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推理侦探>> 菊村到 Ju village to   日本 Japan   平成时代   (1925年5月5日1999年4月3日)
螺旋状的恐怖
  直子见到那男人,是深夜十一时许。
  人类行走于地面上时,通常不会注意自己头顶上的东西。如果由二楼往下看,就可发现走在底下之人几乎都未发觉上面有人在观看他!
  直子也未注意到上面有人往下走。
  男人是由铁制的螺旋状太平梯下楼,太平梯设于公寓的背侧。
  直子就住在这栋公寓三楼,回家时,她通常由后门进来。这并无很特殊的理由,只因为,由后门进来能节省一点时间。
  当男人踩滑了脚,发出响亮的声音时,直子才首次发现有人正往下走。
  这突然发出的声响,让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反射地抬起头,刚好见到一位穿短风衣的年轻男人正慌忙抓紧扶手,极力想恢复身体的平衡!
  等他站稳脚之时,脸上的表情正好被路灯照得一清二楚。
  当视线和直子交会时,男人脸上一瞬间闪过暗影。而直子却发现对方的脸部轮廓像电视或电影画面的慢动作般静止、扩大,同时向她逼近!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瞬间,她的视觉却非常鲜明地捕捉住对方的容貌、神情。
  男人脸上交错着冷肃、混乱、动摇、不安和敌意,表情忧郁、阴沉。
  直子慌忙移开视线,她不得不这样做。但是,等她再度转过头来,那男人的身影却消失了。
  这么晚了,那男人为何会从螺旋太平梯下楼?他的表情,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直子和男人视线交会后,慌忙转过头,但,立刻又再转回来。究竟在这几个连续动作间,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她也不敢肯定。
  但,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男人竟能从她的视野里消失,这表示他并非以寻常的速度离开,而是跑步离去!这又是为什么?
  直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静下心来之后,开始卸妆,然后才沐浴。她在银座的“拉邦”酒廊上班,年龄二十八岁,有过一次幻灭的婚姻经验。
  自从在银座上班后,曾和好几个男人交往,有的是纯粹的肉体交易,彼此寻求刺激,有的则是出于经济因素。但是目前,她并未和任何特定男人保持关系。虽然到目前为止,还受某中小企业经营者的照顾,但是对方公司破产倒闭后,彼此就分手了。
  对于和男人的关系,她已稍微感到绝望,更失去真心热爱男人的意志,只将男女关系视为生活上的供需相求,感情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当然,客人也常会找她陪宿。而,只要不是非常厌恶的对象,她也不至于拒绝。不过,相对的也获得报酬,虽然她并不在乎金额的多寡!
  这天是周日,“拉邦”的客人中有位名叫泷的人,曾是某一流报纸的调查部长,目前在Q广告公司担任经理职务。泷不是直子的老相好,两人虽见面多次,但总是金钱交易、现货成交。
  最多是每个月一次,见面吃过饭后就上旅馆办事。直子对他也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对她来说,这件事算是一种额外加班。
  泷的心意似乎也和她相同!即使在做爱的方面,他也非常平凡。而躺在泷的怀中时,直子同样不会感到强烈的欲火焚身!泷只是将直子视为宣泄欲火的工具,但,直子对此也没特别觉得不满。
  直子当然也从泷身上获得某种程度的性满足,不过,那是很短暂的,未能使她沉溺于官能迷惑的深渊。可是,直子却认为:这样反而比较安全!
  她躺在温热的浴缸里,突然又想起从螺旋太平梯下来的那穿短风衣的青年那僵冷的表情。那种表情一直令她心里无法释然!
  那是一种面对危机时才可能呈现的非日常性之紧张表情,在日常生活中,已经不容易见到男人有这么深刻的表情了。
  小岛电机商会的店员佐藤进,在翌日,也就是星期一上午十时五分左右,前来找五○三号房的丰泽政子。
  丰泽政子和直子住在同一幢公寓的五楼,是银座“城”酒廊的经理,四十六岁。但是外貌年轻,看起来犹如三十多岁,肌肤白嫩。
  大约三个月前,政子向小岛电机商会购买一台彩色电视机。这次因为政子打电话说电视机有毛病,所以才派佐藤前来修理。
  当时,政子说:“请派人在周一上午十时左右前来!”
  佐藤按门铃,但是,里面无人回答。隔了一会儿,他又按了第二次、第三次,同样没有动静!他心想:我是照约定时间来的,不该让我白跑一趟。就试着转动门把手,这时候门轻轻开了。
  佐藤畏畏怯怯地进入房内,再次出声叫着。但,仍旧无人应声。
  他知道彩色电视机摆在起居室靠阳台的墙边,因为,当初是他送过来的,而且,政子对电气用品毫无半点知识,每遇一点小毛病,就打电话,而每次都是佐藤前来。
  就因这样,佐藤才会毫不客气地进入房内。他是打算将故障修好之后自行离开。
  起居室也没有人影。
  佐藤走近电视机。机前摆着沙发,沙发会影响他的工作,所以,他用力将沙发推至一边!
  想不到,沙发后面露出一双白皙的裸足,看起来非常苍白,他绕到后面一看,顿时怔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政子全身赤裸,脖子上缠着白色的长围巾!早已气绝死亡。
  直子直到星期一中午,见到电视新闻报道,才知道政子死亡的消息。
  记者报道说:根据验尸的结果,断定为他杀,目前已在辖区的A警局成立了专案小组。
  虽然同是在银座上班,同住一栋公寓,直子却未见过政子。一方面是“城”并不特别出名,丰泽政子也非吃得开的角色,所以,在这栋公寓里,她的存在并未特别的引人注目。
  银座酒廊的经理在自己家里被绞死,而且全身一丝不挂,实在是相当奇特的案件。
  虽然一丝不挂,却未有被强暴或性行为的痕迹!只是经查出曾喝下大量的酒,但桌上没有酒瓶及杯子。
  烟灰缸也洗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有客人来过的痕迹,房里也无被翻搅的迹象!而且,凶手是从房门大大方方地出入。
  “尸体解剖的结果,推定死亡时刻为昨日星期天夜晚十时前后。”记者说。
  直子脑海里马上浮现由螺旋太平梯下来的那穿短风衣的青年之脸孔!
  即使此刻在街上偶然遇见他,直子也确信自己一眼就能够辨认出来。
  她只是在想:那青年是否就是绞杀政子的凶手?
  从时间上来看,大致是符合的。或许,他的紧张表情是因为杀了人!可是,如果青年是凶手,那确实很有意思,但是,杀害四十六岁的酒廊经理,又未免自毁形象了!
  反正,在目前的阶段,直子是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在观看事件的变化。
  上班前,她搭电梯上到五楼。
  正午以前,车辆及人们出入频繁,整栋公寓被异样的蓬勃气息所包围。但是,此刻却已恢复寂静。
  五○三室在走出电梯后的右手边,楼梯则在左手边。直子沿着走廊慢慢走向五○三室。
  她看到用红漆写的太平门三个字,其对面数公尺就是五○三室。
  直子试着转动太平门的把手,门立刻开了。她走出去,眼前的视野为之一开,清凉的空气轻触脸颊,令她有点晕眩!螺旋太平梯垂直往下延伸,风在脚底打转。
  底下是笼罩在薄暮阳光中的街道!
  那男人是否由此下去呢?直子抓紧扶手,一阶一阶地缓缓下降。虽然并不很陡,可是,稍有疏忽,极可能就失去平衡。
  风,还是很强!
  她尽量不往下望地用双手抓紧扶手,慢慢下行。
  或许,有人从某处望着她。这人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她要这样下楼呢?而且,如果他知道昨夜这栋公寓曾发生命案,绝对不会把由太平梯下楼的女人和案件连系到一起吧!
  如果,我这时候一失足,从楼上跌落,会变成如何呢?可能会死吧!
  这样,应该没人能理解我为什么会从太平梯跌下去。也许有人会认为是自殺,甚至说:她只是太累了!
  不错,生存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她想起以前学英文的时候,曾学过“做……太……”的片语,忍不住想用英文来形容“要生存下去,实在太累了”,但,却总觉得不伦不类的。
  快接近地面了,那青年大概就是在这一带踩滑了!她又想起对方拼命抓紧扶手,而自己也吓了一跳而抬头,两人视线交会的情景。
  直子学那青年一样稍微偏斜身体,用力抓住扶手。她希望借此来体会青年当时的紧张心情。
  她下了太平梯,踏在地面上。
  那时,她回过头来,青年已不在视界了。
  直子心想:他一定会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吧!
  对于那天的事,直子没告诉任何人,因为,青年在那瞬间的表情,深深打动她的心,那种感觉,她希望拥为己有,所以不愿告诉别人。
  案件的侦查陷入胶着。
  在“拉邦”里,这件命案也成为话题的中心,每当有人提起时,和死者同住一栋公寓的直子总不免被拖来发表意见。
  直子不断在想,那青年究竟是何许人物?和政子有关系的几位男人都受到彻底的调查,但是,报纸却未公布那些人的姓名,因此,直子并不知道那位青年是否包括在其中。就算报纸明白公布姓名,她也不知对方姓名,结果还是一样!
  约莫过了十天,直子偶然再次见到那青年,而对方并没看到她。
  因为,直子见到的是出现于荧光屏上的他。
  摄影的地点好像是市内的某保龄球馆,由于是中途才打开电视,直子并不知那是什么样的节目。大概是有关保龄球馆的专题报道吧!
  看着看着,她总算记起地点是在池袋的M保龄球馆。主持人是电影女星谷山遥,她说:“最近,日本的职业保龄球选手已相当多,像这家M保龄球馆,就是××当球员的指导员。”
  ××指导员的姓名,直子听不太清楚。
  随后,一位穿半短袖球衣的青年出现在荧光幕上,直子情不自禁盯着画面看。因为,他就是那位青年!荧光屏上也打出青年的姓名——高石则夫。
  直子立刻记下来。
  高石脸上慢慢浮现微笑,同时以镇静的态度,回答谷山遥的问题。由于是录影播出,很可能是那次案件发生前拍摄的!直子只是紧盯着画面上的影像。
  “想要击出‘一次全倒’并非很困难之事,没有所谓的诀窍或感觉。但是,我并不特别要求‘一次全倒’,却绝对不漏失‘全倒’的机会。面对难以击倒的球瓶位置,能以技巧加以击倒,实在是最刺激不过了。譬如,留下第五瓶、第七瓶和第十瓶,如何去击倒而获得‘全倒’呢?能够做到的人,已是相当高手了。我认为,去挑战这种困难,岂非更有趣呢?”
  高石说完,抓起球轨内的球。
  这时画面变成广告。
  既然知道青年的真正身份,其在直子心中又开始产生了另一种意义。在不知其真正身份之前,青年的存在是属于幻想的阴影,并非实际存在的人物,只是直子内心的一个印象。不一定必然和命案有关。
  毋宁说,青年的存在和那案子完全隔离,只是直子内在的一种象征性存在!
  可是,等到了解他是职业保龄球选手高石则夫时,在直子内心,他又再次和命案结合了。虽然出现于荧光屏上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凶手,但是,直子却确信他杀害了政子!
  泷再次来找她时,她低声说:“待会我有话想告诉你!”
  等打烊之后,直子和泷前往六本木的西餐厅宵夜。
  “你以前曾在报社工作过吧!能介绍一位社会课的人给我吗?”
  “这太简单。不过,为什么?”
  直子说明事情的原委,并提到,那位从螺旋太平梯下来的青年名叫高石则夫,是职业保龄球手。
  “但是,这件事最好不要太过于声张,如果,他真是凶手,一定会杀死你这目击者消灭证据!”
  听泷这么说,直子才醒悟到自己也面临了危险,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直子在自己房里和B报纸社会课的记者堀越见面。堀越年约三十二三,蓄着胡髭,身材瘦瘦的,看起来稍微带着神经质。
  听完直子的话,他说:“这件事请勿告诉警方或其他新闻记者。当然,其他人也不行!”
  三天后,正当直子打扮好准备上班时,堀越来了。
  “我已经见过高石,是他吧!”
  他将数张放大的照片摆在桌上。
  果然是那青年没错,他穿着球衣,面前有杯咖啡,边抽着烟边说话。
  “你竟然能看到他,又拍下照片!”
  “我假装要写一篇有关保龄球的报道,才能见到他。但是,中途,我就说明来意,结果,查出一些很意外的事情。”
  直子感到紧张了,不知堀越会说出些什么?
  “高石则夫是丰泽政子的儿子!”
  “这……”直子怔住了。
  “当然,我为了证实,也去领了他家的户籍誊本。他父亲叫高石诚,和丰泽政子是正式结婚的,两人婚后生下则夫。之后,他俩离婚了,当时,则夫是由父亲抚养。后来,高石诚又和另一女性结婚,后母和则夫之间处得并不好,所以,则夫离家,目前独居于出租公寓里。他很少回高石家,而较接近生母政子。你想,儿子怎么可能绞杀母亲,而且又是全身一丝不挂?何况,则夫说当晚他并未去找他母亲。”
  “什么?”直子不自觉反问。
  “当时他在江古田的公寓里和几位好友搓麻将。”
  “他说谎,我明明见到他!”
  “也许是你记错了,说不定是另外一天。这种情形常常发生的。”
  “我不会记错!”直子声音颤抖着。
  政子是在星期日晚上遇害,这天,直子和泷见面。分手后,她马上回来,结果见到高石则夫由螺旋太平梯走下来。
  如果高石说他星期日夜晚未去找政子,那他绝对是在说谎!
  他为何要这么做?
  “事情有点棘手了,事实上,专案小组方面我也跟他们接触过,因为他们也知道高石则夫的存在。可是,他们也说高石当晚在自己公寓里搓麻将。”
  “你方才说高石是和好友打麻将,那么,一定是这些好友替他作伪造的不在现场证明。”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堀越语气暖昧地看了直子一眼。
  “我明白了。你是在怀疑我吧?你一定认为我基于某一种必要,才故意编出这套说词。”直子愤然说。
  “不,我并无这种意思。”堀越神经质地眨眨眼,手掌轻轻抚摸着泛黑的下颌。
  “堀越先生,既然如此,请安排我和高石对质!”直子说。
  堀越两眼圆睁。
  直子说出之后,才猛然警觉自己所说的这件事之严重,却已经无法收回了。
  “是吗?那我就试试看吧。如果他说谎,其中一定有问题存在。就算他不是凶手,至少也是重要的关键人物!”
  直子脑海又掠过泷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他真是凶手,一定会除掉你这位目击者灭口。”
  “可是,我有点怕!”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堀越说着,露出苦笑。
  他的语气,很明显是相信高石所说的话。直子心想:既然如此,只好和高石面对面把事实说明了。
  堀越选定报社附近一家旅馆作为高石和直子对质的场所。在这儿,能够让事情隐密进行。除了堀越外,还有两位年轻记者和摄影师同席。
  直子比高石早一步抵达,不久,高石在一位年轻记者陪同下出现了。
  高石不知是否有意的,并没穿当天所穿的短风衣,他穿着淡绿色的套头衫,外罩白上衣,手上拿着黑色的短大衣,走入屋来。
  “真是没意思。”高石脸上浮现厌恶的表情,盘腿坐下,看也不看直子一眼。
  直子怀着不安的心情,凝视着高石。
  “高石先生,这位是今井直子小姐。”堀越介绍着。
  高石瞥了直子一眼,轻轻点头示意:“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很久不见了。”直子故意说。
  高石好像不高兴似的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第一次见到你!”
  “是吗?那天晚上,难道不是你穿着短风衣,从螺旋太平梯走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懂。”
  高石衔着一根烟,但是,拿火柴盒的手却微微颤抖着。他划亮火柴,点燃之后,好似已恢复平静,接着说:“你究竟为了什么事在恨我呢?否则,为什么要故意捏造不实之事来陷害我?像这样,我可以控告你毁谤名誉!”
  “随便你怎么做。那样更容易证明究竟谁是谁非。”
  高石突然站起:“我要回去了,像这种不愉快的场面,谁能忍受得了。她是疯子,可能不知从哪儿听到我是丰泽政子的儿子,故意捏造不实之事想陷害我!”
  “请等一下!”堀越挡在高石面前。“高石先生,看来你是想要隐瞒某些事实吧?也可以说,你知道某种真相,或许,更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但,你却想掩护他……”
  “连你都这么说吗?我……”高石颓然地坐了下来,过一会儿,他才抬起脸:“对不起,我就照实说吧!那天晚上,我确实去找过母亲!”
  室内立刻弥漫一种紧张的气氛,直子总算松口气。
  “我按门铃,可是,母亲并未出来开门。我试着推推,门开了,于是我进入屋里。结果,见到了母亲被杀的那一幕!”高石双手掩面,摄影师按下快门。“自己母亲全身一丝不挂的被勒死,相信任何人看了一定都会慌张失措,震骇不已吧!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无法再呆在屋里,因为,我好害怕,全身不停发抖。我也想到该打110或119报案,但是,这么一来,父亲和继母必知道我仍暗中和母亲来往,而且,报上也会出现我的姓名及家庭背景!我父亲在社会上的地位不错,我不能为他找麻烦。所以,我就没有打电话报案。反正,母亲已经不可能复活,报案也于事无补!我逃出她的房间,但是,刚好电梯在五楼停止,有人走了出来。我为了不让别人见到自己的脸,所以才从太平门下楼,当时,我已经心慌意乱,一时踩滑了脚,差点摔下来,结果,就见到了她!”
  高石说完,注视着直子。这时,他的眼神发出了好像求救般的光芒!
  已经快凌晨一时了。直子在公寓后下了计程车,移步走向螺旋太平梯。
  来到梯下时,突然感到头顶上有一道黑影往下压,她抬起头。
  “嗨,上次承蒙你的照顾了!”穿短风衣的高石慢慢走下楼梯。
  直子立刻感受到强烈的危机,转身想跑时,眼前又冲出人影挡住她的去路,转过另一边时,不知何时,背后也站着一位年轻男人。
  高石足音轻响着,慢慢下了太平梯。
  “直子小姐,和我们去兜兜风吧!深夜的东名高速公路,飞车很过瘾呢!”高石轻笑着,走近直子。
  那天晚上深印在直子心里的那种充满非日常性紧张、几近于凄美的神情,已自他脸上完全消失。此刻,只存在着愚昧、卑劣以及属于犯罪者的残酷!
  一个男人用尖刀抵住她侧腹,另一人将直子右臂扭至背后。直子恐惧得发不出声音来。
  “我会让你好好享受快乐的,直子小姐。对我而言,将球离手的瞬间,我就已知道结果了。”高石边走边说。
  直子也只好跟着走。
  “球会在球道上如何滚进,会先撞击到哪个球瓶,又会以何种顺序碰击倒哪些球瓶,我都了如指掌。当我的手指扣住保龄球之瞬间,球已经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不管是直球、曲球、左曲球、右曲球,我都能随心所欲地掷出。”
  公寓后门停着一辆车。高石和直子坐在后座,两位年轻人坐入前座。
  车子开始动了,而,直子也已放弃挣扎!她只是在想:我是否已经像高石能正确击倒十个球瓶一样的,被他完全击倒了呢?
  但是,或许不会被杀吧?只要留住生命,再大的痛苦都能忍受的。
  “小高!”驾车的年轻人说:“东名高速公路和第三高速公路不行,可能会在收费站被拦下。”
  “那就随便找一条僻静的路好了。”
  “我看倒不如找附近的汽车旅馆,这样,这妞儿也不会那么累!”另一人像猴子般笑着说。
  “在此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童话故事!发生于很遥远的国度……”高石说。“有个女人,四十六岁,肌肤白嫩,身材娇小。”
  “你是指令堂吧?”
  “我说过,这是童话故事!”高石一手环过直子粉颈,隔着衣服,手掌在她胸前搓着。
  “星期天晚上,女人打电话给儿子,要他过去玩!”
  前座的男人笑了!
  “儿子正和同事们打牌。可是,母亲那儿有美酒,也能拿到零用钱,因此,儿子就说了:‘我去,妈妈。可是,我朋友也要一起去!’母亲回答:‘那有什么问题,尽量多带些人来!’所以,他们就驱车前往母亲所租的公寓。这时,母亲已经喝醉了,对儿子说:‘孩子,你们这么一趟过来,我的电视机又坏了,没什么可让你们观赏!’但,接下来不知为何,她开始褪下自己的衣服!大概,她一喝醉酒,就喜欢全身一丝不挂吧!这时,她要表演脱衣舞给大伙看。儿子觉得非常羞耻,就说:‘别这样,妈妈!’但,儿子的同伴却怂恿着:“伯母,快脱吧,一定很有趣。’儿子想劝他们,却被抓住了。在儿子朋友的喧闹下,母亲就一件一件地褪掉衣服,最后一丝不挂!同时,更毫不羞耻地翩翩起舞。儿子羞耻得全身通红,终于冲向母亲,叫着:‘妈妈,快停止吧!’可是,母亲却像小女孩般地边尖叫边逃,白围巾在她的脖子上飘着。儿子冲向前,用力抓住围巾,双手使劲勒着!”
  “结果呢?”直子问。
  “结果很简单,母亲死了。”
  前座的两人不再笑了。直子也可以想像出接下来是什么样的情形。
  高石和大伙商量,决定假装在他的住处玩麻将,让同伴们先行离开之后,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并小心翼翼地拭掉所有可能留下的指纹,才穿上短风衣,走出房门。当他来到走廊时,刚好电梯上到五楼,有人走出,他只好迅速地推开太平门。
  如果他不是踩滑了脚,发出声响的话,也许自己也不会被发现吧!
  “令堂很疼你吧?”直子问。
  “啊……她是我惟一的母亲,我也是她惟一的儿子,这当然一定了。”
  “你也爱着令堂吧?”
  “或许吧!”
  高石和政子之间存在的似非母子的爱情,而是一种变质的畸型情感,那是什么呢?
  “我不能代替令堂吗?”直子温柔地说着。
  高石用指尖拂开她的发梢,在颈上轻吻着:“当然可以,你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停顿一下,他以一种醉意蒙眬的语气说:“马上,你就会做出和那晚我妈妈所做的完全一样的事,就在前方的汽车旅馆里。你要像她一样身无寸缕地跳舞,只有脖子上系着长围巾!我们会让你四处奔逃,像小女孩一样尖叫,直到我勒紧围巾……”
  已经见到前面汽车旅馆的霓虹灯招牌,直子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就在此时,一辆车追过他们,猛转挡在前方!
  “混账东西!”驾车的年轻人咒骂出声,慌忙急踩刹车,车身打滑了,高石身体撞向前座靠背。
  前面的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而,直子也趁机滚出车门外。
  有人紧紧抱住她。
  抬头一看,原来是堀越!
  “不要紧了。我和专案小组一直保持着联络,随时注意高石的动向!”堀越说。
  见到刑警们包围住高石他们的车子,直子方才放心,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颓然倒在堀越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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