意,但六岁的于悠却坚持着。最后不知为何,屈服的竟是大人。
  于悠仰高了头,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水晶坠子上,伸手轻轻包住,觉得手心暖烘烘的,很舒服。
  “阿姨,我要住下来。然后你去陪爸爸,爸爸腿断了,很多事情都要人帮忙。”
  这也是管灵净没有全力反对的原因。周绍元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姊妹,如今丧妻之痛未平,加上自身重伤需要人照料,更别说他的公司正处于草创期,不能没有人坐镇指挥。怎么说管灵净都无法放下这些不管,毕竟她是他与于悠仅剩的、最亲近的人了。
  “悠悠,你是这么的幼小,阿姨真的很不忍心……”
  “姨,我会很好的。你回去陪爸爸,当我的新妈妈,然后生好多小弟弟、小妹妹,这样,爸爸就会开心起来了。”乖巧而灵敏的大眼像是知晓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使得她不仅没有产生排斥后母的刺猬心性,反倒毫无芥蒂的对父亲的第二春推上一把劲。
  “悠悠……”管灵净闻言,简直哭笑不得,谁提到要与她父亲结婚了吗?她并不认为……
  “虽然你是阿姨,但同时也是我另一个妈咪哦。”于悠歪着头,以自己的方式解说道:“你跟妈妈是双胞胎,也就是二分之一的妈咪。”
  “是这样的吗?”这孩子的想法真……特别。
  “是的。所以快生弟弟妹妹给我哦,打勾勾!”
  对着那只伸来的小手,管灵净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苦笑的合掌包住于悠的小手掌,却允诺不出任何言词,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会在用词上矫饰虚应的人,即使面对的是一名天真的孩童。
  “啊,我们的小娇客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她们身后传来。
  她们看过去,是一名年约三十出头、身形修长、长相粗犷性格的男子,他甫由一辆重型机车上下来,肩上扛着三角架,手上拎着沉重的摄影器材,两三大步,已走到她们面前。
  “圣伦,你回来了?!”管灵净讶异地问,对于这个脱缰野马似的伙伴,想与他见上一面还得碰运气呢。他是个自由随性的人,也从来不对人交代行踪的。
  朱圣伦点点头,放下手上的物品,蹲在小女孩面前,笑道:“嗨,小东西,我是朱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于悠乖巧的回答:
  “我叫管于悠,大家都叫我悠悠。”
  “长得真可爱,欢迎你加入啊,伙伴。”
  “圣伦,我想跟你们商量……”管灵净正想开口讨论于悠太过幼小的问题。
  “真可爱的小公主,你终于来了。”二楼的阳台上突然傅来声音,众人才正要抬头看,那人已化为一道白色的惊鸿掠了下来,站定在眼前。
  是一名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像是刚运动完,一身雪白的功夫服像浸了水似的牛湿,乌亮的短发上也满是水泽。
  “我是韩璇,你呢?”
  “悠悠。”像被他的俊美所惑,小东西仰高了小脸,大大的杏眼眨也不眨的。
  “我带你去参观宅子吧。”轻轻一搂,便抱起了小女孩,侧着面孔对管灵净道:“管姐,在此先向你告别,你的任务已完成,预祝你有个快乐幸福的未来。”
  “但是!”
  “你还不明白吗?接下来已经是他们的世代了。”一名长相平凡、气质冷然的男子由屋内走出来;托了托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手上拎着厚重的公事包,像是正要出门洽公。
  “呈志,他们都那么的小……”
  “回去吧,无论如何,‘结局’都不在我们这一代。我们只是无关紧要的接驳者,由第十八代延续到第十九代,然后交棒给第二十代。若未来将有些什么,也不关我们的事了。”季呈志始终没把眼光转移开。与其说是专注的看着管灵净,倒不如说他不想偏移目光以致于扫视到不想见到的身影。
  但另一人似乎无意让他视而不见到底。朱圣伦走到季呈志面前,加入谈话:
  “你有你的人生,去吧。”
  管灵净失落的低下臻首。七年来她号称是伺令主,却从来不是“殷族”里的首领。也许是她生性安静,也许是其他三人的特色太强烈,更或许是……她不是真正的伺令主,以致于她与他们总是格格不入。
  该走了,是吧。
  眼下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待她去打理,若强要留下,也不可能。
  轻叹了口气,她低着头拿下颈项上的水晶项练──
  “呈志,麻烦你交给于悠戴着,也请你……多费心了,她还那么的小,又刚丧母……”
  季呈志伸手接过,同时问朱圣伦的手也伸过来,抓住了坠子末端,两名身高相当、气质迥然不同的男子目光终于相接,但有一方很快的移开。
  “我送你一程。”季呈志略施劲道,迫使朱圣伦放手,再也不看他。
  “不用了,外面有计程车!”
  “走吧。”季呈志不容许拒绝,率先往车库走去。他的体型修长却不算威迫人,但他冷冽的气势却压过了外在的一切,让人不敢轻易违逆他,至少绝大多数人不敢。
  管灵净看了眼身边的朱圣伦,而他鹰集般的狂眸依旧只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看,像是全宇宙只剩彼此的那种光芒;她知道那是什么,却无能为力,毕竟她是三人中最弱势的那一个,也不够聪明到足以插手解决别人情感方面的问题。她自己本身的忧虑已太多太多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傅来,因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所以白日听起来不太明显的声响,此刻传入无眠人儿的耳中,无异像是春雷一般的惊心。
  于悠小小的头颅由棉被中探出来,昏暗的房内只有一盏微弱的床头灯仍是亮着,只照亮她这一方,偌大的房间内是绝大多数的阗暗。
  也许是初来乍到的认床,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奇特而说不出来的原因,让原本早该沉睡的她,一直无法顺利进入黑甜乡里悠游。
  “谁在那里?”她开口低叫,黑白分明的大眼投注在房门的方向。
  没有任何回应,世界依然寂静的沉默着;而黑暗依旧保持原样,不曾梢作改变,像是无言证明着小女孩幻想过度的脑袋全是虚幻一场。
  什么也没有,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深夜而已。
  “是谁?”小女孩又开口,声音里虽是小心翼翼,但并没有太多的惧怕。
  回应她的仍是悄无声息。
  小女生似乎仍坚信自己的直觉,思考了两秒,小小的身子便由床被间滑了下来。沿着墙摸索着记忆中的开关想把灯全打开,但却一直没摸到,后来才想到开关在另一边的墙上,但她已摸到门把了。
  要越过房门去找灯的开关吗?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决定不开灯了,直接扭开门把走出去,期待又好奇的大眼正快速搜寻着她认为该看到的──人或……不是人……
  一团迷离而微弱的金光飘浮在转角处,只来得及让于悠看到一眼,便已消失。
  小脚丫无声的在长毛地毯上奔跑,追着那似幻似真的光团,无惧于黑暗的阴森,甚至没有尝试去打开大灯。
  金光像是知道有人在追它,很快的钻入某一扇门的门缝内躲藏,不过于悠已经看到了。含着好奇的笑,她踞起脚尖一步一步台非近,无声的扭开那扇未上锁的门……
  咦?这一间好像是呈志叔叔的房间耶……
  床上没有人,显示着房间的主人似乎仍在书房奋战公事。而原本在房间内游荡的金芒,像是意外她会入内似的“咻”一闪,消失在床头柜上。
  “不见了……”她诧异地叫,跑了过去。
  啊!是阿姨的水晶坠子。那团金色的东西就是躲在这个水晶里面!她很肯定。
  但是……怎么找出来呢?
  她轻巧的爬上床,直到半个身子都偎在床头柜上了,才伸出手指小小戳了下水晶的外沿……
  (不要乱戳啦!)一个颇为不善的声音传入她脑内。
  “没有听到声音啊。”她拉了拉耳朵,疑惑的说着,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因为她还没有长大到懂得去对一些灵异现象害怕,所以她又戳了一下──
  (哎唷!好痒!)细微的嘶叫随着水晶微微发光传出。
  水晶真的会说话耶!
  “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嘴巴,所以我只能从脑袋里听到,而不是从耳朵听到啊?”
  水晶没应声。
  “喂!”她拿起练子,轻轻晃了下坠子。
  还是没有声音。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我都听到了唷,你明明会说话的嘛!”
  (你……听得到我的声音?)水晶像是难以置信,终于又发出声音,坠子本身隐约闪过光芒。
  而与其说那是“声音”,倒不如说是一种感应,经由肢体某部分的接触,发射出对方可以理解的电波,也成功得到联系。不过小于悠并不在乎那代表什么,横竖她就是可以与它沟通嘛。
  “对啊,我听得到。我叫管于悠,你呢?”
  (殷佑)。听起来有些迟疑,对她仍有防备。
  (这里是哪里?)它接着又问。
  “这里是‘殷园’。刚刚是你到我房间的对不对?”将项练放在双掌间托着,她又问。
  (你怎么发现的?我没有现身呀!)随着音量的渐有力道,那气音已很明显可听出来似乎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不晓得。不过我就是知道。你住在里面吗?”
  (嗯。)
  “可不可以出来?像刚才那样一团亮亮的就是你的长相吗?”
  (我没力气了,现在只能住在里面休息。)
  “生病吗?”
  (也可以这样说啦。)防心似乎褪得一干二净,小男孩的音调转为轻松。
  “你为什么会住在里面?”
  (因为被坏人打伤了。)
  “喔!”她同情的低呼,然后问:“还很痛吗?”
  (不痛了。)但我却有了很大很大的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吗?”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得先确定我现在在哪里。请问现在是什么朝代?你穿的衣服真奇怪。)
  “什么是朝代?”歪着小脸蛋,百思不解。但至少她可以回答另一个问题。她拉了拉身上印有趴趴熊图案的睡衣道:“我的衣服才不奇怪呢,这是阿姨买给我的可爱睡衣。我好喜欢呢。”
  (唉!我忘了你还小,只是个小不点……)
  “谁是小不点?!哼!我比你大很多很多哦,你才是小不点。”于悠不开心的将它放回桌子上,然后站直她小小的身子,证明她真的比它高很多。“你看!我很高。”
  没有回音……
  “殷佑?殷佑?”她叫着。却仍只是沉默。
  于是她再度将项练捧起来端详。
  “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又有力气了,怎么回事?)小男孩发了声,语气里满是不解的惊奇。
  “怎么了呀?你困了吗?”才问完,她便大大打了一个呵欠。唔,很晚了呢。
  (原来……是你唤醒我的……你身上有呼唤我的力量。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虽是发言,却是自言自语。
  于悠揉了揉眼,含糊道:
  “这是阿姨的项练,我好想要哦。但不行,现在你是呈志叔叔的。明天我再来看你好了……”
  (别别别!不可以放手!)男孩声音急迫的叫着。
  “为什么?”
  (我才是我自己的主人,我决定把自己送给你了,你快戴上,我是你的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快点戴上!)
  小于悠犹豫了半晌,虽然很想,但最后还是放回桌面上。
  “我还是先问叔叔好了。殷佑,到时候我再看看叔叔愿不愿意送我。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再度打了个呵欠,她拍了拍枕头,压很儿忘了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反正也没力气走回房间,睡哪儿还不都一样?
  不到一分钟,小女生沉睡的鼻息规律的传来,全然不晓得那水晶坠子内的“它”有多么跳脚又多么无能为力。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完全陌生的建筑、衣饰,可以证明现在肯定不是明朝……老天!我到底睡了几年?又为什么会困在这水晶坠子中?没有任何法力,又依然是小该子的声音……是谁对我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才睡了一觉而已……可是……到底耗去多久的时间?我父王呢?母后呢?弄潮他们呢?那一战的最后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竟会是这个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
  被困宥在水晶坠子中的“东西”就这么整夜不停不停的反覆问着、想着……
  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没有意义,无计可施的一切让他沮丧不已。虚弱、匮乏、无助、无知……交织成他醒来后的世界是无止无境的困顿……
  那个小女孩……可以给他力量。
  会不会是代表──他的前途全仰仗她了?一个小小小不点儿?
  呜……不会吧?!
  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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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是一个梦,梦里的世界没有任何景象,只是一片的米黄色,于悠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开心的笑了一下,是制服呢,九月份开学后就要每天穿的漂亮衣服。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片米黄色的世界中……
  “嘻!我在作梦耶。”
  “喂!”一个与她相同椎嫩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是谁?”她很快的转身找寻入梦的同伴,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好奇心使得她伸手去碰触,结果竟然穿透了那身影……“咦?”
  “不要乱碰啦!”那透明的身影叫着,却无力做任何反击。
  “怎么会这样?你长得好奇怪哦。”她扭了扭小屁股,转身正对着小男孩而坐。虽然他是透明的模样,但她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的长相以及他身上的颜色。
  比如说他跟她差不多大,但头发是金色的,嘻……不过他的前额有一撮黑发就是。她有直直的长发,黑色的,与他的小卷发不同。还有哦,他长得好好看哟,虽然他的眉毛中间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你受伤了呀?痛不痛?”
  “那是以前的伤口,早就不痛了。”小男孩有一双灰黑色的眼,而那灰眸正牢牢盯着她看。
  “我觉得你很面熟池。我们见过吗?会不会是以前幼椎园的小朋友?你也是读“安雅幼稚园’的吗?”
  “什么叫幼稚园?”
  “就是上学的地方嘛。不过因为我要上小学了,所以就毕业了,我六岁了哦,你呢?”
  小男孩大大的眼中仍是挥不去的两丸问号,不过他无意追问出更多他完全不懂的答案,然后让那些所谓的“答案”成了他累积不化的问题。
  “我快要五百岁了。”所以他不必和小女生一般见识。
  “骗人!”小于悠当下给他吐槽。
  “真的啦!我刚才终于算清楚了。我睡了四百九十年,在还没睡之前以你们人界的年龄来算,差不多要十岁了。”他挺起胸膛,这样的加加减减下来不刚好五百年吗?真是时光“睡”逝匆匆而过啊。
  “啊!”终于想起为什么会感觉到他很熟悉了。“你是不是殷佑?那颗珠子里的人……”
  “什么珠子?是水晶坠子,有太极图案的紫白水晶,用来守护我的灵魂。还有,我叫殷佑,是金狼族的王子,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喔,要记住。”
  “原来你长这样啊,看来和我一样大嘛,还骗人说你有五百岁,我才不让你骗去!”她扬起小下巴,证明自己不是容易上当的小笨妹。“对了,你来我梦里做什么?”
  殷佑抓了抓头发,对自己的模样也很存疑。但打他有意识以来,就是这模样了,在没人能给他解惑的情况下,似乎只有靠自己去找答案。而他之所以来到她的梦境,正因为这里是他唯一可以进入的地方。
  如果说水晶圈围住他的世界,不让外力有机会伤害他,那同时也代表着因为被保护,以致于他的行动完全受限。他目前仍没有能力脱离水晶,甚至使用了灵动力,也无法抵达十公尺以外的地方。
  但很奇怪的是,当小女孩睡着后,环住他的光圈竟洞开了一方缺口,形成一条接触外界的通道。他当然会立即去探险,因为在他醒来那么久之后,被困宥的窒息感已快逼疯他,顾不得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虚弱,他就是穿越过来了──
  很意外,他见到了小女孩,这个唯一能与他沟通的小不点儿。也直到此刻,他才看清她的模样。当他在水晶里面时,只能感应到她的思绪与声音,却不能“看”她。
  现在看到了,觉得她真是个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娃娃!基于英雄本“色”的天性,他原本不驯的口气软化了一百八十度不止……不过,为什么他可以来到她的梦境中呢?他与她之间存什么重要的连系呢?
  “殷佑,你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来你梦里做什么,以后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哦……好吧。”她也不为难他。
  “你可以叫我佑哥哥。”他托大地宣布,活像是至高无上的恩宠。
  “才不要!我要叫你佑佑,然后你可以叫我悠悠,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她大方的伸出手。
  殷佑双手抱胸。
  “我五百岁了!不行,你不可以叫我佑佑!”好跩的样子,全然没有落难王子的自觉。
  于悠抿了抿小嘴,觉得这个新朋友真龟毛。也不勉强,她道:“不做朋友就算了,再见。”
  “嘎?!等──”就像突然断电一般,小小宇宙由原本的米黄色调一下子没入黑暗的魔掌,在小女孩以一声“再见”消失之后,梦境像泡沫般破碎,至于还呆在幻境里的人嘛……
  就只能毫无选择的再度被金光包围在独他一人的寂然里,无能为力的啃啮他的哀怨……
  “真的要送我?”于悠开心的从韩璇手中接过水晶项练,迫不及待的套在颈子上。
  原本该是由季呈志转交给于悠的,但今年以来,公司都处于忙碌不堪的情况,不断而来的订单、不断扩大的公司规模,代表着财源滚滚,也表示着主事者必然比陀螺还忙,这个交付的任务当然就委托给正在放暑假的韩璇了。偌大的“殷园”通常也只有她们两个在。
  “这本来就是你的。”韩璇露出帅气而迷人的笑,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练子戴在小东西身上无比恰当。
  “可是这是阿姨的啊,我看过她戴的。”
  韩璇揉了下鼻子,吁口气道:
  “虽然你还这么小,并不容易埋解我所说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是伺令主的信物,而你就是伺令主。”
  “不懂。”
  (不懂。)另一个声音同时也道。
  “咦?”谁在说话?她左看右看,后来往下看着水晶坠子,低喃道:“佑佑……”
  “怎么了吗?”韩璇问。
  于悠缓缓摇了摇头,决定守住自己的小秘密。
  幸而韩璇也没对她的异样放太多心思,她接着道:
  “别管那些名词了,我们来谈一下你我之间的血缘关系吧。如果仔细推算,你应该要叫我一声表姊的,因为很久很久以前……”
  “表姊?”啊……韩璇是……女的!
  (骗人!他骗人!明明是男的!)另一个声音也叫嚣着。
  “是的,表姊。”韩璇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也无意多做解释。“大概在五百年前,我们韩家的一名女儿嫁给了管家的男子……”
  (啊!啊!他的意思是你是韩弄潮的后代!天啊……)
  “谁是韩弄潮?”于悠好奇地问。
  “嗯?”韩璇诧然,忍不住仔细端详着小女生天真纯洁的大眼。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在于悠而言,可正热闹着呢,因为殷佑已大呼小叫的说明了起来──
  (你的老老老祖宗是管又寒与韩弄潮。那么说来,韩璇是韩观月的后代了,一定是!)
  “于悠,你怎么会知道韩弄潮这个名字?”韩璇问。
  “我知道啊,有人告诉我,我就知道了。”于悠回答道。可惜年纪尚幼,没办法真正翔实表达她此刻的经历。
  韩璇微笑。听说历代伺令主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异能,一直以来她相当存疑,不过今日以后,也许她该试着去相信才是。
  “别人还告诉了你什么?可不可以对我说?”
  “他说你是韩观月的后代。”
  “是的。”韩璇高高的挑起眉毛。“事实上,我们四个家族都有很深的关系。比如说老祖宗韩观月娶了季家千金,然后季家百多口人一同搬来与我们为邻,往后几代又出了几对夫妻。虽然到了我们这一代关系远了,但真要推算,血缘亲情仍是存在的。”
  “所以我们才住在一起对不对?”于悠扳着手指头算着:“你、我,还有季叔叔和朱叔叔,刚好四个。”
  (奇怪,你们住在一起做什么?)那声音问。
  韩璇点点头,嘉许的轻抚她小脑袋。
  “也许现在你还不懂,但既然你已接下了伺令主的位置,我就得告诉你这件事。记住,千万不可以弄丢这条项练,它是你的责任。”
  “我不会弄丢的,我好喜欢呢,而且他会跟我说话哟。”于悠兴高采烈的宣布这个秘密。
  (不可以说啦!)气急败坏的声音。
  但他显然是多虑了,因为韩璇压根儿不予采信。小孩子嘛,总是异想天开了些,她相信于悠只是太寂寞了,把自言自语当成真有人与她对话。
  还只是个孩子哪……
  轻轻将小家伙拉入怀中轻搂着。以一个刚失去母亲又远离家人的六岁孩子来说,于悠坚强得让人心疼。以往的护令使者们虽有伙伴间的默契,但又独立的各行其事,互不干涉;如今这个新成员,想来是不能这么对待了……
  韩璇向来清冷淡漠的心为这小女生做了修正,自此以后,揽下了伴她成长的责任,再无旁贷。
  “因为一个传续已久的责任,让我们聚在一起,我们将会看到‘结束’,这也算是难得的因缘吧,就算几年后注定要各分东西,现在的日子也该好好的过。”
  (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叫他放开你啦,悠悠!)全然听不入耳韩璇的感性语调,殷佑一心刺目于“他的”小朋友被吃尽豆腐的画面。如果声音可以转化为具体的影像,那他现在肯定是跳脚不已、气急败坏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就是很讨厌、很讨厌有人对那个漂亮的小束西动手动脚,简直是太过分了!色狼,登徒子!
  悠悠是他的!他的啦!
  还不放手?气死人了!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原因,但殷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正在“复原”中。不再没日没夜的昏睡,不再只被困宥于水晶中,连灵动力都发射不出去。于悠身上似乎有一种灵气辅助他得到一些力量。
  力量并不算强大,和他曾经拥有的相比就像一滴水之于河流;更别说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法力只是狼族内初级班的水准而已。
  但只要不是动弹不得,任何些微的改变,都足以令他欢呼。重要的是,如令至少有人可以与他沟通了,即使只是个六岁小女孩。
  殷佑想了很久,在沉睡了四百九十年之后,不会无缘无故的醒来,就算当年父王将他的小命寄生在水晶中,是有设定复苏年限的,但任何一个咒语都需要某些外力的触动。也就是说,于悠恐怕是触动他的重要人物。
  那是否解释了他为何是一个六岁小男孩灵体的模样?明明四百九十年前他是一个十岁小男孩嘛,没理由缩水呀。
  他需要更大的力量来让他推算出更多的事,那将会是艰巨的任务,因为他的力量弱到令他想哭。每天能保持清醒,并且去理解现在的人界情况已经花去他所有的心力了。
  哎呀……最烦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做什么好来改变现况。当年父王也不下道咒语好让他醒来后就可以得知一切,他老人家难道会不知道就算他儿子可以自行推算出发生过什么事,但也得要有法力辅助啊?但他醒来至今……十天了吧?还是没半点法力啊。
  “汪汪!”
  正在自艾自怜间,他突然听见狗儿的吠叫声。哪来的狗?好奇心使得他丢开冥想的心思,转而全心去感应于悠的思绪,以及周遭的波动。
  “朱叔叔,好可爱的狗狗哦,谢谢你!”于悠一把抱起出生才三个月的博美狗,很高兴得到这个礼物。
  朱圣伦耸耸肩。
  “我今天帮宠物店拍参赛的照片,看到这只狗又小又乖,觉得适合你,就带回来了。”
  对于这个六岁的孩子,虽不知如何去照顾,但都尽力提供关怀,至少当他们待在“殷园”内时,无不想让小丫头展现快乐的欢颜。
  “好可爱哟!以前妈妈都不让我养狗狗,因为我们住的是公寓,会吵到别人。”她把小脸埋在狗儿毛绒绒的颈子间斯磨着。
  “我们这边地方大,你可以带它到院子里散步。”朱圣伦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嗯!我会的。”她已迫不及待要带狗儿去外面跑一跑了。
  朱圣伦点点头,看了下手表。
  “叔叔还有事,你自己玩吧。有问题可以到三楼的暗房找我。”实在没有与小朋友相处的经验,反正看到她开心就好,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好,我去玩了!”于悠小快步的由厨房的门跑出去,一路跑到韩璇帮她做的秋千前面才停止。
  后院植了十来棵榕树,形成一大片清凉的林荫,在酷热的夏天到来时,这里是最舒服的游玩场地。
  “狗狗,我来帮你取名字,要叫什么好呢?”
  (叫笨蛋好了。)殷佑很热切的发表意见。
  “啊!殷佑你醒了?”配戴项练多日以来,于悠已经习惯他随时发出声音了,也知道他常常在睡觉,像是永远也睡不够似的。不过每个晚上都会来她的梦中与她聊天,那时他的精神就很好了。
  (哼!一只丑笨狗。)像在与谁生气似的,殷佑语气里充满恶意的嫌弃。
  “哪会丑?狗狗很漂亮的!”她放手让小狗去玩,见到它直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忍不住咯咯笑着。“好好玩对不对?”
  (真是令人受不了的笨。还有,它一点也不漂亮,不要养它。)
  “乱讲,它很漂亮啦。小狗狗就是要笨笨的才可爱嘛。”当博美狗绕了数十圈还追不到自己的尾巴之后,气喘吁吁的奔回她怀中,伸出舌头直舔着她粉嫩嫩的苹果脸蛋,讨好又撒娇的。
  (叫它走开!)殷佑高声叫着,非常非常不悦于那只笨狗的非礼行为。它凭么舔他的人?!一只蠢得半死的玩具狗也敢偷香!
  “啊!”还来不及询问殷佑在生什么气,就见得原本乖乖待在她怀中的博美狗像被丢开似的滚出她双手,并且还翻了几翻才停住。
  “呜……呜……”博美狗像受了极大惊吓的夹着尾巴又退了好几步,叫声鬼哭神号。
  “怎么回事?”于悠张大嘴巴低问。
  咦?!同时间,殷佑也发出不明白的疑问声。
  “狗狗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只见那只小狗退得更远,最后更是一溜烟的窜入树丛里不见踪迹。
  “不要跑啦!不乖的狗狗。”
  (悠悠,不必追了,它不敢靠近你的。)
  “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
  (嘿嘿嘿……)一连串得意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
  (没有啊!)怎么可以告诉这个小女生他刚才突如其来的怒火(妒火?)烧出了他动物强者的本能。他可是狼王子咧,随便伸伸手指就可以把那只小笨狗吓得屁滚尿流了。与其说狗儿是惧怕于悠,还不如说是没胆靠近水晶坠子。
  “是你弄的,对不对?”虽是小小年纪,可也不笨,她双手叉腰瞪着坠子问。
  (我哪有。)摆明了皮到底,死不认帐。
  “骗人!是你把狗狗赶走的!就是你!”
  (才不是。我又没有身体,怎么去赶它……)
  “你好坏!哇──”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会去管他有没有身体之类的辩驳,反正现场就只有他与她,不是他赶的还会有谁!
  对!就是殷佑赶跑了她的宠物,赶跑了她一直希望拥有的小狗狗。坏蛋!好可恶……愈想愈难过,她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哎!哎!别哭啊,别这样嘛!)殷佑当下慌了,没料到向来好脾气又乖巧的小女生居然说哭就哭,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手忙脚乱的同时,心底也不免嘀嘀咕咕。什么嘛,他的灵体比那只狗可爱千万倍不止,想当年他还是狼界健康狼宝宝比赛第一名,都不知迷死了多少女狼宝宝,全叼着红花来向他示爱咧。
  (悠悠,别哭啦……)
  “呜……”
  (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难怪人界的男人盛传女人有三宝:撒娇、耍赖、哭带吵。果真威力强大!
  “把人家的狗狗还来,哇……”
  (他跑掉了啊。)就他绵薄的感应力所测到,那只三个月大的笨狗正以它的体型所不具备的跳跃力企图跳过宅子的外墙,目前已撞了三次头。可以想见只要再撞个两次,它就得重新投胎去了。啧,蠢狗!
  “那是我的第一只狗狗,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把它赶跑了,我讨厌你……”于悠哭着控诉。
  (它跑了就跑了嘛,没什么了不起。哼!我比它可爱多了。)一边安慰人一边也不忘嘀咕着不满。
  “什么呀!你是人又不是狗,怎么可以比在一起!”
  (意思就是你不相信喽?)殷佑大感侮辱地叫。他耶!狼宝宝里最优、最可爱的狼中之狼,犬上之犬耶。
  “不管啦!还我狗狗来。”想起自己正在哭,忍不住又流下两串心酸的眼泪。
  (哎呀!你不要又哭啦!如果你想要漂亮的狗狗,我就当你的狗狗好了。我可是比狗更高级的品种哦。)只要于悠别再把眼泪当喷泉使用,要他再睡个五百年他也愿意,何况只是跟犬类争宠呢?呜……想来就哀怨。
  “你要学狗叫?”勉强收住了眼泪,她捧起水晶坠子,觉得殷佑很奇怪。人就是人,怎么弄也变不了狗的呀。
  殷佑暗自叹了口气。堂堂狼王子,却得以本灵来娱乐小女生,以博取她小小的芳心,只为了勾来她热爱宠物的全部心思,日后再也不要胡乱对那些阿猫阿狗的东西又搂又亲的……他到底在做什么呀?可是要他眼睁睁看于悠去喜欢别的东西,他是死也不会允许的。
  所以喽……他……只好……献出他超可爱、超无敌的原灵,来让她死心塌地了。
  悠悠,你看得到吗?他开始使用灵动力,从水晶里缓缓飘出一团金光。以他目前的力量,也只有怀有异能的于悠能看到这光。
  “你出来玩哪?”于悠盯住呈现在她眼前三十公分处的那团金光,约莫是一颗排球的大小。她一直以为这金光就是殷佑的“身体”。
  (你看哦,这是我本来的长相。)随着他的解说,金光里渐渐浮现一只金色的幼狼……
  纯金的毛色,一撮黑发挑染在额前覆住了它眉心的伤疤;灰色的眼闪耀着活灵活现的生气……
  “狗狗!”于悠开心的大叫。
  砰!
  金光里的“狗狗”当场前足绊后足的趴跌在地上。
  (是狼!是金狼!才不是笨狗!)殷佑抗议。
  但一个小孩哪里知道怎么去分别狼或狗,更何况对她而言,小动物长得可爱最重要,是狼或是狗又有什么关系?全都是她心爱的宠物呀。
  “你可以变成小动物呀?好厉害哦。我可以碰一下吗?”她好想抱入怀中哦。
  但当她伸出手时,却扑了个空,任由小手穿越过金狼的身体,没法子拥抱到它。
  “怎么会这样?”
  (因为我还没有身体啊。)他也很无奈。
  “那就不是真的狗狗了,根本不能陪我玩。”可爱的小脸盈满了指控。
  (我还是可以陪你玩,你不要再想那些笨猫笨狗了。)
  “你要怎么陪我玩?”
  这问题当下问倒了殷佑。不过他一点也不打算告诉她,他确实没法子与她玩。
  就算他把自己扮成她的宠物,也只是一只幻影宠物。
  于悠接着又问:
  “你可以陪我玩飞盘吗?可以陪我散步吗?别人家养狗狗都玩得好开心,你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他又不是只会摆尾吐舌的笨狗,他可是堂堂的狼王子呢。
  (我现在这样子当然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可以玩别的呀!只会接飞盘、散步有什么用?想证明狗真的很笨也不必这样。)他不以为然的嗤道。
  “玩别的?什么别的?”虽然存疑,但她愿意听他说说看。谁叫她对漂亮的狗狗最没有抵抗力了,光只是看着就好开心。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可以玩什么,在他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可是一想到如果他没有趁此摆平她,让她再也不会想去养狗的话,那么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笨狗来到她怀中吃免费的豆腐……
  不行!他不允许!
  (我教你魔法。)完全没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魔法?”于悠双眼一亮!“是不是像‘魔女宅急便’那样可以在天空飞来飞去?你会吗?”自从看了那部卡通之后,她也好想有一根可以飞的扫把,好炫哦。
  “魔女宅急便”?什么东西?算了,不管它。
  (不是飞来飞去的那一种,而是可以借由咒术打开自己的灵能力……)他感觉到小丫头嘴角垂了下来,似乎百般失望的样子,立即改口吹道:(当然!只要功力够,总有一天你应该可以飞的。)天晓得狼界的法术人界适不适用。
  “要多久啊?”好希望马上可以飞哦。
  (不会很久啦。)对,不久,大概一百年就行了,他对自己吐吐舌。
  同时,为了怕小丫头很快的失去耐心,他再丢出一枚诱饵哄她上勾──
  (在教你法术的同时,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狼族的故事喔。不只这样,连你祖先的故事也可以跟你说。)
  “要好听才要喔。”
  (当然很好听。)他可是加油添醋的高手呢。
  “哦,那好吧。”
  (既然你同意了,就不许再养小动物了,知道吗?)他单方面认为协议已完美达成。
  “呀!可是……”她好喜欢小动物耶。
  (有我陪着你,那就够了。)
  于悠咬了咬下唇,像是在考虑,也像是忧虑……。。最后,她很小声地问:
  “一直陪着我吗?”
  (一辈子都陪你。)有他巴着,看哪只动物敢不要命的接近他的悠悠。
  “一辈子是多久?”
  (一辈子就是永远。)
  轻轻的,她双掌包覆住水晶坠子,抵在额心间,低低的乞求,含着抖颤的哽咽。“不要像妈咪一样那么快的离开我。你的一辈子不可以那么短。”
  (悠悠……)不知为何,涌上满腔的心疼,殷佑想伸手搂住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没有身体的,他痛恨这种现况,却无可奈何。
  随着他迫切的动念,那团浮现小金狼影像的金光很快移来,扩大了光源,圈围住于悠小小的身躯,即使这耗去了他全部的气力……
  从眼眶掉落的泪水在半途被舔去,她一怔,睁大眼看去,只来得及看到小金狼的影像紧贴在她脸上,然后,便消失了。
  “殷佑……?”
  没有回音,像是又睡了。
  那刚才……是真的有人(或狼?)舔了她脸颊吗?她伸手贴在脸上,为那似幻似真的感觉陷入迷惑中。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将牢牢系结在一起,相依相偎、共生互存,直到──
  很久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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