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暗室的幽靈
山夫 譯
《啄木鳥》 2000年第12期
1
她默默地衝着他笑着。她的臉龐上還有一對圓圓的酒窩。
(和你陪伴在一起很長時間了。)
他在心裏對她說道。
(你身穿和服的樣子很美,可我還不知道你穿比基尼的樣子呢!)
他努力不使自己去迷戀她,因為這樣會傷害自己的感情。
她有她喜歡的男人。那是個很普通的公司職員。雖然這輩子不會有什麽大出息,但任何一個男人也許都有吸引女人的長處吧?
所以他不想做徒勞的事情,不想去為這個女人傷神。但無濟於事。他不能不去想她。因為他無法拒絶她的微笑。他更不能拒絶她身穿比基尼時的挑逗。
(不能沒有你。)
他歪着頭嘮叨了一句。
(早川京子,我不能沒有你!)
2
早川京子這天夜裏從很少有人下車的車站下來時,突然認為應當讓白井送一下就好了。
這一帶都是新建的住宅小區,但離市中心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到了這會兒的夜裏10點多鐘時,就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京子的傢更遠一些,從車站步行要走15分鐘左右才能到傢。去年這一帶就發生了一起案件:一名新婚的婦女受到了一名流氓的襲擊,被強姦後殺害。從那以後道路的兩旁就安上了路燈。但這條道依然冷清、寂寞。
一塊兒下車的有五個人。但他們的傢都很近。走到這會兒時衹剩下京子一個人了。
京子自然加快了腳步。作為一個女人她的膽子算是大的了。但自從發生了去年的事件後她也害怕了。她又一次後悔當時幹嗎要拒絶白井送自己?正當她心中懊悔不已的時候,突然從一個電綫桿的陰影裏跳出一個人來,擋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一個矮個的男人。京子害怕地“啊”了一聲。
“是早川京子小姐嗎?”這個男人問道。
京子心中一驚:看來對方認識自己。這樣的話,一般不會有什麽危險吧?但是京子還是作好了防備的姿勢。
“嗯。”她點了點頭。這個男人露出了笑容。
“我非常瞭解你。”
這個男人又說一句。
“我什麽都知道。知道你的事情。去年你穿了一件粉紅色的比基尼遊泳衣去伊豆遊泳,今年的新年你還梳了一個日本古代式的發型。”
“啊——”
京子默默地盯着這個男人。他到底想幹什麽?的確,去年夏天自己和白井一塊兒去了伊豆大海。自己也的確帶去了一件粉紅色的比基尼遊泳衣;而且在今年的新年時,自己特意去做了一個日本古代的發型。不過為什麽這個男人都知道?我不記得在哪兒見過這個男人呀!
“我非常瞭解你,我每天都要把你——”
這個男人的口吻越來越放肆。京子害怕地一邊嚮後退去一邊說道:
“不過,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
這個男人臉上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他撇了撇嘴:
“不認識我?”
“不認識!我不認識你!”
京子的聲音大了起來。也許這是個精神病人。深更半夜地躥了出來,說自己有一件粉紅色的比基尼遊泳衣,肯定是一個精神病人。
京子又後退了幾步,大聲喊了起來:
“救命啊——”
她想大聲喊,但由於害怕,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嘶啞了。
這個男人的臉色突然一變,怒氣衝衝地瞪着京子,然後大喊一聲“住口”便嚮京子撲了上來。
京子拼命地喊着“救命”。這個男人也連着說了好幾句“住口!住口”。他撲上來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隻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個男人的臉部表情一會兒發怒,一會兒悲傷的樣子,口中還嘮嘮叨叨地說着:
(你不認識老子、你不認識老子——)
漸漸地,京子停止了反抗。這個男人的手一鬆,京子的身子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早川京子死了。
3
田島警部從巡邏車上下來,看着車燈照着的這一片雜木林。
“東京還有這樣的地方?”他嚮同行的鈴木刑警說道。
“東京也很大呢!八丈島都屬於東京呢。”年輕的鈴木刑警答道。
田島又默默地把目光移嚮看熱鬧的人群。這時當地的一名警官走了過來,用緊張的口吻對田島說道:
“屍體還是發現時的樣子,我們沒有動。”
田島走到看熱鬧的人群裏看着那具屍體。
(好年輕呀——)
也許衹有25歲吧,而且人挺漂亮的。不,應當說“應當漂亮”。因為這時她的這個樣子並不漂亮。她活着的時候一定非常漂亮。
“是掐死的。”鈴木說道。
田島默默地點了點頭。但仍然沒有留下兇手的痕跡。兇手是因為受到了她的反抗纔殺死她的嗎?
他擡起了頭,正巧看到了旁邊的電綫桿上釘着一塊木牌,上面用紅筆寫着“嚴防歹徒”四個字。看上去是那樣的具有諷刺意味。田島又問了一下剛纔那名當地的警官,得知死者是住在附近的早川京子,是一名公司的職員。
“聽說馬上就要結婚了。碰上這樣的事情,真夠可憐的!”老好人一樣的警官十分惋惜地說道,“這是我們的失職呀!”
“無論怎麽防範也會出事的嘛!”田島安慰般地笑了笑,“問題是要盡快抓住兇手。這一帶有沒有有前科的男人?”
“有兩三個。我打算馬上調查一下。”
“那就請吧。”
田島說道。他認為這很明顯是一起流氓犯罪。應當盡快將兇手捉拿歸案。
“死者經常回來這麽晚嗎?”
田島又問道。這名警官馬上搖了搖頭:
“平時7點肯定回傢了。今天晚回來的原因是她和未婚夫商量結婚的事情。”
田島認為也許是這樣的。她的未婚夫是同一個公司的年輕人。田島記下了他的名字,打算明天去找他談一談。
4
死者的未婚夫白井哲也在田島的面前不停地撓着頭。
“都怪我。”白井呻吟般地說道,“就像被我殺了一樣。她是那麽的溫柔。”
田島看着他平靜地問了一句:“能說說理由嗎?”
“理由?因為我沒有送她回傢!”白井激動地大聲喊道,“如果我去送她,就决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昨天夜裏沒有去送她?平時都送嗎?”
“是的。昨天她怕我回來太晚了就堅持一個人回去。可再晚我也應當送她呀!我知道那個地方平時很少有人。”
“你或早川京子有沒有仇人?”
“仇人?”
白井哲也一下子懵了的樣子,吃驚地看着田島。
“仇人?為什麽?”
“對你不懷好意。”
“可不是說她是被流氓——”
“我也這樣認為。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應當問一問。因為也許有人會裝成流氓犯罪呢!”
“我們沒有仇人。”
白井哲也說道。被害的早川京子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公司裏的人都這麽認為。而且人已經死了,白井哲也不想對她再說三道四。
但是田島也不認為是仇殺或是情剎。他也認為是一起流氓犯罪。也許這時當地的警方已經抓住了什麽綫索了吧。
田島在等待着這個消息。但收到的報告不令人滿意:當天警方調查了轄區內所有有前科的人員,但他們都有“不在現場證明”。目前一點兒綫索也沒有。
(真是流竄作案嗎?)
田島看完了這份報告書後陷入了沉思中。也許是某個歹徒偶爾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看到了被害者單身一人,心起歹念而行兇作案?如果是流竄犯罪,由於兇手無具體居所,那就不容易破案了。
5
她挺着的那對豐滿得幾乎要突出乳罩的乳方似露非露,衝着他微笑着。這是挑逗的笑。像個技女一樣的蕩笑。她的乳方比一般的姑娘要更豐滿、渾圓。她以此為驕傲。所以她纔這樣大膽暴露。特別是在她所愛的男人面前,恐怕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吧。
“這麽漂亮的身子。”他不由得說出聲來,“你到底被幾個男人玩兒過?”
她沒有回答,衹是笑着。她的笑似乎是在嚮自己獻媚,讓你心急火燎。
他的臉扭麯了,心中的欲火從眼睛裏冒了出來。
“別笑了!”
他火了,拿起身邊的一隻煙灰缸朝她狠狠地砸去。
“別笑了!芭露!”
6
田島警部把目光從死者的身上擡起來,看着對方。
“她叫什麽?”
“芭露·濱田。本名叫金田時子。”
劇場的經理低聲答道,
“她是我們這兒的臺柱子。不知道是誰殺了她,明天我們的觀衆肯定會少好多!”
這個經理發愁地嘆了一口氣。田島苦笑了一下,他又嚮周圍看了看。
這是一條狹窄和昏暗的鬍同。據說劇場的背後都是很少有人通行的黑鬍同。而且時近半夜,一個人影都沒有。
死因是扼死。似乎臨死前她進行了拼命的反抗。她的外衣和高跟鞋都被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很像呀!”
年輕的鈴木小聲地對田島說道,
“殺人的方法和沒有搶走錢。”
“我也有同感。”
田島點了點頭。在看到這名死者的一瞬間,田島記起了三天前在相模湖一帶發生的那起殺人事件。那名叫早川京子的姑娘也是被掐死的。
但是他還不能馬上下這個結論。
首先是地點相距太遠。三天前的案件發生在相模湖附近的雜木林裏,而今天的死者出現在東京的市中心淺草。僅從這一點來看,似乎不是同一兇手作案。
田島的目光又回到了經理的臉上:
“被殺的芭露·濱田有男朋友嗎?”
這個經理露出了一口大黃牙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何止有,數都數不清。”
“和她關係最好的有嗎?”
“最近她和與四郎的關係最好。”
“與四郎?”
“啊,也是藝名。本名叫長昭正治,也是我這兒的演員。不過最近老在電視臺露面,要不怎麽辭了我這兒了呢!”
“他住在哪兒?”
“四𠔌的一個什麽公寓。不過他可不是兇手。”
“為什麽?”
“最近他和芭露·濱田兩個人搭檔在電視臺挺叫座兒的。和她當然也挺那個的,難道他會殺了她?”
“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田島不冷不熱地給了經理一句。
他把記錄好的筆記本裝進口袋裏時,鈴木遞過來一個東西。
“請看一下這個。”
這是放在一張紙上的一根小草。
這是開着小紅花的雜草。田島不知道叫什麽。
“怎麽回事兒?”
“這叫馬蓼草,也叫‘紅媽媽’草。”
“我對植物外行。”
田島笑了笑。但年輕的鈴木仍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它粘在了死者的衣服上。可這一帶沒有開花的馬蓼草。”
“說下去。”
“我現在住在奧多摩。那兒的地裏、路邊長了特別多的這種草。這會兒正開着花呢。特別漂亮。”
“是嗎?”
田島點了點頭,
“相模湖附近也有嗎。”
“那我不知道。不過要是三天前這種花也開了,也許這兩個案子就有聯繫了。當時殺死早川京子時,兇手的衣服上粘上了這種花,在這次作案時掉了。”
“還不能馬上證明這一點,你明天再去一下那個案子的現場吧!”
田島說道。
第二天鈴木就去了上個案子的現場,回來時他兩眼興奮地放着光。他一見到田島就激動地報告說道:
“那裏也有很多的馬蓼草呀!而且被踩得亂七八糟的!”
7
鈴木的興奮是因為這兩個案件也許有一定的聯繫。這樣的結論有一定的冒險,但田島認為不能忽視這個判斷。如果要認定是同一個兇手所為,那就要在這兩個死者的身上找到共同點來。找到了這個共同點,就會抓住兇手了。
但是,這個共同點有嗎?
田島分析了一下這兩名死者的全部特點。但卻讓他失望了:被害者除了性別一樣外,完全沒有任何的共同點。
住址、職業不同,年齡也不一樣,芭露·濱田28歲,而早川京子剛剛23歲。
兩個人的出身也不一樣:芭露·濱田生於東北的農村;而早川京子生於名古屋。當然兩個人畢業的學校也不同。也就是說,根據田島目前的調查來看,兩個人沒有任何一點相同之外。兩個人的經歷也沒有相互認識的可能。
“真是不可思議!”
田島衝着鈴木苦笑了一下,
“怎麽也找不出兇手的綫索呀!”
“那就是兩個兇手了?”
鈴木沮喪地說了一句,但田島突然說了一句“等一下”。
“作案的手法和那個‘馬蓼’案子是一樣的,所以很顯然是一個兇手幹的。”
“可被害人之間沒有一點共同之處呀!”
“問題就在這裏。”
田島的雙手握在一起說道。
也許兇手是一名,對死者沒有特別的選擇。如果這樣,對兇手來說,除了對方是一名女性之外就不會有別的共同點了。
但兩個作案的地點相距也太遠了,為什麽第一次去相模湖附近,而第二次又到淺草殺人呢?這兩個地點的距離,乘車也要兩個小時。
再有一點,如果兇手是兩個人,他就不會衹殺兩名女性,還會有其他的受害者出現的。
(到底哪一點是對的呢?)
坦率地講,此時的田島也拿不準主意。
就在調查期間,兩三天後,第三名被害人果然又出現了。
8
田島和鈴木趕到現場時,天正下着毛毛雨。
現場在多摩川的河灘。四周昏暗,從河面上吹來的風已經有些涼意了。在燈光下,這名死者俯臥在地上,也是一名年輕的姑娘。
法醫將其翻過來,不停地拍照。她的臉龐很俊秀,但由於痛苦已經扭麯了。
“是掐死的。”
法醫對田島說道,
“死了三個小時。”
田島默默地看了一下手錶:9點10分。這名女子是6點被害的。
從死者書包裏的身份證、月票上得知,她叫佐佐木鈴子,22歲,在澀𠔌的一傢進口商品店工作。
田島看了一下鈴木說道:
“一樣的。”
在得知死者死於扼殺之後的一瞬間,田島直覺想到了是同一兇手殺害的第三名被害者,已經沒有必要查看現場有沒有馬蓼草了。肯定是同一名兇手所為。
田島看了一下死者的身份證,住址是池袋。與這個現場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是兇手把她叫到這裏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田島的眼睛一亮:兇手是認識死者的,那就不是流竄罪犯。
這樣一來——前兩名死者也是兇手“選擇”的。所以她們之間纔沒有任何共同點。
第二天田島就去了佐佐木鈴子工作的澀𠔌的那傢店子。
這是一傢相當大的商店。開始問店老闆死者的情況時,店老闆衹是回答說佐佐木鈴子是個純樸的姑娘。“當今社會上這樣純樸的姑娘可太少了呀!”
店老闆無不惋惜地說道,
“而且現在姑娘結婚的費用可真不得了。”
“佐佐木鈴子小姐最近要結婚嗎?”
“對,她的未婚夫是附近N銀行的小夥子。”
店老闆把那名青年的姓名告訴了田島。田島又環視了一下這個店子。
“你這裏什麽時間關門?”
“8點。”
“那佐佐木小姐是提前下班的了?”
“對。5點鐘時她說有急事想提前走一會兒。”
“那時她什麽樣子?”
“現在想起來,她的臉色挺難看的。而且剛接過電話,會不會是那個電話把她叫出去的?”
“電話?”
“對。5點前有一個電話找她,是那個姑娘接的。”
於是店老闆把一名小個子的女店員喊了過來。
這個姑娘的嗓門特別大。她回答說:
“是個男的打來的。因為他說是佐佐木小姐的男朋友賀原先生,我就把她叫來了。”
“後來呢?”
“他們說了什麽事,我不知道,反正接完電話後佐佐木小姐臉色不好看,還提前走了。”
目前衹瞭解到這些情況。但是田島已經非常滿足了。死者是被兇手叫到多摩川以後殺害的。看來兇手的話對她很有說服力,也就是說,兇手對她非常瞭解。連她的未婚夫的名字都知道。
田島離開了這傢店子,去了N銀行,見到了叫賀原的年輕人。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青年。他表情黯淡地來見田島。
“兇手利用你的名字把佐佐木小姐騙了出去,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麽綫索嗎?”
賀原聽後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有誰恨我和她。”
“知道一個叫早川京子的人嗎?”
賀原聽後一怔,他看了看田島反問道:
“是誰?”
“叫芭露·濱田的脫衣舞女呢?”
“不認識。”
“那麽,白井哲也、長昭正治這兩個名字有沒有綫索?”
“不,不知道。這些人都怎麽了?”
“真的沒有聽說過這些人嗎?”
“沒有。”
田島有些泄氣了,也就是說仍然沒有共同點。
(這樣一來,在沒有找到兇手的綫索時,說不定又會有被害者出現了。)
9
田島的擔心成了現實。兇手又進行了第四次作案,所幸的是這名女性沒有死。
她被兇手勒住了脖子,很快昏了過去。但那時正好有一輛汽車從那裏通過。大概兇手害怕被車燈照到,頓時慌忙逃竄了。
田島接到這個報告後欣喜若狂。他認為這名連續作案的兇手馬上就要露出馬腳了。田島馬上見到了這名被巡邏車剛剛送來的女性。
她叫掘越節子,一副非常“暴露”的打扮。原來她在一傢酒吧工作。今年30歲。
“看到兇手了嗎?”
田島一問,她便一邊摸着脖子上的傷痕一邊用嘶啞的聲音答道:
“看見了。正好有路燈。”
“認識他嗎?”
“不認識。”
“真的?”
“是的。幹我們這行的記人是最牢的,我一次都沒有見過他。”
“他什麽樣?”
“三十來歲,個子很矮。看上去樣子挺陰鬱的——”
“可那個男人認識你吧?”
“我也覺得奇怪。”
“奇怪?”
“是呀,他還知道我好多不好的事情。”
“噢?”
“他是從黑影裏衝出來的。他說我瞭解你,所以你要成老子的人。我說我不認識你,他就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說他知道你好多不好的事情,知道到什麽程度?是不是常到你的店子裏喝酒那樣的客人才知道的程度?”
“比那還多,所以我非常吃驚。”
掘越節子瞪大了眼睛說道,
“比方說他還知道我身上的一些事兒。”
“什麽樣的事兒?”
“他說我的奶子旁邊有一個黑痣。”
說完她也笑了起來,
“除非我脫光了衣服他纔會看的見呀!”
“那你肯定是第一次見到他了?”
“是的。”
“我再問你點兒別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這幾個人的名字:早川京子、芭露·濱田、佐佐木鈴子?”
“不認識。”
因為她是立即回答的,所以田島不認為她在說謊。於是田島又問了一遍剛纔那三個姑娘的男朋友的名字,她也同樣不認識。白井、長昭、賀原,她說她不認識這些人。
“你結婚了嗎?”
田島換了一個話題。掘越節子一聽笑了笑:
“你們懷疑他?”
她沒有結婚,但有一個同居多年的男友。他們在同一個酒吧工作,叫湯淺五郎。她叫他“五郎”。
掘越節子的綫索就這麽多。
“我們再從一開始研究一下吧。”
田島警部在搜查會議上對部下們說道,
“三個女性被害,一名未遂。被救的掘越節子看到了兇手。不可思議的是兇手非常熟悉她,而她卻說是第一次見到兇手。”
“雖然說被害的是三名女性,但關鍵可能就在這裏。”
一名刑警說道,
“比方說是不是可以這樣考慮:兇手也許是一名郵遞員,他利用送信的機會認識了這些被害者。當然也就知道了她們的名字。如果他再偷看過信件,也當然知道了一些她們的秘密。再比如他去送信時正好碰上她們在洗澡,就可以看到乳方上的黑痣。而她們不太註意郵遞員,儘管見過幾面也不會特意去記的。”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不對。”
田島笑了笑說道,
“四個女性的住址太分散了。早川京子住在相模湖附近;芭露·濱田住在淺草;佐佐木鈴子住在池袋,這也過於分散了。不會有一名郵遞員負責這麽大片的投遞範圍的。而且郵員每天都要經過她們的住處,不可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的。那名被害而未遂的掘越節子應當有印象的。”
“這麽說,您認為這些女性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兇手嗎?”
“反正掘越節子是這樣說的,我認為她說的是可靠的,而且那三名死者我也認為會是這樣的。”
“可這就怪了。”
鈴木歪着頭想了想,
“兇手非常瞭解這四名女性,而她們卻對兇手一無所知?”
“是這樣的。所以我們應當再查一些她們的共同點。”
“可她們除了在性別上共同之外,別的全都不同呀!”
一名刑警這樣說道,
“住址、年齡、職業都不同,恐怕她們相互之間都不認識呢!不會有共同點的。”
“是啊。”
田島雙手扼腕,四下看了看大傢,
“除了性別一致之外,還有一點共同之處。”
“什麽?”
“都有男朋友。其中兩個人要結婚了,另外兩個人是和他們同居在一起。”
“警部,您認為那四個男人有共同之處?”
“要是從四個女性那裏查不出什麽來,那也衹好從她們的男友那裏查一查了。”
“可他們也沒有什麽共同點吧?”
一名老刑警說道,
“這四個女性的基本條件不同,那四個男的也不同呀!年齡、職業都不一樣,相互之間也不認識。”
“不是四個。”
田島更正道,
“據我們瞭解,被害的三名女性的男朋友我們見過了,掘越節子的男友我們還沒有見過。”
“您認為能瞭解到什麽嗎?”
“不知道,也許和前三名一樣一無所獲,但無論如何也要見一見。”
田島說道。
10
第二天,田島帶着鈴木刑警去見掘越節子的那個“他”。這會兒酒吧還沒有開門。田島和鈴木問了湯淺五郎的住址後開車前往。
這是一棟位於四𠔌附近的木製結構的公寓。湯淺五郎住在一間四張半大小的房間裏。他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皮膚白皙。他像一個大男孩兒一樣,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比他大七八歲的掘越節子看中了他。
“兇手找到了嗎?”
湯淺五郎看到田島他們的到來,不高興地問道。
“過去我幹了不少招人恨的事情,但還不至於有人要害我的。”
“今天我們來是讓你看幾件東西。”
說着田島拿出了幾張照片,是那三名被害者的照片。
“你認識她們嗎?”
“不,從來沒有見過。”
“這幾個人呢?”
田島又把那三個男人的照片讓他看了看。公司職員的白井哲也、銀行工作人員賀原、電視演員長昭正治。湯淺五郎也搖了搖頭。他說他衹見過長昭正治,不過是在電視上。
田島已經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還是非常沮喪。難道找不到這個兇手的任何綫索了嗎?難道這個兇手是個透明人?兇手應當就在這四個女性“身邊”。因此他纔選擇了她們下手。可為什麽就找不到呢?
田島和鈴木離開了公寓,回到了巡邏車上。除了回去沒有別的辦法了。正當他們發動汽車時,鈴木看一眼窗外小聲地“啊”了一聲:
“那不是賀原嗎?”
“賀原?”
田島扭過頭看了一眼人行橫道。的確是那個死了的佐佐木鈴子的戀人賀原。
“快停車!”
田島大聲喝道。司機一停車,田島立即從車上下來,一把抓住了正在行走的賀原。
賀原嚇了一跳,他一看是田島和鈴木。
“是來找我嗎?”
他問道。田島發現他穿了一雙木屐。
“不。你住在這兒?”
田島問道。
“是的。我住在附近的大伯傢。是藉宿。”
賀原答道,
“在銀行見面時我沒有講過。”
“嗯。”
田島點了點頭,但他又突然發覺了一個重大問題。他看了一眼鈴木,鈴木也一副發現了這個問題的樣子。
“那個電視演員長昭正治也住在四𠔌的公寓裏。”
田島一說,鈴木也頓時兩眼發光:
“我想的也是這件事!”
“那白井哲也也一定住在這裏!”
“啊——”
田島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就是共同點。但這究竟意味着什麽呢?田島一時還不明白。
田島看了一下賀原說道:
“明天勞駕你來一下警察署。”
11
第二天,那四名男子全都在警察署集合了。他們都是那四名女性的男友。由於都不知道為什麽被叫來,所以相互偷偷地打量着,眉頭緊皺。
田島說了一句:
“請大傢高興點兒。大傢都是初次見面吧?”
於是這四個人又重新相互看了看,然後都默默地點了點頭。田島又笑着說道:
“你們全都住在四𠔌呀!”
“可是——”
白井哲也馬上說道:
“那我們也不一定認識呀!國鐵的四𠔌每天不知上下多少人呢!”
“是的。”
田島點了點頭,
“不過這次事件和你們都住在這一帶有重大關係呀!”
“有什麽關係?”
“還不知道,但兇手一定在某一點上和你們有共同點。”
“共同點?”
長昭正治笑了笑:
“我們相互都不認識,說我們和兇手在某一點上有共同點,這太奇怪了吧?”
“也許奇怪,但不能不這樣認為。”
田島慢悠悠地說道,
田島嚮鈴木示意了一下,房間裏一下子暗了下來,墻壁上映出了一張照片的幻燈。這是一個長相陰晦、模樣普通的男人。
“他的個子很矮。”
田島的話音剛落,這四個男人便異口同聲地說道:
“是那傢夥!車站前彩擴店的人!”
12
她們都默默地衝着他微笑着。可憐的姑娘們在他的想像中成了裸體的模樣,襢露着乳方衝着他笑着——
但他知道她們都不是在衝他笑。這個房間裏衹有他一個人。
那幾個男人——他們每次來衝擴照片時都要嚮他炫耀自己的女友。有時拿來她們的裸體照片嚮他吹噓這些女人們在床上如何如何。所以他知道了這幾個女人的好多事情:姓名、職業,連乳方上有一個黑痣都知道了。他用他的手把她們放大成等身大小的照片。她們都衝着他微笑。任何時候看到她們時,她們都嚮她嫵媚地笑着。
他沒有錢。沒有愛他的女人。所以他選擇了在暗室裏工作的“孤獨”職業。但這樣可以有許多的女人在房間衝着他微笑。
因此他可以擁有許多的女人。但當他見到這些“真人”時她們都厭惡地扭頭走開。
但在暗室裏她們卻嚮他大膽、順從地襢露着身體的一切,並嚮他微笑着。
所以他要殺死她們。所以——
門外的鈴聲響了。
是顧客來了。一定又來衝洗自己女友的照片了。
他從暗室裏走了出來。
來了兩個男人。
“來了。”
他對他們“職業”地打着招呼。其中一個男人把手伸進了口袋裏,但取出的不是膠捲。
那是一個警察常用的黑色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