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厄爾·斯坦利·加德納 Erle Stanley Gardner   美國 United States   冷戰中的美國   (1889年七月17日1970年三月11日)
假眼
  梅森探案精華
  
   律師用推理矯正法律的代表作
  
   一 假眼之竊
  
   梅森律師精神抖擻走迸事務所,朝書桌上的信札文件望了一眼,蹙起眉頭。
  
   秘書泰娜小姐嚮梅森戲謔一笑,“您不是巴望處理完一樁兇案後再來一件嗎?”
  
   “不一定要兇案。我喜歡審理情節驚險的案子,以難對付的檢察官為對手,最終出奇製
  勝。”
  
   梅森身為律師,不僅在法庭上擔當被告辯護人,而且具有充當偵探的高超本領,是一位
  富於正義感。行動果敢的律師。
  
   “那個裝有玻璃眼珠的男人怎麽回事?他不是今天要見我嗎?”梅森坐下後說。
  
   “您是說皮特·布爾內特先生嗎?他已經在隔壁,他四十五六歲,捲麯黑發,有點古
  怪,好象有什麽煩惱,是一個浪漫幻想傢,一旦鑽了牛角尖,說不定會殺人的。”
  
   梅森事務所經常接待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主顧,秘書泰娜對人有敏銳的觀察力。
  
   “他的哪衹眼睛是假眼?”梅森問。
  
   “根本分不出來。”
  
   “好吧,收起文件,叫他進來吧。”
  
   泰娜又一次含笑點了點頭,打開了接待室的房門。布爾內特大步邁進房門,朝梅森律師
  伸出了一隻手。梅森一邊和他握手,一邊好奇地盯着他的兩衹眼睛。“梅森先生,您看得出
  哪衹是假眼嗎?”梅森搖搖頭,於是布爾內特微微一笑,頗為自得地講開了。
  
   “製作精緻的玻璃眼珠是一門藝術,在美國,能做這種假眼的人最多不過13個。一枚
  上乘的假眼,衹要眼穴沒受傷,是看不出和真眼的區別的。”
  
   “難怪您的兩衹眼睛都能生動靈活地轉動哩。”
  
   “當然能轉動,我的眼穴沒有傷。不過,人類的眼睛富於變化,瞳仁白天比夜晚小,睡
  眠不足,或飲酒貪杯,眼睛會充血變紅。我有半打用於各種場合的假眼,前天晚上參加一個
  宴會時,因為喝酒,我安上了一枚充血的假眼。不料,我的假眼被人偷了,還留下個冒牌貨
  來頂替。”
  
   “您怎麽知道是冒牌貨?”
  
   布爾內特先生從口袋裏取出皮匣子,並打開蓋,皮墊上擺着四枚假眼。
  
   布爾內特從皮匣子取出一枚假眼,梅森用手小心接過來,心裏感到悚然;“這玩藝兒做
  得挺棒。”
  
   “哪裏!這是偷走我假眼的賊換置的便宜貨,瞳仁變形,顔色混濁,血管也過於發
  紅……您瞧,和這兒的假眼比較,精緻假眼和便宜貨差別就顯而易見了。”
  
   梅森將另一枚假眼放在掌上對照,的確大不相同。
  
   “這麽說,犯人從這個皮匣子裏偷走了您的充血的假眼,換上了一隻劣等貨,它為什麽
  要這麽做呢?”
  
   “正因為我不明其究竟,纔憂心忡忡前來討教呀。我耽心,會不會有人為了栽髒於我而
  行竊呢?”
  
   “您的意思是如果有人犯案,警察會查明假眼是您的?”
  
   “對。讓假眼專傢一瞧、馬上知道是誰做的,就會回答:“這是華盛頓街3902號的皮
  特·布爾內特先生的假眼。”
  
   “也就是說,您擔憂您的假眼被用於殺人事件?”
  
   布爾內特稍事遲疑,點了點頭。
  
   “請放心,我將按照您的要求保護您。”梅森開了個價,爽快地應承下這樁案子。他把
  冒牌的假眼還給布爾內特,將另外那衹精緻的假眼裝進自己的衣兜。他爾後慢悠悠地說:
  “如果警方一開始在犯罪現場發現了您的假眼,便會尋找假眼的主人並確定是您。可是如果
  警察一開始發現的是另外一隻假眼,一定會去尋找這衹假眼的失主。第二次又發現另外一隻
  假眼時,還會采取和第一次同樣的行動。到了第三次,即使發現的是您真正的假眼,警方也
  會認定和前兩衹同屬一人。”
  
   布爾內特眨巴着雙服:“這——,您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仔細思考一下就會明白的,您的假眼做工精巧,簡直是藝術品,但是,瞭解這一點的
  衹有象您這樣的行傢。”
  
   “原來是這麽回事,我總算明白啦。也就是說,梅森先生,如果您事先製作出我的假眼
  的仿製品,把它們撒在犯罪現場,就可以使我的假眼蒙混過關嘍。”
  
   布爾內特迅速攥住梅森的手,高興地上下搖動,“哎呀,您的頭腦確實靈敏!”
  
   梅森微微一笑,他不喜歡熱烈的恭維,他順勢轉移了話題:“布爾內特先生,您的眼睛
  什麽時候受的傷?”
  
   “24年前。我那時當推銷員到處旅行,有一天乘坐的火車脫軌了,我失去了一隻眼
  睛。”
  
   梅森同情地點了點頭,“您總算奮鬥到了今天,布爾內特先生,以後,如果發生了什麽
  意外,請和我聯繫。”
  
   “那就拜托啦。”布爾內特朝剛纔進來的那個門走去。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是隔壁接待室打來的。“先生,有一位叫巴莎·馬庫倫的女
  士要見您。她的弟弟哈裏·馬庫倫跟她一起來的,他們不肯講為何而來,姐姐一味地哭,弟
  弟悶聲不響。”梅森答應過一會兒再見他們,放下電話,這時,布爾內特突然停住腳步,
  出驚愕的聲音:
  
   “啊,這不是哈裏麽!你在這兒幹什麽?”
  
   梅森快步嚮前,抓住布爾內特的肩膀用力往回拽,“等一等,這兒是律師事務所,不允
  許您在這兒會見客人。”他將接待室的門緊緊關上,“您認識裏面的那個小夥子?”布爾內
  特有些張惶失措,“嗯,有些瞭解。小夥子叫馬庫倫。”
  
   “他到這兒來的事您知道嗎?”
  
   “不……”
  
   “那麽您為什麽一看見他就臉色發青呢?”
  
   “我臉色發青?不可能,我和馬庫倫沒有特別的關係。”
  
   梅森把手搭在布爾內特的肩上,“那麽請從這兒走。喲,您渾身哆嗦得像在打擺子。怎
  麽回事?”
  
   “哪裏,沒什麽。”布爾內特驚慌地走到走廊上。
  
   他一走,梅森通過內綫電話命令泰娜秘書:“請把德纍剋偵探請來,告訴德纍剋從走廊
  的門進來。”
  
   不一會兒,走廊響起叩門聲,一高個子男人默默地點點頭走了進來。來人是德纍剋偵
  探。這幢大樓還設有一傢偵探事務所,這些私人偵探隨時聽梅森調遣。
  
   梅森開門見山地說,“德纍剋,有件事情你馬上去辦。你懂假眼嗎?”
  
   “假眼?是玻璃球球嗎?不,不懂。”
  
   梅森從衣兜裏掏出假眼,遞給德纍剋偵探,“去飯店租一間房,找一個假眼批發商定
  購,就說我現在打算買半打和那衹一模一樣的充血的假眼。”
  
   “復製假眼是怎麽回事?我必須直接找批發商訂購嗎?”
  
   “不必。我不希望對方知道你的相貌。要是事後知道是你就糟了”
  
   “這麽一來,警察日後會審查我的吧?”
  
   “哪兒的話,真到了那種地步,我會幫助你的。”梅森不以為然地說,德纍剋偵探聳了
  聳肩。
  
   “得啦,和你搭夥會短命的,不過有你保駕倒也放心。”德纍剋把假眼揣進衣兜,從走
  廊的門出去了。
  
   梅森對泰娜秘書說:“好,把馬庫倫姐弟帶進來吧。”
  
   他記得,這兩人在外面等候好久了。
  
   二 高利貸男女
  
   接待室門開了,兩人走進來。姐姐巴莎約莫二十六、七歲,舉止文雅;弟弟哈裏則像個
  頽廢青年。
  
   “喏,你們有什麽事?”梅森問。
  
   巴莎直愣愣地盯着梅森問道:“剛纔從這兒出來的客人是誰?”梅森輕輕地搖搖頭,
  “別打聽了,這兒是律師事務所,不說其他客人的情況。喏,您有什麽事?”
  
   “我弟弟哈裏遇到一件麻煩事……您聽說過巴沙德先生嗎?”
  
   “是金融商吧?是個名聲不大好的貸款人。”
  
   “我弟弟哈裏半年前開始在他手下工作。令人羞愧的是,盜用了3000多美元。昨天巴
  沙德先生發覺了此事,威脅如果明天不如數歸還,就把弟弟交警察。”
  
   梅森目光銳利地註視着哈裏,哈裏忸怩起來。
  
   “哈裏,你把偷來的錢用到什麽地方了?”
  
   “不是偷,我原打算在他沒察覺的時候還給他。”
  
   “明天有如數償還的把握嗎?如果還不上,你要被送進拘留所的。”
  
   哈裏衹是聳聳肩,姐姐代為答道:“我有1500元存款,剩餘部分想分月償還。所以想
  請您和巴沙德先生談談,不要嚮警方指控我弟弟。”
  
   “這麽說,你要負擔弟弟的生活,還打算用自己的工資償還被你弟弟挪用的錢?”
  
   “是的。”巴莎噙着淚水說;哈裏插嘴道:“我决不給姐姐增加分文負擔。”
  
   “那你打算怎麽還?你偷的錢用在哪兒了?”梅森追問。
  
   “這事怎麽好說。要緊的是你和巴沙德先生商量好,讓他再緩幾天。”
  
   “如果希望我幫助,就請老實講明白。”
  
   “交給一個人去賺錢生利了。”哈裏氣哼哼地回答。
  
   姐姐悲傷地瞧了瞧如此任性的弟弟,轉身面對梅森。
  
   “我弟弟大概交了壞朋友,肯定是那個人慫恿弟弟偷錢,作了賽馬或什麽事的賭註。”
  
   “是用什麽方法竊取的?”梅森問。
  
   “弟弟負責保管藉單。嚮巴沙德先生藉了錢的人,因為利息高得嚇人。都在到期之前還
  錢。這時,他偽造假藉單,把還回的錢據為已有。由於還沒到期,巴沙德先生沒有察覺藉單
  是偽造的。弟弟把偷來的錢交給同夥,用於賭博什麽的。並在期滿時把錢還給事務所,扔掉
  偽造的藉單。”
  
   “是這樣,可是這事怎麽敗露了的呢?”
  
   “期滿之前還了錢的人在高爾夫球場偶爾碰到巴沙德先生。這時,巴沙德先生嚮那人還
  錢,對方嚇了一跳,檢查了事務所的藉單,發現是偽造的。這樣,弟弟貪污的事便敗露
  了。”
  
   梅森目光尖銳地註視着哈裏,慢慢地說:“是這樣,要是你們一分錢也不還給巴沙德先
  生呢?
  
   哈裏吃了一驚,“如果不還我要被抓進拘留所。”
  
   “像你這樣的無賴,拘留所是最合適的場所。”
  
   哈裏生氣了:“哼,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
  
   姐姐巴莎面色蒼白,含着淚水拼命央求,梅森為她的真誠感動。
  
   “好吧,我想想辦法。不過你這麽遷就,他永遠不能自立於世。哈裏,從今天起和你的
  壞朋友一刀兩斷吧。”
  
   哈裏紅着臉低下了頭。
  
   梅森抓起桌上的受話器,對泰娜秘書說:“請給巴沙德先生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
  了,梅森對着話筒說了一番話後,撂下電話問哈裏:“巴沙德怎麽知道你到這兒來了?”
  
   “是我告訴他的。巴沙德威脅我要嚮警察投拆,我也不甘示弱,說我要請培利·梅森律
  師辯護。”
  
   梅森緘口不語,厭惡地瞅着這個狂妄的年輕人。
  
   倒是他姐姐巴莎出言哀切地抓住他的胳臂說:“梅森先生,非常感謝您。”說罷、拉着
  弟弟走了。
  
   也許是為姐姐着想,晚上8點30分,梅森來到了巴沙德的事務所。他拉開金融商的
  門,走了進去。這時,蓄着短髭的五十開外的巴沙德走了出來。他目光敏銳地打量着梅森,
  然後看了看表。巴沙德打開經理室進去,從隔壁房中傳出打字的聲音。巴沙德按下桌上的電
  鈴,打字的聲音停止了。從旁邊屋裏走出一個戴眼鏡青年。巴沙德問:“庫爾默,哈裏盜用
  的確切金額是多少?”
  
   庫爾默毫無表情地回答:“三千九百四十二元六十三美分。”
  
   巴沙德衝梅森微微一笑,目光冷酷而狡詐。
  
   “可是哈裏·馬庫倫即便想還也沒錢啊。”梅森也微微一笑。
  
   “錢肯定在他的同夥手裏。讓那傢夥還就行了。”
  
   “那麽,他的同夥為什麽不還錢呢?”梅森平靜地詢問。
  
   “也許是賭博輸光了,不管怎麽說,我要嚮警方控告哈裏,收回我的錢。”
  
   “明天還你一千五百元現金。剩餘部分每月還三十元。你同意嗎?他姐姐幫他還,她衹
  有這多錢。”
  
   “她的生活與我無關。一點點地還錢,我可倒黴啦。”巴沙德刻毒地說,梅森不由得怒
  火中燒。
  
   這時候,門開了,走進來一位苗條、美麗的中年婦女。她朝梅森莞爾一笑,她是巴沙德
  的妻子。
  
   巴沙德夫人顯然聽到了剛纔的對話,遲疑地說:“如果是哈裏的姐姐來還錢,請你不要
  太苛刻了。她挺可憐的。”
  
   “你最好不要對我的工作多嘴多舌。你退下去吧。”巴沙德冷漠地拒絶了。巴沙德夫人
  猶豫片刻、轉身出去。
  
   巴沙德從椅子上站起來,冷淡地說:“那麽,梅森先生,和你的談話也到此結束。”
  
   梅森大步穿過辦公室,砰的一聲關上接待室的門,走了出去。他坐上停在外邊的汽車,
  忽然察覺身後的座位上藏着一個人。他吃驚地回頭一看,原來是巴沙德夫人。夫人說:“求
  您快點關上門,沿這一帶開車,我有話跟您說。”
  
   梅森猶豫了一下,驅動汽車,拐過一個街角,停了下來。巴沙德夫人從後座上探過身,
  說道:“請按我丈夫說的去做,他是個能把別人的最後一滴血榨幹的殘酷無情的人,不知他
  還會幹出什麽事來。”
  
   “夫人,您是為了說這特意溜出來的嗎?”
  
   “不是,我還有別的事請求您。我不能外出,我整天處於丈夫監視之下……我丈夫是個
  可怕的人,如果我背叛了他,會被他殺死的。”
  
   已沙德夫人不僅是聲音,甚至連面龐都顫抖起來。
  
   “您究竟想和我商量什麽?”
  
   “我想和我丈夫分手。我有另一個愛着的人。”
  
   “如果是這樣,趕快和你丈夫離婚好啦。”
  
   夫人還沒回答,梅森從汽車的反光鏡上發現被跟蹤了,剛纔一輛車停在後面再也沒動。
  
   “什麽?難道是……”
  
   巴沙德夫人吃了一驚,朝後窗望去,立即發出肝膽俱裂般的悲鳴。
  
   “請從前面的十字路口拐彎,把我送到傢門口。”
  
   梅森慢慢把車開到巴沙德傢門前,停下車,巴沙德夫人迅速跳下車去。
  
   這時,黑暗中出現一個人影,蠻橫走上前來,原來是巴沙德。
  
   “梅森先生,你剛來就邀我妻子去約會嗎?”
  
   梅森從車上下來,叉開雙腿橫阻在巴沙德面前,“不,不是的。”
  
   巴沙德怒火爆發,撲打過來,接着,一個男人迅速嚮梅森身後悄悄靠近,右手握着一把
  蠃絲鉗。
  
   “嘿,你想開個玩笑?”梅森朝他邁出一步,認真擺好姿勢。
  
   巴沙德被梅森的氣魄所攝服,畏怯了。梅森瞪了他們倆一眼,鑽進了自己的汽車。開了
  一段路,梅森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把車停下,給巴莎打電話,“談判破裂了,巴沙德不肯
  讓步,請你想辦法撕開你弟弟的嘴,讓他的同夥還錢。”
  
   “可是我弟弟不說啊。”巴莎在電話的另一端哭訴道:“梅森先生,求求您啦。請再去
  巴沙德先生那兒。”
  
   “我毫無興趣把這事轉告巴沙德,你可以去聘請別的律師。”
  
   “那麽?梅森先生不再幫助我了嗎?”
  
   梅森略為沉吟地挂斷了電話。
  
   三 三衹手槍的“自殺”
  
   這天夜裏梅森躺在床上翻閱心理學著作,電話鈴響了。
  
   傳來驚恐萬狀的巴沙德夫人的聲音,他忙問:“出了什麽事,夫人?”
  
   “我丈夫打傷兒媳婦逃走了,兒子狄剋勃然大怒,揚言等老頭子回來就殺死他。”
  
   “把警察叫去如何?”
  
   “那麽一來,我兒子就會被捕。請求您,快來吧。”
  
   “好吧,我去。”梅森一撂下電話,立即從車庫開出車,在深夜的大街上飛馳起來。抵
  達巴沙德傢時,巴沙德夫人已戰戰兢兢等在金融商的大門前。門開了,一個瘦長的年輕人走
  了出來。“哎,媽媽,這次我非把老頭子……”
  
   年輕人看見從車上下來的梅森,猛然閉嘴。巴沙德夫人介紹:“這是兒子狄剋。”梅森
  爽快地要和狄剋握手,狄剋苯拙地從兜裏伸出右手。梅森抓住對方的手,用力往身邊拽,迅
  速搜摸他的衣兜,掏出了裝在裏面的一支38毫米口徑的手槍。
  
   “和你沒關係。”狄剋非常生氣。
  
   梅森把槍口貼近鼻子聞了聞;“有最近開過槍的味道呀。”狄剋盯着梅森,啞口不言
  了。
  
   “您兒媳婦在哪兒?”梅森問。
  
   巴沙德夫人把梅森領迸接待室,看見一個躺在沙發上,身穿茶色套服的女子。她好象昏
  迷過去了,頭上蓋着一塊濕毛巾。“這是狄剋的妻子,不過她和狄剋結婚的事還瞞着我丈
  夫,”巴沙德夫人輕聲說。
  
   梅森衹見她額頭邊有紅色傷痕,看來打得不輕。“為什麽會搞成這樣?”
  
   “不知道。總之、我丈夫打了她、坐上停在外面的汽車逃走了。”
  
   “那麽,夫人想要我做些什麽?”
  
   “我丈夫施行暴力,我想以此和他離婚。這可以成為離婚理由吧?”
  
   梅森對巴沙德夫人的離奇要求感到驚訝,考慮了一會兒,嚮狄剋發問了。
  
   “你是母親的同黨,和父親關係很壞吧?”
  
   “無所謂壞,他是繼父。”
  
   “那麽夫人帶着狄剋改嫁巴沙德是什麽時候?”
  
   “15年前。這15年來,媽媽受盡了死去活來的折磨。”兒子狄剋嘟噥道,看來他非常
  痛恨繼父。
  
   梅森抓起旁邊的電話,打給警察本部:“喂,警察本部,我是富蘭剋林大街9682號的
  狄剋,這兒出了一件大事,一個老頭兒喝醉了,打傷了一個女人……他有些不正常,不知會
  幹出什麽事,請派警官來行嗎?”
  
   梅森放下電話,躺在沙發上的女子動彈了一下;巴沙德夫人溫柔地撫摩着女人的頭髮。
  
   女人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這時,巴沙德夫人走到梅森的身邊,低聲說:“請您把剛纔
  的手槍還給我。”
  
   “您要做什麽,夫人?”
  
   “必須在警察來之前藏起來。”
  
   梅森從兜裏拿出槍還給她,她把它裝進西服用手捂住;此時,狄剋同自己的妻子小聲交
  談後,然後站起身。
  
   “海澤爾說,打她的不是老頭子。”
  
   “這不可能呀。”巴沙德夫人說。
  
   “可是海澤爾說不是,她說,她敲辦公室門,老頭子把門打開時那屋裏還有一個男人,
  但背衝着門。不知是誰。老頭子說,現在正忙着。於是海澤爾在外面等了十分鐘。突然門開
  了,那個男人走出來,關上電燈,打算嚮外走。他驀然發覺海澤爾在那兒,便朝她轉過身
  來。據說從辦公室門的玻璃上透出了燈光,一隻眼睛空洞洞的。海澤爾嚇了一跳,發出一聲
  慘叫。那男人走過來打了她。海澤爾拼命撕下對方的假面具,瞧見他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兇相
  畢露的獨眼男人。他使勁毆打海澤爾後逃掉了。”
  
   “獨眼男人?狄剋,是一種錯覺吧?”
  
   “不,確實是獨眼男人。是吧,海澤爾?”
  
   “那個假而具在哪兒?”梅森趴下來在地板上搜尋,發現用復寫紙做的假面具掉在沙發
  下,假面具眼睛的部位挖了兩個洞。
  
   “就是這個……我看見對方的臉,一張可怕的臉呀……。”
  
   海澤爾說着,從沙發上站起來,梅森問:“打你的男人是一隻眼睛吧?”
  
   “嗯,一隻眼睛沒眼珠,黑洞洞的。”
  
   “不對,絶對不對。”突然,巴沙德夫人大聲呻吟地表示反對。
  
   梅森不加理睬,繼續嚮海澤爾提問:“那男人打完你,是從這扇接待室的門逃出去的
  嗎?”
  
   “哎呀,記不清了。”
  
   “你聽到他開車逃走的聲音了嗎?”
  
   “我確實一點也不知道,失去了知覺。”
  
   梅森打開辦公室的門瞧了瞧,唯有電燈孤零零地閃着光,別無任何異常。他又打開巴沙
  德的豪華的經理室,裏面黑暗無光。“電燈開關在哪兒?”梅森問。巴沙德夫人按下門旁的
  開關,電燈亮了,就在室內變得明亮之際,巴沙德夫人發出恐怖的叫喊。
  
   梅森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呆立不動了。
  
   巴沙德仰面倒在床上死了,不知什麽原因,毛毯裹住了他的腦袋,旁邊的桌子上放着一
  臺打字機,裏面夾着一張紙。
  
   “哎呀,好象是遺書,寫的什麽?念念看。”狄剋激動地說。
  
   梅森低聲念道:“我决定結束自己的人生。我是失敗者。我賺取了財富,但失去了傢人
  的尊敬和愛情。不為人愛的人是空虛、寂寞的,我已喪失了生活的勁頭。我决心終止自己的
  人生。假如我朝自己開槍的話……”遺書至此突然中止了。
  
   梅森念完遺書,發覺死者右手緊緊地攥着。他在屍體旁彎下腰,掰開死者的手指,一隻
  充血的假眼一眨不眨、陰森可怖地瞪着他。巴沙德夫人似乎吃驚地喘息了一聲。梅森朗她回
  過頭來,“夫人,您對這衹假眼有所猜測嗎?”
  
   “不,並不特別……”
  
   “那麽,我决定從這事中撤身,因為你們無須我的幫助。”
  
   梅森正要離開,巴沙德夫人驚惶地拽住了他,“等一等,梅森先生。”
  
   “那您告訴我真話嗎?”
  
   “是的。可是請到後邊別的地方……”
  
   “警察很快就要來了。”梅森把大傢推出門外,關掉了經理室的燈。“哎呀,我不留神
  把手絹掉在裏面了,能不能不去管它?”巴沙德夫人突然喊道。梅森說,“那不行,快點撿
  回來吧。”巴沙德夫人返回經理室,在裏面翻騰了一會兒拿着手絹出來了。
  
   乘警方還沒來,梅森撥電話給秘書泰娜:“請你馬上到我的事務所去,現在有位叫海澤
  爾的年輕女人要去那兒,請聽她講述並速記下來,不要讓她見任何人。”
  
   梅森挂斷電話,讓已經清醒的海澤爾到他的事務所去;他又問巴沙德夫人:“還有別人
  知道這件事嗎?”
  
   “我丈夫的秘書庫爾默知道。他今天晚上從電影院回來,看見有人從大門跑出,他覺得
  奇怪,就進來了。”
  
   “您對他怎麽解釋的?”
  
   “我說,沒有任何值得擔憂的事,命令他回自己的房問去。
  
   “爾後他幹了什麽?乘警察還沒到,我見見他。”梅森說。
  
   見這麽說,狄剋主動帶梅森去住宅二樓秘書的房間,狄剋想立即上樓,梅森一把抓住他
  的胳膊,使他停下腳步。
  
   “你剛纔拿的手槍是什麽時候開的槍?”
  
   “昨天和海澤爾兜風時在林子打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
  
   “老頭子總是虐待媽媽,所以我想在關鍵時刻用來嚇唬他。”狄剋回答完立即下樓去
  了。
  
   梅森穿過走廊,也不叩門便猛然將房門推開。一個戴眼睛的青年正躺在床上看報紙,他
  嚇了一跳。“你是庫爾默吧?”梅森問。“律師就可以進別人房間不敲門嗎?”庫爾默勃然
  大怒。
  
   梅森剛要說什麽、驀然發覺桌上有張便箋。那是他寫給巴莎的電話號碼,他便悄然放進
  自己的口袋。然後問他,“你今晚出去看電影了嗎?據說你回來時瞧見一個男人從事務所大
  門逃出來?”
  
   “嗯,瞧見了。”庫爾默露出輕衊的一笑。
  
   “那麽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嘍?”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你有什麽權利闖進我的房間百般盤問?”
  
   這時,傳來警笛聲。梅森敏捷地衝到走廊上,跑下樓梯,回到毗鄰的辦公室。
  
   幾乎與此同時,兩名警察吵吵嚷嚷地闖了進來。
  
   警察進入裏面的經理室。他們用手電筒在屋裏照了照,然後打開門旁的開關。屋中霍然
  明亮了。警察看到倒在地板上的屍體,一下子緊張起來。
  
   “有誰聽到槍聲?”
  
   沒有人回答。
  
   “一定是用毛毯裹住手槍使槍聲消失的,瞧,那裏有用來自殺的手槍哩。”
  
   警察指指掉在死者右手邊的一支手槍。
  
   梅森見狀大吃一驚,那正是剛纔從狄剋身上繳下,又還給巴沙德夫人的那支槍。
  
   警察掀開蓋在死者頭上的毛毯,發出激動的叫喊,“嘿,瞧啊,毯子下面還有一支,有
  用兩支手槍自殺的人嗎!這是他殺!”
  
   梅森悄悄審視已沙德夫人側着的臉龐,衹見她緊咬雙唇,恐怖地顫抖。
  
   梅森還來不及說什麽,兇殺科的人員來了,開始檢查現場。
  
   梅森與其它人退回接待室,决定等待調查結束。
  
   等之間,他問:“夫人,您為什麽要把手槍放在那種地方?”
  
   “沒有手槍就不象自殺了。我做夢也沒想到毛毯下面還有一支手槍。這下麻煩了吧?”
  
   “您丈夫不是自殺呀。檢查一下子彈,就能知道是用哪支槍打死的。而且,那支槍上有
  你、你兒子和我的指紋。”
  
   巴沙德夫人的面色變得蒼白了。
  
   “夫人,您事先知道他已死在經理室?”梅森直視她的眼睛。
  
   “不。不是。”
  
   “那麽是您兒子殺的?”
  
   “不是。”
  
   “好吧.我相信您。不過因為您同您丈夫的關係不好,警察會懷疑您有殺人動機。如開
  始調查,請您歇斯底裏大發作。這麽一來,警察拿您無可奈何,我們贏得了時間。”
  
   梅森給她傳授爭取時間的作戰方法。這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兇殺科的霍爾科姆警官
  招呼梅森過去。“嘿,你到這兒來有什麽事?都幹了些什麽?”
  
   “什麽也沒幹。我來後看到一位年輕的女士受了傷,昏迷過去了,據說被什麽人打
  了。”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兒?”
  
   “她情緒不好,被送到能安靜待到明早的地方去了。”
  
   “什麽!你把殺人事件的重要證人藏起來了!”
  
   梅森故意雙目圓瞪,作出大驚失色的樣子。霍爾科姆警官厭煩地皺起眉頭。“梅森,開
  玩笑得有個限度!你見到屍體了吧?”梅森說,“他不是自殺嗎?打字機上有遺書啊。”警
  官啐了一口:“用打字機打的遺書,誰都能打。自殺的人會用三支手槍嗎?”
  
   “什麽?三支?”……梅森吃了一驚。
  
   “一支掉在地板上,一支藏在毛毯下,還有一支在巴沙德的衣兜裏。如果有意自殺,
  嘛不用自己的手槍,偏偏準備三支呢?”
  
   霍爾科姆警官象是把梅森捉弄了一番,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接着他沉下臉,“喂,梅
  森,你把頭部挨打的姑娘藏到哪兒去了?”
  
   “在我的事務所裏。”梅森這時意識到必須交出這個證人。
  
   霍爾科姆警官招來部下,命令道,“給警察總部打電話,讓他們把藏在梅森事務所的女
  人帶走。即使是破門而入也沒關係。”
  
   四 面具下的羅曼史
  
   梅森回到事務所,泰娜秘書告訴他,警察已經來過,把事務所翻了個底朝天。
  
   “他們把那姑娘戴上手銬押走了吧。”
  
   泰娜露出驚詫的神情:“不是您把她藏到別的地方去了嗎?她沒有來。”
  
   “唔……怪哉,姑娘究竟逃到哪兒去了?”梅森板着臉,陷入了沉思。
  
   “剛纔德纍剋偵探托人捎來個包裹。”泰娜秘書遞過來一隻小紙盒,梅森打開盒蓋,
  見裏面用棉花裹着六枚布滿血絲的玻璃假眼。
  
   “泰娜,你知道布爾內特先生的電話號碼嗎,請馬上給他挂電話。”
  
   泰娜撥動號盤,把聽筒遞給梅森,電話很快接通。
  
   “喂,布爾內特先生,立即到這兒來,否則您將遇到非常大的麻煩!”
  
   “他遇到麻煩了?”泰娜秘書擔心地望着梅森。
  
   “高利貸商哈特利·巴沙德被謀殺了。死時右手握着一隻充血的假眼。”
  
   “這麽說,兇手是偷走布爾內特先生假眼的人。死者手中攥着的假眼如果是布爾內特先
  生的……”
  
   “如果海澤爾的話屬實,兇手恐怕就是布爾內特。她挨兇手打時,揪下了兇手的面具,
  瞧見了他的面孔,據說是一個獨眼男人。布爾內特是獨眼人,我認為海澤爾是掌握這一案件
  關鍵的證人,然而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森對那個女子的行為感到非常不可恩議。
  
   “可是,布爾內特先生認識被害人巴沙德先生嗎?”
  
   “不知道。但是他今天早上到我的事務所來時碰見了哈裏,他當時打了個招呼,說不定
  布爾內特通過哈裏認識沙德。”
  
   “另外,毛毯和黑色面具也令人莫明其妙。”
  
   “是啊,兇手為了遮掩槍聲,把手槍藏在毛毯裏走進了經理室,這樣,巴沙德幾乎毫無
  抵抗地被擊中了。他為什麽瞧見兇手而不起疑心呢?
  
   “是因為從背後開的槍。”
  
   “不,是從正面,從非常近的地方開的槍。”
  
   “那麽,兇手肯定是不會引起巴沙德懷疑的人嘍。他是誰呢?”
  
   “首先是巴沙德夫人。再就是兒子狄剋。此外,海澤爾姑娘因為是狄剋的妻子,大概巴
  沙德也會相信她,不加懷疑的。”
  
   “再有呢?”
  
   “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司機詹姆士,一個是庫爾默秘書。可是從經理室竄出來的犯人用
  黑色面具遮臉,面具是匆忙準備的。”
  
   “有什麽必要犯罪後戴上面具呢?”泰娜覺得難以理解。
  
   “當然是不想被人看見臉,最不可思議的是,儘管這個男人是獨眼,卻在面具上開兩個
  洞!”
  
   梅森講到這裏,沉思起來,而後讓泰娜給德纍剋挂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
  
   “嗨,德纍剋,你趕快把有關高利貸商巴沙德的情報盡可能地搜集來。今天夜裏巴沙德
  被謀殺了,巴沙德夫人和兒子狄剋的情況也要調查,還有,皮特·布爾內特的情況也請徹底
  查一查。”
  
   “嘿,梅森,你知道現在幾點鐘嗎!”
  
   “不行,要爭分奪秒。請你動員部下采取最快行動。”
  
   德纍剋無可奈何地應允了。
  
   梅森剛撂下電話,皮特·布爾內特一頭闖入。他氣喘籲籲,額頭和脖頸汗水淋淋,突然
  發現放在桌上的六枚假眼,便拿起來瞧。這時梅森冷冷對他說:“布爾內特先生,您丟失的
  假眼找到了。”
  
   “什麽?在哪兒找到的?”
  
   “一個名叫哈特利·巴沙德的男人攥在手裏被人殺死了。”梅森說,布爾內特的臉登時
  變得蒼白。
  
   “令人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真可怕。梅森先生,犯人一定就是偷假眼的傢夥。
  他為使我蒙遭冤枉纔把假眼放在死者手心。”
  
   “您認識哈特利·巴沙德先生嗎?”
  
   “不,不認識。一次也沒見過。”
  
   “他的兒子狄剋·巴沙德呢?”
  
   “嗯,知道。”
  
   “在巴沙德手下工作的哈裏您認識吧?就是今早您在這兒見到的那個小夥子。”
  
   “嗯,有一面之緣。”
  
   “您是否知道他私吞錢財?”
  
   “嗯,略有所聞。”
  
   “那麽您知道一個叫庫爾默的男人嗎?他是巴沙德的秘書,一個長着水蛇腰的年輕
  人。”
  
   “嗯,知道。”
  
   “巴沙德的司機呢?”
  
   “啊,知道。是個高個、淺黑皮膚、冷酪無情的人吧。”
  
   “叫海澤爾·亨維剋的年輕女人呢?”
  
   “海澤爾?……不,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麽打聽這些事兒?”
  
   “因為你對我隱瞞了什麽。巴沙德傢裏的人你全部知道,為什麽唯獨不認識巴沙德?這
  難道不可疑嗎?您和巴沙德夫人又是什麽關係?”
  
   布爾內特的臉又紅了,滲出了汗珠。
  
   “您說假眼被小偷偷走,換成仿製品,是撤謊吧?”
  
   “嗯,對不起。我丟了假眼是實情。”
  
   “您最後一次見到巴沙德夫人是什麽時候?”
  
   “實際上……我今晚還去了巴沙德夫人那兒,但不是去的事務所,是到他私宅去看巴沙
  德夫人。”
  
   “秘書庫爾默目睹從屋中逃竄出來的男人就是您吧?”
  
   “這麽說,那傢夥看清我的臉了?”布爾內特情不自禁地驚慌起來。“不可能!那時候
  庫爾默站在馬路對面,我先註意到他,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的臉,我扭頭逃掉了……”
  
   就在梅森問話之時,走廊突然響起了粗暴的叩門聲。泰娜剛把門打開,霍爾科姆警官帶
  着兩名部下闖了進來。他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布爾內特:“你就是皮特·布爾內特吧。現在以
  殺害巴沙德的嫌疑逮捕你。”警官迅速給布爾內特戴上手銬,命令兩名部下將他強行帶走。
  
   “梅森,突然打攪了你們的談話,對不起啦。”霍爾科姆警官似微笑炫耀他的勝利。
  
   “不必客氣。警官先生,請你不久再來,我隨時恭候。”
  
   霍爾科姆警官氣哼哼地把門砰的一聲關上,揚起重重的腳步聲走了。
  
   梅森這天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晨,梅森來到自己的事務所,泰娜告訴他,剛纔警察局打來電話,說他的汽車
  在警察局對面,據說今天凌晨二點違章停在消火栓前。
  
   “海澤爾真是不知好歹,這女人確實是個謎。”梅森嘟噥道。
  
   說完,梅森拉開抽屜,取出假眼匣子,那裏面是昨晚德纍剋買回的假眼。梅森打開匣
  子,拿出兩枚假眼,分別揣進左右衣兜。剩下的四衹讓泰娜收在保險櫃裏。
  
   這時候德纍剋偵探走了進來。由於睡眠不足,他雙眼紅腫。昨晚,他調動二十名部下連
  夜調查。他此刻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說起調查情況。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一個寧靜的村莊裏有一位名叫西爾絲亞·巴庫利的姑娘。她是一
  個純情、美麗,長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的姑娘。這是她的照片。”德纍剋從口袋裏掏出一
  幀褪了色的照片遞給梅森。
  
   “她經歷了悲愴的愛情,從村子裏消失了。戀人名叫皮特·布爾內特。他是衣料推銷
  員,那時他還有兩衹完好的眼睛。純真的西爾比婭對年輕的推銷員一見鐘情。無論父母怎麽
  反對,也斬不斷她對布爾內特的情思。一天,布爾內特收到西爾比婭姑娘的一封信,信中說
  她好象懷孕了,希望早些和布爾內特結婚。他决定馬上到西爾比婭身邊去。可是命運的岔道
  出現了,汽車翻了車,布爾內特受了重傷。顱骨碎裂,一隻眼睛撞傷,還失去了記憶。”
  
   “西爾比婭日夜等待,不見布爾內特來,也收不到他的消息,她認定自己被遺棄了。肚
  子漸漸大了,她來到都市,生下孩子之後靠當打字員為生。這時,她和巴沙德相識了。巴沙
  德被西爾比婭的美貌吸引,嚮她求婚。她並不太喜歡巴沙德,但她想,如果和巴沙德結婚,
  生活會富裕起來,於是違心接受了求婚。結了婚她纔知道巴沙德殘酷無情。由於這個原因,
  西爾比婭和兒子狄剋非常憎恨他的繼父。而住進醫院的布爾內特恢復記憶出院後,開始尋找
  戀人西爾比婭。他終於找到了西爾比婭,請求她和自己結婚。西爾比婭也仍然愛着布爾內
  特,但卻怕和丈夫巴沙德分手,難下决心。”
  
   梅森插言問道,“狄剋知道布爾內特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嗎?”
  
   德纍剋偵探聳了聳肩:“我哪能瞭解得那麽清楚。以上是巴沙德夫人悲愴的愛情故事,
  今早我往巴沙德夫人傢裏打電話時衹有狄剋在傢。”
  
   梅森聽了一驚,“看來夫人也失蹤了,得查明夫人的隱身之所。”
  
   德纍剋道:“這事不難。我昨晚買的六衹假眼能派用場嗎?”
  
   “假眼挺精緻。可惜到手晚了一步。”
  
   “聽說巴沙德屍體的右手中握着一隻充血的假眼,所以我也感到遲了一步。梅森,你原
  打算把那衹假眼換下來,防止布爾內特受牽連吧。”
  
   梅森不置可否。衹是讓德纍剋趕快把巴沙德夫人的藏身之所找到。
  
   五 嫌疑犯和調查犯
  
   這時,馬庫倫姐弟突然來訪。弟弟哈裏依舊嘟嘟嚷嚷。
  
   “梅森先生,我在報上看到事件的報道,我們的事會不會因此發生變化?”
  
   “當然會變化,說不定夫人同情哈裏而不嚮警方控告了。”梅森解釋道。
  
   “可惜晚了,”哈裏生硬地說道:“我把錢全部還給巴沙德了。三千九百四十二美元六
  十三美分,喂,姐姐,走吧,咱們在這兒沒事兒啦。”
  
   “等一等!”梅森以嚴厲的口吻叫住他們,“你在巴沙德被殺幾小時之前還的錢?”
  
   “半夜十二點左右。”
  
   “還的是現金吧。這筆錢是怎麽弄到的?”
  
   “與你無關。”哈裏反抗道。
  
   “恐怕有關,”梅森笑吟吟地說,“你還的現金,巴沙德收到哪兒了?”
  
   “裝進錢包,放到口袋裏了。”
  
   “可是警察檢查屍體時,兜裏衹有25元現金,警察會懷疑你假裝去還錢,殺死了巴沙
  德,奪過鑰匙,打開保險櫃,取出偽造的藉單逃跑了。”
  
   “啊……梅森先生,您認為我弟弟殺了人嗎?”巴莎驚叫起來。
  
   但是梅森絲毫不理會她,目光逼視着哈裏,“我再問一遍,你從哪兒弄到那筆錢?”
  
   “現在不想說。”哈裏厚顔無恥的訕笑着。這時,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是德纍剋偵
  探打來的。德纍剋告訴他,警察對打字機上的遺書作了鑒定,認定那架夾着遺書的打字機並
  不是打遺書的打字機,並且找到了打遺書的真正的打字機。
  
   “誰的打字機?”梅森問。
  
   “是巴沙德夫人臥室裏的便攜式打字機。並且遺書是用觸摸方法打的——也就是說打字
  熟練的人不需逐一看鍵盤,用手指迅速打出來的。我曾說過巴沙德夫人婚前當過打字員吧。
  說不定那份遺書是夫人打的呢。”
  
   德纍剋偵探低聲詭秘地說着;梅森把聽筒貼着耳朵,沉思了片刻,說:“喂,巴沙德夫
  人還沒找到嗎?”
  
   “還沒有。”
  
   梅森讓他趕快找,他轉嚮巴莎·馬庫倫問道:
  
   “昨天上午我給你那張上面寫着我公寓的電話號碼的紙在哪兒?”
  
   “姐姐,說出來就完蛋啦。”
  
   哈裏慌忙阻止,但姐姐巴莎己先一步回答了:“交給哈裏了。”
  
   哈裏忿忿地咂嘴,梅森再次轉嚮他,嚴厲地問道:“哈裏,你把那張紙弄哪兒去了?”
  
   “那張紙掉在巴沙德夫人臥室前的走廊上。據說被秘書庫爾默撿到了。”
  
   “啊?庫爾默……笨蛋!你在撒謊。”
  
   哈裏由於過於驚慌,面部肌肉抽搐着。
  
   “昨晚你還巴沙德的錢之前去見巴沙德夫人了嗎?”
  
   “不,沒有。你幹嘛總是打聽巴沙德夫人的事兒?”
  
   “夫人房間裏有一架便攜打字機,對吧。你用過嗎?”
  
   “偶爾被夫人叫去幫她打書信。因為夫人有時手痛。”
  
   “巴沙德的經理室裏也有一架打字機吧,巴沙德書寫文件時用那臺打字機嗎?”
  
   “用的。他用兩根手指笨拙地一個個字母地按。”
  
   “那是因為他不會觸摸方法。你怎麽樣?”
  
   “我當然會。能象機關槍似的打得飛快。”
  
   哈裏炫耀般地舞動五根手指,模仿打字的動作。
  
   梅森一動不動地盯着對手,然後慢慢說道:“巴沙德自殺的遺書不是在他的打字機上而
  是在巴德夫人屋裏的便攜式打字機上打的。並且打字的人是觸摸式打法的老手。”
  
   聽到這裏,哈裏身子一躍竄到門口。
  
   姐姐巴莎從椅子上站起來、拽着弟弟的手在門旁站住,盯着梅森:“你是律師。我知道
  律師有不將主顧的秘密泄露出去的義務。弟弟挪用錢財的事庫爾默知道,他若對警察說,弟
  弟就要被懷疑。”
  
   “哼,要是那個水蛇腰的秘書說出去了……”
  
   哈裏剛說一句,又突然把話咽回,用腳一踢門走了。
  
   梅森坐在椅子上,身體如同石頭般一動不動,用手指尖當當敲着桌角。直到電話鈴聲響
  起三遍,他纔伸手拿起聽筒。裏面傳來德纍剋的聲音:“我的部下找到巴沙德夫人的藏身之
  所。她住在安伯薩達飯店,化名西爾比婭·羅通,不過有三個刑警在監視她。”
  
   “唔……我必須避開刑警會見夫人。”
  
   “這太難了。你現在去,正好落入警察的圈套。”
  
   “德纍剋。我倆立即一同前往,在電梯處碰頭。”說罷,他立刻動了身。
  
   片刻,他到了飯店。
  
   梅森穿上清潔夫的白製服,右手拿着橡膠清掃用具,德纍剋偵探也同樣化了裝,雙手拎
  着兩衹盛了水的桶。他們乘上運貨電梯,走上安伯薩達飯店的六樓。一名刑警在走廊轉悠,
  監視着。他們裝作若無其事,徑直走到最裏面的房間門前。德纍剋背朝房門,悄悄背過手去
  敲門。沒有回答,他從兜裏掏出一串鑰匙,一個個插迸鑰匙孔試探。很快,響起了鑰匙轉動
  聲,兩人迅速潛入房中。
  
   “巴沙德夫人住在右邊那個房間吧,德纍剋?”
  
   “對。不過要是讓刑警發現了可就要命啦。”
  
   “別犯愁啦。安全帶在哪兒?”
  
   梅森從德纍剋手中接過安全帶,係住腰間,然後翻到窗外。
  
   德雷剋從窗子裏探出身,將桶遞了出去。梅梅森接過桶,拿起海綿,佯裝擦窗,當當地
  敲着玻璃。從這裏往對面望,屋中,一個女人正倚在床上休息。她被敲窗聲驚起,慌忙跑到
  窗前,是巴沙德夫人!她蹙起眉察看,梅森打着手勢讓夫人開窗。夫人拉開插銷,打開玻璃
  窗,驚愕地眨動雙眼。
  
   梅森將水桶輕輕地放在窗臺上。
  
   “夫人,沒有多少時間啦,請認真聽我說,您為什麽用假名住到這兒?”
  
   “我的精神太疲憊了,想在風波平息前休息兩三天。”
  
   “如果現在逃之夭夭,警察肯定懷疑。走廊裏有刑警監視,電話交換臺也竊聽打給你的
  電話。”
  
   “啊,不得了啦,怎麽辦呢……”
  
   梅森製止住巴沙德夫人的悲鳴,繼續問:“昨晚我離開後發生了什麽情況?”
  
   “霍爾科姆警官一個勁地盤問我,我假裝歇斯底裏大發作,這麽一來,警官害怕了,請
  來了醫生,我打了針,在臥室睡下了。”
  
   “後來呢?”
  
   “我兒子狄剋偷偷從後門把我帶出來,到了這個旅館。”
  
   “住下之後都和誰通電話了?”
  
   “嗯,早上和狄剋……唉呀,讓警官竊聽到了,一定會懷疑是狄剋殺的呀。”
  
   “布爾內特先生被捕的事,您知道嗎?”
  
   “布爾內特?他是誰?我不認識他。”
  
   “夫人,不要對律師說謊呀。他是狄剋的生身父親吧?”
  
   巴沙德夫人被梅森一語道破,臉色變得蒼白,梅森繼續問,“昨天晚上布爾內特先生去
  了府上吧?”
  
   “是的,來過。”
  
   “幾點鐘離開的?”
  
   “海澤爾在接待室昏厥之前離開的。”
  
   “你丈夫死時右手握着的假眼是布爾內特先生的吧。”
  
   “我想可能是的。”
  
   “海澤爾·亨維剋是什麽時候和狄剋結婚的?”
  
   梅森急速地詢問着。他站在六層窗外的身影隨時有可能被刑警發現,所以他十分急躁。
  
   “就在前不久,因為瞞着我丈夫結的婚,昨晚海澤爾第一次登門問候。”
  
   “還有,昨晚你見到哈裏·馬庫倫了嗎?”
  
   “沒有。”
  
   “夫人,每次改變話題你都要說謊話!”
  
   “不是謊話,我確實沒見到哈裏呀。”夫人斬釘截鐵回答。
  
   “可是他說昨晚到你傢去了。有充足的證據。”
  
   “那麽是去見我丈夫的吧。”
  
   “海澤爾說敲你丈夫房門時,有個男人,也就是犯人正在屋裏,那是誰?”
  
   “這我也不知道,假如有人呆在房裏的話,一定是從後門進去的。”
  
   “是這樣。他知道那個後門嗎?”
  
   “唔,當然。他在我傢幹過活。”
  
   “皮特·布爾內特先生知道嗎?”
  
   巴沙德夫人顯得難以啓齒,囁嚅道:“他也知道。他來看我時,時常從後門進來。”
  
   梅森沉着臉,目不轉睛地瞅着巴沙德夫人,“昨晚布爾內特先生一直和你呆在你的二樓
  房間裏嗎?”
  
   “那……不,他出去了一次。”
  
   “去哪兒了?”
  
   “司機詹姆士盯我們的梢,布爾內特放心不下,出去觀察一下。”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在我打發海澤爾去丈夫的事務所之前不久。”
  
   “這麽說,他可能在那時見到了你丈夫。”
  
   巴沙德夫人的面色再度變得蒼白。
  
   話問到這裏,這時候,德纍剋偵探忽然從隔壁的窗子招呼他。梅森驚慌地往腳下瞅去,
  衹見霍爾科姆警官帶着可怕的表情正從下面五樓的窗口往上瞧。梅森故意蹋翻了盛水的桶,
  以掩護自己,水桶裏的水迎面澆到霍爾科姆的臉上,就在這一瞬間,梅森抓住德纍剋伸過來
  的手,飛身躍到旁邊的窗子上,跳進屋中。
  
   兩人打開門,沿着備用樓梯往下走。備用樓梯走到二摟就是盡頭。兩人下到二樓時,霍
  爾科警官出現在樓梯上,喝斥道:“站住!再逃跑就逮捕你們。”兩人順着二樓的走廊慌忙
  跑着,打開電梯飛身跳進去。與此同時,霍爾科姆已奔到走廊上。但在這千鈞一發之刻,梅
  森他們乘坐的電梯已關上了門。
  
   兩人走上屋頂花園,脫掉清潔夫的製服,輕輕地扔進盆栽花木的陰影中。梅森率先來到
  走廊,試着叩一扇房門,見沒人應聲,德纍剋用鑰匙打開了門,兩人偷偷溜進去。總算虎口
  脫險了,梅森往床上一躺,决定睡一覺。他想,躲過風頭再說,不一會兒,床上就響起了鼾
  聲。
  
   六 假眼的控告
  
   第二天,梅森要泰娜嚮專傢瞭解玻璃眼珠固定在眼穴裏的方法及如何摘下來。這時德纍
  剋偵探走進來,一看見梅森就樂了,他想起了在飯店裏的冒險行動。
  
   “梅森,下一個任務是什麽?”
  
   “想請你調查海澤爾的情況。那天晚上,她一定發生了下述三種情況中的一種:被兇手
  誘拐,或是開車時出了事故,再不就是潛逃了。可是罪犯不清楚她的長相,所以無法拐騙。
  假設出了交通事故,警察該知道。由此看來,衹能是潛逃了。”
  
   “她為什麽突然逃跑呢?說不定是有什麽前科?”
  
   “可能。她在接待室醒來從沙發上站起時踉踉蹌蹌,雙手扶過窗戶玻璃。請你通過玻璃
  上留有的指紋,弄清她的身份。”
  
   “是接待室的門吧,我們可忙得不亦樂乎。”
  
   德纍剋儘管大發牢騷,還是幹勁十足地走出去。
  
   他剛走,一個虎背熊腰,蓄着唇髭,腦袋很大的漢子敲門進來了。這是剛剛被任命為地
  方檢察官的博格先生。“你好,梅森,這次的案件由我審理,跟你打個招呼,我希望在法庭
  上堂堂正正和你交鋒。”檢察官溫和地說。
  
   “博格檢察官,您究竟想對我講什麽?”梅森問道。
  
   “聽說你為了使自己的被告不獲罪,多麽骯髒的詭計部能使出來,象個魔術師。”
  
   “不,如果被告確實清白無辜,為了證明這點,我纔和你們這些檢察官和警察較量,而
  對無端的懷疑使用計謀是合法的。
  
   “我明白了。請把名叫海洋爾·亨維剋的女人交給我。”
  
   “她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你讓那姑娘逃走,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不,她是開我的車失蹤的。”
  
   “她是親眼看見兇手的唯一的證人。把這個重要的目擊者藏起來,我們可不會聽之任
  之。根據情況,可以把你作為同案犯抓起來。”
  
   博格檢察官頓時顯示出敵意,但梅森平心靜氣地答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好吧,梅森,請在四十八小時內重新認真考慮。”
  
   博格檢察官狠狠瞪了梅森一眼,把門砰的關上。
  
   泰娜對博格氣勢洶洶的架勢感到驚訝,焦慮地說:“我們必須采取什麽行動了。怎麽
  幹?”
  
   “哪裏。四十八小時足夠啦。”
  
   梅森滿懷信心地微微一笑,他相信早已派出的德纍剋會有收穫。
  
   因此,當德纍剋回到梅森事務所時,他立即問,“取到海澤爾的指紋了吧?”
  
   “當然取到了。請交情不錯的鑒定科科員鑒定,弄清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兒。”
  
   “就是說,那女人的指紋已被警方記錄在案”。
  
   “她是一個殺人魔鬼,嚇一跳吧?”
  
   “啊,真的嗎……”
  
   “迄今為止,那女人已經和幾個男人結過婚。每次結婚,男人死了,女的都狡猾姦詐地
  將財産攫為已有。”
  
   “她和幾個男人結過婚”?
  
   “不知道。從一個丈夫的屍體中化驗出毒藥砒霜。於是引起警方懷疑,便把她另外幾名
  丈夫的屍首從墓穴中挖出來,原來他們被灌迸了更多的砒霜。警方雖把她抓起來審問過,但
  卻沒掌握關鍵性的證據。就在警察收集證據期間,她用銼刀銼斷拘留所的鐵窗欞逃脫了。”
  
   經驗豐富的梅森被這意外消息弄得驚慌失措,不由吹了聲口哨。
  
   “衹有一個叫斯奇溫·查馬茲的人,婚後第二天自己逃跑了,所以那女人沒來得及下
  手。”
  
   “那個殺人惡魔確實叫海澤爾嗎?”
  
   “的確。警方有她的半身照。”
  
   梅森深思了片刻,“喏,德纍剋,如果告訴他,我免費為他辦離婚手續,他會高興地接
  受嗎?”
  
   “會”。“那麽請馬上把他帶到這兒來。我給他辦離婚證書。”
  
   “梅森,你究竟打什麽主意?”
  
   德纍剋覺得奇怪,梅森微微一笑。“審判的時候耍個小把戲,給博格檢察官來個乘其不
  備。世間最難的事莫過於形容女人的相貌了。瞧瞧警方在報紙上刊登的海澤爾通緝令:身高
  1米58,體重51公斤,27歲,細長臉,黑眼睛,這種長相的女人街上一天能看到幾個。”
  
   “不錯。那又怎麽樣呢?”
  
   梅森沒有說明,他走進隔壁的秘書室,對泰娜悄聲說道:“你能不能去職業介紹所,找
  一個26、27歲,身高1米58,體重51公斤左右,細長臉,黑眼睛,失了業,生活窘迫的
  女人?”
  
   泰娜應聲走了。梅森吩咐完,又回到德纍剋身邊。
  
   “德纍剋,你有熟識的報社攝影記者嗎?”請他給巴沙德傢的所有人拍照,就說要登在
  報紙上。”
  
   “你拿這些照片幹什麽?”
  
   “這是秘密啊。請他們在巴沙德被殺時坐的桌前拍攝,讓他們把臉衝着東邊的窗子。”
  
   德纍剋應承下這個古怪要求,剛準備出去,電話鈴聲響了。
  
   梅森抓起電話,裏面傳出哈裏激動的聲音:“喂喂,我簡直是個笨蛋,我終於發覺自己
  一直被人當槍使。我準備說出實情。
  
   “哈裏,你决心下得好。來吧,我等着你。”
  
   “不,不行。我受到監視。請你務必到這兒來。我現在化名喬治·蒂。住在梅麗蘭飯店
  904房間,我豁出命見你。”
  
   “喂,請告訴和你一起偷竊金錢的同夥是誰?”
  
   “不能在電話裏告訴你。你若打算來就迅速一點。”哈裏異常激動地叫喊道。
  
   梅森在便箋上記下“梅麗蘭德飯店,904室,喬治·波蒂”,他裝進信封,然後叫來德
  纍剋,“我有急事出去。如果十五分鐘內沒接到我的電話,請把這信封拆開。”
  
   梅森把信封交給泰娜後立即從房中衝出去,確認飯店四周沒有埋伏纔從側門走進。為了
  不被接待員看見,他快速登上電梯。來到九樓,正好走廊無人。梅森沒叩904室的門,輕輕
  把它推開,就在這一瞬間,他倒吸一口氣,愕然站立不動了。
  
   原來哈裏面朝下倒在床上,右手握着一把刀子,刀尖刺進了他的心髒,衣箱開着,裏面
  的東西被傾倒一空。梅森小心翼翼地四下察看,然後走近屍體,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假眼,用
  手帕擦了擦,爾後將其塞進哈裏左手的指縫裏。然後,他躡手躡腳走回門旁,用手帕抹去把
  手上的指紋。
  
   一下電梯,梅森往自己的事務所挂電話。
  
   “好啦,泰娜,把剛纔的信封燒掉吧。”
  
   他從飯店側門溜出來,又吃驚地停下了腳步,原來他的汽車後面停着一輛警車,好象警
  方正在進行監視,這時,又開來了一輛警車,兇殺科的霍爾科姆警官跳下來,和第一輛警車
  上的警察們指着梅森的車,悄聲交談起來。
  
   梅森轉身回到飯店,這次他徑宣走到了接待員面前。
  
   “聽說一個叫哈裏·馬庫倫的年輕人住在這兒。是吧?”接待員查看了住宿登記簿,搖
  了搖頭。
  
   梅森拿起接待處櫃臺上的電話,給警察總部打電話。
  
   “喂喂,請找兇殺科的霍爾科姆警官接電話,讓他到梅麗蘭德飯店來……我是梅森律
  師。”
  
   梅森撂下電話,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梅森扭過頭,“哎呀,警官先生,我正給你打電
  話哩。”
  
   “找我有什麽事?”霍爾科姆警官奇怪地瞪着梅森。
  
   “你知道哈裏·馬庫倫嗎?有個不肯通報姓名的男人給我打告密電話,說哈裏藏在這個
  飯店裏,於是我就給你打了電話。”
  
   “那麽你已經見過哈裏了?”
  
   “沒有。我剛纔在接待處詢問,他們說沒這個男人住在這兒。”
  
   梅森回答完,又朝接待員轉身問道:“也許他改了名姓住在這兒哩。他是個二十四五歲
  的年輕人。臉上長着粉刺,頭髮發紅。”
  
   “噢,他住在904室。名叫喬治·波蒂,一個半小時前來的。”
  
   “到底在這兒啊。喂,警官先生,怎麽樣,一起去見他嗎?”
  
   霍爾科姆警官把梅森甩在身後,率先登上電梯,上到九樓,霍爾科姆在打開904室房門
  之前,拽住梅森的胳膊,獨自進了房間。
  
   不一會兒,房門慌忙地開了,霍爾科姆警官奔了出來,他神情張皇,面色蒼白。
  
   梅森慢條斯理地問:“哈裏不在嗎?”“不,在裏面。但已經什麽也不能說了。梅森,
  你可以回事務所去啦。”
  
   霍爾科姆警官鑽進房中,關上門,從裏面上了鎖,梅森聳了聳肩,撲哧一笑。他把耳朵
  貼在門上一聽,傳來霍爾科姆打電話找博格檢察宮的聲音。
  
   梅森嚇了一跳,趕緊離開飯店。
  
   他跳上自己的汽車,用眼睛的餘光望着盯梢的警車,驅車回到了事務
  
   一進泰娜所在的秘書室他便說:“喂,泰娜,不得了啦。咱們再不快點……”
  
   梅森突然閉住嘴,屋隅有人晃動,原來布爾內特笑嘻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梅森先生,多虧您,我得救啦。”
  
   梅森大出所料,身體頓時變得呆然、僵硬。
  
   “是你啊!可你怎麽從拘留所出來的?”
  
   “霍爾科姆警官把我釋放了。一個半小時以前。”
  
   “巴沙德夫人在哪裏?”
  
   “不知道、大概正受到檢察廳的盤問吧。”
  
   梅森深深嘆了口氣,身體頽喪地鬆軟下來。
  
   “布爾內特先生,您被釋放太不妙啦。說不定是您一生最大的不幸。”
  
   “殺人嫌疑渙然冰釋,被無恙釋放,怎麽是不幸呢?”布爾內特怔怔地問道。
  
   “我以為你必然被關在拘留所,所以耍了個計謀。可是這麽一來,這個計謀……”
  
   梅森因為計劃被出乎預料打亂而大為不悅。
  
   這時候,門猛然被粗暴地推開了,博格檢查官闖了進來。他衝布爾內特揚了揚手。
  
   “皮特·布爾內特,你被捕了。這回再也不會釋放你啦。你從前的戀人巴沙德夫人坦白
  了一切。她已經被捕了。”
  
   “布爾內特先生的罪名是什麽?”梅森嚮博格詢問。
  
   “不用說,是殺人。而且這次是兩起殺人案的嫌疑犯。”
  
   博格檢察官抓住布爾內特的肩膀,強行把他帶走。
  
   梅森迅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從保險櫃中取出四枚帶血絲的假眼,他把它們一個個地用
  錘子敲碎,裝在口袋裏的那枚假眼也被敲得粉碎。
  
   七 偽證對圈套
  
   梅森隔着桌子敏銳地觀察着黑發黑眼女人,她是泰娜從職業介紹所找來的,相貌和身格
  符合梅森的要求。
  
   “你的姓名和年齡?”
  
   “瑟瑪·貝賓斯。27歲。”
  
   “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嗎?”
  
   “是什麽工作?不,衹要有工作,什麽都行。”她以不顧一切的口吻回答。
  
   “好,請你馬上坐飛機去裏納市。到了以後用你的名字租間公寓,然後立刻把公寓的地
  址打電報告訴我。”
  
   內華達州的裏納市以離婚手續簡便聞名,想同丈夫或是妻子分手的人,衹要來裏納市住
  上一星期,然後嚮法院提出離婚就可以了。
  
   “在裏納市租了公寓之後怎麽辦?”瑟瑪·貝賓斯睏惑地問。
  
   “在一個男人交給你文件之前呆在公寓裏別動,他會問你是不是名叫海澤爾,你就回答
  說叫瑟瑪·貝賓斯。不過你知道他要送文件來。”
  
   “這是不是違反了某條法律?”
  
   “哪裏。是我寫的文件,不涉及法律。但是過後你將被警察抓起來……不,不必耽心,
  不是正式的逮捕,儘管放心。衹不過是要受到一點盤問。”
  
   “一言不發”。
  
   “如果受到盤問怎麽問答?”
  
   瑟瑪·貝賓斯考慮了片刻,“我幹這工作能得到多少錢?”
  
   “給你五百美元。二百元為定金。剩餘工作結束付清。”
  
   “嗯,我愉快地接受,立即出發。”
  
   這時,電話鈴響了。泰娜拿起電話,對梅森說:“德纍剋問可不可以進來?”
  
   “行,泰娜。請把貝賓斯小姐藏在你的秘書室,告訴德纍剋從走廊的門進來。”
  
   泰娜把一切安排好後,德纍剋走進來。
  
   “巴沙德傢的人的照片拍完了。明天可以衝洗出來。衹是沒能拍下秘書庫爾默的相
  片。”
  
   “為什麽?不在傢嗎?”
  
   “不。在傢。但他說討厭照相,看來他打算充當檢察官一方的證人,嚮博格檢察官提供
  什麽絶密情報。”
  
   “這也不錯嘛。其他人的相片怎麽樣?面部表情有沒有什麽不自然的地方?”
  
   “詹姆士哭喪着臉;狄剋一本正經的。我說,梅森,哈裏是在哪個飯店被殺的?”德纍
  剋突然壓低了聲音:“據說他死時手握着玻璃假眼。你能不能再給我看一眼我交給你的那套
  假眼?”
  
   梅森說:“那些假眼已不在這兒了。”
  
   “弄到哪兒去了?如果警察查到假眼批發商,知道是我買的,我就會被當作兇手啦。”
  
   德纍剋偵探渾身發抖,梅森笑道:“別耽心。就交給我吧。博格檢察官通知說準備後天
  開庭審判,所以,在此之前還有一事相求。請你坐今晚的飛機去裏納市,給一個叫作海澤
  爾,或是澤爾·查馬茲,也許叫海澤爾·白沙德的女人送一份文件。”
  
   “嘿,終於找到那個殺人魔鬼了嗎?”
  
   “那女人所在的公寓地址,我回頭打電報通知你。”
  
   “好。不過,別忘了不把我送進局子的約定呀。”德纍剋不安地走出去。
  
   梅森以點頭作答,接着按電鈴叫泰娜,“請馬上起草斯奇溫·查馬茲的離婚文件。打官
  司的對手是海澤爾·查馬茲,或叫海澤爾·亨維剋。有時叫海澤爾·巴沙德。”
  
   泰娜秘書被這一長串名字嚇得張口結舌,直愣愣地瞅着梅森。
  
   八 律師與檢查官之間
  
   法院終於開庭審判。審判長以威嚴的聲音宣佈開庭。
  
   博格檢察官頗為自信地點了點頭,新聞記者們一齊打開筆記本,拿起筆。因為聽說著名
  律師梅森深信兩名被告無罪,許多記者前來采訪。泰娜秘書也在座無虛席的旁聽席中。第一
  名被傳的證人是司機詹姆士。
  
   博格檢察官發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在巴沙德先生手下工作?”
  
   “十八個月以前。”
  
   “在此之前的職業是什麽?”
  
   “私人偵探。”
  
   梅森吃了一驚,扭頭朝被告席上的布爾內特和巴沙德夫人望去。布爾內特面無表情;巴
  沙德夫人面色蒼白,看來她並不知道司機詹姆士是私人偵探。
  
   “那麽,受雇期間,你被吩咐做開車以外的工作嗎?”
  
   博格檢察宮話音剛落,梅森便以極其輕衊的口吻說道,“也就是說,證人詹姆上是被雇
  來暗中監視巴沙德夫人的嘍,並且是有事無事都要裝模作樣地嚮雇主巴沙德告密嘍。”
  
   聽見這番話,博格檢察官面紅耳赤,提出抗議。
  
   審判長用木敲了敲桌子:“梅森律師,檢察官訊問時,請不要擅自發言,另外,法庭不
  允許捉弄證人的發言!”
  
   “對不起,檢察官,我道歉。”
  
   梅森低頭緻歉,不過臉上浮現出計謀得逞的笑容。
  
   博格檢察官重新振作起來後,再次嚮詹姆士司機提問。
  
   “巴沙德先生遇害的那天,你看見他的屍體了吧?那時現場有什麽人在場?”
  
   “有兇殺科的霍爾科姆警官以及偵察人員。”
  
   “死者手裏有什麽?”
  
   “有一隻玻璃假眼。”
  
   “當時,一名偵警為了日後鑒定,當着你的面給假眼作了一個記號嗎?”
  
   “對。用黑墨水或者是硝酸銀在假眼背面作了記號。”
  
   博格檢察官從桌上取出一枚假眼,遞給詹姆士。“是這衹假眼嗎?請仔細瞧瞧。”
  
   “對,就是這衹。”
  
   “你原來也見過這衹假眼嗎?”
  
   “是的,殺人案發生的頭天晚上,我在巴沙德夫人的屋裏發現了它。”
  
   於是,梅森大聲抗議道:“我對剛纔的證詞有異議。不能斷然肯定證人詹姆士於事件發
  生頭天晚上在巴沙德夫人房中發現的假眼必定是檢察官現在出示的這衹。我之所以這麽說,
  是因為偵警給假眼作記號是在第二天晚上殺人事件發生後。”
  
   博格檢察官發出一陣竊笑,“梅森律師,請聽詹姆士證人把話說完再發表異議。”
  
   詹姆士於是繼續說,“是這樣的,在巴沙德夫人的房間發現這衹假眼時,我手上帶着鑽
  石戒指,所以用鑽石在假眼背面劃上了一個小小的十字。”
  
   “你為什麽要劃個痕跡?”
  
   “以我當私人偵探的經驗,如果這衹假眼日後成為某種證據,有必要事先作記號加以區
  別。”
  
   “我剛纔遞給你的假眼上有十字痕跡嗎?”
  
   “對,有。”
  
   詹姆土一回答完,博格檢察官就拿過假眼交給審判長。“審判長,我將這衹假眼作為物
  證A提出。梅森律師,你還有異議嗎?”
  
   “沒有異議。”
  
   梅森善罷幹休了,因此博格檢察官繼續詢問:“那麽詹姆士證人,前一晚,你在什麽情
  況下在巴沙德夫人屋裏發現這衹假眼?”
  
   “那天晚上,我從夫人的房前經過,聽見一男一女低語。因為巴沙德先生命令我調查夫
  人的行為,所以我叩了門。於是我聽見房間裏有人慌慌張張地跑動,開窗、關窗的聲音。夫
  人讓我等了好一會兒,最後纔擰鎖開門。”
  
   “後來呢?”
  
   ‘我說:‘夫人。您丈夫說傢中好象來了小偷,讓我看看門窗關好沒有。’我檢查了窗
  戶,發現窗臺上有鞋後跟的痕跡,而且還很新。一隻假眼掉在地板上。我乘夫人不註意,偷
  偷拾起來裝進了口袋裏。”
  
   “再往後呢?”
  
   “我一走出夫人的房間、就在那衹假眼的背面用戒指上的鑽石劃了一個痕跡,爾後交給
  了巴沙德先生。”
  
   “巴沙德先生見後怎麽說?”
  
   “他想知道失主是誰。因此我找了假眼專傢作了調查。”
  
   “可以了。這以後的事情,請專傢作證詞。梅森律師,有反問請提吧。”
  
   這回。梅森代替博格檢察官開始對詹姆土司機提問。
  
   “在巴沙德夫人的房前聽見低語時,你從鑰匙孔往裏窺看了吧?你看見男人的身影嗎,
  暗探先生?”
  
   聽到梅森譏諷挪揄,旁聽席爆發哄堂大笑。
  
   “鑰匙孔很小,什麽也沒看見。”詹姆士司機面頰發紅,囁嚅道。
  
   “那麽,你聽到聲音有可能是收音機裏傳出來的。”
  
   “不,的確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的聲音。”
  
   “但是你並沒有看見那男人吧?”
  
   “嗯,是的,不過……”
  
   “那麽後來巴沙德先生被打死時,兇手是坐他的車逃跑的嗎?”
  
   “不是。”
  
   “你為什麽能這麽明確地斷言呢?”
  
   “發現屍體之後,巴沙德夫人說犯人開她丈夫的車逃跑了,我立即去車庫,兩輛汽車都
  在我放的位置上原封未動。所以肯定是夫人撒了謊。”
  
   梅森盯視着詹姆士司機,說:“詢問至此結束。”
  
   全場竊竊私語後歸於沉靜。下一名被傳喚出庭的證人是假眼專傢貝茨博士,貝茨博士描
  述了製作與肉眼難以區別的精緻的假眼的技術。博格檢察官將作為物證A的假眼遞給貝茨博
  士,就是那衹攥在被殺的巴沙德手中的假眼。貝茨博士仔細地審視之後說:“這是一流技工
  製作的,已經用了好長時間了,此外,配戴它的人具有很強的酸性體質。”
  
   “您為什麽連這一點也知道?”
  
   “這衹假眼的邊緣變色磨損了。酸性的體液一滲入玻璃,玻璃就變色,變脆,壽命縮
  短。”
  
   “那麽,博士,請順帶檢查一下另一隻假眼。這是另一名被害人哈裏·馬庫倫手中的假
  眼。”
  
   博格檢察官從一個新信封中取出假眼,遞給貝茨博士。
  
   “這是隨處可售的便宜的成品。衹有一點不同的是,事後在白眼珠上燒了細小的血管,
  改製成了充血的假眼。此外.眼珠邊緣完全沒有變色,是尚未使用過的新貨。”
  
   “審判長,這衹假眼作為物證B記錄在案。梅森律師,如果有反對提問,請吧。”
  
   在博格檢察官的催促下,梅森站了起來,以若無其事的口吻問貝茨博士:“充血的假眼
  是為什麽場合準備的,博士?”
  
   “配戴假眼的人非常討厭別人知道自己戴假眼。為了不為人所知,他們準備了白天用
  的。夜晚用的。睡眠不足和喝醉酒時用的各種各樣的假眼。”
  
   “如果假眼鑲嵌合適是分辨不出來的,那末怎樣把假眼裝進眼眶?”
  
   “利用真空的作用。使假眼和眼穴之間不留一點空氣。”
  
   “取下裝好的假眼很睏難吧?”
  
   “不,不睏難。用力嚮下扒下眼瞼,使空氣進到假眼後面,假眼就脫落下來。”
  
   “這要戴假眼的人自己弄吧?是把下眼皮盡可能往下拽嗎?博士?”
  
   “嗯,不盡量下拽就摘不下來。”
  
   “這麽說,戴假眼的人殺了人,弓身瞧屍體時,假眼是不會自行脫落的吧,博士?”
  
   旁聽席上發出驚愕的喊聲,大傢全部明白梅森的提問是為了澄清什麽問題。
  
   “不會那麽容易地脫落下來。”貝茨博士幹脆地回答。
  
   “那麽博士,假設兇手離開殺人現場時一隻眼睛裏沒有眼珠的話,那一定是兇手本人有
  意摘下來的吧?”
  
   “對。特別是象物證A那樣精緻的假眼。自己不去摘取,是絶對不會脫落的。”
  
   另一方的博格檢察官聽到這裏,這時,急躁不安起來,因為形勢被梅森搞得急轉直下,
  他在重新考慮下一個作戰步驟。
  
   博格檢察官慌忙傳上新證人。證人名叫薩爾比,是眼鏡店的老闆。
  
   “薩爾比先生,你的店裏賣帶血絲的假眼嗎?”
  
   “不賣,我的商店主要賣大衆化的便宜貨。”
  
   “最近是不是有顧客去買?”
  
   “嗯,有一個,在這兒。就是他。”
  
   薩爾比手指的是坐在被告席上的布爾內特。衆人的視綫一齊投嚮他,但是他抱着胳臂,
  毫無表情地一動也不動。坐在他旁邊的巴沙德夫人驚恐不安,面無血色。博格檢察官斜着布
  爾內特,繼續嚮薩爾比證人提問。
  
   “被告布爾內特是哪一天去買假眼的?”
  
   “本月14號上午9點。他說,丟失了充血的假眼,我1其原委,他說:‘昨晚去拜訪
  往日的戀人,不料被下人發現,跳窗而逃把放在西服口袋裏的假眼丟失了’。”
  
   “你的話合情合理,看來被告布爾內特預先知道要發生兇殺案,為了使自己免遭懷疑,
  有計劃地準備了替代的假眼。”
  
   梅森站起來,不客氣地走到博格檢察官身邊。
  
   “把第二衹假眼,也就是物證B藉我用用。”
  
   博格檢察官磨磨蹭蹭地交給梅森,梅森走到薩爾比證人身邊。
  
   “請仔細看看這衹假眼。這是你的商店賣的東西嗎?”
  
   “不,不是。我的店鋪不出售帶血的特殊假眼。”
  
   聽到這個回答,梅森暗自發笑。這衹作為物證B的假眼是他讓德纍剋買的,博格檢察官
  對此不加調查,就認定是布爾內特買的。
  
   九 漏洞不同於空子
  
   法庭休息了一會兒。
  
   德纍剋扒開旁聽席上的人群,快步來到梅森跟前。這時,治安警察夾着半打報紙走進法
  庭。他跑到博格檢察官座位前,遞給他一張報紙。
  
   檢察官焦急地翻開報紙看了起來。
  
   梅森不時朝檢察官瞥一眼,同時嚮德纍剋問道,“怎麽樣?”
  
   “慘敗。還是請你看看報吧。”
  
   “蠢話。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工作失敗。”
  
   “遵照你的命令,我飛到裏納市。到達後我去郵局一打聽,泰娜秘書的電報已經到了,
  告知我給其送離婚文件的那個女人的公寓。我把電報裝迸兜裏,去旅館訂了房間,脫下衣服
  進了浴室。可是我洗完澡穿衣服時,忽然發現裝在兜裏的電報不見了。看來是警察從我抵達
  裏納市的時候起就跟蹤我了。”
  
   “這麽說,在你入浴時進來的服務員是警方的密探嘍。”
  
   “肯定無疑。後來,我去了那女人住的公寓,我問她是不是海澤爾·查馬茲,女人面無
  表情地回答說:‘不。’我留意觀察她,覺得她長得很象殺人魔鬼海澤爾·亨維剋。於是我
  從兜裏掏出文件,女人立即象背誦臺詞一樣說:‘我叫瑟瑪·貝賓斯。不過你若送來給海澤
  爾·亨維剋或者是海澤爾·巴沙德,或海澤·查馬茲的文件,我收下來。’儘管我覺得她有
  些怪異,但還是按照吩咐把文件交給了她。就在這時,對面的門突然開了,幾名刑警把我和
  女人包圍起來。刑警們把我撇在走廊上,把女人推進屋裏,粗暴地加以盤問。”
  
   德纍剋偵探說完活,梅森緊蹙雙眉,慢慢翻開報紙。兩行大標題立即跳人眼簾:
  
   去嚮不明的證人在裏納市發現
  
   著名律師梅森涉嫌助其逃跑
  
   這時,博格檢察宮面帶堅冰般的冷笑,走到梅森面前,神情象是貓在擺弄老鼠。
  
   “梅森律師,由於發生非常重大的情況,如果你沒有異議,審判延期到明天。”
  
   “發生了什麽重大情況?”梅森沉着反問。
  
   “巴沙德殺人案的唯一見證人海洋爾·亨維剋在裏納市找到了。”
  
   “嚯,那麽她已經到法庭來了吧?”梅森佯裝不知。
  
   博格檢察官心中火起,發難道:“那女人藏在裏納市,你比誰都清楚。”
  
   梅森冷冷地哼一聲,這時,休庭結束,再度開庭。博格檢察官扯開嗓門喊道:“庫爾默
  走出來。”
  
   “你的職業?”檢查官問。
  
   “巴沙德先生的秘書。三年前開擡在他那兒工作。”
  
   “你很瞭解被告西爾比婭·巴沙德夫人吧?”
  
   “當然。她是巴沙德先生的太太,所以我非常瞭解。”
  
   “巴沙德夫人就她丈夫的生命保險,嚮你打聽過什麽?”
  
   “巴沙德先生被害前三天,夫人把我叫去,問我是否知道她丈夫上了多少錢的生命保
  險。”
  
   “巴沙德夫人很早之前就非常關心她丈夫的生命保險,這麽說,可以認為她為了保險金
  而殺死自己的丈夫嘍。”
  
   博森檢察官斜着被告席上的巴沙德夫人惡意說道。
  
   梅森律師反應靈敏地大聲說:“審判長,我有異議——檢查官剛纔的發言不是嚴肅的詢
  問,而是荒唐的想象——請取消他的發言。”審判長點點頭,說:“異議認可。”
  
   “對不起,審判長。”博格檢察官老老實實地表示了歉意,但嘴角卻挂着得意笑容,他
  繼續提問。
  
   “那麽提下一個問題。你認識布爾內特嗎?”
  
   “認識。我曾見過他來找巴沙德夫人。”
  
   “殺人事件的那天晚上,你看見他了嗎?”
  
   “我目睹他從事務所飛奔出來。”
  
   “你和他打招呼了嗎?”
  
   “沒有。但通過街燈時,他的面孔照得很清楚,所以我知道是他。”
  
   “爾後你幹了什麽?”
  
   “我走進事務所一瞧,衹見巴沙德夫人和她兒子狄剋正在接待室裏,有上去非常激動不
  安。我恍惚瞥見屋隅的沙發上躺着一個人。‘夫人,出了什麽事嗎?’我問。巴沙德夫人粑
  我推出門外,說:‘沒有任何可耽心的事,你回自己的房間去吧。’於是,我回到二樓裏側
  的房間。”
  
   庫爾默對答如流。博格檢察官衝梅森露出信心百倍的微笑。
  
   梅森此刻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庫爾默跟前。
  
   “後來警察來調查時,你又被叫到事務所,看見了巴沙德先生的屍體吧?”
  
   “對。”
  
   “據說躺在沙發上的年輕女人親眼看見了從裏面的辦公室出來的兇手,如果再次見到兇
  手,她能清楚地指認出來。這話,你從什麽人那兒聽說了嗎?”
  
   “我從霍爾科姆警官那兒聽說有這麽一位目擊者。”
  
   “聽說兇手逃跑時,那女人所在的接待室沒開燈,很暗。但是因為辦公室的門玻璃透出
  光綫,所以她撕扯下兇手的黑面具時,看清楚了兇手的臉。有這話吧?”
  
   “是的,我也聽到這種說法。”
  
   “還聽說因為女人背朝着門裏透出的光綫,所以兇手看不見她的臉吧?”
  
   “聽說了……”庫爾默支支唔唔地低聲回答。
  
   “庫爾默證人,假設兇手戴上了面具,可以認為他是為了掩藏自己的面孔吧?”
  
   “我想是的。”
  
   “然而,這名兇手在黑面具上開兩個窟窿,故意使人看不出他是獨眼人,你聽到這事,
  不認為兇手很奇怪嗎?”
  
   “這個,不太清楚。”
  
   “再提一個問題。兇手為了掩蓋槍聲,用毛毯裹住了手槍,但是怎麽可能夾着毛毯,走
  入經理室,靠近巴沙德先生開槍而不引起他的懷疑呢?”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巴沙德先生十分小心警惕。”
  
   “儘管如此,他還是幾乎未加抵抗,連裝在衣兜裏的槍都未拔出就被殺死了。是這樣
  吧?”
  
   梅森連珠炮般地發問,突然,在超員的旁聽席折後面發生一陣騷動。
  
   “我們是警察!請讓開道!”喊叫者是霍爾科姆警官。
  
   審判長皺着眉,慌忙敲響木槌,“肅靜!不論是警察還是什麽人,吵鬧要以侮辱法庭罪
  受到處罰,法庭正在進行審判。”
  
   “審判長,我有一個請求。”博格檢察官及時站了起來,語氣堅决果斷。
  
   “審判長,霍爾科姆警官現在帶進來一個最重要的新證人,我想詢問這名新證人,這樣
  做就能立刻證明被告布爾內特是兇手。因此,現在證人席上的庫爾默已經不需要了。請命令
  他退席吧。”
  
   可是梅森不甘示弱地斷然說道:“我表示異議。我現在正在對庫爾默證人提出反問,隨
  意中止反問是非常不妥當的。”
  
   博格檢察官面紅耳赤,盯視着梅森:“審判長,新的證人是一名對檢察官方面懷有敵意
  的女士。她一直逃避警察的追究,躲藏起來,那個新的證人是報紙上說的名叫海澤爾·亨維
  剋的女人。”
  
   “那麽證人庫爾默可以退下去。下面請傳海澤爾·亨維剋出席。在此之前休息五分
  鐘。”
  
   審判長鄭重宣佈後退出法庭。
  
   十 敲山鎮虎或以假亂真
  
   霍爾科姆警官分開旁聽席上的人群,抓住女人的胳膊,把她帶到檢察官座位前。這是個
  頭髮烏黑、身材苗條的年輕女人。博格檢察官讓她坐下來,低聲對她問問題。可是不管問什
  麽,瑟瑪·貝賓斯衹是咬唇。搖搖頭、不作答復。
  
   博格檢察宮漸漸失去了耐心,提高嗓門,恫嚇道:“你若是打算裝聾作啞到底的話,審
  判長有權以侮辱法庭罪送你進大牢。”
  
   然而,女人還是一言不發。
  
   博格檢察官漸上慍色,可梅森卻滿不在乎地享受着噴煙吐霧的樂趣。
  
   一名新聞記者打開照相機閃光燈,給低頭不語的瑟瑪·貝賓斯、焦急氣惱的博格檢察
  官、面帶冷笑吸着香煙的格森律師一一拍照——明天的報紙大概要大幅刊登這些特寫鏡頭
  了。
  
   審判長再次在法庭落坐:“再次開庭,傳新證人出庭。”
  
   “海澤爾·亨維剋,站到證人席上去。”博格檢察官由於過於惱怒,大聲喝斥道,但是
  那女人還是一動不動。
  
   “嘿,沒聽見嗎?舉起右手宣誓,然後坐到證人席上。”
  
   “我不叫海澤爾·亨維剋。”
  
   “那你叫什麽?”
  
   “瑟瑪·貝賓斯。”
  
   “那好,瑟瑪·貝賓斯,請宣誓,然後到證人席上去。”
  
   她悄悄躊躇了一下,舉起右手宣誓,坐到了證人席上。
  
   博格檢察官拉開嗓門,開始詢問。“你曾使用過海澤爾·亨維剋這個名字吧?”
  
   她猶豫起來。於是梅森以好心的保護者的口吻插言道:“貝賓斯小姐,您如果不想回答
  這個問題,就不必回答了。”
  
   博格檢察官由於詢問被打斷,非常生氣,“梅森,你放跑了她,還要擔當她的辯護人
  嗎?”
  
   “是的,博格檢察官先生。貝賓斯小姐,您沒必要回答剛纔的問題。”
  
   “不,有必要回答。這是重要的詢問。”
  
   梅森微笑着,仿佛在寬慰她:“貝賓斯小姐,沒有必要回答。您可以這樣說:“根據憲
  法規定的權利,我拒絶回答於我不利的問題。’”
  
   瑟瑪·貝賓斯莞爾一笑,鸚鵡學舌般照此復述。
  
   博格檢察官失望地嘆息着,顯然承認自己失敗了。
  
   但他很快又重新站起來,再次嚮貝賓斯小姐開炮:“巴沙德先生被殺時,你在他的事務
  所吧?”
  
   瑟瑪·貝賓斯又一次嚮梅森求救。
  
   梅森誠實地伸出了援救之手,“這個問題也請拒絶回答。”
  
   博格檢察官咬牙切齒地瞪了梅森一眼,開始從另一個方向發動進攻。“貝賓斯證人,你
  認識培利·梅森先生吧?”
  
   “是的,認識。”
  
   “你是在梅森先生的勸說下去的內華達州的裏納市的嗎?”
  
   女人又一次感到為難,嚮梅森投去求援的目光,於是梅森代為答道:“省一點工夫,我
  代替她直接回答吧,給她旅費、讓她去裏納市的正是我。”
  
   博格檢察官大驚失色,發出驚訝的喊聲:”你說什麽!身為律師的你,在法庭上承認給
  正受到通緝的女人一筆錢,讓她逃跑嗎?”
  
   “是的。”
  
   因為梅森回答得幹脆,連審判長都驚愕地探出身子。“關於這一點。身為審判長的我,
  要求你加以說明。”
  
   “我明白了。為了不使審判變得更加混亂,由我親自說明情況。哈特利·巴沙德先生被
  謀殺的那晚,一名年輕的女子正呆在接待室裏。這時,蒙着黑面具的兇手從裏面的辦公室走
  出來。面具在眼部開了兩個洞,而且其中一個洞裏沒有眼珠。女人見狀驚呼起來。兇手揍了
  她。這時。她撕扯下面具。看見了兇手的真面目。但是女人背對着從辦公室門的玻璃上透出
  的燈光,所以兇手看不見她的臉。兇手又一次打她,使她昏厥過去。兇手大概以為她死了,
  便逃之夭夭了,可是她還活着。所以,審判長,這女人正是看見離開殺人現場的兇手之面孔
  的唯一證人。”
  
   “這麽一來,梅森律師,你把如此重要的證人隱藏起來,就是犯了大罪啊,你承認你的
  罪行嗎?”
  
   “審判長,請你聽我把話講完。兇手有計劃地謀殺了巴沙德,從準備毛毯蓋槍聲和準備
  了用打字機的假遺書這兩點可以證明是蓄意謀殺。但是逃跑不是預先的計劃。我這麽說,是
  因為面具是殺人後用桌上的復寫紙倉促做成的。而且,難以理解的是,儘管從後門逃走,不
  會被任何人看見。可兇手卻是從外間的接待室逃走。兇手明明知道有個年輕女子等候在接待
  室。不僅如此,他還有意做了一個能看出他缺少一隻眼睛的面具,讓那女子瞧。”
  
   “那麽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被害人巴沙德遇害時手中攥着一隻玻璃眼珠。兇手註
  意到這一點,很快想出假眼的詭計。那衹假眼並不是從兇手的眼眶裏偶然脫落的。專傢貝茨
  博士證明,鑲嵌適合的假眼衹要本人不去摘,是絶對不會自行脫落的。所以,被害人巴沙德
  手中的假眼不是兇手的。然而,兇手為什麽在逃跑時故意摘去假眼,讓目擊者看到自己是獨
  眼人呢?審判長,其緣由衹有一個,即兇手確信沒有人知道他鑲嵌着假眼。他還知道死者巴
  沙德手中的假眼是誰的,認為假眼的失主會被誤認作兇手遭到逮捕。”
  
   說到這裏,梅森稍事停頓,於是審判長不解地說道:“梅森律師的這番話確實有意思。
  但他沒提供任何證據,僅僅是為了推理而推理。”
  
   “不,有證據。看見兇手的海澤爾女士從沙發上站起來時,由於步子蹣跚,雙手支撐在
  辦公室的玻璃上。所以玻璃上留下了她的指紋。我指示德纍剋偵探對指紋進行調查,其結果
  令人震驚。她竟是警方通輯中的殺人魔鬼,是個專門和有錢的男人結婚,然後一個個加以毒
  死,奪取遺産的可怕女人。”
  
   審判長大為驚駭,木然地瞅着梅森。博格檢察官也因驚愕而瞠目結舌。梅森從容不迫地
  繼續發言:
  
   “她和狄剋秘密結了婚。但是,她的婚姻是法律禁止的重婚。她還有一個名叫查馬茲的
  丈夫。兩天後他和她鬧翻了,從此失去了蹤影。那麽,我現在為以上所述事實提供證據。這
  是殺人魔鬼海澤爾·亨維剋犯罪記錄的復印件和她留在門玻璃上的指紋照片。如果博格檢察
  官肯賞臉一閱,我將感到欣喜之至。”
  
   梅森故弄玄虛地拿出了物證。
  
   博格檢察官顫抖的手接過了證據,立即開始核查。海澤爾的犯罪記錄中印着她的頭像和
  指紋。還有一張是雙手的指紋照片。博格檢察官拿着這張照片問梅森:“這就是印在辦公室
  門玻璃上的指紋嗎?”
  
   “是的。就是那個自稱叫海澤爾的女人的指紋。怎麽樣?和殺人記錄裏的指紋完全一致
  吧?”
  
   “唔……完全相同。”
  
   “那麽,檢察官先生,請和現在坐在證人席上的瑟瑪·貝賓斯小姐的指紋對照一下。”
  
   博格檢察宮走到瑟瑪·貝賓斯證人身邊,檢查了她的指紋,和照片上的加以比較。
  
   “呀,不一樣。這麽說貝賓斯證人不是目睹兇手的那個女人了?”
  
   博格檢察官由於懊喪而面色赤紅,跺着雙腳。
  
   由於情況意外地反方向逆轉,法庭陷於混亂之中。審判長命令休息十分鐘。梅森律師和
  博格檢察官隨即被叫進隔壁的房間。“因為審判過程節外生枝,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下。”審
  判長開誠布公地說。
  
   博格檢察官盯着梅森說:“審判長,我有興趣和梅森律師談話。我要逮捕他。”
  
   “逮捕的理由是什麽?”
  
   “他犯了教唆瑟瑪·貝賓斯罪,讓她裝扮成海澤爾·亨維剋去裏納市從而欺騙警察。”
  
   梅森微笑回答:“這事我全然不知,讓貝賓斯小姐裝扮亨維剋的指控也不存立,貝賓斯
  小姐以自己的真名住在裏納市的公寓裏,我命令德纍剋偵探給她送文件時,她也清楚地說明
  自己的名叫瑟瑪·貝賓斯,埋伏在公寓裏的刑警們想必是目睹了這一切,我想,你的指控與
  我根本無關。”
  
   “但是,梅森,你為什麽要使用這種煞費心機的偷梁換柱之計蒙騙我們?”檢察官帶着
  反咬一口的語氣問道。
  
   梅森神情嚴肅地回答:“兇手最害怕的是唯一的目擊者海澤爾出庭作證,但是兇手卻不
  知道女人長得什麽樣。所以,如果我讓一個和亨維剋相貌相似的女人站到證人席上,我想,
  兇手必定會倉皇出逃的。我從一開始就相信布爾內特先生是無辜的,因為假如他是兇手,就
  不可能讓自己的假眼握在死者巴沙德手中,也不會戴上故意露出沒有眼珠的空眼眶的面具。
  真正的兇手利用無人知道他戴着假眼這一點,企圖把兇手的罪名嫁禍於獨眼的布爾內特先
  生。那麽,除布爾內特先生之外的還有沒有配戴假眼的人呢?為了弄清這一點,我讓人在日
  光照射的窗邊為巴沙德傢的人拍攝半身像。真正人眼的瞳仁會隨着光綫的強弱改變大小,而
  假眼不能作出這種調節。因此,如果在強光下拍攝戴假眼的人照片,其兩衹瞳仁的大小就會
  不一樣。我註意到,秘書庫爾默聲稱討厭照相,沒讓拍攝。因此當貝賓斯小姐坐到證人席之
  際,大概他以為貝賓斯小姐正是能夠明確斷定他是兇手的唯一的證人,因而驚惶之至。所以
  還是趕緊找一找庫爾默在什麽地方吧。博格檢察官。”梅森話音剛落,電話鈴突然響了起
  來。
  
   審判長拿起電話,立即遞給了梅森。
  
   電話是泰娜秘書打來的,剛纔我站在旁聽席的後面,註意是否有人慌慌張張、鬼鬼祟祟
  地逃跑,我發現了一個人——“庫爾默!”
  
   “跟蹤他了嗎?”
  
   “嗯,他現在在猶尼昂機場。再過22分鐘飛機就起飛了。庫爾默買了這一航班的機
  票。”
  
   “泰娜,你留神不要被發覺。”梅森瞥了一眼手錶,對博格檢察官說:“再過21分鐘
  庫爾默就將從猶尼昂機場起飛了。請命令霍爾科姆警官逮捕他吧。要帶上手槍武裝起來。”
  
   十一 第二個假眼人
  
   在霍爾科姆警官去逮捕犯人後,博格檢察官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的問梅森:“可是,你在
  嚮庫爾默提出反問時,為什麽沒有當場指出他就是犯人?”
  
   “當時還沒有决定性的證據。”
  
   “梅森律師,能不能把案件的真相從頭加以說明呀。我實在是摸不着頭緒呢。”審判長
  插言道。
  
   梅森點點頭,興致勃勃地說開了:“庫爾默是哈裏盜用資金的合謀者。他倆一起貪污了
  巴沙德先生的錢。布爾內特先生是巴沙德夫人從前的戀人,狄剋的生身父親。在車子顛覆事
  故中失去一隻眼睛的布爾內特先生,花了許多年尋找離傢出走的戀人的蹤跡。
  
   “他直到最近纔找到,可她已和巴沙德先生結婚了。布爾內特先生去拜訪了巴沙德夫
  人,極力勸說她和巴沙德先生分手,和自己結婚。在案件發生前一天晚上,當密探的詹姆士
  司機警覺到他倆正待在一起時,布爾內特先生慌忙跳窗而逃。然而,跳窗逃走時,他把假眼
  失落了,不是鑲嵌在眼眶中的假眼,而裝在西服背心口袋裏的備用假眼。當密探的司機撿起
  來,交給了巴沙德先生。巴沙德先生僅僅看到這衹假眼,不能斷定在妻子房間裏的男人是
  誰,但是秘書庫爾默裝有假眼的事,衹有巴沙德先生知道。所以他懷疑庫爾默,進行了調
  查。結果他知道了庫爾默和哈裏勾搭起來盜用資金的事。”
  
   “在案件發生的當晚,哈裏去了巴沙德先生傢和同夥庫爾默商量對策。恰巧這時巴沙德
  夫人正打發狄剋的新婚妻子(海澤爾·亨維剋)去問候丈夫巴沙德。另一方面,巴沙德先生
  正因假眼之事叫進秘書庫爾默,大概還追問了盜用資金的事。庫爾默拿了裹在毛毯中的手槍
  從後門進去,嚮巴沙德先生開了槍。”
  
   “然後他把準備好的假遺書夾在打字機上,從保險櫃中抽出成為盜用資金證據的假藉
  單,用復寫紙做了一個簡易面具,打算使侍在外間接待室裏的女人(海澤爾·亨維剋)看到
  兇手是獨眼男人後再逃走,誰知庫爾默的面具被那女人扯了下來,露出了真面目,因此他勃
  然大怒,把女人打倒在地,衝到了門外。他跳上巴沙德先生的汽車,在街上繞了一圈,然後
  開回車庫存好車,假裝剛剛從電影院回來的樣子。他來到接待室一瞧,昏厥過去的海澤爾並
  沒有死,因此他感到憂慮。他想殺掉她。然而巴沙德夫人防礙了他,他被攆了出去。”
  
   “無可奈何之下,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把事情嚮同夥哈裏講明,告訴哈裏,巴沙德先生
  已死,不必還錢了。如果被警察懷疑,就說錢已經還了。他認為這麽一來,因為大筆款項在
  巴沙德先生死時不翼而飛,所以警察肯定會以為是持槍的強盜幹的。”
  
   “你怎麽知道事件的全部真相的?”博格檢察官睏惑不解地問。
  
   “靠普通的推理呀,首先,兇手是熟練打字機的人,因為偽造的遺書是用觸摸式方法打
  出來的,庫爾默擅長打字。其次,兇手是挾着毛毯進巴沙德先生房間而不會引起懷疑的十分
  熟悉的人,因為巴沙德先生幾乎未加抵抗就被殺害了。再次,兇手是自認為沒人知道他配假
  眼的人。正因如此,他故意暴露出自己是獨眼人,他認為,這麽一來,懷疑就會落到假眼的
  失主身上。
  
   “這麽說,哈裏由於為了告訴你事件的真相被同夥庫爾默殺死了?”
  
   “也許。”
  
   “可是哈裏的屍體也攥着玻璃假眼是出於什麽動機呢?”檢察官疑慮重重地盯着梅森。
  
   梅森佯裝沒聽見,打了一個哈欠,瞥了眼手錶,這時,門被魯莽地推開了,三名記者驚
  慌地衝了進來。
  
   博格檢察官吃驚地問道:“嘿,出了什麽事?”
  
   “猶尼昂機場發生了槍戰。霍爾科姆警官負了傷,庫爾默被打死了。庫爾默為什麽要逃
  到機場去?”
  
   一名記者輕輕走到梅森身旁,低聲說:“梅森先生,請把真相告訴我們吧。這是你玩的
  一個最大的把戲吧?”
  
   “我不知道”。
  
   一天後,梅森正在辦公室看報紙。報紙第一版刊登着博格檢察官的大幅照片,下面寫着
  這樣的大標題:不屈不撓的博格檢察官,終於使真正的兇手落人法網。泰娜秘書對此感到十
  分窩火。但梅森衹是付之一笑。
  
   “殺人魔鬼海澤爾·亨維剋怎麽樣了?”泰娜問。
  
   “很快就會被警察抓住。”梅森的眼睛射出光芒。
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厄爾·斯坦利·加德納 Erle Stanley Gardner   美國 United States   冷戰中的美國   (1889年七月17日1970年三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