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现实百态>> 馮驥纔 Feng Jicai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42年二月9日)
  《啊》中國作傢馮驥纔創作的中篇小說,榮獲1977—1980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奬,表明了馮驥纔在從寫“社會問題”到“寫人生”的現實主義創作道路上新嘗試的成功。
    早春的天空分外美麗。那淡藍色的無限開闊的空間,全給燦爛明亮的日光占有了。鳥雀們拚命嚮雲天鑽飛,去迎接從遙遠的地方隨同大雁一同來臨的春天。
    它的氣息往往裹在溶雪的氣息裏。
    它第一個腳步,是踏在寒氣猶存的人間和大地上的。然而它以宇宙間渾然充沛的生命的元氣,使冰封的大河嘎嘎碎裂,使凍結的土壤鬆解復蘇,使僵縮的萬物舒展、變柔、生機勃發,使每一顆美好的心都充滿幻想和希望。
    春天,不僅帶來希冀、新生、美、嚮上的力、大自然的繁忙、五彩繽紛的新天地,還要與親切真誠的吐露、勞動者手上的厚繭、描繪未來的圖紙、為真理而鬥爭的硝煙、柔情的眼波、迷人的夜麯,編織成甜蜜、幸福、詩意、閃閃發光的生活。
    它從來不辜負人們。它烙守時節,還慷慨無私地把它的一切財富貢獻給人們。
    多好的春天呵!
    然而,這一切,對於現在坐在歷史研究所當院的一百多人來說,卻是無關和多餘的。沒有一個人有心擡起頭,去感受一下早春的天空。
    這裏又要揪人了!
    有兩個跡象說明今天召開的全所大會有種非同尋常的急迫感和嚴重性。
    一個是,所裏的五名長期病號和十一名退休人員全到會了。他們在接到的開會通知上註有“不準請假”的字樣,誰也不敢推辭或藉故不來,現在在會場後邊東歪西斜地坐了一排。
    另一個是,還有兩名外出到西安半坡博物館考察文物的人員,在昨天上午收到所裏打去的加急電報,星夜馳歸,此刻就坐在人群中間。
    當矮個子、黑皮膚、呆板又平庸的所革委會的郝主任,雙手端起一份上級下達的要立即開展運動的文件,象念天書一般,吭吭哧哧、結結巴巴、夾雜着許多錯別字地念過之後,剛剛從市裏開過緊急政工會議的政工幹部賈大真趕回來了,他瘦瘦高高,戴一頂時髦的象徵革命化的緑軍帽,站在臺上。他那瘦骨棱棱的臉上有種可怕的嚴肅勁兒。用着發狠的口氣和那個時代流行的發狠的詞句,講了一番話。這番話是這樣結束的:
    “雖然我們搞過許多次運動,但並不徹底。我們這個單位知識分子成堆,階級成分復雜,藏竜臥虎,混雜着大大小小、為數不少的一批壞人。有歷史的,也有現行的;有的公開,也有的隱蔽。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墊高枕頭睡大覺。對敵人姑息,就是對革命犯罪。不少人在運動中不是跳出來表演了嗎?現在該是和他們算總賬的時候了!對於那些隱蔽得很深的傢夥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挖出來!”
    “這次運動的特點是來勢猛、决心大、搞得細。一方面,發動強大的政治攻勢,對階級敵人展開全面進攻。另一方面,對所有有問題、有嫌疑的人,要進行一次徹底的清理;對歷史有污點的人,也要重新調查、重新鑒定、重作結論。我們下了决心,决不漏掉一個敵人!而且,這次運動還將在社會上廣泛展開,撒下天羅地網,將一切敵人一網打盡。上級領導講了:‘該殺的就殺,該關的就關,該管的就管!’我們要立即行動起來,迎接這場大揭發、大檢舉、大批判、大鬥爭的階級鬥爭的新高潮!”
    顯然,一陣兇猛的狂潮馬上就要捲進生活中來。一切隨即就要發生變化--生活內容,人,人的想法,人與人的關係,相互的感覺;還有空氣。空氣仿佛不再是流動的了,凝結了,並且驟然間充滿了火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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