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西村京太郎 Nishimura Kyotaro   日本 Japan   平成时代   (1930年9月6日)
櫻花號列車奇案
  年輕貌美的女演員在櫻花號特快列車上被謀殺了,同一天,她的屍體卻在東京高層公寓的庭院裏被發現。誰是兇手?女演員為何被殺?其屍體是怎樣被轉移的?警視廳立即介入了這樁撲朔迷離的案件中,但剛找到綫索,與此案有關的一位男士又遭綁架殺害,疑團在增大,頭緒在擴散,令人如墜五裏霧中.......
第一章 “上行櫻花號”列車
  一
  日下迷迷糊糊地稍微打了個盹,當他睜開眼時,他乘坐的“上行櫻花號”列車在一個車站停了下來。
  “這是到哪兒啦?”睡在下鋪的日下。坐起身貼着窗戶嚮外看。3月5日的夜,還帶着寒意。車內開着暖氣,由於和車外的濕度差別過大,車窗蒙上一層水汽。
  日下伸出手,用指頭擦試窗子。他看見了青白色水銀燈照射下的車站站臺。將臉緊貼着玻璃窗,環視了一下。寫有“廣島”字樣的牌子映入眼簾。看了看手錶,正是夜裏1l點22分。
  打開微型列車時刻表,“上行櫻花號”1l點2l分到達廣島,23分開車,馬上就要發車了。l2點前的站臺上稀稀拉拉地還有幾個人影。這準是為乘坐櫻花號列車的旅客送行來的。
  這趟“櫻花”號是開進山陽幹綫站臺的最後一班上行年,直到明天早晨,再沒有別的列車了。
  日下是去田多參加了哥哥的葬禮之後往回趕的。他的上司搜查一課課長本多,囑咐他可以不必急着回來,但他就是這麽個秉性,葬禮一結束,便决意立即趕回東京。再是,日下特別打怵坐飛機,按理他知道這很安全,可憑藉感覺,他以為還是不坐的好。
  如果乘飛機,從福岡到羽田,總共不過1小時40分鐘,明天從博多動身也滿來得及。但他生怕出現什麽意外,便提前一天坐火年從博多動身了。乘坐從博多午後6點51分始發的“上行櫻花號”客車,明天中午之前,便可以到達東京。
  一早,坐新幹綫的列車回來也很方便,但要坐6個小時,夠疲勞的。即便乘最早的從博多6點始發的“光子號”。到東京的時間也過晌了,出於這些原因,日下决定乘坐這死天藍色的“楔花號”了。
  咯蹬咯蹬地搖晃了兩三下之後,“上行櫻花號”準時開離廣島。下一個停車站是大阪,在那兒的停車時間是凌晨3點57分。
  日下又進入了夢鄉。他夢見了死去的哥哥。哥哥正幸,在博多是一傢地方報紙的主編。這工作對哥哥這位從前就熱愛文學的青年非常合適。日下也模模糊糊地知道哥哥經營那傢小小的報社。日子很拮据;可自己在東京做刑事瞥察,也沒有餘力給予資助。日子就這樣過去,突然。他接到了哥哥死亡的通知書——是自殺。哥哥主持的博多新報負債l000萬日元。衹有3個就業人員的一傢小報館,負了那麽大的一筆債,別人推斷說許是忍受不了那種困苦纔自殺的。
  日下的嫂嫂,想要把報紙繼續辦下去,唯一解救的辦法是請親戚湊一些錢,還上l/3的債務。當然,即便如此,也很難保證使博多新報重振旗鼓。
  夢裏的哥哥還是個中學生。日下自己還是個小學生。領着自己上電影院的哥哥,看着自己讀書的哥哥,是一位心地比淮都善良的人。
  當日下再次醒來,看看手錶,剛纔打盹,衹有十幾分鐘。這麽一點點時間,就做了一個夢。日下覺得要小便,便從鋪位上下來。
  列車在繼續奔馳着,日下來到走廊上,在搖晃的列車中邁着腳步,嚮車廂一頭的厠所走去。
  也許受季節的影響,有幾張臥鋪空着。還沒到12點,多數乘客就睡下了。大概車到大阪。不會有什麽上下車的乘客了吧。車廂的一端,洗臉間和厠所正對着。日下從走廊過來,開了門走到洗臉間的時候,發現地板上倒着一位穿西式睡衣的年輕女人。
  “她喝醉了?”日下最初這樣認為。近來,年輕女人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增多了。這大約是出外旅行産生一種解放感,喝起酒來無所顧忌的緣故吧。
  “喂,沒事兒嗎?”他在女人身旁蹲下,輕聲問,可是,沒有回答。這情況令人擔心。他將女人抱起來。這女人二十四五歲,皮膚白暫,但是,那張臉是蒼白的。毫無生氣。而且耳邊流着血,淌下來的血已開始凝固了。
  “死了?”
  當他把耳朵貼在女人的胸前聽的時候,一個人影從他背後悄悄靠近。突然,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打在日下的後腦,他當場昏倒了。
  
  二
  日下又夢見了哥哥。
  哥哥一個勁兒地呼喚着自己,自己想要回答,卻喊不出聲音。哥哥擔心地呼喊着:“不要緊嗎?喂—”
  “不要緊嗎?”聲音又響起來了。但是,正擔心地問自己的。不是哥哥,而是穿着藍色製服的乘務員。
  “唔,對了,我現在是在櫻花號列車上。”日下回想着,慢慢站起身,後腦勺還一跳一跳地痛,“躺在這兒的年輕女人,屍體搬到哪兒去啦?”日下問乘務員。
  乘務員瞪圓了眼睛:“屍體?怎麽回事?這是—”
  “這裏,是櫻花號後數第三個車廂嗎?”
  “是呀。”
  “如果是的話,這裏就該倒着一具年輕女人的屍體纔對。”
  “可有人告訴我。是個男人倒在第三個車廂的洗臉間了。我一聽說便慌忙跑來了。”
  “告訴你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啊,就是這個人。”乘務員用眼睛示意,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太婆正擔心地嚮這裏瞅——老太太穿着睡衣,看上去有70歲上下。
  “你好點了嗎?”老太太問。
  “好一些了,您沒看見這兒倒着一個女人嗎?”日下用一隻手揉着疼痛不止的後腦勺,問老太太。
  “沒有,我衹見到您一個人。”她回答說——從說話的態度看,她不象是說謊。
  “現在車運行到什麽地方了?”日下問乘務員。
  乘務員慢慢地從懷裏取出手錶:“現在是零點過5分,馬上就要過河內站了。”
  聽乘務員這麽說,日下也看了看自己的表。確實,剛過l2點。這麽說來,自己失去知覺大約有20分鐘。
  “要是這樣的話,列車從廣島開出,還沒有停過?”
  “哎喲。列車還沒有停過,不過,那又怎樣呢?”乘務員睏惑地又問一遍。
  日下從褲兜裏掏出警察身份證,出示給乘務員,以便使他相信自己的話。果然,乘務員的態度有了改變。
  “要真有個年輕的女屍,這事可不得了,怎麽辦好呢?”
  “你敢肯定列車從廣島開出中途任何地方也沒停過嗎?”
  “是的。沒停過。”
  “有沒有運轉停車?乘客雖然沒有上下車的。可因司機交班或機車上水沒停過車嗎?有沒有不寫在時刻表上的停車站?”
  “這我很清楚。”
  “從廣島運行到現在,運轉停車一次也沒有過嗎?”
  “是的,沒有過。在到達大阪之前,確實要在係崎和岡山運轉停年。不過,到係崎,還得過30分鐘。”
  “這麽說。那具屍體還在列車上。電氣列車的窗戶和門是開不開的,襲擊我的那個傢夥一定在列車上,殺死那個女人的也一定是他。”
  “那個犯人的模樣,你還能記起來嗎?”
  “他是從背後突然嚮我襲擊的,沒能看見他的臉,不過,在我失去知覺的剎那,瞥見他了雙鞋了,是白色和茶色相間的鞋。”
  “如此說來,是那男的殺死了這個年輕女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你說再過30分鐘就在係崎停車,是嗎?”
  “是的,零點33分,就要進行一次你所說的運轉停車,時間是兩分鐘。”
  “再下一站的停車時間?”
  “l點39分,在岡山,也是運轉停車。”
  “那麽,在係崎和岡山之間對所有的車廂進行搜查。這對已經睡下的乘客不大禮貌,可在列車內有發生殺人案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
  “車到係崎,請鐵路公安人員上車。能聯絡上嗎?”
  “我馬上去聯絡。”乘務員聲音緊張地說。
  
  三
  上行櫻花號列車於零點33分在係崎站停了下來。
  車門沒有打開,也沒有乘客上下車。等候在站臺上的兩位警察,從列車長打開的車門上了車。
  日下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那具女屍按理藏在列車的某個角落,藏屍人是襲擊我的一個穿着茶白混色鞋的男子。”
  “列車之中,有些意料不到的隱藏場所。比如厠所、空閑的床鋪,還有早晨之前一直關閉的餐車。乘客不到那裏去,隱蔽屍體是個絶好的地方。當然,到了早晨,一打開餐車就會發現的。”一個警察這樣說。
  說話間,兩分鐘的停車時間已經到了,列車又開動了。
  現在開始,到岡山之前,一個小時不停年。兩名警察和列車長充當車上的主角,日下自始至終做配角。
  上行櫻花號列車,由13個客車廂和一個餐車組成。日下他們從最後的車廂開始,慢慢地、仔仔細細地進行搜查。已經過了12點,乘客幾乎都進入夢鄉。當然了,被吵醒的,不免發幾句牢騷。對這樣的人。便索性回答:“有人打來匿名電話,說這趟車上有定時炸彈。”這句話果然有效。發牢騷的乘客也慌了神兒,有的往鋪位裏面瞅。有的打開西服箱子查找。
  櫻花號列車13節車廂中,有12節是三層鋪位,衹有一節是兩層。至於厠所是每個車廂都有的。空着的鋪位和厠所特別需要進行徹底搜查。隱藏屍體大約就在這些地方吧。日下這樣想,兩名警察也這樣認為。
  犯人反正是口袋裏的老鼠。日下滿有把握,犯人既沒有逃的地方,屍體也無法運到車外去。
  連第6節的餐車車廂,也仔仔細細地搜查了。營業員為了應付明早開始的工作,在別節車廂的鋪位上睡下了。在餐車裏,連職員用的厠所也將門打開徹底搜查。
  ——然而,沒有發現女屍。
  搜查進行到第7、第8節車廂,日下開始不安起來。
  發現死屍是在第6節車廂的洗臉間。現在已來到第7、第8節車廂。還沒有發現任何跡象。離出事地點這麽遠了,屍體是否被運走了?日下産生了疑問。
  櫻花號列車以平均每小時60至70公裏的速度飛速疾馳,窗外完全寵罩在暗夜之中。
  終於,最後來到了第14節車廂,這前邊衹有電氣機車了。
  “這裏,是最後一節了。”一位警察用幾分疲憊的聲音說。
  第14節車廂帶有乘務室。他們將乘客一個一個地叫起來,進行查間,結果。在這節車廂還是沒發現屍體。
  “剩下的就衹有牽引這趟列車的電氣機車了。”警察說。
  “從這兒可以進入電氣機車嗎?”日下問列車長。
  “當然可以。這趟車是貫通型的。”列車長回答。
  “貫通型?”
  “為了便於通過車頭,兩邊都有門。”列車長將日下領到車廂前邊有門的地方。門上安着小窗,從這兒往外望,可以看見塗着藍橙兩色的電氣機車後部在微微搖晃。
  “這扇門能打開嗎?”日下握着門把手,使勁地搖晃,車門發出稀裏嘩啦的響聲。
  “哎哎,乘客隨便打開它,是會出危險的。”列車長說。
  “能打開看看嗎?”
  “打開?”列車長吃驚地看着日下。
  “是的,請打開。”日下說。
  列車長開了鎖,將門拉開了。強勁的風猛地灌到車廂裏來了,吹得人發抖。車廂之間,可以放下一塊踏板,還可以探出蛇管來連接,能毫無危險地走過去。可現在,列車長打開的門,對面的蛇管沒有伸過來,踏板也沒放下。衹能看見兩米左右的前邊,塗着天藍色和桔黃色的電氣機車車體在微微地搖動。
  “要是放下連接踏板。走過去是沒問題的。”列車長說。
  “你說的是放在連結器上邊可以過去的踏板嗎?”
  “是的。”
  “拽着屍體從這裏搬到電氣機車是不太可能的。”一名警察插話。
  確實睏難。即使是到站停車也是件難事。何況現在列車是在以每小時近70公裏的速度,仿佛要把夜幕撕裂似地狂奔之中呢。
  “可是,沒有搜到的衹有電氣機車了。”日下爭辯着。他情緒激動。盯着腳下的連結器,用手去放連接踏板。電氣機車的乘務員,司機和助手都在前部駕駛室,一定是衹註意着前方,而犯人從背後將屍體運進機車,他們是難以察覺的,“不管怎樣,也要過去看看。”日下堅持。
  “我看還是等到了岡山站,再到機車上搜吧,現在是太危險了。”列車長說。
  他將車門關上,風一下子止住了。暖氣散發出來的熱氣又溫柔地將日下他們包圍了起來。
  
  四
  午夜l點39分。
  上行櫻花號列車在岡山站停了下來,因為是運轉停車,客車的門沒有開,站臺上也沒有乘客的身影。
  日下在列車長的引導下,進入了電氣機車。
  車體的中央部分,變壓器和抵抗器之類的機器安裝得滿滿的,衹有一條狹窄的通道,通到駕駛臺,然而,都查遍了。既沒找到屍體也沒找到犯人——屍體和犯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不起。你是不是猜錯了?”一名警察看着日下說。
  “猜錯了?”
  “是的。你認為是屍體的人,衹不過是心情不好或有別的什麽情況,蹲在地上,是不是可以這樣設想?她很快又好了,回到自己鋪位上了?”
  “可如果是那樣,為什麽還要把我打得差點斷了氣?”
  “這個嘛,可不可以這樣設想?年輕女人穿着睡衣,日下先生將她抱起來,她的愛人看見下。引起了誤解,一下子將日下打倒了。過後,當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着慌了,兩個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席鋪,能不能這樣認為呢?”
  “如果你問我,那個女的是不是真的死了,老實說。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我為了確認她是否真的死了,把耳朵貼在她的胸前,正在這時,突然遭到了襲擊。可是,那女人的一張臉,我記得非常清晰,絶對忘不了。我們把整個客車上睡着的乘客都叫起來進行閱查,可沒有那個女人。她是否完全死了,或者是受了重傷瀕臨死亡,我不得而知。不管怎麽說,那個女人一定是從這趟列車上消失了。”
  “我也贊成刑事警察的看法!”列車長說。
  “為什麽?”一位警察看着列車長說。
  “我數了一下各節車廂買票去東京的乘客。發覺少了兩個人。我認為這位刑警先生的話是不錯的。”
  “可是。列車長。他們是在什麽地方,怎麽消失的呢?你知道嗎?”
  “呀。我確確實實不知道。”
  “這兩個人在哪兒上的車你知道嗎?”日下問。
  “現在正在進行調查。”列車長說。
  4分鐘的運轉停車一結束兩位警察下了車。
  “為了慎重起見。從廣島到這裏的沿綫還要搜索。你說的那個年輕女人也許被扔下車了,兇手那雙白、茶兩色相同的皮鞋也許甩掉了。”兩位警察對日下說。
  日下自己依然坐着上行櫻花號列車回東京去。他回到自己的脯位,倒身躺下。一陣不安涌上心頭,使他難以入睡。
  日下是搜查一課的刑事警察。無論怎麽說僅憑這一點,他也是用警察的眼力來觀察這件事的。倒在第3節車廂洗臉間的那位穿睡衣的年輕女人的確是死了——日下現在還是這樣認為。
  當然,不能把話說絶。呼吸即使停止了,做一個小時以上的人工呼吸,也還有蘇醒過來的希望。可她絶不可能站立起來輕易地回到自己的鋪位上去。她的太陽穴在流血,後腦勺被打得很重,這是確定無疑的。
  日下還沒來得及想想自己後腦被擊中的是哪個部位。要是那女人癲病發作。倒在地上,後腦也跌得很重,但那種情況,她應該是仰面倒着纔對。何況,她要是因事故死亡,日下不該被打。也可能是這種情況。穿着白、茶兩色鞋子的男人將穿睡衣的年輕女人打倒。這時他發覺日下走過來,使急忙躲進厠所,當日下將女人抱起來時,便下了手,打得日下昏了過去。
  這之後新問題出現了——
  上行櫻花號在日下昏過去的這段時間裏,仍然疾弛着,即使犯人自己能從飛馳的列車跳下去。可屍體怎麽辦呢?難道能抱着屍體跳下去?如果那個女人沒死,受了瀕死的重傷,那就更加睏難了。
  好象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樣,上行櫻花號繼續奔馳。一切正常,凌晨3點57分到達了大阪站。
  天還沒亮,有幾名旅客下了列車。列車要停4分鐘,日下從鋪位上起來,當他來到走廊的時候,列車長踱到他的身邊。
  “你還沒睡嗎?”
  “對不起,你方纔說的我認為值得重視。消失的兩名乘客,從哪裏上的車,你弄清楚了嗎?”
  “兩個人都是從佐世保上車的。拿着到東京的車票,可不知為什麽中途下了車。”
  “車到廣島的時候,他們還在車上嗎?”日下問。列車長歪着頭想了想說:“這個麽,從哪兒下的車,我無法搞清。檢了一次票以後,到終點之前不再檢票了。乘客拉上窗簾,人是不是在裏邊就不得而知了。”
  “你說得很對。”
  “噢,對了,我不認為在行駛的列車上乘客會稍失。我想他倆是在廣島之前下車了。從佐世保到廣島,列車在11個車站停車,時間不算太晚,也許他們想起有什麽急事要辦,中途下車了。”身為列車長這樣考慮問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日下在3號車廂的洗臉間看見穿睡衣的年輕女人倒在地上,可列車長沒有看見。他更沒有看見日下被打。正因為這樣,列車在行駛中乘客會突然消失,他自然不會相信。要是日下站在列車長的立場上,也會自然而然地認為兩名乘客是在途中的某個車站下車了。
  如果不是日下現在的後腦還隱隱作痛,如果不是他看見年輕女人倒在地上,抱她時被打得昏了過去,也會認為這一切都是夢,從飛馳的特快列車上會有兩名乘客象煙霧似地消失,這是無法想象的。
  然而,後腦勺的疼痛是無法否定的現實。用手摸摸,明明白白地凸出一個小包。
  11點30分,上行櫻花號列車,好象什麽事也沒發生似地到達了東京站。
  
   五
  到東京車站接日下的是刑事警察龜井。
  “恰好有一個案件正在處理當中,十津川警部(日本警察官所名,位在警視以下警都助理以上——註)讓我來接你。”龜井說完,有些擔心地瞅了瞅日下的臉色,“你的眼睛還是通紅的,看來令兄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呀。”
  “對哥哥的事,我已經能控製自己的感情了。我所以這樣,是因為在回來的列車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日下將在上行櫻花號列車內見到的事情嚮龜井講了。
  龜井一邊“嗯嗯”地嚀着鼻子,一邊聽:“這可真是一次有趣的體驗吶。”
  “是有意思。最好是能得到澄清,如果,那女人果真是具屍體的話,這就是殺人事件。”
  “是啊,可是,怎麽會死屍和犯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搜查也毫無辦法呢?”
  “阿龜你也認為我是在做夢嗎?”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我相信你說的話。你不是把夢境和現實攪到一塊兒的人,不過,讓別人相信你的話也是很難的呀。”龜井說。
  “這我知道。”
  “我想這件事你也應嚮十津川警部談談,去警視廳好嗎?”
  “當然了,我就是為此在午前趕回東京的。”
  兩個人乘坐地鐵,來到了警視廳。
  十津川遞給日下一杯咖啡算是給他接風——因為衹不過是速溶咖啡,作為部下的刑事警察們對此是否表示感謝,十津川自己也不大清楚,大約是半對半兒吧。
  “刑警日下似乎捲入了一場無法提出人證物證的殺人事件了。”龜井對十津川說。
  十津川目視着日下,日下便把在上行櫻花號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我可以毫無疑問地說那年輕女人是具死屍。”日下在說明情況時,十津川的辦公桌上響起了電話鈴聲。
  手裏拿着受話筒的龜井對日下說:“日下君,你的電話。是鐵路警察打來的。”
  “啊,我知道了。”日下接過受話筒。他簡短地說了幾句,放下了話筒。對十津川報告說,“從廣島到岡山的鐵道沿綫進行了調查,周圍地區也探聽過了。沒有發現年輕女人的屍體,也沒有發現穿白、茶色相間鞋子的男人。”
  “那麽,鐵路警察怎麽認為呢?”
  “他沒有明確地說什麽,不過,在上行櫻花號列車裏。他曾問過我年輕女人被殺這件事,是不是我搞錯了。”
  十津川用冷靜的口吻說。倒不是因為日下的話不可信,鐵路警察即使那樣認為,也衹不過是考慮怕收不了場罷了。並且,列車內發生的事件,警視廳是不好插手的。何況這事件是列車運行在廣島縣內發生的。
  “可是,警部,我相信日下君的話。”龜井說,“並且,列車長說的那兩位乘客也值得註意。就是從佐世保上車在途中消失的那兩位。”
  “這麽說就是殺人兇手和被殺的年輕女人了?”
  “是的。”
  “作為我來說,對這一點也有同感,可證據實在不足呀。”十津川面有難色地說。
  在有的場合即使屍體沒有了,殺人事件也是可以立案的。在那種場合,會有大量的血流出來。當事人失蹤了,卻可以找到被殺的證據。可這次,列車的地板按理應有血跡殘留下來,卻一絲也沒有。日下看到的屍體,誰也不知道弄到哪兒去了。
  
  六
  就在他們這麽談論着的時候,東京的街上發生了一宗事件。
  “在新宿西口的高層公寓,有人跳樓自殺。”
  警視廳接到的這份報告是一係列事件中的一件。對這件事,第一份報告雖說的是自殺,但是男是女還不清楚。接下來的報告,說死的是一位年輕女人,而且有他殺的嫌疑。
  “阿龜,你去一趟。”十津川說。
  “我也去。”日下站起身。
  “你很纍了,還是稍微休息一下吧。”十津川這樣一說,日下笑了:“我呆着,會憋得難受的。”日下說着,隨龜井出了警視廳。
  他們坐着巡邏車來到了新宿西口的現揚。這一帶,在建築一排排超商層大樓的同時也新建了不少公寓。全都是兩套間,價錢相當高,都在三千萬元以上。
  在一所名叫“西新宿宅郾”的公寓前面,警察拉着鋼絲繩,一夥看熱鬧的人探着頭往裏瞅。龜井和日下鑽過鋼絲繩,走了進去。
  這是一幢建造得相當奢侈的豪華公寓。在西口這樣地價高得叫人難以想象的地方,竟然還設計有庭院。屍體就俯身躺在庭院的一角,驗屍宮小心慎重地檢查屍體。
  龜井和日下慢慢走近屍體,突然,日下喃喃私語:“這具屍體——”
  “怎麽?”
  “好象有些面熟。”
  “面熟?她象誰?”
  “我在上行櫻花號列車上看到的那具年輕女屍。睡衣的顔色就跟她的非常相似。”
  “淡藍色的睡衣。不是到處可見嗎?”龜井說。
  “你說的倒也是。”
  “好好看看她的臉吧。”
  兩個人走到死屍旁邊,日下一動不動地叮着死者的臉——白皙的皮膚,一雙大眼睛,這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然而,此時此刻占據日下腦海比這更為重要的是,他認為這女人與列車上的女人完全一樣,一定不會錯的,這是倒在上行櫻花號地板上的那位女人。如果說還有一些不相同的話,在列車上時,她的左太陽穴有一道血跡,而眼前倒下的這位女人,兩眼周圍,都是血糊糊的。
  “沒錯,是同一個人。”日下臉色蒼白,對龜井說——列車裏消失的女人,在這裏不期而遇了,這是意料不到的。突然碰面,使日下感到血好象涌了上來,興奮異常。
  龜井不是當事人,表現得還很冷靜:“你真的沒有弄錯嗎?”
  “當然不會錯,拿腦袋打賭都可以。”
  “可是,在列車裏見到這個女人的。就衹你一個人。我雖然相信了你。可讓別人也相信就難啦。”
  這時,案件一發生就立即趕到搜查的年輕刑警走來,對龜井說:“您辛苦了。”
  “被害人就住在這所公寓嗎?”龜井望着這幢拔地而起的15層建築說。
  “這位女屍姓名叫佐佐木由紀,住在第8層。她是一位走紅的電視劇青年演員,也兼做采訪記者。”
  “噢,是位後起之秀。”
  “她扮演角色並不太賣座,姓名也不為人所知。不過。我倒是看難兩三次她演的電視劇。”年輕刑警有些自鳴得意地說。
  “她住的房間正好在這上面嗎?”
  “就在這上面。請讓我領路。”
  
  七
  龜井和日下乘坐電梯來到第8層——806號的門牌上寫着“佐佐木”幾個字。
  “門開着嗎?”日下問。
  年輕刑警輕輕地叩了叩門:“我讓管理人打開的。最初發現屍體的也是這幢公寓的管理人。”
  三個人走了進去。房間中鑒定罪證的警察在拍照。兩套間的房間舒適而寬敞。設備齊全,傢具帶有北歐的格調。沉穩、和諧、豪華。鋼琴、立體聲收錄機、帶錄像的電視。置備了整整一套。
  “並不太賣座的一個年輕演員,這樣的生活,簡直過分優裕了。”龜井一邊環視房間一邊說。
  日下走到窗前,打開寢室的窗戶來到涼臺上,正好可以看見下面那具屍體,下邊警察往屍體上蓋毛布,並將屍體雲走,以便解剖。過後,年輕的警察用白色的粉筆,在死者倒着的水泥路面上勾畫着。在什麽也沒了的水泥地上勾畫出來的人形。與屍體躺這兒時相比,更增添了一層陰鬱氣氛。
  “她有個資助人吧?”龜井問年輕的刑警,“你讓管理人員開門,進屋子的時候,通涼臺的窗戶開着嗎?”
  “沒有。是關着的。”
  “好,如果是那樣,說不定就不是自殺。也許是他殺,雖說自殺者的心理我不大清楚,但她從涼臺跳下來的時候,還能關上窗戶嗎?我認為這是一個疑問。”
  “是呀,我對自殺者的心理也不大清楚。通知她的傢屬了嗎?”
  “不知道她的傢屬在哪兒,已經給她所屬的電視公司打了電話。看來把她的經理嚇了一跳,已經火速嚮這裏來了。”
  ——那位經濟人過了五六分鐘果然氣喘籲籲地跑來了——他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製片廠經濟人 木見潤
  他將印製的名片遞給龜井之後說:“佐佐木由紀真的自殺了嗎?”說話的嗓音有些發尖。
  “屍體為要解剖已經送往醫院去了。管理人說是佐佐木由紀,是不會認錯的。”
  “她為什麽要自殺?”
  “這個——我們這些警察就沒有你這位經理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雖知道她因演技不佳而焦慮不安,可這樣的事。誰都可能碰到的呀。”木見縮着肩膀說。
  “昨天,她上哪兒去了?”日下在一旁問。
  “她在佐世保的公民館演出。由於加演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節目,所以要和別人在一起演出。”
  “這以後她在哪兒?”
  “本來她决定在這之後和別人一起去長崎、熊本巡回演出。可突然說心情不好,就一個人先回來了。”
  “你也是和她一起回到東京的嗎?”
  “我是那樣想過,可我不僅僅有她一個演員,我是經理。率領着好幾名年輕演員。我給她買了到羽田機場的飛機票,讓她坐上了出租汽車。這是昨天傍晚的事,按理她是應該在昨天回到東京的。”
  “你沒讓她乘坐從佐世保發車的特快櫻花號列車嗎?”
  “‘櫻花號’?沒有。是我交給她從福岡到羽田的飛機票,讓她坐上了出租汽車的呀。要是乘夜行列車,那得什麽時候才能到東京啊”木見現出一副苦笑。
  “昨天是幾點的飛機?”仍然是日下發問。
  “請等一下。”木見從西服的內衣口袋裏掏出筆記本,翻到一頁,看着上面說,“18點30分,就是午後6點半的日航班機。到羽田機場是晚上8點。為了趕上時間,我纔讓她坐出租車走的。”
  日下操起房間的電話。要了羽田機場的日航事務所。當他得知昨天從福岡飛來的飛機8點到之後,又請對方協助查一查乘客名單。
  “佐佐木由紀小姐確實乘了這趟班機。”
  “不會錯嗎?那張機票有沒有可能退掉。而讓別人乘坐了?”
  “沒有。沒有退票。”
  “你能肯定是佐佐木由紀小姐本人乘坐嗎?”
  “我雖不認識這位小姐,但我想是本人乘坐。因為正象您問的那樣,她沒有退票。”
  “謝謝!”電話挂斷了,但是,日下還是不能理解。方纔在院子裏見到的屍體,就是在上行櫻花號列車中見到的屍體。經常聽說,世上有長得很象的人。日下也不打算對此加以否定。但在同一個日子裏。都是從佐世保出發,一位坐出租汽車到福岡乘上了飛機,另一位坐上了櫻花號列車,這難道也是偶然的巧合嗎?
  “你是什麽時候返回東京的?”日下問木見。
  “今天早晨。我的那些夥伴們還在巡回演出中,由於擔心佐佐木由紀,我今天早晨從長崎出發,返回了東京,給她打了電話。可沒人接,正在擔憂,你這裏就打來了電話。如果你有疑問的話。最好往長崎打個電話核對一下。”木見的口吻多少有些動了氣。也許是他嫌日下的問話太刨根問底了吧。
  “好啦,好啦。”龜井笑着說,“我們並沒有說懷疑你的話呀。你能不能就佐佐木由紀這個人談一談?”
  “哦,要是用一句話概括的話,她是個很漂亮、頭腦也很聰明的姑娘。可她現在,也衹是僅此而已,還沒有出人頭地。年齡卻已24歲了。起初,她當歌手登上歌壇,並沒有顯露什麽才華。如今即使是業餘愛好,歌唱得好的姑娘也多的是呢。”
  “她雖沒有太大的名氣,可生活看上去卻相當闊綽,她有那麽高的工資嗎?”龜井環視着房間說。
  “我們製片公司對受歡迎的電視演員的私生活是不干涉的,公司付給她的工資在10萬至15萬之間。”
  “這位最初的歌手,現在成了受歡迎的電視演員啦?”
  “是的。因為她的聲音沒有什麽特色,當個歌手是有點勉為其難了。”
  “聽說她也當采訪記者?”
  “她在電視臺當社會新聞記者,還不是電視臺的正式成員。因為她很聰明能幹,我們製片公司推薦她擔任了這個職務。她自己也喜歡做社會調查,還很有耐性。作為一名電視記者。不僅僅要抓住索材。哦!舉例說,對社會醜聞要不遺餘力地渲染它的趣味性,這是至關重要的,對此,我也曾幾次和她講過。應象一名真正的新聞記者,對事件窮追不捨。這一點,她顯得稍弱一些。”
  “那麽她有沒有被誰恨過?”龜井這樣一問,木見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莫非她是被殺死的嗎?”
  “沒有要殺她的人嗎?”龜井反問一句。
  “殺人這件事通常是這樣,得有人嫉妒。她似乎還沒有什麽聲譽,誰會嫉妒她呢?”
  “在人們中間不是有僅僅因為個人得失就犯罪殺人的嗎?因為憎恨也有殺人的。她有沒有引起誰的憎恨呢?”
  “說起她的交際範圍,我雖然不清楚她的私生活。但她認識的人幾乎都是在藝術界。我還沒聽說過其中有恨她到要殺她的地步的。由於她已不是十幾歲招人喜歡的孩子。也就不能認為她很可愛。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她不是叫座的演員,也就不存在什麽競爭對手,因而也不是那麽招人恨。”木見的話帶有幾分挖苦。
  “那麽,你認為她是自殺嘍。”
  “很難想象她是被殺的。如果這一點能說得通,她就有自殺或因事故而死這兩種可能。她具有堅強的意志,不可能自殺,是否因精神突然失去正常而跳下去了。她進入藝術界已經6年了。但仍不那麽叫座,就突然想到了自殺。”木見縮着身子說。
  日下對藝術界的內情是不瞭解的,對象他那樣的男人,藝術界是非常遙遠的。日下所瞭解的是,完全相同的女屍,在上行櫻花號車廂裏也已看到過了。
  那屍體,不是幻影也不是夢,是在列車剛過廣島的時間裏,親眼看到的。
  但是,如果這是同一個人的話,從上行櫻花號列車裏消失的屍體,怎麽會倒在這幢公寓的院子裏呢?並且,這屍體是在列車奔馳中消失的。
第二章  女人的周圍
  一
  警察在一時還無法判斷是自殺或他殺的情況下,對這個事件進行了調查。
  一般說來,在跌落而死時,要是下半身比上半身傷勢重,特別是兩腿傷得重的活,就是自殺——因為自殺者總要兩腿先着地。相反,如果要是被人推下去時,往往是沉重的頭部着地,撞擊也集中在上半身。
  話雖是這麽說,但這畢竟是一般而論,也並不是說就沒有大頭着地的俯衝式自殺的。
  這次被害者佐佐木由紀的解剖在慶應病院進行,其結果如下:身體的損傷波及全身,特別是頭部跌落的傷痕很大,據推論是頭部首先着地的,推定死亡時間是3月5日午後10點至12點,血液型B。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判斷是自殺或他殺。
  製片公司認為是自殺。
  報紙、雜志也以“不走紅演員的悲劇”為主綫,對這個事件作了報道,采用的也是自殺說。
  “我認為她是被殺的。”日下嚮十津川堅持自己的看法。
  “你認為這屍體與上行櫻花號看見的屍體相同?”
  “是的。”
  “你看見屍體的時間是?”
  “從廣島出來,稍微過了一會兒,哦——上行櫻花號列車從廣島出發的時間是——”日下翻着時刻表,“發車的時間是3月5日晚11點23分。我在上行櫻花號車內看見的屍體該是3月5日晚11點35——6分的事。這和解剖的結果是一致的。”
  “可是,日下刑警,佐佐木由紀的經理木見潤讓她乘坐3月5日晚6點30分從福岡發出的日航班機。如果她乘坐了這趟班機,正好在晚8點到達羽田機場,從羽田到新宿西口的公寓,要是坐出租汽車,一個小時就可以到。3月5日晚9點她就可以回到公寓。如果她是在這以後死的話,與這份解剖報告書對死亡推定時間為晚10時至12時是相吻合的。”
  “你的推斷也有道理——”
  “死者穿的淡藍色睡衣是到處可見的。這不能作為證據。現在最為睏難的是,上行櫻花號列車中的屍體衹有你一個人見過,要讓別人相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除我之外。至少還有一個人見過她。”
  “誰?”
  “犯人。”
  “可不是麽,確實如此。”十津川笑了笑。
  “穿睡衣死亡的女人消失後,她睡的鋪位上衣服、手提包之類的東西總不至於沒有了吧?”
  “那樣倒好了,可惜什麽也沒留下。我認為犯人將屍體連同她的衣服和物品都拿走了。因而,眼下沒有證據能證明我的話。”
  
  二
  “在3月5日的上行櫻花號列車裏發生了炸彈騷動。”報紙登載了這樣的報道:3月5日,在有臥鋪的特快列車櫻花號上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有人在車廂內安放了定時炸彈。國鐵當局在行車途中讓鐵道警察上了列車,在車內進行了搜索。但是,沒有發現炸彈,列車在6號上午11點30分平安到達了東京車站。被弄醒的乘客對這種惡作劇式的電話感到氣憤。
  當然了,有關年輕女人屍體的事也沒有刊登。似乎那兩位鐵路警察和櫻花號列車長己將那惡作劇電話的事處理完了。
  警察就佐佐木由紀的死必須盡早判斷出是自殺還是他殺。對她的經歷、性恪以及對她的評價等等都做了調查。用一句話來概括。她是那些夢想當明星、可終於沒能當上的年輕演員裏的一個典型。
  她18歲的時候,當歌手初次登臺,象這個年齡是很普通的。當時的藝名叫做“小野寺雪”。她演唱純情流行歌麯。靠的是叫人似懂非懂的吹噓捧揚出了名,也灌了3張唱片,可沒全能銷售出去。那以後她將藝名改了兩次,公司也變了。每一年裏雖有新歌手三四百人涌現出來,其中有所成就的,不滿10人。這就是冷酷的現實。她似乎是個落魄的典型。幹了兩三年,要是毫無成績,女新歌手在這種場合,多半就草草結婚了。她在20歲的時候,也留考慮過從藝術界冼手不幹,回家乡熊本。可她還是堅持在藝術界站穩腳跟。
  “熊本的女人都是頑強的。”木見對龜井說。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過了多年底層生活,最後成了歌壇明星的八代亞紀也好,石川小百合也好,都是熊本出生的。可是她作為歌手卻終於沒能出人頭地。
  “沒有特色是她的致命傷是人長得漂亮,身段也好,聲音嘛,也不能說壞。歌唱得也蠻好。可她唱的歌卻沒有能成功。”木見說。
  由於這些原因,她恢復了佐佐木由紀這個本名,也不當歌手了,而開始了演員的生涯。她人聰明,做拍片人也好,當電視臺的采訪記者也好,都很順手,可這個時候突然死了。
  
   三
  在這段時間裏為什麽她的生活突然變得豪華闊綽起來了呢?
  她原來是熊本一傢小酒店主的三女兒。在她中學畢業的時候,父母離了婚。她來到了東京,開始獨立生活。當歌手時,生活也是相當貧窮的,時常陷入窘迫的境地。自從她打消了當歌手的念頭以後,一直住在有6張席大小的房間裏,可不知什麽時候,她搬到了建在新宿西口的高級公寓,穿戴也變得奢侈起來。很明顯,她有一個很富裕的資助人。
  如果在製片方面她還是個有希望的新人,調查是什麽樣的男人肯為她辦到這一點,也許毫無意義。可是,她已經24歲,當歌手毫無盼頭,當演員最終能否出名。也很難把握。那麽,對資助人就值得調查下去。
  十津川讓龜井查清佐佐木由紀背後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人物。他認為這對判斷她是自殺或他殺會有作用的。
  龜井帶着日下,又一次來到了西新宿公寓。走進了第8層她的房間。
  龜井又一次意識到這套房間的確是豪華。房間在名義上是佐佐木由紀的。她在一年半以前用5000萬日元購買了這套公寓。可是,誰也不會相信她有那麽多錢,更準確點說,這公寓一年半之前,是某個人花錢給她買的。
  說起一年半以前,她那時正全力拍一部片子。在電視劇《大多數人》裏露面,以電視臺采訪記者的身份,偶然登登場。
  “據管理人講,年輕的男人時常到她這裏來玩。”日下說。
  龜井在居室的沙發上坐下:“她和幾個男的有交往木見經理也是知道的。有那麽四五個,據說全都是年輕的演員以及歌手之類的人物。可是,她和這些人交往也衹是玩玩,難以想象這些人會是資助人。她似乎沒有能夠拿出5000萬日元,來購買這套公窩的朋友。”
  “這房間沒有男人氣味呀。”日下一邊思索着一邊環視室內。
  要說這屋子是年輕女人的房間,從那悶人的氣味和色彩來看是顯而易見的。大衣櫃裏都是姑娘的東西。設計新穎奇特的女西服,以及毛皮大衣等衣物塞了滿滿一櫃子。傢具雖很厚重,可門把手卻包着惹人喜愛的針織花邊。大衣櫃裏卻根本看不見男人的西服、領帶和鞋子。
  “如果說這個案件叫人摸不着頭腦。這房間就更加令人迷惑。”日下說。
  打開抽屜,裏邊有兩册相簿,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封信。他倆先翻看了相簿,上面貼着的是從她18歲作為新歌手初次登臺時充滿稚氣的照片,一直到她在電視臺作為采訪記者口若懸河地進行報道的照片。也有幾張是與她所在的同一製片公司的著名歌手一起照的。她照這些相片時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龜井是弄不大清的。不知她自己與這些著名歌手交往是私下感到驕傲呢?還是與此相反,感到忌妒呢?
  在兩册相簿裏面,沒有可以判斷她的死是自殺還是他殺的照片,也沒有弄虛作假的痕跡。信也同樣如此。
  “什麽也沒發現哪。”日下露出失望的神色。
  日下至今還堅信在上行櫻花號車內看見的屍體是佐佐木由紀。沒錯。一定是他殺。而且,她穿着睡衣,是睡到鋪位上以後,起身上厠所或者被人招呼來到洗臉間前邊。遭到犯人襲擊的吧。因此,這不是犯人和被害人偶然擦身而過時發生的罪行,而是犯人認識她,在那裏伺機襲擊了她。
  犯人是否從前就對她存有殺機呢,如果是那樣,就希望在什麽地方會找到證據,比如恐嚇信之類的東西。
  龜井一邊點着頭一邊將相簿和信放回到抽屜裏去:“喂,這是什麽?”他小聲說。”
  在抽屜裏面似乎發現了什麽。是翻過來放着的照片吧,看來是有意塞進去的,很顯眼,取出來一看,有單行本那麽大小,果然是張照片。
  照片上一位五十五六歲的男人和佐佐木由紀並肩站着。那位先生穿着漂亮的毛衣,圍着圍巾,與那些精力充沛的毛頭小夥子出人意外地相似,這也許是因為他身材高大的緣故。
  “這男的看上去是她的資助人。”龜井看着照片對日下說,“我好象在哪兒看過他。”
  “哦,對了,他是西尾伸一郎啊!”
  
  四
  西尾伸一郎現在是運輸政務次官,保守黨的衆議院議員。然而他並不是因為這些纔出了名的。西尾之所以有名,是由於他的勇武和信口開河。
  他是劍道四段、空手道三段。在互相指責的國會上。他曾依靠武力毆打了在野黨的衆議員。他也曾喝醉酒和出租汽車司機吵了起來,打傷了對方而被起訴。
  西尾用畢生精力建立的信用交易公司,是全國各地都設有商號聯店的大戶頭。在他進入政界的時候,確實把社長的位置讓給了兒子,自己衹當會長,但直到現在,他還把持着實權。
  3年前,最初選舉的時候,西尾到處花錢,用超出15億日元的代價買了衆議院議員這個頭銜,他這一行動遭到了社會的指責。
  當時西尾嚮新聞記者說:“選舉這件事。就是拿錢買選票嘛。誰不是這麽幹的?用1000日元買一張選票的傢夥被說成是清白的,可象我這樣的,用1萬日元買一張選票。反被說成是骯髒的了,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倒不如說,我對一張選票的價值看得比別人還貴重呢。”
  他雖用這一套來迷惑人,但他這件事,報上還是大登特登。在玩弄女人上他也做得十分過分,和寶塚出身的女歌手之間的醜聞,也被女性周刊揭了個底朝天。總之,責難他的人很多。
  “西尾確實是九州出生的,由於這一點,他倆纔結識吧。”龜井一邊看着相片,一邊小聲說。
  西尾不僅因為和寶塚出身的女歌手的事引出不少閑話,別人還知道他很喜歡藝術界的女性。和美人佐佐木由紀關係暖昧,買了這套公寓送給她,也不會令人驚訝。
  “她的死是否和西尾伸一郎有關?”日下問。
  “是呀,這衹有和西尾本人談談了。”
  
  五
  去運輸省拜訪西尾的任務交給了十津川。
  十津川預先打了電話,拿着照片到政務次官室去見西尾。年輕的女秘書通報以後。十津川走了進去,西尾正穿着襯衫揮舞着木刀。
  十津川仁立片刻,默默地看他習武。無怪乎是劍道四段。他舞起刀來姿勢威武,氣勢果决。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汗淋淋的了。
  西尾無視十津川的存在,在離他十分近的地方,上下揮舞木刀演習着套路。過了一會兒,他將木刀放回原處,用手巾擦拭着汗水,這時他纔似乎是註意到了十津川。
  “真是對不起,您是搜查一課的警部嗎?”
  “我叫十津川。”十津川微笑着說。
  “啊,請坐。”說完,西尾滿有滋味地品着秘書端來的茶水。
  “您舞得真精彩呀。”
  “謝謝,您也精通此道嗎?”
  “我練練柔道,這副體格練劍道,不大適合。”
  “哪兒的話,那麽,您找我有什麽事?”
  “為了一個女人的事特來拜訪。西尾先生,有一個叫佐佐木由紀的女人您認識吧?”
  “佐佐木嗎?”
  “就是這個女人。”十津川將帶來的照片拿出來給西尾看。
  西尾一看見這張照片便嗤嗤地笑了:“真讓人受不了。這是在哪兒得到的?”
  “西新宿她的公寓。”
  “這麽說,她——”
  “她死了。”
  “死了?真的嗎?”
  “真的。她大概是在3月5日的夜裏,從8層樓上跌下來的。在院子裏發現了她的屍體。發現的時間是在6日早晨。”
  “是嗎,她死了?”西尾陰沉着臉,喃喃自語。十津川的心裏嘎瞪一下,西尾的聲音顯得很鄭重。
  “您不知道?”
  “這一個月太忙,沒見到她。”
  “您和佐佐木由紀小姐是什麽關係?”
  “您讓我細說嗎?”
  “如果能那樣,實在是求之不得。”
  “不過,她是不是自殺?”
  “可能是自殺,但也不否定他殺的可能性,正因為如此纔做調查的。”
  “那麽,我就講講。我和製片廠的菊地社長很要好。我進入政界時,曾和他一起吃過一頓飯。當時,和我同是九州出身的歌手們都為成名在拼命。可也有一個沒獲得成功、意氣消沉的人,我對她說了一些勉勵鼓勁的話。當時,別人嚮我介紹。這就是佐佐木由紀。那個時候,歌手們都在拼命幹。”
  “西新宿的公寓,是西尾先生買了送給她的嗎?”
  “當她終於放棄了當歌手的念頭,就想從藝術界引退,考慮結婚。可是她失戀了,那時的打擊是相當大的。我常常安慰她,在交往中我們成了朋友。那座公寓確實是我給她買的。”
  “西尾先生,您認為她是自殺嗎?”
  “這事太突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真不知如何判斷纔好,但我不認為她是自殺。是不是盜竊殺人?”
  “房間並不凌亂。”
  “如果那樣的話,就不是他殺。初看上去她人很剛強,但生性願同別人和睦相處,有人會對她懷恨在心,這是她沒有想到的。也許這樣一來,說不定就自殺了。”
  “有這種跡象嗎?”
  “她打消了當歌手的念頭,作為一名演員。想要出名大概也盼得心焦了。當歌手不行。改行當演員還是不稱心,大概就受不瞭瞭。加之,我做了政務次官之後,工作太忙,也沒時間和她在一起談談。還有,她也註意到自己的年齡了。雖然她纔24歲,但在藝術界。已是老大姐了。她會不會對這些事這個那個地想個沒完,突然精神失常,跳了下去呢?”
  “不錯。”
  “她的房間怎麽樣了?”
  “還照樣保持着。”
  “是麽?”西尾表示贊同時,電話響了。
  藉着這個機會。十津川嚮西尾道了聲謝,走出了次官室。
  
  六
  製片公司的菊地社長嚮十津川證實西尾的話說:“西尾先生喜歡幫助人,他願意援助佐佐木由紀就是個例子。”
  “由於情人關係,西尾先生為她在西新宿買了套住房,這事你也知道嗎?”
  “多少聽說過一些。”菊地笑着說道,“西尾先生了不起的地方是,即使花了錢,也從不擺架子,讓別人俯首唯命。他從沒迫使她做他自己喜歡的事。一般男人一旦拿出錢來,就連工作也不會讓女人去做了。”
  “菊地先生,您認為她是自殺呢,還是他殺?”
  “我想不可能是他殺。不論從哪方面看,都象是自殺。”
  “如果是自殺,其原因仍然是急於想出人頭地嗎?”
  “是啊,一個人在藝術界混了6年,還沒成名,無論是誰,都會焦躁不安的。”菊地說。
  “從歌手到演員,凡在藝術界工作的,要經常旅行吧。”
  “剛當上歌手,巡回演出,要到日本各地去的。”
  “那種情形,是乘飛機嗎?”
  對十津川這樣的間題,菊地笑了:“新手大半都是坐火車的,坐夜行列車。”
  “你說的是。”
  “你問這個幹什麽?”
  “啊,3月5日從九州回東京時。是監督木見先生讓佐佐木由紀乘坐飛機的。”
  “這是因為她心情不好,着急回東京纔决定的。木見君也是這麽說的。”
  “以社長君來,她作為一名演員,有沒有成為大器的可能呢?”
  聽了十津川的問話,菊地擺晃了一下肥胖的身體“嘿——”地呼了一聲:“我搞製片,對哪個演員都抱有希望,不論是什麽樣的新手,都會認為他必能成器而加以培養。就是昨天還不行的人,明天說不定會引人註目。不這樣想的話,這工作就無法幹了。”
  “是啊,”
  “話是這麽說,但我也有思想準備。在他們中間有的演員認為自己不會有什麽造就,不如早點建立一個家庭。佐佐木由紀屬於較難判斷的一類。她長得漂亮,人又聰明,氣質又好。我認為她作為一名演員,極有可能成器。但會成為一名什麽類型的演員就無法想象了。啊,有西尾先生那樣堅實的後盾。不會為生活睏擾。我想她能夠好好學習的,我也把這種想法跟她說過。”
  “你對西尾先生是怎麽想的?”
  面對着十津川的提問。菊地在一瞬間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馬上又嘻嘻地笑了:“你這人真是有意思。”
  “她和西尾先生之間的關係順利嗎?”
  “你指的是什麽事呢?”
  “西尾先生有夫人嗎?”
  “哎。連兒子都有了。”
  “假如說,佐佐木由紀想要當西尾夫人的話,西尾先生是不是會感到難以對付呢,”
  聽了十津川的間話。菊地笑出了聲:“這種情況絶對不會有。”
  “你為什麽說得這麽肯定?”
  “如果她要是有這個打算,早就從文藝界冼手不幹。跟上西尾先生了。搞得好,有可能結婚。她壓根兒就沒有當西尾夫人的打算。正因為如此,她一方面在經濟上接受西尾先生的幫助,一方面作為新演員照樣出去巡回拍演。”
  “西尾先生是非常善於剋製自己的。雖然他己聽說過佐佐木由紀和年輕男人交往甚密的傳聞了,按照一般人盤算。送她價錢那麽昂貴的一套公寓,又在經濟上繪予援助,這女人做事還那麽隨心、任性,是不是太過分了。”十津川有些納悶地說。
  菊地附和了一句,進一步談了自己的看法:“對那位先生,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的。說不定在對待佐佐木的態度上他是以一位叔叔自居的,況且那位先生非常有錢。援助一個佐佐木由紀,也不見得就有什麽別的目的。”
  
  七
  龜井和日下在製片公司裏會見了幾名曾和佐佐木由紀一起工作過的演員,嚮他們打所她的事情。
  有趣的是。竟然聽到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
  當然啦,不論什麽人都多多少少具有兩面性。膽量小的男子,可能會非常兇殘。受人喜愛的女人,有時心術會相當壞。但是。談到佐佐木由紀,就過於極端了,況且她已是個死去了的女人。按常理說,是不該說死者壞話的。可真就有噘着嘴說她壞話的女演員。這使龜井和日下感到驚訝。
  讓龜井感興趣的是。他們對她的評價並沒有性別上的關係。
  龜井和日下都曾認為佐佐木由紀年輕貌美。女演員、女歌手們有人對她會責備。男演員總會奉承她的吧,不料男演員中也有非難她的言詞。這使他倆感到吃驚。
  贊揚佐佐木由紀的人說,她可能是“生性不肯認輸”。和她幾乎同時登臺,如今成了臺柱的女歌手東田百合也嚮龜井說:“她那股專心勁總是叫人佩服。”
  “也就是說,她是個非常努力的人嘍?”
  “哎哎,是這樣,剛當歌手那陣,我們幾乎都在地方巡回演出,待遇最差,非常辛苦。即使在那個時候,她也是最努力的。我們在一起推銷最初灌製的唱片時。兩個人在全國各地做宣傳活動,到各地的唱片店去,在店門演唱。雖然希望顧客買我們的唱片,可我們都沒有半點名氣。雖然寫出東田百合、小野寺雪的廣告牌,可沒有人理睬。但必須用唱來招徠生意,真是苦極了。我時常哭得唱不下去,我卻沒見她掉過一次淚。我們兩人同屬於一個監督,可象我這樣的人,始終應該學習她那佯的骨氣。”
  “你知道她有個贊助人叫西尾伸一郎嗎?”
  “我雖不知道名字,但我知道她有個好贊助人。”
  “是她說的?”
  “不。”東田百合笑了,“記不準了,我曾到西新宿的公寓去過。我問她,那麽豪華的公寓,是誰給買的,她說是自己買的。但她的工資是買不起那樣公寓的。我就想,她一定有個極不錯的贊助人。”
  “她象個能自殺的女人嗎?”
  “這真叫人作難了。”東田百合想了想說,“我得知她的死信後,要說的話大傢都講了。有的人說,按理,象她那種不肯服輸的女人是不會自殺的。也有人說,有些很要強的人在某一天突然‘嘎噔’一聲,象折斷的樹枝一樣,說死就死了。身體很弱,滿身是病的人,倒是也有很長壽的。就是身強力壯的運動員也有突然死去的。這件事也是如此。啊,想起來了,丹各,他是位馬拉鬆選手吧?在東京奧林匹剋運動會上成為‘三位’(官職、功勳的等級——註)的人,那麽長的路程能夠跑下來,我想他的精神力量是相當強的了。但是,某一天,突然自殺了。”
  “不過,你不認為她是被誰殺死了嗎?”這次,是日下提出了問題。
  東田百合依舊日是稍微考慮了一下,回答說:“我知道有人說她各種各樣的壞話。不過,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或多或少就有點怪脾氣,有招人討厭的地方。人們稱之為純情歌手的本來就是些庸俗下流的姑娘。如果沒到那個地步,也幹不了這份工作。不過,一般說,這些人衹是要將別人排擠下去,自己出人頭地。我不認為有誰會殺死她。”
  “都是這樣嗎?”
  “差不多。她的結局是做歌手無望,當演員也還沒有名氣,因此,即使有人討厭她,可作為對手的她,終歸沒有獲得成功,也會寬恕她的吧。說不定認為這是活該,因此過意不去了。她要是獲得成功變成了明星,說不定真就有人想殺死她了。”
  
  八
  把佐佐木貶得一場糊塗的是27歲的青年歌唱演員若月伍郎。
  若月也是一名“前座”(演藝場上在主角出臺前由見習藝人演出的助演——註)歌手,剛剛從佐世保、長崎、熊本和九州巡回演出歸來。
  “這次在九州,她也一起參加了巡回演出。她說她已决定不演唱歌麯而做一名電視臺記者。可第一天在佐世保,她就說心情不好,急急忙忙地回東京去了。這真太不負責任了。”若月這樣說完,假惺惺地說,“人已經死了,就不想說什麽壞話啦。”
  “也有人說她是個努力的人,很有自己的個性。”龜井說。
  若月擺着手說:“說起這方面嘛,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她倒是個拼命幹的女人。至於個性嘛,也許她有吧。不過,她可是一個為別人什麽也不肯幹的女人哪。因為這一點,她沒有一個朋友。她長得漂亮,人又聰明,可一件風流韻事也沒有,這就是明證。最初男人曾被她的美麗吸引過,可一旦得知她是位衹想着自己,很任性的女人,就都逃之夭夭了。”
  “你也是其中的一位嗎!”龜井這樣一問,使若月動了氣:“不是那麽回事,從一開始,我就對她敬而遠之。”
  “你知道她有個很有錢的資助人嗎?”
  “有所耳聞,我想一定是位頗為有錢又很好事兒的老爺吧。”
  “為什麽呢?”
  “衹要女人臉蛋兒漂亮,那就什麽都好,男人不就是這樣嗎?我想資助人一定肯給她花大錢的。”
  “她會不會被誰殺死呢?”
  “有那種可能嗎?”
  “自殺他殺還難以搞清,我衹是嚮熟悉她的人問問。”
  “至少我是不會自殺的。她自殺也是出於無奈。當一名歌手無望,當一名演員也還沒能獲得成功,死了也是沒有辦法。”
  “你說她在藝術界呆了6年為什麽沒獲得成功呢?”
  若月回答日下說:“那是因為她沒有心。”
  “心——?”
  “唱歌、表演,很自然地反映歌手的心。演唱更是如此。她的心死了,就不能成功。我是這麽個看法。”若月強調心的作用,語氣就象是說給自己聽的。如果自己具有演唱之心的話,作為歌手也一定成名了;這番話是他說給自己聽的吧。
  (至少,這個男人是不會殺她的。)
  若月說佐佐木由紀是個衹為自己打算的女人。可他本人也是在竭盡全力一心想變成名,根本沒有時間顧及別人的事。有意思的是,無論是說佐佐木由紀好的也好,說她壞的也好,都不認為她是被殺,倒是異口同聲說她自殺的可能性大。
  
   九
  龜井和日下回到了警視廳。
  他倆嚮十津川報告說:“在製片廠內部對她的評價雖好壞不一,但她沒有名氣,因而也就沒有競爭對手。”
  “也就是說,在製片廠內部沒有人把她視為可惡的競爭對手?”
  “是的,人們對不能成其為對手的人總是很寬容的。”
  “這麽說,是自殺?”十津川喃喃自語。
  “實際上,上級也讓我們盡快做出决斷。如果他殺說可以成立,馬上設立搜查本部,着手搜查,如果認為是自殺,就要終止調查。進行別的重大案件,上述做法也是合乎情理的。”
  “這决不會是自殺。”日下爭辯說。
  “你要說什麽,這我清楚;”十津川說,“你要說的就是,3月5日的深夜,在上行櫻花號的車內看見了被殺的佐佐木由紀吧。”
  “是的,我看見她倒在第3節臥鋪車廂的地板上。雖不能完全絶對地確認,但給我的直接感覺,那是她的屍體。”
  “可是,衹有你一個人看見她。不,是犯人和你看見了她。要證明是佐佐木由紀的屍體是很睏難的。這要嚮我們的頭兒做說服工作。”
  “西尾伸一郎能證明案件發生的當時他不在現場嗎?”
  “我做了一點調查。”十津川說着翻出了筆記本。
  “3月5日晚5點之前,他在國鐵本社就國鐵的擴建計劃和木本總裁進行商談。他的夫人因年近80的母親病重,回仙臺的娘傢去了。他無法回傢,3月5日就住在東京火車站旁邊的東京旅館。第二天,6日上午10點,從旅館出來到運輸部上班。這是西尾本人就3月5日至6日他的行蹤所做的說明。”
  “情況屬實嗎?”
  “午後5點之前,他在國鐵本社和總裁會談這是事實。他於5點半在東京旅館辦理住宿手續這件事,我給旅館打電話也得到了證實。第二天午前10點,到運輸部上班也沒有錯。”
  “請等一下。”日下急忙拉開自己桌上的抽屜,取出列車時刻表,開始查了起來。
  “你要幹什麽?”
  “我想查查西尾伸一郎在時間上是否有可能在上行櫻花號列車上殺死那女人。”
  “你在上行櫻花號列車剛出廣島不久就發現了屍體了吧?”
  “是的。”
  “如果是的話,當時,西尾必須已在上行櫻花號列車上了。”
  日下仍然翻着時刻表,突然,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西尾在3月5日是能夠在廣島乘上櫻花號列車的。就算他在下午5點和國鐵總裁會談結束,5點半在東京旅館辦理住宿手續。可這傢旅館離東京車站很近,他可以不告訴門口的帳房,悄悄地出來。乘上下午6時從東京發出的新幹綫。如果他乘18點東京發的‘光子引號’列車,23點零6分到達廣島。另一方面從佐世保、長崎發出的上行櫻花號列車到達廣島是23點21分,從廣島開出是23點23分。也就是說,他有足夠的時間乘坐櫻花號列車。不用說,他如果坐上了,她有殺死佐佐木由紀的可能。其次,我雖無法知道他殺人之後是如何帶上屍體一起從運行的列車上脫身的,但從新幹綫的時刻表上看,早晨6點從新大阪發出的話,9點10分可以到達東京。這趟客車是‘光子170號’。上行櫻花號到達大阪的時間是凌晨3點57分。從時間上看,他有充裕的時間在新大阪乘上‘光子170號’。如果他在9點10分到達東京的話,將佐佐木由紀的屍體扔在西新宿的公寓院裏,然後若無其事地在上午10點到運輸部上班。我認為這是可能時。不,佐佐木由紀的屍體全身是跌傷,很可能西尾把屍體搬到8層她的房間,從陽臺上推下來。”
  “從時間上說,即使有這種可能,但也必須有在櫻花號列車中殺死佐佐木由紀的證據。還要搞清動機。首要的是弄清你在櫻花號車內看見的是否是事實。如果沒有證據,這個案件以他殺為偵破目標便不能成立,不能進一步對西尾的周圍做調查了。”
  “我明白。”日下說着,流露出一例固執的表情,“警部,請讓我到九州去一趟。我衹想找到確鑿的證據,證實佐佐木由紀在3月5日沒有乘飛機,而是乘坐的上行櫻花號列車。”
  “你去吧!”十津川語氣肯定地答應了。
  日下的臉色一下於變得明亮了:“可以啦?”
  “但不能你一個人去。我想讓阿龜和你一起去,即使一個人能夠確認,但也會和上次上行櫻花號上的屍體一樣,難於嚮上頭說清楚。
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西村京太郎 Nishimura Kyotaro   日本 Japan   平成时代   (1930年9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