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牡丹
第一章 白色牡丹
这一次,罗宾把自己的名字改换为鲍尔·塞尔林,乔装打扮成一位身世显赫的俄国贵族青年。
虽然他说的俄语并不怎么流畅生动,只具备了简简单单的读、写和进行一般情景对话的能力,但是这却一点儿也不能妨碍他在上层社会的活动。
在那个时候,俄国王室贵族和上流社会有身份的人们,都是用法语在家里交流谈笑。尤其是那些在社交界中很有名望的人士,大部分也采用法语作为交流谈话的工具。人们以会讲法语为荣,认为一个会讲法语的人才是才学渊博,且受到良好的教育的人士。因为这个原因化身为俄国贵族青年的罗宾,才没有被人发现行藏。
塞尔林公爵居住在巴黎市郊的一桩高贵典雅、富丽堂皇的别墅里。照顾罗宾生活起居的人正是从他孩童时期就一直对他疼爱有加、关怀备至的,而且又是忠心不二的奶妈——比克娣娃。除此以外,罗宾的身边还有两个贴身随从,一位是他的专职司机——保克哈布;另一位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仆,他的名字叫彼特。
独身一人而又英俊潇洒的塞尔林公爵,是巴黎社交界中众人仰慕的人物,而且还成了许多年轻女士所追慕的英雄偶像。塞尔林公爵所到之处,没有不引起别人关注的,人们都争前恐后地与之结交。
年少的塞尔林公爵,面色红润,气度不凡,倜傥风流。他那挺拔的鼻梁下蓄着棕色的短短胡须。他那单眼镜片后面的湛蓝的大眼睛,时常闪动着温柔迷人的神彩,那鲜润粉红的嘴唇边不断地浮现微笑。
他的身材高大结实,肩膀宽阔,肌肉紧凑,背部挺拔。他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伟岸男子,那条挺拔修长的长腿,无论站立或行走,都无可挑剔。他这架魁梧强壮的身躯裹在剪裁巧妙的衣服里面,同样可以看出他日常运动所达到的效果。
1914年的4月份,塞尔林公爵正坐在巴黎的夏克耶大剧院中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一出舞台戏剧。
这是世界著名的俄国芭蕾舞蹈团的巡回公演,所以戏院里挤满了人群,台下座无虚席。
在二楼正面的贵宾席上是法国总统巴利艾和受总统邀请而来的塞尔维亚的国王和年轻的皇储。
塞尔维亚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小王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它和其他几个小国联合为南斯拉夫共和国。
这个故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序幕拉开前夕。
年轻的塞尔维亚皇储,和古老的皇家后代一样,他有一张优雅高贵、端庄清秀的脸庞。令人惊诧的是,他的神情阴沉忧郁,仿佛脸上蒙着一层灰,美丽的褐色眼仁也灰暗得无精打采。
王子目不转睛地观赏着舞台上精彩纷呈的芭蕾舞剧,但事实上,他似乎正被其他的事情牵动着思索。
“这位王子才二十五六岁上下的样子,年轻潇洒、身体健壮,为什么他看上去却闷闷不乐呢?甚至是法国总统巴利艾和他交谈的时候,王子仿佛也是强颜欢笑,硬装出笑脸回答总统的话。唉,也许他正在为什么事而担心牵挂,所以才那么忧郁的。”
罗宾暗暗地猜度着。
正如罗宾推断的那样,这位年轻潇洒的塞尔维亚皇储,日后成了这个故事中上演的一场悲剧的主人公。
当然,此时的罗宾还不知道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却十分担心面前这个神情恍惚的王子。
第四幕戏结束了,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罗宾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还差一点儿就5点钟了。虽然还有一幕戏,但是罗宾还是起身离开座位,去服务台处领走了他的大衣、帽子和手杖。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对剧院前面的广场上,路灯一盏盏地亮了,看上去十分的美丽、安详。在巴黎,春天的太阳总是早早地落到地平线下面去了。
罗宾坐进了停放在停车场上的高贵华丽的汽车里。
“保克哈布,不要回别墅去了,绕远一点儿的路走吧!”
“要绕道?”
保克哈布手握着方向盘,这样反问塞尔林公爵。
“是的。刚才,我看了一出十分好看的芭蕾舞剧,心情起伏不已,我想让大脑安静一会儿。”
“那您在半路上,需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等我回到别墅以后,再吃东西吧!”
罗宾仰身靠在软绵绵的椅背上,合上了眼睛,一幕幕精彩纷呈的芭蕾舞的剧情在脑海之中盘旋……
保克哈布开车上了偏僻的道路,徐徐开车驶过了塞纳河的河畔,穿过了桥,直向郊外奔去。
这时候,夜黑沉沉的,车子前进了大约一个小时。
罗宾抬头向窗外望去,宽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片刻之后又立即恢复了平静。
静寂的深夜里,路灯孤伶伶地站在路边,莹莹地闪着柔和的光。
“这是哪儿?”
“济若里街的一角。这里是高级住宅区,所以街上根本没有人。”
这条街的道路两旁遍植着七叶树,绿莹莹的叶子从树枝上露出了头,稚嫩可爱。
罗宾坐着的高级汽车悄无声息地向前滑行,缓缓地回到了别墅里面。
大树一棵连着一棵向身后退去。正陶醉在夜景之中的罗宾突然将身子挺直了,盯住了窗外。
在大约20公尺远的前方,罗宾突然发现在两边人行道的大树背后,有一个黑黝黝的影子躲在那儿四处张望。
这个人将身体隐匿在七叶树后,偷偷看着前方,忽而又跑到另一棵树后,藏了起来。
“保克哈布,你注意到七叶树后站着的那个人了吗?”
“我看见了。左边的树荫下面也有一个人,你看……就在那边。”
保克哈布用下额示意前方。
“有人在监视我们。把车灯灭掉,别让他们发现车子,我们反过来监视、跟踪这两个神秘人物。”
保克哈布灭掉了车灯。
高贵华丽的汽车仿佛一只巨大的甲壳虫趴在路边的人行道上,他们要看看这两个黑影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突然,罗宾发现离左边那个男人约50公尺的前方,匆匆走来了一个垂着脑袋的女子。
这个身材苗条修长的女性行色匆匆,似乎在赶路。一个孤身女子行走在冷冷清清地街道之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突然,她发觉周围的环境十分可怕,她扭过头去,拔腿就向前方冲去。
道路左边的男子立即追了上去,而另一个人也飞快地横穿车道跑过来。这两个人身材高大,没费一点力气就将那个女子阻挡住了。那女子疯狂地挣扎,妄图摆脱这两个人,但是那一切都是徒劳的,终于精疲力尽,她只有不住地呻吟着。
保克哈布一用劲踩足了油门,将轿车驶到了人行道的旁边,罗宾一下子就从车里跃出来。其中一个壮汉子一见罗宾冲出来,马上就向罗宾扑过去……
罗宾伸手擒住了这个汉子的一只手,又一低腰,使了一个过肩摔,把这个人死命地摔在了地上。
另一个汉子发现形势对自己不利,于是松开掌中的女子的手,穷凶极恶地向罗宾冲过来。罗宾看准了这个人的咽喉,用了一招空手道的招数,干净利落地将这个冲上来的汉子打倒在地。
罗宾拍拍双手,又将弄皱了的衣服理好,而后将那个惊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子抱进车内。
汽车一溜烟儿地开走了,只剩下了那两个狼狈的家伙躺在地上。
“不要害怕,你休息一下吧!”
罗宾用温柔坚定的话语对那个落魄女子说道。
“啊……太感谢你了!”
一头丰满光洁金色长发的女郎,好像长长出了一口气。她的脸颊惨无人色,嘴唇不住地颤抖,两眼满含热泪地盯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罗宾。
女子的短披肩从肩膀上滑了下来,一串晶莹眩目的钻石项链露了出来。在她那丝制的晚礼服的胸口之上,插着一朵纯洁的秋牡丹。花儿滑落在座位下面,但女郎却一点儿也没有发觉。
罗宾把花儿从座位下拾起来,轻轻搁在了自己旁边的位子上,而后殷勤地为女子披上披肩。
女子的年纪大约是二十五六岁上下,雪白的面庞精致细腻,而金色的长发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她手里还握着一个手提包和一张夏克耶大剧院芭蕾舞剧公演的节目单。
“啊,原来她也是去看俄国的芭蕾舞公演的!”
罗宾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
她的双目紧闭,悠悠地呼吸着深沉的气息。由于刚才那起突发事件的惊吓,她的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
“你也是去夏克耶剧院看演出的吗?太巧了,我也刚刚从那儿回来。”
罗宾用轻松愉快的口气和她攀谈,想让她振奋精神。
“是的,看了一半,我就出来了,我还要到别处去。没料到耽误了这么久,又遇到刚才那种事……真是太可怕了!”
“还好,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意外事件发生!”
“多亏你救了我。”
“我把你送到家里去,好吗?你的家在哪儿呢?”
“哦,不用了。”
不知为何,女郎面露惶恐,慌忙拒绝了他的好意。
“一个单身女子行走大危险了!万一再碰到这些无聊的人的纠缠,那该怎么办呢?依我看,还是让我代劳,把你送回你的住所里去好了。”
女郎似乎并不大乐意罗宾这么做,轻声说道:
“谢谢你了,我住在山特若地区的安信街上。”
“保克哈布,你听清了吗?”
“是的,明白了,那个地区离这儿并不太远。”
“那么,我们出发吧!”
“你对刚才攻击你的那两个壮汉子有印象吗?”
“丝毫没有……”
“那么,刚才,你看清他们两个长什么样子了吗?”
“也没有看清,因为当时,我都要被他们吓昏了!”
“哦,对了,怪不得你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呢!”
罗宾继续对女人说:
“你的头发乱了。”
“真的吗?那么对不起,我要把头发整理一下。”
女子一边说,一边从手提皮包里掏出了一面镜子。
“我来帮你拿镜子,好吗?嗯……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太太?还是小姐?”
“哦,请称呼我班思小姐好了。”
女郎低声说出了她的芳名。
“我是塞尔林公爵,我的名字是鲍尔·塞尔林。”
当班思小姐听到面前这个人自称为塞尔林公爵的时候,她大吃了一惊,连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啊?你就是俄国来的公爵……”
女郎似乎诚慌诚恐,面部表情十分不自然。
此时,罗宾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起了疑虑,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不过,罗宾只是在心里暗暗揣度,表面上一点儿也没有露出疑色。
“这大奇怪了!身着晚札服的小姐,竟然没有搭乘汽车,也没有人陪伴,独身一人在幽深漆黑的长街上行走。
“她的表情十分惶惑不安,连家庭住址也不愿意告诉我。她看上去并不是因为遭受恶人的攻击而失魂落魄。唉……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吧!”
罗宾镇定地沉思着。他那炯炯的双眼盯着面前这个小姐,他觉得这个女子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罗宾的目光一直停在这个女子的脸颊上,而女郎似乎在极力躲闪他那锐利深沉的目光。她从头到尾一直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梳理纷乱的头发。她那镶嵌在手镯上的钻石冷冷地闪着光芒。
过了没多长时间,汽车缓缓地停在了安信街的、一座府宅前。
“是在这儿吗?”
“是的,就在这里,再一次地感谢您,公爵!”
罗宾把班思扶下车,然后伸手去按门铃,响了好几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们开门。
“仆人们今天休息,所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班思小姐从皮包里掏出了钥匙把门打开,扭过头来又对罗宾致谢一番,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大门又轻轻地关闭了。没有人出来迎接班思小姐,周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借大的府宅悄无声息地屹立在寒星点点的夜幕之下……
罗宾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而后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罗宾回到了车里面,却发现座位上落着一张卡片,那是倍侬·哥雷休夫人准备在4月24日举办晚会的邀请帖。罗宾心想:这一定是班思小姐刚才掏镜子的时候掉出来的,而她又没有发觉。
所谓“倍侬”,指的就是那些男爵的夫人或被赐予男爵封号的,或者领事的贵妇。这个倍侬·哥雷休夫人是哥雷休男爵的遗眷,她是巴黎上层社交界中很有声望的人物。罗宾听说过她的家位于布列街,那是一个华贵典雅的高级住宅。
“咦,今天就是4月24日啊!按照一般的情况,晚会应该持续到黎明才对呀!保克哈布,开车去位于布列街的倍侬·哥雷休夫人的府上。”
“是。”
汽车从塞纳河岸穿过去,直向布列街飞驰而去。
“班思小姐今晚会不会参加宴会呢?也许她被坏蛋吓坏了。如果她能来的话,我一定要还给她这朵白牡丹,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也许能探探她的口吻,把她的真面目揭开也说不定呢!”
罗宾瞅了一眼别在自己衣襟上纯白的牡丹花,暗自计划着。
实际上,罗宾也仅仅想了解神秘美丽的班思小姐的真实身份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他绝对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将会被卷入一场扑朔迷离、纷繁复杂的国际大阴谋的巨浪里。
“保克哈布,你不必等我了,也许我会走得晚一些,你先回去吧!”
“好吧!”
罗宾迈动双腿,打起精神向着正面大门的石头台阶走去。
“热烈欢迎!麻烦您在这个地方签上您的大名。”
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仆人,彬彬有礼地把盛着签名簿和金笔的正方形银制托盘捧至罗宾身边。
“哦,谢谢,我方才已经签过名字了。我出来是去车子那边取香烟的。”
“那么,请您到里面去吧!”
罗宾落落大方地步入高贵华丽的大厅之中。在吊灯的灯光照耀之下,一对对绅士与贵妇人正在跳舞;有些人则站在旁边啜饮着香摈,小声交谈着。
贵妇们一个个打扮入时,颈上的项链、手腕上的手镯和头上镶钻石的发饰,与璀璨的灯光相辉映,灿烂夺目。那些香按酒的杯子也闪着耀人的光芒。
倍侬·哥雷休夫人正站在壁炉的前面,笑容可掬地与五六位嘉宾谈天说地。她确实是一位温柔可人、高贵幽雅的妇人,是上层社会关注的焦点。
罗宾因为没有在被邀请的来宾之列。他害怕被倍侬·哥雷休夫人看到,所以连忙挤在人群之中。罗宾四下里逡巡,但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他并没有见到金发碧眼、美丽迷人的班思小姐。
“她没有来赴宴。遇上那么可怕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不来参加晚会。也许她喝了一些镇定剂,早早地就上床睡着了,没准她正在睡梦之中呢!”
罗宾深感大失所望,失落极了。
他踱进了大厅里的酒吧间,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槟酒。
这时,一位打扮人时、妖冶迷人的褐色头发的女士向罗宾走了过来,似乎要与他搭句闲话。
罗宾为这位美丽的褐发美人要了一杯香槟酒。
“太感谢你了,先生。”
女子启动朱唇轻声细语,与罗宾打了一声招呼,便上前拿过了酒杯。
这位女士说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法语。不过,还是可以听出来,她的话语里略带一些外国口音。
罗宾心里暗自思忖:
“她到底是哪国人呢?”
罗宾端起酒杯,褐发美人也同样向罗宾举起了酒杯致敬。两只杯子清脆地碰在了一块儿,而后俩人都露出了笑容,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小姐,我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罗宾落落大方地问她。
女士十分爽快地微笑着说:
“哦,当然可以……不过,我好像不太会跳舞啊!”
她的嗓音十分甜美、绵软,如莺歌燕语,罗宾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是俄国人吗?或者是波兰人?还是匈牙利人?”
他们两个人携手步入舞池。罗宾一边挪动着舞步,一边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搜寻那个满头金发的班思小姐。
罗宾的舞伴——那个褐发美人,心有所想地注视着罗宾衣襟上的白牡丹花出神。也许她注意到罗宾佩戴着这朵花,所以才寻找时机与罗宾搭讪的。
罗宾一个心思地要寻找班思小姐,以致于根本无暇注意身旁舞伴的举动,也就没有发觉那位女士正在偷看他的牡丹花。
“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有点想呕吐……”
女郎捂住胸口,忧愁满面地对罗宾抱歉地说。
“哦?大概是大厅里的空气太污浊了吧了走,我们到庭院里去吹吹新鲜的凉风吧,也许你会好一点。”
罗宾用一只手轻轻地搁在女士的背上,用另一只手扶住她,亦步亦趋地从跳舞的人们中间挤了出来。
他们穿过阳台,来到院子里。女郎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深深地吸着新鲜的凉气。
罗宾仍然想知道班思小姐有没有来参加晚会,因而他不住地把头扭向大厅的那一面。
大厅里热火朝天,嘉宾们都在兴致勃勃地尽情欢娱呢!
趁罗宾心不在焉的时候,这个褐发女郎突然偷偷地把一个银制的小口哨取出来,放进口中吹了几下。
一阵尖利的哨声刺破了黑沉沉的春天的夜空。
罗宾猛地扭过了头,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跃出了两个头罩黑纱的男子,手持槍~枝抵在了罗宾的胸膛上。
女郎对这个蒙面汉子耳语几句,说的都是罗宾听不懂的外语。两个蒙面人把枪口对准罗宾的太阳穴,挟持他走到院子中间。那儿有一小扇门。
“走吧!”
其中一个汉子命令道。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而且粗俗不堪,不地道的法语之中混杂着匈牙利人的口音。
门口有一辆汽车正等着他们。蒙面汉子把罗宾推到后座之上,然后挨着罗宾坐下,用枪口对准了罗宾的腹部;而另一个汉子则坐在驾驶位子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将车子发动着了。
汽车的窗子上罩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景物一点儿也看不着。
坐在前面的汉子是个矮个子男人;而挨着罗宾的男子,则是一个身材健壮、高大结实的大块头。
罗宾将头仰靠在座位靠背上,双腿叠交伸在那儿,紧闭着双眼休养精神,丝毫不感到紧张。
过了一会儿,汽车被那个小个子开着过了桥。
“这是塞纳河上的桥吧?那么这应当是亚利萨达桥。”
罗宾想要从车窗的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但他身边的壮汉子用手摁住了罗宾的肩头,用德语粗俗地说:
“别动,坐好!”
车子开始颠动摇晃起来。罗宾听见了汽车轮胎把小石子弹起、压碎的声音,才明白他们已经把他带到郊外去了。
汽车正行驶在没有铺设柏油路的坑坑洼洼的道上。
“他们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呢?
“也许今天晚上,我就要在某个地方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或者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窖里面过夜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接下去的事情会很有意思的,看看事态的发展再想解决的办法吧!”
当罗宾正在暗自揣度时,汽车却出人意料地停下来了。
那个开车的矮个男子从车上下来,接着,罗宾听到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是将铁门打开的声音。
汽车又开动了,在砂砾铺设的地面上驶过。大约行驶了20公尺左右的距离,蒙面男子又用枪抵住了罗宾。
“喂,下车吧!”
罗宾下车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陈旧的石头建造的房屋。几棵参天大树傲首挺立在院子里面。砂砾铺设的路面被闪烁的星光映射得惨白。
押着罗宾的壮汉子取出钥匙来,将正面玄关的大门打开了;矮个子男人把车子停进了车库之中。
大块头用枪口对着罗宾,并用法语对他说道:
“喂,进去!”
他的法语艰涩而生硬。
罗宾被囚禁在大厅的一个屋子里面。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图书室,两盏大油灯将房间里照射得亮堂堂的。书橱里面摆满了大量印着烫金封面的书本。
罗宾安安静静地坐在安乐椅里面,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蒙面男子分别站在罗宾的左右两边,手持武器监视着他,并用凶残、尖利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把我怎么样?我是俄国来的塞尔林公爵。你们在我的跟前蒙着脸孔,手持凶器,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罗宾戏谑地说道。
那两个人沉默无声地坐了下来,缓缓地伸手将面罩拉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的脸上都长满了胡须,样子粗俗不堪。从手腕到手指的肌肤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粗重的毛发。他们肌肉发达的体格和粗野的样子,看上去很像做工的人或者是俄国的农夫。惟一与他们的身份不相配的,是他们都身着庄重的晚礼服,让人感到十分滑稽可笑。
“哼,这两个家伙是为了混进晚会之中才打扮成绅士的模样的,而且他们受了那个褐发女人的指使,居然趁我不备绑架了我。好啊,我倒要见识见识他们的花招,看看他们要对我怎么样!”
罗宾叼着一支哈瓦那雪茄,并且悠闲地点燃了它。
“喂,问一下,我到底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长时间?”
罗宾问他们。
然而这两个蒙面汉子却充耳不闻,沉默不语,一动也不动地监视着他。
罗宾倍感索味地双眼瞪着天花板,吐出了几口烟。
屋里的气息十分压抑。
罗宾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凌晨四点钟了。罗宾将桌上的烟灰缸拖过来,搁在自己面前,弹掉了烟灰,侧起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
唉,一点动静也没有!
除了他们三个人,整个府宅里似乎就没有别人了。
“看会儿书好吗?”
罗宾站起身来,从书橱里随意抽出了一本厚重的书,坐回了他的位子,开始埋头阅读。
那两个蒙面汉子一直站在罗宾的左右,仿佛至死也不准备离开半步似的。时间在沉郁的气氛中缓缓流逝了,间或能听见罗宾翻动书页的声音。屋子里静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声……
整个夜晚平淡无奇地度过去了。
终于,大块头和矮个子男子坚持不住了,困得打起瞌睡来了。罗宾间或偷偷望他们几眼,又迅速地将自己的目光收到面前的书本之上。
这时,罗宾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汽车贴近的响声,然后,那扇铁门又“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了。
突然,“砰”的一声骇人的枪声,刺破了寂寞而幽深的长夜。
那两个绑架了罗宾的蒙面人忽然从睡梦之中惊醒,用手背抹抹双眼,然后操着一口让罗宾莫名其妙的话语叽叽咕咕一番。
说完后,矮个子男人飞快地向门外冲去。
大块头汉子坐在椅子上扭转身子,向着跑到门口的伙伴大声喊道:
“喂,你注意点儿!”
罗宾眼疾手快,抓住时机挺起了身体,用厚重的大书狠狠地向大块头汉子的后脑勺敲过去。
“啊”
这一击,正中那男人的致命部位,大块头昏死在地上。
罗宾夺过了他手中紧握的首~槍,飞快地冲出了图书室,穿过大门口,又从玄关直向门外奔去。
罗宾气喘吁吁,将脚步放慢,停了下来。
铁门半敞着,一部大型的高级轿车在砂砾路上停放着,透过车灯,罗宾看到了三条黑黑的影子。其中的一个,就是从图书室里冲出去的矮个子男人;至于另外两个人,罗宾是从未见过的。
“啊……那个女人……”
罗宾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看见那个褐发美女也夹杂在他们几个中间。她正操着不地道的法语对那三个男子叮嘱着什么,叽哩咕噜地把话讲得飞快。
罗宾用手握紧了首~槍,把脚步放轻,徐徐向前移动,想绕到他们几个的身后。
突然,玄关的大门被人撞开了,有个人大声喊着跑了过来。
虽然,罗宾听不真切他的话,但他知道,这个大喊大叫的男子,正是刚才被他用书本击昏过去的大块头汉子。他从昏迷状态之中苏醒了过来,连忙跑到玄关之处,对他的同伙大叫:“罗宾跑掉了!”
揭发美女闻听此言,气势汹汹地带着这个人从玄关处向屋子里跑去,那三个爪牙紧随着她。
看到此情此景,罗宾把身子弓下,飞快地跑到了轿车那边。汽车的发动机还在运转着。罗宾跳上了驾驶座,悄无声息地扭转了车头,向门外驶去。新款的豪华跑车,一溜烟在黑暗里消失了。
罗宾担心不已地扭过头向后看去,幸好无人跟踪着他。
罗宾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愉快地开着车前进。
车子悄悄地驶入了深夜之中的巴黎市区,并从亚利萨达桥上过去,沿着七叶树遍植的道路前行。
“唔……”
突然,从罗宾背后传来痛苦不堪的呻吟声,罗宾大惊!
他赶忙扭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正竭尽全力地想从后座上支撑起身体。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扭曲着,他还把颤栗的双手向罗宾伸去……
“请……你……我……
“你究竟是什么人?”
罗宾一边注意着前方的动静,一边侧过脸大吼道。
突然,那男子的身子颤抖着晃了几晃,“砰!”地一声脸朝下倒下了。
罗宾赶忙把车子贴着路边停下来,打开了车门。
坐垫上浸满了鲜红的血液。罗宾把手探向那个人的鼻子,可他已然没有了气息。
罗宾突然想起了方才的枪声。
“嗯,我明白了……当汽车在铁门里面停下来之后,就是这个男子妄图逃跑而吃了一枪子。一定是那个褐发美女指使手下开枪把他打死的!”
想到这儿,罗宾打了个哆嗦!
“真是人不可貌相!有那么美丽动人脸蛋的美人,竟然是一副蛇蝎心肠!她到底是什么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冒出来两个稀奇古怪的女人!”
罗宾挠了挠他的脑袋,十分无奈地耸耸肩头。
罗宾借着街上的灯光,仔细地搜查面前的死尸。他体态矮短肥胖,眉毛又浓又密,还蓄着胡须,差不多m岁年纪。他身着黑色的晚礼服,衣襟上别着一朵洁白的秋牡丹花。
“啊,白色牡丹花!”
罗宾紧锁双眉,心中十分纳罕。
“为什么他的衣服上也别着一朵白色秋牡丹呢?”
罗宾下意识地垂下头去看看自己衣襟上的秋牡丹……
秋牡丹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朵花掉了。
“我衣襟之上的这朵秋牡丹是班思小姐搭我的车的时候掉下来的,这个男子为什么也佩带着这样一朵花呢?难道和班思有关系吗?如果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那么又会是什么呢?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种种疑团像山中的云雾一样盘旋缭绕在罗宾的心中。
罗宾为了探查这具男尸的身份,于是就解开了死尸身上衣服的扣子,又把死人冰冷的手放到了身后。
他那洁白的衬衣上浸透了殷红的血渍,让人心惊肉跳。罗宾马上明白了,子弹是直接穿透了男人的胸口的,一击毙命。鲜血连白色牡丹花的花冠也染红了。
罗宾小心谨慎地检查这具男尸,希望能够发现可疑的东西。
最终,罗宾摸到了他的裤子的口袋里,从那儿,他搜出一个破旧的钱夹,里面放着十来张名片,上面印着几行字:
最快速、谨慎的私家侦探
艾尼·莫格焦
兄弟
哥士度·莫格焦
巴黎·布兰米街42号
在名片的后面,还印着一个电话号码。
“哦,原来是个私人侦探。”
罗宾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他又接着搜索。
在死尸的衣袋里还放着一条手绢、三枚金币和一串钥匙。罗宾把钥匙和一张名片放入了自己的衣袋中,然后,他又把钱夹、金币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罗宾刚刚预备站起身子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把那朵沾满鲜血的秋牡丹花放进了衣袋中。
“这个死人究竟是艾尼,还是哥士度呢?唉,管他是谁呢?等会儿开车去他们家里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罗宾又回到汽车上,把车子发动着,驶往布兰米街。
“今天真是个奇妙无比的日子!陆陆续续地发生了那么多的稀奇事!不过,为什么这对莫格焦兄弟也牵扯到这些事情之中了呢?并且还不明不白地送了一条性命。我想,这也许与一个大阴谋有关吧……”
罗宾在灯火阑珊的巴黎市区的大道上,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陷入了对这些怪事的思索之中。
“现在有三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谜题摆在面前。
“首先,那位妖冶的金发美女就是一个谜。虽然她自称为班思小姐,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她的真名实姓。而且,似乎她也不太乐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底细和她的家庭住址。位于安信街的那座房子是不是她的家,还有待于调查确认呢!我猜测,那一定是一间空房子,因为从外表上看来,根本不像有人住在那里。
“第二,在男爵夫人举办的晚会上和我共舞的那个褐发美女,和她的三个手下肯定都不是法国人。
“最后一点,这部车上死去的这个私人侦探也是个疑点。
“这三个问题究竟有什么联系呢?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查出来!”
塞纳河边的夜色十分温馨,罗宾信心十足地微微笑了。
“班思小姐身上别着一朵白色秋牡丹,而死去的私人侦探身上也别着一朵同样的花。他们俩人之间定是有某种关系。
“比如:班思小姐聘请了私人侦探,去跟踪那个美丽的褐发女子,并用一朵白色秋牡丹作为联络信号。结果,不幸的是那位褐发美人发现有人在监视她而把可怜的私人侦探胁持到那座旧房子里来。
“正当侦探感到大事不好,准备拔腿溜走的时候,那个褐发女子指使手下把他击毙。
“唉,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我戴着白牡丹,才会被人扶持,险些送掉了性命,真是太险啦!”
在春天的长夜里,巴黎市区的街道上寂寂无声,只有罗宾开着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遍植着七叶树的人行道分外的冷清,甚至连~只沦落户外的小狗、小猫都看不到。
天空依然灰暗阴沉,看起来离天亮还早着呢!
罗宾盯着死尸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像突然间顿悟了些什么,用劲地点点他的脑袋。
他把死尸轻轻地放在路边的七叶树下,而后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又闭上双眼为之灵魂祈祷一番……
回到车上,罗宾向着布兰米街的方向驶去了。
“过一会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呢?”
罗宾心想。为了慎重行事,他把车子停在了距42号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徒步走到莫格焦兄弟的住所前,按了按公寓大门外的门铃。
等了几秒钟,没有人出来开门;他又接了一下门铃,还是没人来开门。于是,他向后退了几步,抬头向公寓里面看去。公寓里漆黑一团,也许人们这会儿正在睡梦之中呢。
罗宾第三次去按门铃,管理员才揉着朦胧的睡眼,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把门打开了。他一手举起手电筒,看看到底是哪个刻薄鬼这么早就来打扰别人的美梦。
罗宾立即感到了眼睛的刺痛,他把一只手护在额前,眯缝着眼睛问:
“很抱歉!请问莫格焦先生住在哪个房间里?”
“在二楼!”
楼层管理员恶声恶气地答道,随即转身踉踉跄跄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廊里和楼梯里都没有亮灯,罗宾擦着了一根火柴,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而后又划着了一根火柴,借着细弱的光芒,他费了好大劲儿找到了挂着“私人侦探莫格焦”的黄铜制的门牌。
罗宾敲了好几下门,但却始终无人应声。于是,他取出了从死尸上找到的钥匙。
“咔!”
门被打开了。
罗宾四下里打量着,然后缓缓地推开了门。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而且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是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于是他擦着了一根火柴。火柴发出了微红的细弱的光晕。
罗宾一步步地向前走着,生怕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响声。
屋子很大,显得十分宽敞,有客厅、餐厅、两个寝室,还有一间十分宽大的事务室。
罗宾环顾了四周一番,确定再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罗宾来到侦探事务室里面,把桌上放的蜡烛点着,又赶忙拉拢了房里的窗帘,以免光线泄到室外。
罗宾在室内搜查了一遍,发现了壁橱上的一盒卡片。
“大概是这两个侦探近期以来所办理的案件资料吧!”
钟表的指针指示在2点25分,离天亮的时间还早。
罗宾认真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张卡片。看了大半,许多都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虽然也偶尔有一两张用钢笔写下的记录,大多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看起来,这家私人侦探事务所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罗宾整理完了那些卡片,并放回盒子里面。他抬起眼睛四下环顾,连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想从中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突然,他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并将身子贴近了挂着日历的墙。
因为,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写着几个红墨水记下的字。字迹模糊潦草,好像是仓皇之间写下的——
子夜零点30分,马上去圣山姆士街的坎克斯别墅,我先到那里去了。
“也许这是莫格焦兄弟中的一个留下的便条。究竟是谁留下来的呢?上面记载的时间是零点30分,那个时候,那个被枪击的男子应当还活着。
“照这样说,还是不能辨别清楚到底是谁写的啊!
“不妨先假设,被杀死的这个男子名叫哥士度好了,那么,现在仍然活在人间的是艾尼。不然的话,事情就会更加扑朔迷离了,更难以分析。
“既然这对兄弟中的一个人匆匆忙忙地留了便条,要另外一个人赶到那个地方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迫的事情……好,我去那个地方调查一番!圣山姆士街位于尤亦里地区,人命关天,不可耽误片刻,我现在马上就到圣山姆上街去。”
罗宾缓缓走出门外,将门悄悄掩上。而后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楼层管理员正在呼呼大睡,鼻息如雷,一点儿也没发现罗宾。
罗宾走到街道的尽头,跳上汽车,飞驰而去。
“日历上面只写着去圣山姆上街的坎克斯别墅,却没有把坎克斯别墅的具体位置和门牌号码留下。
“不过问题不大。尤亦里地区位于巴黎市郊外,在那里,居住的都是一些声名显赫的巴黎社会的上流人士,只要在这些别墅当中打听坎克斯就行了。我相信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的。”
“坎克斯”是指伯爵夫人或者是被赐予爵位的,领事的贵族妇女。
罗宾兴高采烈地驾驶着汽车,信心十足地向前奔去。
4点钟了,天空已经渐渐地发白了,但整个巴黎市区仍然沉在睡梦当中。
第二章 极其可怕的威胁
罗宾把汽车停在了圣山姆士街的拐弯处,又把车窗摇下来,旋即一股阴冷的空气灌进来了。
“哦,真冷!”
在春季里,拂晓前的冷空气足可以冻得人手脚麻木。罗宾不禁往双掌中呼着热气,一边还使劲儿地揉搓着双手。然后,他一边在原地小跑着热身,一边注意着寂静的街道上的风吹草动。
煤气路灯流动着淡青色的光芒,迷迷濛濛地照耀着没有一个人影的宽广街道。
这个地方的别墅里都有宽广的花园,华贵富丽的高大建筑。房屋都坐落于花草掩映之中。
罗宾在路口将车子开到了石头墙壁的后边,在黑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他从车上走下来,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查看门牌。
罗宾并不知道莫格焦所指的“坎克斯”别墅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凭着他多年以来行走江湖,从事怪盗事业当中得来的阅历和直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座别墅可能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朝着前方,大步流星地走去。不一会儿,他发现了一扇半掩半开的门,而且有一部私人侦探车停在大树的背后,那是一部1908年款型的勒若老爷车。
“没错!就是这儿。艾尼将门半开半掩,正是让后来追随而来的哥士度进到里面去。我的第六感灵敏极了!”
罗宾轻轻地走了进去。
只见在砂砾铺设的市道的那一端,有一座两层的别墅型建筑物屹立在那里。
罗宾以为会有一只恶犬看家护院,但是他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
罗宾又在两边的树丛之中搜查了一番,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四周一片沉寂,仿佛都在梦里。罗宾来到了玄关的正面,发现玄关的门半开半掩着。
“这儿一定是他们兄弟二人碰头儿的地方。如果那个被杀死在车上的人是哥士顿的话,那么先头一步来到别墅里的这个人一定就是艾尼了。”
玄关的门悄无声息地敞开了,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罗宾在那儿站住了,侧起耳朵倾听。片刻之后,他试探着向前走去,一步步地迈动着步伐。
尤亦里区以豪华别墅而在社会上享有声誉,这儿不但有高大宏伟、富丽堂皇的房屋建筑,而且以华丽高贵的家俱摆饰著称。
罗宾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避免碰到桌椅。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试探着向前走,间或停下步子,竖起耳朵倾听一阵,周围仍然是死气沉沉,好像沉在水底下一样,更像被埋在了阴冷的墓地中一样。
春天的夜里,寒风凛冽,刺透骨髓。四周漆黑一团,使罗宾心口压抑、沉闷,似乎连呼吸也微弱了许多。因为寒冷,他的全身忍不住颤抖着。
“咦?这儿好像没有人在!也许艾尼已经离开这里了,或者像哥士度那样被人暗害了也说不定。”
罗宾站在黑暗中思索了片刻,又向前迈动了脚步。
“呜……呜……呜……’
一阵女人的低沉、压抑的啜泣声传到了罗宾的耳朵中。
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而且声音就响在附近的地方,连英勇无畏、胆大心细的怪盗罗宾也感到心惊肉跳,他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罗宾屏声凝气,又仔细地倾听了一下,但那声音却听不到了。
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忽而又有声音隐约响起。
“不要……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
那是一个女人苦苦挣扎、求饶的声音。
“唔——”
女人痛苦不堪地发出呻吟,也许是她的嘴巴被人堵住了,或者是嘴巴被布条捆住了。与此同时,还有蹬踢地板的声音传过来。不过,过了片刻,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周围还像原来那样宁静。
罗宾轻手轻脚地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去。
“砰!”
罗宾一个不小心踢到了门上,他赶忙蹲下身去,耳朵紧贴在门上,竭尽全力地听着室内的动静。
一阵寂静,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
在几乎使人呼吸停止了的一团漆黑当中,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反而比啜泣或者呻吟声传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呜——呜——”
这时候,罗宾又听见了仿佛是被堵上了嘴巴,或者是谁在轻轻哼唱着歌曲……
罗宾站起身来,伸手握住房间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只推开了20公分的一条缝,而后罗宾把脑袋伸进去探看。里面是一间灯火昏黄的大客厅,钢琴上摆着一只小煤油灯,发出昏暗的光。
于是,罗宾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行。
“啊!”
一具死尸赫然倒在地板上,把罗宾直骇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的手脚都被绳索捆绑着,丝毫动弹不得。她的嘴巴也被缠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条,一点儿缝隙也没有,大概是怕她发出叫喊声。她身穿黑色的长衣,外面套着一件洁白的围裙,看上去似乎是个老仆人。
这么大年纪的一位老人,当然承受不了这番非人的折磨,所以女仆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昏迷过去了,又仿佛死去了一般。
紧接着,罗宾又发现了一个女人。
她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手脚也被人紧紧地捆绑着,缩成了一团。
在她的旁边有一个男子。
因为他们两个背冲着罗宾,所以谁也没有发觉有第三者在场。
罗宾就像一头敏捷的花豹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的目标。
钢琴上摆着的煤油灯,将他们两个长长的黑影投射在墙壁之上。罗宾发现,那个男子的手中,竟然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男人正用短剑指在女子的咽喉处,并低沉地威胁她道:
“如果,你不对我说实话的话,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难道你想品尝一下短剑戳穿喉管的滋味吗?快点说!”
粗野暴厉的男子站起身来,去取放在钢琴上的灯。
罗宾将身子紧压在地板上,因而那男子并未发现他在场。
罗宾偷偷地瞥了那个男子一眼,不禁大惊失色。
那个男子长着又浓又黑的短眉毛,蓄着胡须,身材粗壮结实。他的模样跟那个被揭发美人的爪牙开枪击毙在汽车上的那个男子一般无二!这太让人惊诧万分了!不同的是,他看上去要年轻一些,这一定是弟弟啦。罗宾心中暗想:
“如果被杀的那个男人是哥士度,那面前这个男子一定叫艾尼!”
罗宾静静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一会儿,艾尼将煤油灯提到女子的脸前面晃了几晃。
“啊?竟是她!”
罗宾心中暗暗惊诧。原来,被艾尼恐吓的人,竟然是不到4个小时之前,在济若里街上被两名歹徒攻击,而被罗宾搭救的金发美女——班思小姐!
“啊!原来她并没有去参加倍侬·哥雷休夫人举办的宴会,却到这个地方来了。也许是被人挟持到这儿来的!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艾尼并不知道兄长哥士度被褐发女子和她的手下人暗杀的事喽。所以,艾尼把班思小姐囚禁在这个地方,以等待哥士度的帮助。嗯,这个推测差不多。
“照这样说来,班思小姐和那个迷人的褐发女子一定是同伙了,而且莫格焦兄弟要调查的对象正是她们两个。
“结果,不幸的是哥哥哥士度被这伙人杀死了。
“不过,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哥士度和班思的衣服上都别着一朵洁白的秋牡丹,那么,这是不是表明,班思小姐委托哥士度兄弟跟踪、监视那个褐发女子和她的手下的活动,但没想到行藏败露,而被那帮丧心疯狂的暴徒们杀人灭口?唉,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细节把我的脑子都搞昏了。”
罗宾感到事情千头万绪,乱成了一团麻,但是思维缤密的他,还是静下心来从扑朔迷离的事情当中,试着理清线索。
“哦,我明白了!哥全度、艾尼两兄弟也许是被某个人雇傭,去调查那个班思小姐及褐发美女的活动和来历。
“后来,班思小姐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就制造了一个与哥士度见面的机会,并把一朵白色牡丹花别在晚礼服上,作为联络暗号。而后班思小姐就给那个褐发女子打电话通报这一消息:
“‘衣襟上别着一朵白牡丹花的男子是个私人侦探,就是他在监视咱们的活动,你要小心提防,明白了吗?’
“于是,褐发女子便指使手下将哥士度干掉了。哥士度中了班思小姐的阴谋,才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的。
“当我把班思小姐从歹徒手中救出来以后,她遗落在车上的白牡丹花,无庸置疑,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也许正在策划着一项秘密行动,害怕我插手,于是有意把秋牡丹落下了。在那之后,她又关照褐发女子注意我。在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当她得知我是俄国贵族青年,并且知道了我的姓名后,她对我加强了戒备,这从她的说话口吻和她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甚至连自己的住处都不愿让我知道。
“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到,竟然把秋牡丹别在衣服上去参加宴会。没料到竟被他们掳去,险些儿送了性命。唉,我这个手眼通天的怪盗,居然栽在了她们手里。”
罗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嘲地苦笑一声。
“班思小姐和那个褐发美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呢?而且,雇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两个女子行踪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莫格焦兄弟一定是受某人的委托而开展侦察和监视工作的。那么,这个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防暂且把这个神秘人物称作幕后指挥者‘X’吧!我只须将那两个古怪的女子牢牢地盯住,迟早有一天,我会揭开这个幕后操纵者‘X’的真实面目!”
“你给我听清楚喽!如果我将这个短剑对准你的脖子刺进去,哈哈哈!那这尖利无比的刀刃将你右边的大动脉切断,并且刺透气管,然后啊……切断你左边脖子的动脉血管,然后,刀尖就会从你左边耳朵的下面穿过去,哈哈哈!”
艾尼阴森可怖地举着冰凉的利刃,在班思小姐的右耳旁边轻轻地拍了几拍。班思小姐被他这一举动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脸庞白得像一张纸。
罗宾捏紧了他的拳头,准备在紧要关头扑向艾尼。
“我允许你有1分钟考虑时间。”
艾尼边说边从背心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表,跪在地板上开始计数:
“50秒……还有40秒……”
罗宾缓缓地移动到艾尼的身子后面,做好了准备。
“只剩下了30秒钟……20秒……”
罗宾的手心都出汗了,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太阳穴在“扑、扑、扑……”地极不规则地跳动着。
“……还剩10秒……9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班思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话来。
艾尼把身子朝她倾过去,耳朵贴在班思小姐的唇边:
“听不清!说大声些……”
罗宾竭尽全力地想听到班思小姐的话,但是她的说话声细如蚊蚋,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
罗宾忧心如焚。
但是,艾尼点点头,似乎完全明白了。他把怀表放回衣袋中,扭过头对着面前的班思小姐说:
“好吧!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立即就可以知道。你老老实实地留在这儿,别想搞什么名堂!”
艾尼手提着煤油灯站起身来。
煤油灯的油也许快要用完了,黑烟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蛇一样盘旋上升。
罗宾赶紧藏到旁边的长沙发后面。
艾尼并没有发觉沙发这边有一个人,他经直走向钢琴。然后把钢琴盖子掀开,把右手伸到里面探摸。
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琴键,一阵“叮咚叮咚”的响声传来。
“原来放在这里,哦!真是让人猜测不出来!”
艾尼从琴键的下面摸出了一叠厚厚的大信封。
这是一种黄色的信封,和普通的信封并没有多大区别。
艾尼煞有介事地把这叠信封放进口袋之中,并不理睬四肢绵软、瘫倒在地上的班思小姐,绕过罗宾藏身的长沙发,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罗宾耐下性子,仍然藏在沙发后面。虽然他完全可以从艾尼背后扑上去,把那些信封夺过去,再用桌子上的电话向警察局报信通知他们。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悄悄地潜入坎克斯别墅的事,不就人尽皆知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坏了事了!一招不慎、全盘皆输,我最好是暂时不出面比较妥当。班思小姐和那个老佣人不久以后就会被人救起的,不必为她们担心。现在,我最要紧的事就是不知不觉地将艾尼手中的黄色信封夺到手中。”
罗宾盘算好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大厅。
这时候,大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发动汽车的声音。
罗宾返回了停放在石墙背后的藏汽车的地方。
他飞快地往布兰米街莫格焦兄弟居住的公寓奔去。
公寓的门外,已有一辆私人车停在那儿了,正是一辆1908年款型的勒若老爷车,已经很破了。
罗宾仰头向二楼看去,只见莫格焦兄弟的房子里面灯亮着。一定是艾尼这个家伙正在翻阅从班思小姐那里搜查出来的那些神秘的黄信封。
罗宾打算等待艾尼入睡之后,再悄悄潜入房间里面。他在公寓楼外溜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二楼上艾尼房间里的灯光终于无声地熄灭了。
但罗宾并不急于动手,他仍然在门外踱着步子,给艾尼足够的时间让他沉沉地进入梦乡之中。
过了大约20分钟,罗宾走到公寓大楼的入口处,按了按门铃。
“是谁呀!这么晚了……”
楼层的管理员无精打采地缩在屋子里面问道。
“我是莫格焦,实在抱歉得很!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罗宾用手帕掩着嘴巴回答。
莫格焦兄弟住在这所公寓之中,时常是一个人先回家来,而另一个回家比较晚。关于这一点,楼层管理员已经习以为常了,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门的钮,放罗宾进到公寓大楼里面来。
罗宾从敞开的自动门里走了进去,管理员连头都没有探出来。
爬上漆黑一团的楼梯,罗宾来到了莫格焦兄弟的房间门口,他又从身上掏出从哥士度的尸体上发现的钥匙,悄悄把门打开。
他先向前迈了一步,仔细听听动静。漆黑的室内异常静,幸运的是罗宾的行动并没有把艾尼惊醒。
罗宾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因为不久前来过一次,所以房间里家俱摆设的位置还清晰地印在罗宾的脑海之中。
罗宾轻手轻脚地闪进事务室里,摸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那支蜡烛以后,从自己衣袋中取出火柴盒。
罗宾一只手举着蜡烛,一只手将办公桌的抽屉打开。
只见抽屉里面放着些白纸和记事本,另外还有一叠信封。
这些信封都没有用过,但无论颜色和形状,却与艾尼绞尽脑汁从班思小姐那里夺来的信封一模一样。
罗宾又翻看了一遍,什么收获也没有。他在旁边发现了一个档案文件柜,于是伸手去拉那个抽屉。
他刚刚把抽屉打开一半,突然房间里铃声大作。
“坏了!抽屉里配备了防盗铃,我怎么这么粗心呢?”
罗宾对于自己的大意,感到一阵烦恼和懊悟。
但是,铃声片刻后停下来了,紧接着又再次响起。
“是电话!”
罗宾扭过头,发现桌上的电话正在鸣叫着。他马上掐断了蜡烛的烛芯,熄灭了烛光。如果是吹灭的话,房间里就会留下一股烟火味。罗宾真不愧是个阅历丰富、头脑灵活、反应迅速的老手。
他在黑暗之中,把打开一半的抽屉又推回原位。然后来到窗边,一闪身藏在了窗帘的后面。
门被推开了,被电话惊醒的艾尼,穿着皱皱巴巴的睡袍,拖着拖鞋,手提着煤油灯进了事务室。
“吵死了!这么晚了,谁还要打电话给我呢?”
他絮絮叨叨地把电话拿起来。
“喂……喂,喂!我是……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在煤油灯光的照射之下,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浓密的胡须不住地颤栗。他呆呆地坐在桌子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他……在路边的树下面……嗯……是巡逻的警察发现的……在什么地方?嗯……亚利萨达桥前的树下……”
他的神情紧张,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魂魄似的。他把打电话的人所说的话,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真的是他吗?你们不会搞错吧……他怎么会死在那儿呢?……哦……我明白了。他衣袋里放著名片夹……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是强盗干的?还是杀人狂?……哦……你说什么?不像那种人……好……好……好的,我明白了,我就去,太谢谢你了!”
艾尼软弱无力地把电话放下,双手捂住脸孔,眼泪一串串从他的指缝间滑落。转瞬,他狠狠地哭诉着:
“到底是谁?”
此情此景让罗宾大吃一惊。方才在坎克斯别墅里,正是这个男子在恶狠狠地用短剑恐吓班思小姐啊!
“方才还是那么凶残暴虐的一张脸,怎么忽然之间……”
罗宾藏在窗帘后面,屏着呼吸,纳罕地想道。
“啊!可怜的哥士度……我让你小心提防,但还是遇上了意外……”
他呜咽着,自言自语,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流到脸颊上。
“原来这个人是艾尼。”
罗宾借着窗帘的缝隙,望着痛哭失声的艾尼。
艾尼提起了煤油灯。由于他双手颤抖不止,油灯的光芒也随之摇曳着。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唉声叹气地拖着鞋向房门那里走去了。
“太可怜了!一个再凶狠的坏人,也有善良脆弱的一面!”
罗宾不禁替艾尼难过起来。
走廊里疲惫不堪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罗宾可以体会出来,此时此刻的艾尼一定是伤痛欲绝。
返回卧室的艾尼似乎又走了出来,因为有两次门开和门关上的响声传到了罗宾的耳朵中。又过了一会儿,罗宾又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罗宾摸出最后一根火柴将蜡烛点燃,掏出从哥土度的身上搜到的钥匙,将壁橱的抽屉开开了。在小山一般的文件之中,罗宾找到了那叠信封。
“终于找着了。这就是艾尼费尽心机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黄色信封!班思小姐把信封隐匿在钢琴盖下面,艾尼用短剑威胁、恐吓了她好半天,她都不肯轻易吐露半个字。这么说,这一定是一些相当重要的机密文件了。但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些文件已经被我抢先一步得到了。”
罗宾得意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蜡烛移到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怪事!”
那些信封封得严严实实的,并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艾尼还没有翻阅过这些信件……这是为什么……啊!大约他还未曾获悉哥士度被人杀害,所以预备等哥哥回来以后,两个人好一块看这些东西。
“或者,艾尼、哥士度俩人奉了神秘指挥者“X’的指示,信封到手之后,不许他们俩人拆开来看。”
信封的正面、背面上,一字也没有。这是一种样式十分普通的黄色信封。
罗宾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几个信封,相互比较了一下,样式、颜色、大小,无论从哪方面看,完全一样。
“等我看过信以后,再把它装进信封里封起来,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罗宾把信封打开来,发现有好几叠纸。
罗宾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心里感到十分惊异!
这些纸由二、三张纸叠在一块儿,共有12份,原来以为是机密文件,但事实上不过是几张空无一字、干干净净的白纸!这实在是让罗宾太感到意外了。
为了谨慎从事,罗宾将每张纸都靠近烛光,透过光线,根本没有发现用明矾水书写的迹象。这些纸无一例外都是街上文具店出售的普通白纸。
“艾尼真是傻瓜!而计划偷取信封的我,更是一个愚蠢透顶的笨蛋!”
让罗宾大失所望的是,千辛万苦得到的,竟是几张白纸。
“啊!我真是天下第一傻瓜!怎么就没想到信封里装的会是白纸呢?可怜我白费了一番心机,真是可笑之极!”
罗宾摇着脑袋无奈地苦笑,但转瞬,他似乎明白了:
“啊!原来是这样!艾尼这个家伙真是个机灵鬼,也许他早已发现我躲藏在长沙发的背后了。
“他回到公寓之后,立即把公文包里的机密文件转移了地点,而后把一些白纸塞进信封里面,把真正的重要文件放在自己的贴身之处,好引诱我上当受骗。但我却被他给蒙骗了,还自以为得计,我真是遇蠢极了,我太轻视他了!”
罗宾独自懊丧不已,但他又静下心来想了想:
“可是……艾尼根本不可能设计下这个阴谋啊……嗯……也许又是那个美丽迷人的金发美人搞的名堂!
“那天晚上在济若里街上,那两个歹徒拦劫班思小姐,也许正是冲这些秘密文件来的。而班思小姐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企图,所以她把文件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此外又伪造了一份假文件,放在了圣山姆士街别墅里的钢琴下面。
“正在这个时候,艾尼来到了,他用短剑威胁班思小姐的性命,要她把真相讲出来。
“如若班思小姐马上就告诉他文件藏在哪里,这样一定会被艾尼怀疑,认为她撒了谎。因而她故意缄口不言,直到到了生死关头,她才装作无奈地说出来。
“机灵的班思小姐,她可真会装腔作势,连艾尼也被蒙骗了过去。不过……为什么艾尼不在别墅里拆阅,或者回家以后立即将信封拆开来呢?
“被艾尼用短剑抵住咽喉的班思小姐根本不敢有所欺瞒,万一艾尼当场把信封拆开,那她不就是有性命之忧了吗?也许正因为这一点,艾尼才轻信了她的话。
“艾尼和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都被班思小姐骗惨了。虽然她的脖子被艾尼用短剑逼住,险些儿被扎透,但她还能从容不迫地装腔作势,她可真是胆大心细,她真会演戏!”
就是罗宾,也不禁暗地里佩服班思小姐的胆量。
“然而,为什么班思小姐会出现在那幢别墅里呢?别墅的主人又是何许人也?看来,这件事要仔细调查一番。”
罗宾站起身来,从书橱里拿出一本书,返回到办公桌的前面。
这是一本巴黎上层社会上流人物的通讯录。在私人侦探的家里找到一本这样的资料,实在是一件平常的事。
艾尼在墙上的日历中写道:
“圣山姆士街坎克斯别墅。”
于是,罗宾就在这本通讯录中翻阅所有住在这条街上别墅里的人的姓名。结果,他查出了一位女士的名字:
女伯爵 塞茜尔·玛利斯
“这就对了!一定是这座别墅。照这样看来,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正是班思小姐的真名实姓。这两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是这样的!
“自从我在济若里街上搭救了班思小姐之后开始,就一直对‘班思’这个名字存有疑虑。之后,我开车送她回到的那个位于安信街的府宅,可能是她的本府。如果班思小姐真的是一位女伯爵的话,那她一定是有着不寻常的来历的。”
罗宾心中思量了好长时间,而后把通讯录放回原来的地方。还把那几叠白纸装进黄色信封里封好,放回原来的抽屉里,并将锁锁牢。
罗宾用犀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屋里,肯定了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到过此地的痕迹之后,他才吹灭了蜡烛。
罗宾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下来,锁上了公寓大门入口的门,坐上了自己的车子。当然,那是罗宾从褐发美女和她的爪牙那里夺来的豪华轿车。
罗宾把汽车停在了赫斯莫路口的市场里头,然后徒步向家里走去。
“啊,少爷!你回家啦!累了吧?”
比克娣娃奶妈热情地帮罗宾脱下了他的外套和帽子。
罗宾到卧室里休息了片刻,十分惬意地冲了个澡。
“少爷,你钱坏了吧?快来,快来吃点东西吧!”
比克娣娃为罗宾端来了十分简单的餐饭,罗宾津津有味地吃着。
就餐之后,罗宾喝了几杯葡萄美酒,又在嘴边叼了一支哈瓦那雪茄,又把刚才经历的事回忆了一遍。
在不到10个小时的时间里,一连串发生了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之事。不仅复杂难解,而且千头万绪,杀机重重。如果换上一个普通人,一定会被搞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心力枯竭了。
但是如超人一样的罗宾却丝毫觉不出疲乏劳累,反而精神状态很好。他这个人,越是遇上这种稀奇古怪的复杂案件,越是能油然生出一股不畏艰险的斗志,如出水蚊龙一般永不退缩。
罗宾打定主意,准备与这个藏在角落里的人物决一死战,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信心十足的浅笑。
“好,就这样!”
罗宾信心满怀地说。
他熄灭了雪茄,躺到了床上。头一挨枕头,立即传出了香甜的鼾声。罗宾静静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罗宾从梦中醒来,马上寄出了5封限时信给他散布在巴黎市区各个地方的手下。
罗宾用完早餐后不一会儿,他的手下们陆续地聚拢了。
“麦里绍!你的任务是暗中监视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凡是与她有交往的人,你都要一一查清他们的身份和来历。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也不要让其他的人察觉你在跟踪女伯爵。”
“我明白了,老大。关于这件事,你就放心吧!”
“好的,安伯路斯,你负责监视私人侦探艾尼·莫格焦的活动。如果他形迹可疑的话,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是的!老大。”
“至于冉方和罗伯夫,你们两个就协助麦里绍和安伯路斯的工作,你们四个人轮流跟踪女伯爵和艾尼的日常活动。”
“是,明白了!”
“好了!你们马上行动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四个人迅速地离去了。
只剩下一个名叫耶汉·赫德的手下仍站在原地。
耶汉和他的胞弟杰瑞,作为精明强干的刑警,私下里却也是罗宾的左膀右臂。兄弟二人曾经多次向罗宾提供珍贵的资料,而这些消息都是警局对外界保密,且具有高度机密的内部资料。
曾经有一段时间,罗宾乔装改扮成警察局局长,因而把自己手下的刑警吸收进组织,实在是一件容易事。
“耶汉,请你把你所掌握的资料都讲给我听吧!”
罗宾递给耶汉一支雪茄香烟,静静地等待着。
“据我所知道的,过去,莫格焦兄弟二人在警务界的名誉很好。他们俩人原来都是十分能干的警察,但自从改行做了私人侦探之后,却没听说过有什么突出的业绩,因而委托他们兄弟俩调查案件的人并不太多。”
“这么说,他们并不是特别精明能干的人喽?”
“是的。不过,我认为他们俩人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
“昨天午后,我遇上了艾尼,而且和他聊了一会儿天。他告诉我说,因为有仇人追杀,所以他的兄长哥士度才会被暗杀。
“这件事要追根寻源到哥士度当刑警的时候,一个由于犯罪而被他抓获并投入监牢的男子,对哥士度恨之入骨。他刑满释放以后,迫不及待地要找他寻仇。说起这件事,艾尼十分失落、悲伤,而且气愤异常。”
“哦?艾尼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事情呢?”
“艾尼认为哥士度身上放着的三枚路易金币并没有丢,如若是普通的强盗,他是不会不带走这些钱的。”
“嗯……很有道理……哦,对了,在附近路口的市场内停着一辆大型黑色轿车。车的后座上满是血渍,也许有杀人案件发生,也许有人受了伤。当然,车牌也许是假造的,你去调查一下这部车的主人。”
“好的,老大,那么我先回去调查一下这件事。”
罗宾点头首肯,目送耶汉·赫德向门外走去。
“应当密切注意的地方全都布置好了,等他们五个人的消息,希望他们能带回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罗宾点着一根雪茄烟,然后他把司机保克哈布喊来说道:
“保克哈布,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救起的那个班思小姐?”
“记得,她不是住在山特若地区的安信街吗?”
“你去那里一趟,调查一下那座府宅的情况!”
“是的!老大。”
保克哈布走了之后,罗宾紧锁着眉头,想着:
“一连串发生的这些扑朔迷离的怪事,弄得我摸不着头脑,我得慎重地考虑一下这些事情。
“第一,那几叠白纸,原来我以为是班思小姐设计的阴谋,也许是我错了。实际上,也许班思小姐也不清楚那些是假信,说不定连她可能也认为那些黄色信封里盛的是机密文件呢!所以,当艾尼用短剑逼她说出秘密的时候,她也不动声色,毅然决定守口如瓶,不肯吐出半个字。
“第二,本以为班思小姐与那个揭发女子是一伙的,没准她们不仅不是一伙的,反而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冤家呢!
“第三,班思小姐也许就是塞茜尔·玛利斯的化名。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轻易下结论。
“等保克哈布回来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清楚了。”
罗宾正在思忖的时候,保克哈布气喘吁吁地回到罗宾面前。
“老大,我回来了。”
“辛苦了,辛苦你了。你侦查的情形怎么样?”
“那幢别墅是一间空房子,根本就没人在那儿居住。”
“哦,果然如此?”
“还有,老大,那所空屋子的旁边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房子!”
“什么?……保克哈布,快,快点把汽车准备好!”
罗宾的两眼闪闪发光。
保克哈布驾车把罗宾送到了目的地。罗宾下了车,他自己则坐在车上。
罗宾用万能钥匙把大门和玄关的门一一打开。
那是一幢年代古老的两层楼式的大房子。从玄关穿过去,有一个大客厅和一个餐厅,还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垂着窗帘。
房间里面阴郁灰暗,似乎并没有多少家俱摆设,显得十分空旷。地板上堆满了灰土,甚至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布满了厚重的灰尘,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打理过了。
“咦?有人来过这儿……”
观察细致人微的罗宾,发现了地板上有靴子的印痕。
那是一个体态苗条纤弱的女性走过以后留下的脚印。因为地板上的灰土只有薄薄的一层,如果不仔细观察,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但是无论什么,也休想逃出罗宾犀利敏锐、明察秋毫的双眼。
脚印从一个房间开始,穿过另一个房间然后向厨房那边延伸而去。
这些脚印无论从尺寸、大小、形状上来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以肯定那是同一个人走了好几圈留在地板上的。不过,在楼梯上,却连一只脚印也没有。
罗宾小心谨慎地踩在地上的脚印上,踮着脚尖向前走去。
厨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块盖板。不过,已经被人掀去了,留着一个足够一个人钻过去的洞口。
罗宾向洞里看去,那儿黑漆漆一团。于是,他把手电筒打开,照见了一座石头建造的楼梯。
罗宾沿着石阶走了差不多20阶,就来到了一块平地之上。那是一条两边有红砖墙的狭长地道。
罗宾又往前走了50多步,发现了一座楼梯。罗宾沿着楼梯上去,没走多远,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到了他的头部。
罗宾举起手电筒一照,原来头顶上是一块铁板。那铁板虽然可以活动,但好像有人已经从上面固定住了。
“这上边是哪里?”
从地道伸展的走势来看,这儿很有可能是隔壁那所房子的地下,也就是坎克斯别墅的女主人——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家。
“嗯……班思小姐就是女伯爵本人,亦或她们两个是姐妹俩。目前,关于这一点,我还无法断言。”
罗宾顺着原路往回走。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循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去,只见地道的墙角处,赫然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罗宾弯下身子把它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朵枯萎了的洁白的秋牡丹!
“原来是这样!”
罗宾默默颔首,把花儿轻轻用手帕包起来,放入衣袋中。
第三章 渐渐出现了曙光
罗宾返回家中以后,发现他的手下麦里绍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他归来了。
“老大,你回来了!你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我到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的家中去了一下。”
“恰好,我搜集到的这些资料也是与女伯爵有关的。”
“真的吗?辛苦了!”
罗宾坐在壁炉的前面,喝了一口比克娣娃奶妈为他送来的热咖啡,悠然自得地点燃了一支雪茄。
“你说说吧!”
“有些事情怪极了!”
“什么事?”
“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平均每两天外出一次,而且必定是在凌晨两点钟之前离开家门,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家中。虽然她有一辆十分豪华富丽的高级轿车,但是她却从不乘车出门。”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以后呢?又有什么古怪?”
“每次,她都是徒步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然后招手拦一辆计程车搭坐。回家的时候,她也同样搭计程车,但是一到大街口就徒步向家里走去。”
“我明白了。”
反应敏捷的罗宾立刻联想到,那天晚上,班思小姐独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而自己从那两个拦路抢劫的歹徒手中救出她的那件事。
“那她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事情就古怪在这儿了。每隔两天,她都要到女子精神病医院去。
“那个地方并不是用来检测或治疗一般轻度精神疾病的场所,而是专门为病情较重的患者服务的。换句话说,那是疯子们住院的地方,她们一旦被送到那个医院中,出去的希望就渺茫了!”
“那是什么地方?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
“位于哥勒斯街的路口处,院长是蒙杰博士。”
“每次她到医院里去,都要待上好长时间吗?”
“对,从凌晨两点钟一直待到次日傍晚时分。”
“今天,你知道她去过女子精神病医院了吗?”
“是的,去了,和平常一样,直到傍晚才离开。”
“太好了!太感谢你了。日后,我还要劳驾你呢!”
“不成问题!老大。”
麦里绍离开了以后,罗宾走进了他起居室隔壁的小房子里面,这是他的一间秘密的化装室。
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假发、假胡须,还有蓝色、棕色等各种隐形眼镜(戴上这些眼镜,可以将蓝色眼珠掩饰成棕色等不同的颜色)。另外,在他的衣橱里,分门别类地悬挂着丝绒制的礼帽、鸭舌帽、以及在不同场合佩带的帽子。除了这些东西,赴宴会穿的绅士礼服,甚至连破破烂烂的乞丐服,在这儿也可以找到。它们井井有条地分别挂在衣橱里,而梳妆台上总是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用于不同装扮的粉脂和腮红。
罗宾经过一番高超巧妙的化装之后,由原来那个神采飞扬的俄国青年公爵,摇身变为一位70多岁高龄的鹤发童颜、气质优雅的老绅士了。
他有着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夹鼻眼镜的背后隐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断地有温柔而理智的光芒从他那眼睛里面散发出来。
罗宾的化装技巧简直是出神入化、浑然天成。乔装打扮后的他看上去多像一位体面而且有修养的老绅士啊!
罗宾搭乘汽车来到了哥勒斯街路口的女子精神病医院,他叮嘱保克哈布把汽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上。
“保克哈布,你就在这儿等我出来。”
说完,罗宾昂首挺胸地向医院走去。
他把自己的名片递交给服务台上的侍者,要求拜见院长。只见他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
博昂大学精神病理学教授
医学博士 坎尔·休布兰哥
博昂位于德国西部地区,在它的东岸,流淌着古老的莱茵河。在那个地区有十分卓越的大学,又是音乐大师贝多芬的故乡,因此闻名于世。
罗宾被领进了会客厅里等候,与院长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
没过多长时间,蒙杰博士推开门进来了。他大约50岁上下的年纪,鼻梁上佩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也许是身为精神病院院长的缘故,他观察外人的目光也是十分审慎而且犀利的,仿佛要在初次相会时,就要将别人的心理活动看穿。
他们俩人握了握手。因为同是精神病理的研究者,所以很快他们就谈得十分融洽了。
罗宾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德语与他交谈,不得不让蒙杰院长深信他就是德国人。而且,由于罗宾丰富而渊博的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知识积累,使得蒙杰院长对他的博昂大学的博士身份深信不疑。
俩人畅谈了一会儿,突然,桌上的电铃响了。
“哦,我该参加会诊了。我要去重症病房里探视患者的病情了,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好好地款待你了。”
“不要紧,您去吧!”
“现在是病情较轻的患者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可以到运动场上探视一下!”
“好的,谢谢了!”
在石头墙环绕的运动场上,有几个女患者待在那儿。
她们之中有的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树底下;有的独自坐在长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地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她们彼此之间都不说话,也没有人手牵着手行走,都是心无旁顾地把自己囚禁在自己一个人的小世界当中,从不关注别人的事情,仿佛除了自己以外,世界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存在一样。
“太可怜了!根据蒙杰院长刚才所说的,住在这所医院里的都是贵族亲眷或者名门望族。但是,现在,她们与家庭、亲戚隔离开来,无法享受富足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这儿的灰暗阴沉的岁月。”
想到这,罗宾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到那边有个年轻女子神情很惶恐,仿佛在担忧不安。如果一有其他病人接近,她马上张惶失措地躲到树干后面去,然后睁着两只神情恍惚的眼睛,偷偷望着别人。她一定是一个十分严重的被害臆想症患者,老是觉著有人要害她。
罗宾不自觉地淌下了两行热泪,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当他正想转过身折回会客厅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看见对面衬底下的长椅上坐着两位女子,罗宾看到她们的身形后惊诧到了极点!
两位女子其中的一个,正是那位被罗宾救起的迷人的金发美人班思小姐。她的身边依偎着一位垂头不语的年轻女性。班思小姐正用她那嫩白如水的纤手握着那女子瘦弱的玉手。
突然,那年轻的女子将头抬了起来,罗宾一见,大吃一惊!
这女子与班思小姐一样的相貌,仿佛是同一个模型里制造出来的两个同样的洋囡囡。
这两位女子有可能是双胞胎,也可能是姐妹,那年轻女子一定是班思小姐的妹妹喽。只不过,她的神情茫然无比,仿佛正陷在痴迷的臆想之中。
罗宾呆呆地站在那儿默默注视着这一对姐妹;而她们似乎丝毫也没注意到罗宾的存在,她们只是轻轻地相互拉着手,彼此连一句话也不说。
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小姐从罗宾身边走了过去,罗宾把她叫住:
“护土小姐,请问,坐在那边树下的两位女士是什么人?”
护士循着罗宾的手指望过去,笑眯眯地说:
“啊!那两位女子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和她的妹妹。”
原来真是不出所料,班思小姐正是玛利斯女伯爵,而且她还有那么一位让人同情、命运多舛的亲生妹妹。怪不得每隔两天,她都要到精神病医院去一次,并且一直从午夜待到次日傍晚时分。
塞茜尔出身名门望族。如果贵族的亲友家眷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并且将这消息传出去让上层社会的人士知晓了的话,必定会对她家族的名誉有重大的影响。
贵族人士对于自己的家风和名誉都十分重视。由此可见,班思小姐,不,应当是塞茜尔小姐每次来去都要乘计程车,而且必定要远离家门下车,这么谨言慎行,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不过,照蒙杰院长所说的能在自由时间里在室外进行活动的人都是轻度精神病患者的话,塞茜尔伯爵的妹妹病情应当不太厉害,早晚有一天她会复原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塞酋尔公伯爵死守秘密根本就没有必要呀!
这时,院长已经结束了他的会诊了,正向运动场走过来。
他与每一个患者温柔地谈话、打招呼,或是把手放在病人的肩膀上与他一块散步。这种沟通方法,不仅可以提高病人的自信,而且对于病人病情的好转也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塞茜尔伯爵十分热切地与院长商讨着什么事情,大概是恳求院长先生尽其所能来医好她的妹妹。
说着说着,她坐在长椅上,垂着头,不停地用手帕拭着眼睛,肩膀也随之抽搐着……
她的妹妹此时此刻却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姐姐的后背。
院长在旁边不住地劝慰塞茜尔。
罗宾见状,悄悄地走开了。罗宾返回到医院的会客厅旁边的院长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声。于是罗宾轻轻推开门,一闪身进去了。他一眼就看见靠在墙边的橱柜,罗宾毫不迟疑地拉开了储存病人医疗病历卡的抽屉。
住院病人的姓名和病症医疗卡,是按照ABC……的字母顺序排列着的。
罗宾马上翻到以M开头的部分。
“对,就是这个!”
只见那张病历卡上写道:
茜莫·玛利斯,1894年10月16日出生。于1912年3月16日在鲁河河岸
的比鲁齐市杰尔城堡中自殺不成,在红十字医院进行手术治疗。手术结束
后,转移到姆侬市的疗养院接受治疗。
“酋莫出生于1894年,两年前,即18岁的讨候,她企图自殺身亡。因为自残未遂,所以得以保全性命。不过,她从前到底接受过什么手术治疗呢?”
罗宾的心中疑窦丛生,接着看下去。
原来茜莫的脑子里面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以至于精神崩溃而准备自殺,她接受的手术是肿瘤切除手术。
这项以生命为赌注的大型手术操作时,要用医疗用的锯将头盖骨切开,然后再将脑中的肿块切除。
虽然手术能暂时抑制住茜莫病情的恶化,但是这种恶性肿瘤再次生成的机率相当大,所以时时刻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命运多舛的茜莫正是豆蔻年华,却被病魔缠身,不得不住在这个像监牢一样的精神病医院里。唉,看来,上天注定要她一辈子与悲凄惨淡的生活为伍了。
罗宾飞快地把病历卡放回到原来的抽屉里面,然后穿过通往会客厅的大门,又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这时,在走廊上盘旋的谈话声音,在会客厅的门口消失了,只见蒙杰院长独自一人推开门进来了。
“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长时间。”
“哦,没关系。您工作太忙了,我还来打扰,实在是抱歉,我要走了!”
“再见吧!您有时间的话,一定要与我联系。”
“那是自然!”
罗宾从医院里走出来,直奔路口的停车场而去。
司机保克哈布为他打开车门。
“再等会儿吧!”
罗宾透过汽车的窗子,细心地盯着医院的大门。
大约过了30多分钟,塞茜尔女伯爵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她站在了路对面人行道的树荫下。没过多久,她拦下了一部计程车,一溜烟儿地走了。
“保克哈布,跟上那辆计程车。注意保持距离,千万要小心,别让她发觉我们在跟踪她,快!”
“好的,老大!”
计程车飞快地向着与塞茜尔女伯爵的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呢?”
没过多长时间,汽车来到歌剧街,这是闻名于世的巴黎歌剧院所在的街道。
街道上已经堵塞了,汽车排成了一条龙,塞茜尔搭乘的计程车也被挤在了10余部汽车的前面。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了,但是人们却仍然挤在原地不动,原来是前面的道路已经被戒严了。
“出了什么事?”
罗宾把车窗摇下来,向在路边值勤的警察问道。
“塞尔维亚国王去市政府视察,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对这一段道路实施了交通戒严。”
“还要耽误很长时间吗?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请您再等一会儿吧!”
身着洒脱制服的巴黎警察,头上佩带着黑色的平顶帽子,披着一件短短的斗篷,面带温笑地回答了罗宾。
罗宾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夏克耶大戏院欣赏芭蕾舞剧的情影。那时候,塞尔维亚国王和年轻英俊的王子就坐在贵宾席上,聚精会神地观赏着节目。
过了大概10分钟左右,交通戒严被解除了。所有的车子开始在街上慢慢移动,四散开去了。
“老大。”
“什么事?”
“女伯爵所走的路线并不是向她住所的方向去的呀。”
的确,计程车是向着和伯爵的家方向相反的地方行驶的。
“继续跟上。”
“好吧。”
黄昏来了,仿佛一面宽广的纱巾罩住了天空和大地。流光溢彩的汽车灯光,正像满天的星斗闪闪发光,使巴黎市区的街道像一条流动的光海一样了。
计程车径直驶往巴黎的郊外地区,天空渐渐昏暗了下来,罗宾二人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计程车的后车灯。
“老大,这部计程车向郊外的尤亦里区开去了。”
在尤亦里地区的圣山姆街上,有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她是想到那所久无人住的别墅里去吧。
保克哈布紧紧地跟着前方闪着红灯的计程车。突然之间,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的车子停了。
“哎呀!坏了!车子出了毛病了,糟糕!老大。”
保克哈布赶忙把车门打开。
此时,前面那辆计程车的后车灯已慢慢化作一个红点不见了。
保克哈布撸起衣袖,汗流浃背地排除着汽车发生故障的部位。
等主仆二人又回到汽车里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20分钟了。
罗宾搭乘着刚刚排除了故障的汽车,又一次来到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前面。
只见两扇大门紧紧锁着。参天大树环绕的别墅里静悄悄的,一点儿亮光也没有,那部计程车也回去了。
罗宾下车后,围绕着别墅的附近转了一转,搜寻了一番。但是周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四下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仿佛进入睡乡之中。
“保克哈布,我们回家吧!”
罗宾刚刚进门,奶妈比克娣娃立即迎上来:
“少爷,少爷,安伯路斯在这儿等了你好半天了!”
虽然罗宾已步入而立之年了,但是比克娣娃奶妈对待他仍然和小时候一样,亲热地称他为“少爷”。
安伯路斯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不住地用皮鞋的鞋跟在地板上顿着,两眼还时不时地向窗外望一眼。
“你等了我好半天了吧?你调查的情况如何?”
“老大,私人侦探艾尼刚才去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家里去了。”
“你说什么?……艾尼到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去了……”
罗宾闻听此言,大惊失色。
艾尼曾经用短剑抵住班思小姐的喉咙,恐吓她,并且从她手中夺走了那叠黄色信封;而班思小姐正是塞茜尔女伯爵本人。刚才在女子精神病医院里,罗宾已经亲眼证实了这件事情了。
艾尼现在又到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里面去了,他去干什么?难道有什么对伯爵不利的事吗?
“什么时候?”
“哦……大约一个小时之前。”
“那个时候,塞茜尔女伯爵在她的别墅里吗?”
“不知道。
“刚才,我遵照您的吩咐监视艾尼,发现他先到过世的兄长的坟墓那儿去了一趟,又在一家小店里买了点吃的,然后就径直往女伯爵的别墅里去了。奇怪的是他在门回没按门铃,而是直接掏出一把钥匙把别墅的大门打开进去了。”
“他难道没有小心提防什么吗?比如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
“根本没有!他打开门之后就走进去了。而且,我藏在离大门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他根本发现不了我。”
“那儿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在跟踪艾尼吗?”
“当然没有别人!因为门口除了那棵树,再没有藏身之处了。”
“好了,我知道了,烦劳你了,非常感谢你!”
罗宾依旧乔装改扮成老博士,乘上了保克哈布驾驶的汽车,风驰电掣一般冲向女伯爵的别墅。
罗宾在旁边的丛林里从车上下来,徒步走到别墅门口。
幽静的别墅屹立在黑洞洞的宽广的庭院里面,既看不见灯光闪动,也看不见人影晃动。郁闷的空气像黑幕一样重重地覆盖在华丽、古老的别墅之上。
罗宾突然回忆起了前天夜里的惊险场面——手脚绳索缚住。嘴里绑着布条的老仆人和恐吓威逼塞酋尔(班思)的艾尼……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剑以及那叠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黄色信封……
“为什么艾尼又跑到别墅里去了呢?难道他发现了信封里面都是白纸吗?他是打算再去恐吓塞茜尔,让她交出真正的机密信件?还是由于受了那女子的欺骗而怒气冲天,要找女伯爵寻仇?”
别墅的两扇大门紧锁着。
罗宾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人影,也没有汽车在附近。于是他敏捷地一纵身,跃进了大门,步上玄关正面的石头阶梯。
正在这个时候,安装在大门上的警铃响了,整个别墅里都是震耳的铃声,罗宾当然不清楚警铃的位置。
在这之前,别墅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有两个人进行着激烈的谈话,与其说交谈,不如说争吵更合适一些。
玄关的门半开半掩,罗宾把双手伸向半空,在黑暗里缓缓地试探着前行。因为上次他到过这儿一回,对于屋内的情况还比较熟悉,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顺顺当当地走进了大厅里。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听了听,周围寂寂无声。
“难道艾尼已经逃走了?还是他发觉我来了,正预备暗施毒手?”
罗宾发觉艾尼正站在他的旁边,手握利刃,紧咬牙关,时刻准备着给他致命地一击。
罗宾保持着应付突变的姿态,屏住气息。如若在这个时候,有手电筒的光或火柴的光,那么对手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站立的地方。并且,如果移动脚步,空气就随之流动,对手也就明白他的位置了。所以,罗宾像一尊雕像那样纹丝不动,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紧张状态,不敢松懈分毫。他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
从前的任何时候,罗宾都觉不出时间流逝得缓慢,而现在每捱过回分钟,都好似度过一个小时那么长。
“时间……啊……太慢了……”
在往常的时候,罗宾必须把手表靠近耳朵,这样才能听到秒针转动的“嘀嗒嘀嗒”声。但是,现在无需把手表贴到耳边,他也一清二楚地听到了。因而,一想到时间,罗宾立即紧紧地用掌心捂住了手表的表面,惟恐被人听到。
罗宾小心谨慎地在原地站着,仿佛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他觉出了周围有一个物体在运动着。
罗宾的判断完全正确,他那如针尖一样尖锐的神经末梢异常灵敏,连气流中的轻轻的振动和细弱的声音都能察觉出来。
罗宾松开紧捂着手表的右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
突然,他的手触到一团光滑而绵软的东西,那种触觉尤如手摸在皮毛上一样。
他把手放在那上面,继续摸索着。那个如皮毛一样的物体一动也不动,并且他的手指感到一阵温软。
“这是人的体温!”
突然醒悟了过来的罗宾,又缓缓地伸出手去。结果又碰到了一样滑腻的物体,这个物体动了一动,脱离了罗宾的手。
罗宾用力一把抓住,那是一个绵软、弹性良好的女人的肩头,她又执拗地挣脱了罗宾的手。
罗宾仍然不甘心,他又一次伸出手去,在黑暗之中探寻。
突然,他的双眼一亮,已经在黑暗之中习惯了的罗宾,眼睛刹那间被刺痛了,他慌忙抬手遮住了双眼。
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2、3分钟,罗宾从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隙里悄悄向外面看去,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塞茜尔女伯爵坐在长沙发上,用惊恐不安的目光注视着罗宾,肩上披着的貂皮披肩有一半滑在胳膊下。刚才,罗宾正是从这个披肩的空隙里握住了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的肩头。
艾尼正站在罗宾的面前,右手握着一支枪,左手举着手电筒。
塞茜尔女伯爵和艾尼俩人面无人色,神态慌乱,手足无措。
他们刚刚在大厅里大声争执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震耳的警铃声。他们知道,有人从大门里进来了。因而,他们迅速地熄灭了灯光,坐在一团漆黑的大厅之中,悄无声息地等待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们两个共同面临着一个对手,并且对这个来客何时偷偷潜入别墅之中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十分小心地提防着。
当大厅里警铃大作时,他们就纹丝不动地坐等危险的来临。
他们对于罗宾的行动一点一滴都听在耳朵里,只是他们不能确定,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刚才还争执不休的艾尼和塞茜尔,此刻仿佛是同病相怜一样,端坐在长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不可预测的危机。
他们俩人既不敢动,也不敢拔腿溜走。
塞茜尔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心脏也狂跳不止。她惶恐不安地咽着口水,两手紧紧捂住心口,连披肩从肩头滑落、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也毫无知觉。当罗宾伸手抓住她肩头的时候,塞茜尔吓得灵魂出窍,险些叫出声来。
艾尼似乎见势不妙,立即站起身来,把首~槍拔出来,并且把手电筒取来,对准罗宾打开了。
“喂!你快把那个可怖的家伙收好吧。还有,你的手电筒光太弱了,为什么你不把吊灯打开呢?”
罗宾半正经半嘲讽地说道。
艾尼把枪口对准罗宾的心口,一步步地向后面的墙退去,把开关按下去。
“啪!”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华丽的吊灯,应声大放光彩。
“你究竟是谁?”
艾尼不甘心地问。
罗宾伸手把花白的假头发和胡须揭掉,笑容可掬地望着塞茜尔和艾尼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啊呀!你……原来是俄国青年公爵塞尔林先生……”
塞茜尔大声惊呼,并且身不由己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什么?你是塞尔林公爵……”
艾尼也睁大双眼问。
“正是,我就是塞尔林公爵。你就是私人侦探艾尼·莫格焦先生,我说得没有错儿吧?嗯?”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无须过问。你来别墅里是为了要挟塞茜尔女伯爵的,是不是?算上这一次,你已经是第二次干这种事啦,是这样吗?莫格焦先生?”
“啊,你是谁?”
“哼!第一次你用短剑威胁、恐吓女伯爵,从钢琴盖子下面夺去了那叠黄色信封。但你回到公寓里,把信封拆阅开来,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机要文件,那是一堆空无一字的白纸!所以今天夜里,你又来别墅里挟持她,是不是这样呢?”
艾尼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迷惑不解地盯着罗宾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
艾尼的眼神之中满含着惊诧万分和惶恐不安。
“当时,你并没有当场拆阅这些信封,原因是聘用你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叮嘱你不要把信件拆开,要完好无缺地还给他。
“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想等你的兄长哥士度回来以后,俩人一块查看信件,以确认那是你们要找的机密文件以后,再把它交给你的委托人。
“但是,有人打电话告知你,你的兄长哥士度已经去世了,你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为他收尸了。
“所有后事料理清楚了以后,你把信封打开了,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机密文件。结果令你大失所望!那里面只有几叠白纸。
“你认定这是塞茜尔女伯爵搞的鬼花样,并且在你的委托人那里又说不过去,因而你再次潜入别墅来要挟女伯爵,而恰恰这个时候,我也来了,这才没让你要挟塞茜尔女伯爵的行动得以实现。”
艾尼的脸上由于罗宾的揭露和指摘而变得青一块,白一块的。
“你将那些信件取出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艾尼双手颤抖着从衣袋里取出信封,用小刀轻轻地拆开。
“请你往那些黄色信封的内侧边上看一看。”
罗宾温文尔雅地笑了。
艾尼满脸疑惑地按照罗宾的指示做了,真的在信封的内侧找到了两个几乎小得看不见的字:
A·L
“哦,我没有看到,原来这个地方有字,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人名的首字母。”
“哦,是一个人名的缩写形式吗?嗯,A·L。”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是亚森·罗宾的缩写形式吗?”
“什么?
艾尼大叫一声。
“啊?亚森·罗宾?”
塞茜尔也深感意外。
“亚森·罗宾……那么……你……”
“是的,女伯爵。俄国贵族塞尔林公爵是我,同时,法国的怪盗亚森·罗宾也是我。”
罗宾把右手搁在胸脯上,微微颔首,对塞茜尔行礼致敬,这是绅士对女士们所行的彬彬有礼的礼节。
一抹绯红飞上了塞茜尔女伯爵的面庞,她美丽的双眸顾盼生辉、闪闪动人。因为亚森·罗宾是那个时代法国女性的梦中情人,没有一个女士不为之神魂颠倒的,当然塞茜尔也不例外。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怪盗亚森·罗宾先生吗?”
艾尼声音沙哑,他似乎不敢相信似地又问了一回。
“千真万确!艾尼!虽然现在我改名叫做塞尔林公爵,但我确实就是亚森·罗宾本人,这不会有错!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亚森·罗宾的声音和相貌永远是个不解之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地地道道的俄国公爵塞尔林!”
说完,罗宾仰天哈哈大笑,旋即他又说道:
“艾尼,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你被人当作工具了!”
罗宾取出一支地道的哈瓦那雪茄,边点着边说:
“有一个人委托你们兄弟二人从塞茜尔女伯爵手中抢回那些秘密信件。那个人并不是法国人。虽然她是谁我还不十分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委托人兼幕后操纵者是个褐发的异国女子。
“这个心肠歹毒如蛇蝎一般的美人和她的那一帮走狗们,正是杀死你兄长哥士度先生的元凶。”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吗?是他们下的毒手?”
艾尼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刹那间变得像纸一样白。
“不会错的!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前几天的夜里,在济若里大街上,塞茜尔遭到两名暴徒的劫持,恰好被我撞见了,于是我搭救了女伯爵。我觉得那两名歹徒也是那个褐发美女的爪牙或同伙。
“那天夜里,我送女伯爵回家的途中,她衣襟上别着的一朵白色秋牡丹遗落在我的汽车上,所以我准备还给她。
“我以为在哥雷休夫人举办的宴会上,可以遇到塞茜尔女伯爵。于是我就混进了宴会之中,但结果被两个蒙面大汉劫持,被囚禁在一间图书室里面。
“褐发美女看见我的衣服上佩带着牡丹花,以为我和塞茜尔女伯爵有着某种联系,所以她就指使她的手下人设计将我绑架到了一所空房子里面。”
“照这么说来,褐发女子与塞茜尔女伯爵是敌非友唆?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但是以前,你并不了解这些详细的内情。不过,有一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塞茜尔女伯爵委托你的兄长哥士度先生监视揭发美人的活动,他们约定以白色秋牡丹作为联络信号,所以褐发美女才会以为别着一朵牡丹花的我也是女伯爵的同伙。
“你们兄弟两个在展开侦探、跟踪工作的时候,有时候是并肩作战、目标一致。但是如果委托者要求你们严守受理事件的机密,你们连兄弟之间也要守口如瓶,不能吐露半分。当然,做为一名私人侦探,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于是,这就造成了你和你的兄长各自受雇于人,各自展开行动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说——我和哥哥分别为彼此有仇的委托人工作?”
“是的!”
“原来是这样!”
艾尼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的兄长确确实实死于那个褐发女子的手中。”
“啊!我……我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是真的啊!”
“请你稍安勿躁!艾尼,哥士度的衣服上别着一朵洁白的秋牡丹,褐发女子见了,获悉那是他和塞茜尔女伯爵联络的信号。于是,把哥士度绑架了,并挟持他到监禁我的那幢空房子里面。
“当时,汽车停在大门口。哥士度感到有机可乘,准备拔腿溜掉,但是却被那个混蛋一枪击毙了。然后,我趁着混乱,借他们的车逃生,这时候,在车子后座上发现了昏倒在血泊之中的哥士度!”
“你的话千真万确?”
“句句都是真话。当时,我停下车子,检查了哥士度的尸体。从他身上,我发现了三枚金路易、公寓的房门钥匙,还有一个名片夹。
“我从名片中取出一张名片来,现在就放在身上……哦,正是这一张。”
罗宾拿出了哥士度的名片,同时从他自己的小记事本中,找出了一朵被血浸红的白牡丹花。
“这朵花正是别在你兄长哥士度衣服上的牡丹花,这上面的斑斑血迹,也是从你哥哥身上沾染的。”
艾尼手捧血花,不由得鼻子发酸,眼里涌出了伤痛的泪。
“啊!哥哥……”
塞茜尔女伯爵看到这种场景,不禁悲从中来,扭过头后,用手背擦拭不断涌出的同情之泪。
“根据这张名片,我才顺利地找到了你们的侦探事务所。
“我把你哥哥的尸体安放到路边树荫下之后,才悄悄地潜入了你们的公寓大楼,并进入了你们的房间。在那儿,我找到了那些假的信件。”
罗宾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艾尼说明尸体安放的具体地点是在亚利萨达桥的旁边。这样,使艾尼不得不相信这残忍无比的事实了。
艾尼湿漉漉的双眼中散发出坚定、果敢的光芒,他痛下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兄长复仇。
“感谢你对我所说的一切。褐发女子是我哥哥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是我的死对头。老大,你想让我怎么做,请你尽管大胆吩咐,我会听你的,我要为兄长报仇雪恨。为了老大你和塞酋尔女伯爵,赴汤蹈火我也再所不惜,这也是为了我的兄长……”
艾尼诚恳真挚地把罗宾称呼为老大,并指天立誓。
“如此说来,那好吧!那么我们告辞了,小姐!”
(塞茜尔女伯爵的父亲玛利斯伯爵辞别人世以后,她世袭了父亲伯爵的封赐,但她还没有嫁人,所以罗宾按照一般惯例以小姐来称呼她。)
罗宾向塞茜尔打了个招呼,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正要向外面走去。
突然,大厅中电话铃声大作。
手扶在门把上的艾尼和已然走出大门的罗宾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塞茜尔把电话听筒拿在手中。
电话的另一端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个男子的说话声。刹那间,塞茜尔面无人色,头昏目眩……
“你说什么?……你说……我妹妹……茜莫不见了,怎么会?”
塞酋尔女伯爵大叫一声,把电话听筒贴近了耳边。
“这是真的吗?……真的……院长先生……这太让人难以致信了!
“傍晚的时候,我还去医院里看过她呀!她很不错……情绪十分稳定,根本一点儿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是吗?……让我现在过去……好的……好,我马上就去……我知道……我明白…好,我马上去……”
“不要挂断!”
罗宾眼疾手快,一边稳住塞茜尔,一边从她手里夺过听筒。
“喂,是院长先生吗?哦,我是塞茜尔女伯爵的好朋友,我是俄国公爵塞尔林。我听说塞茜尔的妹妹茜莫不见了……哦,是这样吗?……是女伯爵回家以后才不见的吗?……嗯……知道了…… 这个消息还没有报告到警局吧?……还没有报告!那好,如果让警方知道,报纸上一定会披露出来的,也一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这样一来,不仅会有损于你们医院的名誉和声望,对于塞若尔女伯爵家族的清誉也有不良的影响。
“所以,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警方知道,千万要严守机密。巴黎市的警察局局长与我素来交好,我会恳请他派遣便衣警察去医院里了解情况的,同时也派人私下里寻找失踪了的酋莫。
“对了,还有,哥勒斯街的警察局那里,最好也不要惊动。我会立即赶往巴黎警察局,请他们派两位刑警去医院的。
“麻烦院长先生吩咐您的部下,请那些医生、护士、办事人员保守秘密……好了,就这样吧……我明白院长先生的意思了…… 好的,好的……再会!”
罗宾把电话放下来,叮嘱塞茜尔伯爵,绝对不能让警方得知她的妹妹茜莫突然失踪的消息。塞茜尔女伯爵双眼噙着眼泪,沉重地点了点头。
“艾尼,你从前是个刑警,没错吧?当一个刑警不愿再干下去的时候,他们大半不会把自己的徽章交给警局。大多数人会编造一套谎言,比如说什么大意疏忽给弄丢了,找不到了等等,目的无非是为了留下来作个纪念,我想你也有这东西吧?”
“是的,老大,你看,就是这样的一个徽章。”
艾尼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由三种颜色组成的圆形小徽章。虽然艾尼身份是私人侦探,但有些时候,将这枚徽章亮出来,仍然具有威慑作用。
“请把这枚徽章佩带在你上衣的胸前吧!”
“好的!”
艾尼仿佛又变成了从前的警察身份,他恭恭敬敬地对罗宾举手致敬。
罗宾把嘴贴近塞茜尔的耳朵,低声细语地嘱咐着什么,只见塞茜尔女伯爵一直在点头称是。
原来,塞酋尔女伯爵一直对罗宾是塞尔林公爵的身份深信不疑,却没料到,站在面前的人正是她崇拜已久的侠盗绅士亚森·罗宾!
塞茜尔小姐深信罗宾一定可以把她妹妹救出虎口,于是,她两眼满含着热切的希望,深深地看着罗宾。
“艾尼,你去把汽车准备好,我马上就出来。”
艾尼出去时间不大,那个老仆人进到了屋子里来。
她正是前几天夜里,被艾尼用绳索捆住手脚,用布条堵住嘴巴的上了年纪的佣人。当她在大厅里发现罗宾的时候,不禁露出了惊诧不已的神情。
“这位是塞尔林公爵,你傍晚时分出去的时候,他正巧来了。我有点私事和他出去一趟,也许回家会略为晚一点儿,你自己一个人先睡吧!”
塞茜尔女伯爵对这个老仆人细心地交代着事情。
于是,他们俩人就穿过玄关,走出了别墅。艾尼开来的汽车已经等在大门口好长一段时间了。
塞茜尔乘上了车,罗宾说道:
“请二位稍等片刻。”
而后罗宾就向旁边的树林中跑去,那儿隐匿着他的私人轿车。
保克哈布为他打开车门。
过了大约10分钟的时间,罗宾从车上下来了。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气度不凡的俄国公爵了。
看上去,他的年纪比公爵要大一些,连他的眼珠的颜色也变了,而且他周身打扮朴素简洁,穿着一双后跟几乎要磨烂了的老皮鞋。这一身打扮,乍上看上去,简直活脱脱是一个便衣警察。
罗宾跳上了艾尼的车,把塞茜尔和艾尼吓了一跳。
“我的化装技术怎么样?很不一般吧?过一会儿,到医院的时候,你就自称为便衣刑警路诺宛,而我就装作你的手下杜兰。你明白了吗?”
“是的,明白了。”
艾尼使劲一扭方向盘,终于将汽车发动着了。
“你不必担忧,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寻回茜莫小姐的。”
“太谢谢你们了。”
塞茜尔泪水涟涟地点头道谢。
第四章 间谍活动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女子精神病医院的时候,时间已是晚上8点钟了。
医院里噪杂不堪,十分不宁静。身穿洁白制服的护士小姐们,拥挤在各个角落中,低声谈论著。
蒙杰院长在院长办公室里等待着塞茜尔女伯爵,他急得如坐针毡,只能不停地在地上团团转。一看见他们三个人来了,便迎上去焦急地说:
“塞茜尔女伯爵,你终于来了!这两位先生……”
艾尼亮出他佩带的警员徽章,立即回答他说:
“我是刑警组的组长,我叫路诺宛,这位是我的部下——杜兰,我们二人奉上级的指示秘密进行调查工作,因此没有乘警车来,而是坐便车来的。请您把案件发生的详细过程对我说一遍。”
“哦,好吧!15年来,我都是这儿的院长,可是这种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失踪案却从未遇上过。”
“院长先生,我希望您把这件案子从头说起!”
塞酋尔的心中焦虑不安,她忍不住催促院长道。
“事情就像我打电话告诉你的一样,自由活动时间一结束,茜莫小姐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自由活动时间每天都是从几点开始,几点结束?”
罗宾不紧不慢地问。
“按照规定,是到午后5点钟就结束了,但是今天天气挺不错,往常像这样的日子,大多会多待一刻钟的时间。而后大家就到餐厅集中,一块儿吃餐饭。但是,酋莫说,她忘记带手绢了,于是她就从餐厅走出去了。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见过她。”
“那时大概是几点?”
“大概是6点15分左右吧。佛勒伯瓦护士跑来告诉我说,茜莫小姐一直没回餐厅就餐,于是,我和护士小姐就跑到茜莫的房间里找她,但是没找到。
“房间里没有别人了吗?”
“对,没有别人……而且房间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于是,我们就为她担起忧来,怕她出意外。
“通常情况下,房间里的钥匙是由护士长格雷哥亚保管着的。我向她要了钥匙,跑遍了整个医院的每一个房间,但是都没有发现茜莫小姐的影子。
“我们甚至把壁橱、地下存储间、仓库中的空盒子都细细地搜查了一遍,但都是徒劳。我真不明白,她是怎样一下子从我们的眼前消失的。”
“除了大门和后门以外,运输粮食、煤炭的入口处上锁了吗?”
“每天,到了午后6点钟,正门和后门都会被锁得牢牢的,运送粮食、煤炭的小门也同样会上锁。
“负责上锁的是这儿的杂务员惠克曼,他经常随身携带钥匙。这个老头儿从医院始创以来,就一直在这里工作,他是一个耿直、诚恳的人。”
“难道医院里再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作藏身之地了吗?”
“绝对不会有了!”
博士下了断语。
“啊!原来,我妹妹茜莫是自己从这儿逃走的!”
塞茜尔女伯爵伤痛欲绝,她无望地捂住了泪眼。
“可是,这儿没有路可以跑出去啊,实在是不可思议!”
蒙杰博士自言自语道。
“当时,她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艾尼问道。
“和住在这儿的其他病人穿的衣服一样,嗯……一件灰白衬衣,胸口上面刺绣着一个名字的首字母,那是病者的辨别记号。”
院长把脑袋姐向塞茜尔女伯爵那一边,对她说:
“女伯爵,你把你妹妹送到这家医院的那一天,茜莫小姐身穿的那件外衣至今还在衣橱里放着。据说等她出院的时候,你再要她穿的,是吗?”
塞茜尔听了院长的一席话,又不禁流下了热泪。
蒙杰博士带着他们三个人到医院四处进行搜查,确实是无懈可击,找不到一点漏洞。
但他们一行人来到厨房附近时,(那儿有一个运输物品的小门)罗宾停下来认真审视一番。突然之间,他一使劲儿,小门就应声被撞开了。
“哎呀!”
院长大叫一声。
“难道是惠克曼忘了锁门?这实在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哦,这不怪他。因为门上锁太陈旧了,所以任何人稍稍用点劲儿,就可以一下子撞开的。”
“那么,我妹妹就是从这个小门里跑掉的喽?”
“我想不会的,女孩的力气不足以把一扇门撞开。很有可能是有人从外面破门而入,然后把你妹妹掳走了。
“而且蒙杰院长也说过茜莫小姐不久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她自己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所以,照常理来说,她自己逃走的机率不大。即便是跑掉,她又要上什么地方去呢?她身边没有带着衣物,而且身上1分钱也没有带着。”
大家互相对视、默默无语,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希望能想到一些预料不到的情况,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也好,这对于他们解开茜莫失踪之谜也是有帮助的。
“院长先生,能让我看看目前在这间医院里工作的大夫名单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就是这本,上面全都有!”
罗宾看了看蒙杰院长递上去的医生花名册,说道:
“这里面有一个不寻常的名字,叫做拉思若·扎克利,他是法国人吗?”
“不是。他是匈牙利人,今年40岁了,毕业于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精神病理科,他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医生。”
“哦?匈牙利人吗?”
罗宾突然回忆起了,那天夜里,在哥雷休夫人举办的宴会上,借机与自己搭讪的褐发女子,还有那两个劫持自己的蒙面汉子,他们的法语中夹杂着匈牙利地方的口音。
“他在这儿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吗?”
“不,只不过半年时间而已。他是我的老朋友布莱市医院院长梅那德博士推荐而来的。茜莫小姐在里昂的红十字医院做过手术之后,曾在梅那德博士的医院里疗养过好长一段日子呢。”
这些事情,罗宾早就从院长办公室里的病历卡上看过了。
“这位拉思若·扎克利医生难道有什么嫌疑吗?”
院长略微惶恐地问。
“哦,不;没有。只不过,他的名字不常见,所以我才打听一下,想不到他是匈牙利人。好了,谢谢!”
罗宾假装不在意地将医生花名册又交还给蒙杰院长。
“请您转告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就说茜莫小姐已经在她的姐姐塞茜尔女伯爵的家里了。我们警方会及早展开调查、搜寻她的踪迹,请你们不必为她担心!”
“好的,太感谢你们了。”
虽然嘴上镇定自若,但蒙杰院长的神态还是有些惶恐。
他们三个人向蒙杰院长辞行,然后离开了医院。
“老大,你是不是认为扎克利有嫌疑,是不是呀?”
艾尼边开着车,边询问道。
“是的。劫持过我的那两个蒙面汉子,说的是夹杂着德国腔的法语,而且那个神秘的褐发女子也是匈牙利人。匈牙利籍的扎克利是从你妹妹茜莫那里调查有关你的秘密的。”
“什么……”
塞茜尔吓得面无人色,她紧紧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茜莫的病情已经大大好转了,只不过间或精神紊乱一回。
“当她的精神疾病发作的时候,可能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把心中的秘密一字不漏地说给别人。这种现象在每一个精神病患者身上都会发生,无一例外。”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茜莫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别人?”
“而且,可能告诉过扎克利。”
“可能吗?老大。”
“可能。茜莫小姐的主治大夫正是扎克利大夫,他每天都会为茜莫检查诊断。当她有时候精神病发作时,最有可能把心里的话和盘托出,讲给扎克利!”
“会是些什么秘密呢?”
“就是那些艾尼急于得到的藏着玄机的黄色信封。”
塞茜尔欲语还休。
“塞茜尔,我觉得,你似乎对我隐瞒了许多的事情。我并没有别的什么企图,只是想帮助你脱离困境,把你从那些歹徒身边救回来。所以,请你务必要信任我!
“我是个怪盗不假,但是我还是一名绅士,我不能对一个柔弱女子在险境中苦苦挣扎而无动于衷,所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量对我说出来,我们大家好商计一下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罗宾温和地把手搭在塞茜尔女伯爵的肩头上,诚恳地说道。
罗宾一席话中满含着的关怀与诚恳使塞茜尔深受触动。
她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眸,满含着感动与信任望着罗宾。
“艾尼,你要尽点心思,去调查一下拉思若·扎克利的活动和来历。还有,你要千万多加小心!行动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别人发觉你在跟踪他。”
“不过,问题是——扎克利医生住在什么地方呢?”
“我现在告诉你地址——1872年6月8日,他在布达佩斯出生,现在他居住在巴黎市八区。梅茜路街18号。”
“稍等片刻,我要把这些资料记录下来……老大,你怎么知道?”
“刚才,院长不是把一本大夫花名册借给我看吗?”
“你只不过是略微翻了一下,怎么能记住呢?”
“如果连这些都记不住,你这个私人侦探所不就要砸了吗?”
“哈哈!哈!真惭愧,惭愧!你竟然如此厉害。以后每天我都去跟踪他,然后再把情况报告给你。”
“对了!从明天开始,我要离开巴黎一段时间。”
“到哪儿去?”
塞茜尔赶忙问。
“哦,只不过一阵子,不会时间太长的。我会在旅馆打电话与你联系的。”
“老大,你要去什么地方?”
“里昂。”
罗宾一路风尘,赶到了里昂,住到了莱茵旅店。
里昂位于法国东南地区,是法国的三大都市之一。
罗宾住在这里的原因,是他回忆起了在精神病医院里查看的茜莫小姐的病历卡,上面写着:
1912年3月16日的夜里,茜莫小姐在里昂附近的比鲁齐·杰尔城堡自
杀未遂,而后被人救起。
所以,如果知道了茜莫小姐自殺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就可以明白她为什么从医院里失踪了。
罗宾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拜访当地的挪瓦立斯大报社,请他们帮助查找1912年的报刊。
时间不长,罗宾就从那一年3月门日的报纸上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
——杰尔城堡惨案——
昨天晚上(3月16日)在安定、祥和的比鲁齐市,发生了一场让人大吃一惊的悲剧。
位于莱茵河岸的米尔城堡中,与姐姐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相依为命的茜莫小姐(18岁),准备饮弹自尽,子弹穿过了头颅。
尽管她的病情十分严重,但是在耶汉·路尼兰医生高超医术的医治之下,她才勉勉强强地得以性命无忧。随后,她又转院迁至红十字医院疗养、治疗。
关于茜莫小姐之所以自殺的真正动机,医院和城堡双方都没有明确表示。
茜莫小姐的亲姐姐塞茜尔女伯爵每天茶不思,饭不想,衣不解带地守护在茜莫小姐的病床之前,不断地向上帝祈求神佑茜莫。
在这一骇人听闻的意外的摧残之下,塞茜尔女伯爵伤痛欲绝,终日里泪流满面,看上去心枯力竭、憔悴不堪。女伯爵既无父母双亲、又无至亲,与茜莫小姐相依为命,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是不亚于五雷轰顶,她几乎要垮了。
茜莫小姐今年18岁,生性温顺娴淑,她和姐姐塞茜尔女伯爵都热心慈善、公益事业,为那些孤儿和无依无靠的老人们,做出了许多贡献。
这一双如天使一般善良、美丽的姐妹突然之间遭受这个意外,使比鲁齐市的人们颇为震动,他们在医院大门前面集合,共同为茜莫小姐的生命忧心忡忡。伤心不已的老人们甚至跪落尘埃,垂着头默默地祈求上帝保佑茜莫。
为什么这个天真圣洁的花季少女企图一死了之?本报社虽然竭尽全力穷追不舍,但最终仍解不开这一个令人费解的谜。
“在以前,这个地区从来没有发生过少女饮弹自尽的案件。是不是这其中隐含着他人暗施毒手的成分呢?亦或是茜莫小姐因为精神失常才想自尽的?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则引起巨大轰动的新闻,只在17号的报纸上报道了一次,之后便音讯全无,再也没有追踪报道过。难道是塞茜尔女伯爵为了家族的清誉和声望,对报纸横加阻挡吗?
“总之,茜莫小姐为什么一下子就从医院里消失了呢?”
罗宾回忆起了这家医院里有个匈牙利籍的大夫,名叫扎克利,而且前几日绑架、监禁他的那两个蒙面人,以及击毙侦探哥士度的歹人,听上去似乎也有匈牙利口音。罗宾想,也许问题正出在这儿。
为了查清米尔城堡的内部情况,罗宾请旅店的服务台为他招来了一部计程车,他直奔比鲁齐市而去。
宏伟古老的城堡,周围被高高的石头墙壁环绕着。两扇大门深锁,院子里面遍植了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砂砾铺设的路一直延续到一座玄关的正面。
大门上面挂着一块木头牌子:
老房出售,有想购买者请与比鲁齐市的公证人比尔何德先生洽谈购买
事宜。
也许这是一座空房子。不过,玄关附近有一些矮小的房子,烟囱里面不断有一丝丝青色烟雾冒出来。
“也许为这所空房子看守的人住在这些小屋子里吧?”’
罗宾按了一下门铃,铃响了,一片余音环绕在四方。
过了没多久,一位身穿工作装,手持园艺剪刀的老人,沿着白砂砾铺设的雨道向罗宾走来了。
“我听说,这所空房子要卖掉,能带我看看吗?我和茜莫小姐很熟,我是她的一个好朋友。”
脸上皱纹密布的老人十分高兴地对罗宾说道:
“先生,您是酋莫小姐的朋友?那么,请您进来吧!”
老人手脚麻利地把门打开,让罗宾进入城堡里面去。
“小姐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老头儿把罗宾领到一间小小的厨房里,便急不可待地问道。
“很好,她现在已经从医院里出来了,正在家里疗养呢!”
“那,太棒了!老婆子,茜莫小姐已经从医院里出来了!”
老太婆正在厨房里面洗洗唰唰,听到老头儿的话,俩手在围裙上搓来搓去,高兴得流下了热泪。
“好,太好了。老伴儿,如果能快些见到小姐,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小姐再也不来这儿了,是吗?”
“嗯,这个城堡里有茜莫小姐太多不愿追忆的伤心事啊!”
两位老人表情黯淡,相对无奈地叹着气说道。
“如果我成了这个古堡的主人的话,我会立即把她们姐妹二人请来居住的。听医生说,茜莫小姐现在已经对住院前的那些往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你们对这一点,就无须再担忧了。
“总的说来,我想先在城堡里面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去和比尔何德先生洽谈业务。”
“先生尊姓大名?”
“哦,我的名字是鲁易施·博勒。”
“我叫伏江,今年的岁了。既然说小姐的身体已经痊愈,那我只希望再看她一眼,这一辈子,老头儿我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恨事和遗憾了。”
古堡里有一个异常宽敞的院子,草木扶疏。他们两个人一边四处看一边聊着天儿。
两旁的市道上杂草遍生,而且长满了潮湿的青苔。
“唉!我上了年纪,干不动活了,只好让它荒芜了。从前,这儿的院落比现在要宽敞多了。
“我和老伴儿住在这里看着老房,人老了真是废物!经常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从石头墙的入口处翻进来,四处窥探,贼头贼脑的。近几天,有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带着相机在这儿拍照片。”
“哦?他们是哪儿来的?”
“他们都是外国人,好像是来自德国。我藏在树的背后窃听他们的谈话,听到他们俩人用德语交谈。”
“难道不是匈牙利人?”
“哦!这一点我不敢肯定。总之,他们不是德国人就是匈牙利人。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要干什么,下一次再被我撞上的话,我一定要开枪对他们示呩威。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德法国境守卫队的一名队员呢!虽然不敢说我的枪法百发百中,但也不会含糊。那把陪伴了我好几年的老枪,现在还好好地挂在那个小屋的墙上呢。”
“他们两个人长得什么样?”
“其中有一个家伙身材高大、结实,而另一个人身材又矮又胖,四肢短小。他们两个面相凶暴粗俗,一看上去,就知道他们绝非良善之辈!”
罗宾心里暗自思忖,这两个人就是劫持自己的歹徒。
伏江把罗宾领进主宅的房间里。
这虽然是一座古老的城堡,但却及其牢固、华丽。除了大厅和餐厅,还有好多空房子。而且房子里面空空荡荡,几乎没有家俱摆设,看上去凄清空旷。
“因为屋子要卖掉了,所以塞茜尔小姐吩咐我们把屋里的家俱全部处理掉了,只剩下了这些破烂家什。”
“不过,那边的那个东西看上去好像挺好的!”
罗宾手指着悬挂在大厅壁炉边上的那副旧甲胄。
“哦,你指的就是那个啊,茜莫小姐打小就十分钟爱。她用那位英勇无畏的骑士给那个甲胄命名为‘顾特兰’,一直当作心爱之物珍藏着。
“在茜莫小姐住院的这段日子里,每天我都用莹光粉擦拭一遍,让它闪闪发光。
“小姐的父亲从前就有收藏骑士甲胃的爱好,数量可大啦。不过,自打她的父亲辞世以后,那些收藏品就全部被拍卖了,只剩下了这副甲胄而已。”
罗宾盯着这副甲胄说:
“太感谢你了!我对这座房子十分满意,我马上去见比尔何德先生,商量一下价钱。我先走一步!”
罗宾从城堡里走出来,乘上等候在门口的计程车,对司机说:
“到市里公证人比尔柯德先生那里去一趟。”
罗宾闭目仰靠在车座上,心里不停地盘算道:
“两个外国人?伏江老人说他们似乎来自德国。然而,他们二人确实就是劫持我的那两个蒙面汉子。照这样说来,他们应该来自匈牙利。
“他们鬼鬼祟祟地在城堡里四处打探,又举着相机拍照,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这两个混蛋是褐发女人的手下,受她的指使将我绑架到空房子里面,还用首~槍击毙了哥士度。显而易见,他们正在打探杰尔城堡内部的情况,因为塞茜尔女伯爵和她妹妹茜莫小姐正住在这儿。”
罗宾想到这儿,突想之间,他猛地觉悟过来:
“不错!茜莫小姐的主治医生拉思若·扎克利也是匈牙利籍,没准儿他和那个褐发美女是同伙,所以他才趁人不备,悄悄地从医院里绑架走了酋莫。
“那么,茜莫小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她有性命之忧吗?”
罗宾刹那间又好似看到了塞茜尔小姐泪如雨下的一幕,心中一时不忍,闭上了眼睛,他又想起了那朵洁白的秋牡丹。
“不错!为了这俩受苦受难的姐妹,我也要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地将这个稀奇古怪的谜阵解开。”
此时此刻的罗宾,仿佛变成了一位英勇无畏、能征善战的青年骑士,从陈旧的顾特兰甲胄里徐徐走出来……
计程车在大厦前面停下来。罗宾从悬挂在大厦门口的牌子上,找到了公证人比尔何德的牌子——3号楼15号。
比尔何德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传统绅士,他亲热地款待了罗宾,与他述明了出卖古堡的具体情况。
“10年以前,杰尔城堡的堡主玛利斯伯爵离开了人世,小姐们经过商讨,决定将城堡卖出。出价并不太高,如果你有意买下的话,我可以和屋主人洽谈,让她适当地便宜一些卖给你。”
“不必了,就根据她出的价钱吧,我们谈成啦!”
俩人很快谈妥了生意,双方都对此心满意足。
过了不大一会儿,罗宾又折回到计程车上。
一个小时以后,他去拜访了一趟路尼兰。他是在茜莫小姐自殺之后,为她作救急手术的老大夫。
罗宾首先介绍自己说:
“我是俄国公爵塞尔林,我是玛利斯姐妹俩的熟人。因为她们二人想卖掉杰尔城堡,所以我要买下来。借看房子的机会,她们委托我顺路来看望一下您老先生,对您为茜莫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那,后来茜莫小姐的身体情况如何啦?”
满头银丝的老医生把眼镜扶了一扶,向罗宾询问道。
“目前还不算完全复原,不过总的来说已经差不多了。”
“啊,感谢上帝!我还以为她的病无药可救了呢!”
“那多亏了您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唉,这是哪儿的话呢?那是在红十字医院医疗救治的结果。当时,真是吓得我心惊肉跳!
“大早晨7点来钟,伏江老头儿打电话给我,说茜莫小姐身受重伤。我跑去一看,茜莫小姐的脸上血迹斑斑,昏死在床铺之上。她的姐姐塞茜尔女伯爵和仆人们都认为酋莫小姐已经死了,正在失声痛哭。有一把首~槍扔在床铺下面。”
“是把什么样的枪?”
“是一种女人用的小型首~槍,所以这种枪里射出的子弹射程不远、力量不大,只能穿过她的颅骨,贴近她太阳穴右上角。总算万幸,她的命没丢掉。”
“你知道她为何要选择死这条路吗?”
“我不明白。”
“是因为她突然之间精神失常,神志不清而饮弹自尽?比如说,玛利斯家族里有世代袭传的精神疾病。”
“玛利斯家族史上并没有精神病病人。关于这件事,酋莫小姐在红十字医院里接受治疗之后,移往布莱市梅那德博士的医院疗养之时,博士先生曾经系统地检查了一遍,玛利斯家族中间并无遗传病基因。”
“听说,茜莫小姐在红十字医院接受脑瘤手术治疗,她为什么要接受这么危险的手术治疗呢?”
“我也不清楚。当初,我也不太相信,觉得可疑。但年轻女子有时候由于某些突发事件而忧伤过度,造成精神失常、行为怪异疯狂的事情,也不罕见。”
路尼兰先生正说着,突然之间,他回忆起了:
“对了!当初,梅那德博士的手术助手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精神病专家,他充当了茜莫小姐的主治医生。据说,他毕业于维也纳大学医科,是个科班出身的匈牙利籍的优秀的精神病大夫……”
“什么?他是匈牙利人……”
“这也只是传言。而且他经过梅那德博士的推荐,现在正在蒙杰院长开设的精神病医院里工作。”
罗宾突然明白了,这个人正是那位扎克利医生。
“扎克利让梅那德博士推荐他转到蒙杰院长开设的精神病医院工作,他此举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
回到旅店的罗宾心里还一直放不下这件事,于是他又给远在巴黎的手下艾厄打了一个长途。
“喂,喂!是老大吗?”
艾尼激动地说。
“老大,报告给你一个新情况,扎克利大夫不见了!”
“啊?他没有到蒙杰博士的女子精神病医院上班吗?”
“是的!我在他的公寓四周巡视,但是很长时间里,他一直没有出现过,而且第二天早上,我也没发现他到医院里去。
“我四下寻找,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是昨天有人秘密报告我说,有人在蒙顿(巴黎西南部,与凡尔赛地区接邻的森林地区)地区发现了他。
“我身为一个私人侦探,巴黎市区潜伏着我无数个密探,这个消息正是其中的一个人报告给我的。因而,我马不停蹄地赶到蒙顿地区。那个地区是一个十分良好的住宅区域,有许多没有人住的房屋。其中有一间房子,一年前就被人出钱租下了,但是直到如今也没有人去那里居住。”
“你去侦查过那间空屋子吗?”
“没有!那是个荒芜地区的一座空无一人的房子,很没劲!”
“你为什么不去搜寻一下?你不觉得扎克利和他的同党很可能将茜莫小姐藏在那所房子里吗?”
“啊?是啊!我真是太愚蠢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你应当明白,那帮亡命之徒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策划好了劫持茜莫小姐了。好了,不说了,我今天夜里乘特快列车返回巴黎,到时候再商量吧。”
“好的。”
“塞茜尔女伯爵没有提供给你一些有用的消息吗?”
“没有。”
“明天上午10点钟,我要去你的侦探所里找你。”
“好吧,我会在这儿等你。”
两个小时以后,罗宾已经躺在驶往巴黎的特快车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第二天夜里,罗宾搭乘艾尼的汽车,直奔蒙顿地区。
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10点钟了。那儿有宽敞的院子,还有绿树环绕、绿草茵茵的大房子,幽静异常。
“老大,就是那所屋子。”
艾尼用下额示意着前边的大门,轻声细语地说。
罗宾从大门铁栅栏处的缝隙中看去,只见院落里有宽广的草地、主房,还有屹立在主房背后高高的尖塔,这一切都沐浴在安静、祥和的银色月光之中。
“这座房子有一点点像塞茜尔姐妹的杰尔城堡。”
罗宾心里暗想。
虽然这座建筑物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了,但是却跟城堡一样四周垒着高高的墙壁,坚固无比。
这时候,远远地驶来了一部汽车,正向着这个房子靠拢。
罗宾见状,立即吩咐艾尼将他们的汽车停在门口草坪的大树底下,并熄了灯。
没过多久,一部大轿车在门口停下,一名男子从驾驶座位上跳下来。
他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头上佩带着一顶大檐的黑色礼帽。
只见来人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中,将门打开,然后他把车开进院子里,步上正面玄关的石头台阶,按响了门铃。
玄关附近的一扇窗户突然之间亮起灯来了。
似乎是一个年轻的男仆将玄关的门打开的,披黑斗篷的男人一闪身进到了门里,并且把帽子摘下来。
凭借着灯的亮光,罗宾看清楚了这个男子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大约40岁上下,看上去十分健壮魁梧。
年轻仆人似的开门人,从门里伸出脑袋来,向幽暗的院落里打量了一番,而后又掩上了门户。
“那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一定是拉思若·扎克利本人,而且从他的相貌上来看,只有40岁上下年纪。除他之外,也许还有好几个他的同伙儿把茜莫囚禁在这个地方。艾尼,我们要当心一此
“我明白。”
他们俩顺着石头墙壁徐徐地走上前去,从石墙缺口的地方跃进去,来到了这所房子的院子中间。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树梢上头,射着温柔的皎洁的光。但是主宅屋子由于射不到月光,还是幽暗、阴郁地屹立在夜幕之下,但是玄关和玄关旁边的窗子却亮着光。
“艾尼,你躲到那边的草丛里去,在那儿等我。”
罗宾半蜷着身子,从树荫之下猫腰飞快地冲到另一个幽暗的地方,悄悄地贴近了亮灯的窗子。
他从装饰着曹丝花边的窗帘缝儿向里面看去,忍不住大吃一惊,只见杰尔城堡的大客厅呈现在罗宾面前。
大厅里摆设着典雅、优美的高级沙发和安乐椅。除了那沉重不堪的大衣柜和酒橱以外,还陈设着各种各样的家俱。墙上同样装饰着一副油画……所有的摆设简直与杰尔城堡大厅一般无二!
正中央的壁炉之中,熊熊的烈焰正在疯狂地舔着木柴,不断地“嘶!嘶!”地响着,而且壁炉边上也挂着一副罗宾在杰尔城堡里见到的甲胄。
不过,如果仔细看一看,还是能辨别出这里与杰尔城堡是有区别的。
这所主屋的大厅比杰尔城堡的显得有些窄小,而且壁炉和橱子相比而言也要小得多。但总的来说,从形状和方位上来看,这儿都能使人产生致身于真正的杰尔城堡的大厅里的错误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因为茜莫的精神疾病还没有复原,那一帮人为了让她相信这个地方就是杰尔城堡,所以就大量购置家俱,布置一番,把它装潢得像一座小型的城堡模型。
“同时,他们知道茜莫小姐从小对甲胄情有独钟,他们就备了一套顾特兰甲胄,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这些装饰的费用,一定是相当大的。
“照这样看来,这些巨额费用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医院的助手扎克利能够承受得了的。在他的后方,一定有一个财大气粗的人,他是整个神秘事件的导演,也是整个阴谋团伙的首脑‘X’。
“然而,耗费巨额资财,把茜莫关押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罗宾思考不出这其中的奥秘,他把大厅的门打开,又机灵地把脑袋缩了回去,还是从窗帘的空隙里向室内偷窥。
此时,厅里又进来一个人,他正是刚才搭乘轿车到房子里来的那名男子。这个人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脸腮上蓄着棕色的又波又密的胡须,一双尖利的眼睛,在金边眼镜后而闪闪发光,他的神态十分谨慎。
“啊呀!茜莫小姐!”
罗宾发现那男子后面跟随着的少女后,不禁大叫一声。
茜莫小姐的怀中偎依着一只漂亮的小狗儿,而她的手在小狗的脑袋上轻轻抚摩着,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此刻的茜莫小姐根本对自已被监禁在这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因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茜莫小姐的头脑并不清楚。
这个男人(罗宾一直认为他就是拉思若·扎克利)正拉着茜莫小姐的纤手,让她在安乐椅中坐下来,自己却冲着大门站立着。
不一会儿,从客厅的大门处又进来了一个人。
“啊!褐发女子!”
罗宾大吃一惊!
褐发女子手里提着葡萄美酒,还有两只喝酒的杯子。
“拉思若,你很累吧?来,一块喝点葡萄酒……”
“谢谢你,苏尼亚。”
拉思苦接过杯子,与苏尼亚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曰酒,而后他们二人便小声地说话。
当然,罗宾根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但是,他已经可以断定,面前的这个诡秘的褐发女子叫做苏尼亚,而乘车而来的这个男子叫做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悄无声息地从窗户旁边走开,返身溜到艾尼的藏身之地。
“出了什么事?”
艾尼低声问道。
“嘘——不要说话。”
这时,一辆马拉的双轮车子从房子后面绕了出来。
只见扎克利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缰绳。
苏尼亚搀着茜莫小姐从玄关里面走出来,将茜莫送上马车。
“天这么晚了,他们要带她上哪儿去呢?喂,艾尼!现在,你马上回汽车那儿去,把它发动着!”
“是!”
罗宾独身一人藏在树丛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我先去了!”
扎克利低声细语地对苏尼亚说道。
虽然扎克利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在幽静的夜里,还是清楚地传到了藏身在树丛中的罗宾的耳朵之中。
“没问题吧?拉思若。”
“没有问题。这一次,茜莫这张王牌握在我们的手心里,一定可以把那些东西弄到手里的!”
扎克利拉了拉缰绳,于是马儿就缓缓地前进了。
“听他说有茜莫就可以得到,他到底要去哪儿?又要找什么东西呢?”
罗宾悄悄地尾随着马车,直到大门的旁边。
扎克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罗宾眼疾手快,立即从他的后面冲上来,对准他的小腹狠狠地一记重拳。在这迅猛的一击之下,扎克利倒下了。
罗宾从马车上抱下来茜莫,而茜莫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小狗,神态极其惊恐不安、手足无措。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你姐姐让我来带你回家去。”
茜莫小姐在这措手不及的意外惊吓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几乎昏死过去。
罗宾一把将她抱起来,向大门外走去。
此时,艾尼已经把车开过来了,他正等待着他们。
罗宾抱着茜莫坐到车子里面,把她安顿好,而后伸出他的大手将茜莫冰冷的玉手握在掌心。
“茜莫,你冷静一下。请听我说,扎克利医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坏蛋。他为了让你造成回到杰尔城堡家中的错觉,所以花大钱置办了许多家具,把刚才你住的房子装饰得与杰尔城堡一模一样。茜莫,他把你骗了,大厅是伪造的,而且连那副你爱不释手的顾特兰甲胄也是冒牌的。
“关于这一点,我马上证明给你看。那一边(罗宾指向汽车行进的方向的夜空),那里是巴黎市区的街道在亮着灯光,但杰尔城堡离巴黎那么远,从那儿根本看不见巴黎市区的灯火。
“你清楚了吗?茜莫,你被他们囚禁了,他们把你关在假城堡之中。现在,我带你回到真正的城堡中去。在那儿,你可以见到真正的大客厅,还可以见到你打小珍爱的货真价实的甲胄!
“那儿还有你亲爱的姐姐和和蔼可亲的老仆人——伏江老夫妇,他们都在殷切地期盼着你回家去呢!
“你只要静下心来调适疗养,你的病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复原的!事实上,你并不是有疾病,只不过是精神过度忧劳所致。你的姐姐塞茜尔会拿出百倍的耐心和爱心照顾你、看护你,你马上就会痊愈的。茜莫,你明白我的话吗?
“来,过来倚在我的肩头上,闭上双眼,你会好受一些。”
罗宾温柔体贴的话语果然发生了效用,茜莫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她缓缓地贴近罗宾,小心翼翼地想要把自己的头靠在罗宾宽大的肩头。
“艾尼,车开慢一些,茜莫快要睡着了。”
艾尼点头称是,目不转睛,双手紧握方向盘。
汽车渐渐消失在森林深处。
一个小时以后,在巴黎尤亦里地区的一幢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里,茜莫已经像一个圣洁的小婴孩一样,甜蜜地睡在了她那柔软舒适的床上了。
在旁边的一间房屋里,罗宾将事情的详细经过一字不漏地讲给塞茜尔听。
首先,他告诉塞茜尔,他去了比鲁齐市的杰尔古堡,在那里见到了古堡看守人伏江老夫妻,而后又与公证人比尔何德先生洽谈生意。商计了一下购买城堡的事宜,而且他没忘去探望那位茜莫自殺之时为她进行紧急医治的老大夫。
最后,他又对塞茜尔说起了为救茜莫出魔窟,他所经历的种种风险,直说得塞茜尔泪流满面,多次道谢。
“塞茜尔,敌人向你们逼近了,而且越来越近,所以从今天起,我们都要小心提防。
“我们的第一个敌人,正是那个褐发美女——苏尼亚。不过,我猜测,她们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加凶残暴虐的首脑人物,正在对你们欲行不轨、窥机行事。
“我还不清楚他们的真正企图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将要使出什么样的阴损招术来算计你。
“总之,现在我们的处境,可以说是危险重重。所以谁也不能粗心疏忽,一定要严加防犯。”
“是的,我明白。”
塞茜尔眨眨漂亮迷人的大眼睛。她好像也被这种危机四伏的紧张气氛与环境深深地感染了。
“但是现在,我心里存在着好几个疑团。
“第一,茜莫小姐为什么要饮弹自尽呢?第二,绞尽脑汁设计陷害你们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第三,在这些阴谋家之中,竟然有外国人牵涉进来,而且还是几个匈牙利籍的人……塞茜尔,你告诉我,你那里到底有没有与这些人有关的情报?”
“没有……但是,我倒是与几个塞尔维亚人相识……”
“哦?”
“塞尔维亚的王子尼克尔殿下。”
说起王子殿下的名字之时,塞茜尔的声音颤栗不已。
塞尔维亚的王子……哦,罗宾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在夏克耶大戏院的贵宾席上,正目不转睛观看着俄国芭蕾舞团公演的二十五六岁年纪的风流王子。
那个时候,他们父子二人是受了法国总统的盛邀,去大剧院里一块观赏这场轰动一时的公演的。
一说起王子殿下的名字,塞茜尔就显得急促不安起来。敏锐的罗宾立即察觉到了这其中定有隐情。
“我明白了!尼克尔王子殿下和酋莫小姐之间有一段缠绵排恻的爱情故事,我说得对不对?”
“是的,不仅是缠绵悱恻的,而且是个悲剧!”
塞茜尔小姐鼻子一酸,苦楚地笑了一声,不禁滑落了两串泪珠。
罗宾的脑子里,又闪现了尼克尔王子那落落寡欢的样子。
“凄婉动人的爱情……这难道就是茜莫自殺的动机吗?”
“是的。”
塞茜尔小姐的泪水一串串地流下来,淌了一脸。
“塞茜尔,请你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一旦茜莫小姐自殺的缘由真相大白,所有的秘密就水落石出了……”
塞茜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情绪稍稍安定一些以后,她用了一种温婉的口吻缓缓地叙述道:
“这件秘密,我本来是不愿对任何人说起的。但是到了现在,我也不能再对你隐瞒下去了……
“1910年,塞尔维亚王国的皇太子尼克尔访问巴黎。
“那时候,先父依然在世,于是就邀请尼克尔王子去杰尔城堡小住几日。
“尼克尔王子是一位志向远大、胸怀宽广的杰出青年。他暂居城堡的这段日子里,与我妹妹茜莫双双坠入情网。我身为姐姐,看到他们两个相依相偎、两心相许,我心里的喜悦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而且对于他们的恋情,我父亲也十分赞许。每天我都要向上帝为他们二人祝福,愿神灵佑护他们,让他们的爱情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热心的尼克尔王子回到塞尔维亚之后,拿出了百倍的恒心给茜莫写情书。在茜莫看来,她的这些情书比金银珠宝还要贵重,她视它们如生命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情书收藏起来。将来有一天能与王子殿下结为伴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因而她每天都沉浸在公主一般的遐想之中。
“但是天不遂人愿,梦幻化为泡影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塞尔维亚和北部奥匈帝国之间的局势日趋紧张。”
(那个时候,奥地利和匈牙利同属于一个政权,由奥地利皇帝统治着,叫做奥匈帝国。)
罗宾听到这儿,恍然大悟道:
“啊!原来是这样!塞尔维亚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小国家,除了它以外,半岛上还有几个弹丸小国。但半岛上领土最大的国家——位于北部的奥匈帝国野心勃勃地要向巴尔干扩张势力,他们的狼子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万一,尼克尔王子与玛利斯伯爵的千金茜莫小姐结为连理的话,法国将成为塞尔维亚的忠实拥趸者,共同抵挡奥匈帝国的势力扩张,所以他们才绞尽脑汁地要阻止塞酋尔小姐的妹妹茜莫小姐与尼克尔王子的婚姻,是这样吗?”
“一点不错!奥匈帝国内部支持奥地利势力扩充的高级人员,为了达到这一阴谋,都千方百计地阻止尼克尔王子与我妹妹结婚。
“第一步,他们先伪造了一封尼克尔王子的信件寄给茜莫。收到这封信之后,我请妹妹读给我听。信上的话句句冷酷无情,到现在为止,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信的内容,它是这样写的:
我(尼克尔王子)虽然对你钟情,但无意与你共结连理,我已打算与
匈牙利公主结亲,请你把我忘了吧。
“信件的末尾,他们还仿照王子的手迹造了一个假签名。
“读了这一封残忍无比的绝情信,对茜莫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她悲痛欲绝,忍无可忍,终于一横心,对准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企图自殺。”
“那么,茜莫小姐是轻信了那封书信才饮弹自尽的?尽管保住了性命,但是却由于打击过大,造成了神经失常。”
“是的。我那可怜的茜莫,从那一天起,她就变得神智颠倒,心理错乱,我真的是心痛不已啊!”
塞茜尔女伯爵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掉下了一串伤心的眼泪。
对于塞茜尔女伯爵来说,”双亲过早辞世,剩下一个妹妹与自己相依为命,但妹妹而今又变得精神错乱,成了一个病人,沉重的打击像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她心枯力竭、憔悴不堪。罗宾想不出用什么言语来劝慰她、安抚她,只好轻轻地拍拍她的背部。
塞茜尔果真是一位刚强无比的女子,她马上拭去眼泪说:
“很抱歉!我实在是管不住自己,我还没有讲完这个故事呢,更加惨重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尼克尔王子寄给茜莫的书信,连最后的假信算在内,共是12封。其中的11封信,是出自于温柔可亲、热情洋溢的尼克尔王子的手下,而且还附有王子的签名!
“但是,奥地利国内的地下组织泛奥地利党密探们风闻,王子的12封情书都完好无缺地保存在茜莫那里。他们觉出,这些信里面也夹杂着他们伪造的假书信,如果不将这些信取回来,总有一天,他们的阴谋诡计会被人看穿,这也正是他们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想要夺回信件的真正动机。
“泛奥地利党组织的密探们悄悄潜入过古堡里面,而且还进去过茜莫所住的那间医院。因为他们疑惑酋莫饮弹自尽之前,会不会将信件转交到我的手上,所以他们还指使歹徒要谋杀我。”
“那么前几天袭击你的那两个歹人,也属于间谍组织的一员喽?”
“是的。万幸的是你及时挽救了我。
“不过,在那次意外之前,他们早就策划要对我暗施殺手;而我的心里也清楚得很。于是我就委托别人帮助我调查这些密探的首脑人物,也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个褐发美女。”
“谁帮你?”
“艾尼的兄长哥士度先生。我拜托他严守秘密,而他也保证过了,所以对于这件事,艾尼并不知情。
“但是,不知通过什么手段,那些间谍们打探出了我和哥士度用白色牡丹花作为联络信号的消息。所以,哥上度先生才被他们给暗杀了。”
“是的,连我也险些没了性命。”
“哦,这些间谍们是受了那个褐发女子的指使才暗算你的。”
“她的名字是苏尼亚,一定也是泛奥地利党的爪牙。”
“但是苏尼亚并不清楚我委托了私人侦探哥士度跟踪她,而差不多与此同时,她也请求哥士度先生的胞弟艾尼来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换言之,他们兄弟二人并不知晓事情的内幕,而各事其主,分别为你和苏尼亚展开了调查工作。”
“是的。当艾尼获悉信件保存在我的手里的时候,他就悄无声息地进入我的别墅之中,并用一把短剑抵住我的咽喉,逼问我那些信件的藏匿地点。
“我痛下决心,说什么也不能将那叠黄色信封交给他,这是我妹妹托我好生保管的重要物件,是她视若生命的东西,我怎么能让她大失所望呢?
“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如果我被他们杀死,那我那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又能托付给谁呢?而且,无论这些信件对于茜莫多么关系重大,我一死,艾尼也绝不肯轻易放弃,他还是会把它们搜查出来。所以,我不得已将秘密说破了,我告诉他说信封就藏在钢琴盖子的下边。”
“原来你知道信封里面装的只是一堆白纸吗?”
“不知道。在茜莫打算自殺的前一个夜里,她将那些信封转交到我手里,让我好生保管它们。”
“难道她没有对你说起,那是王子寄给她的情书吗?”
“没有。她只是强调里面放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托我保存好。不过,据我猜测,那些一定是尼克尔王子写的情书。我觉得十分惊诧,她的行为太失常理了,尽管我追问不休,她还是什么也不说,只一味地诡秘地冲我笑着。
“我拒绝不了她,就将那些信封接下来替她保管。谁知道她却真的动了饮弹自尽、自殺殉情的念头!
“第二天,她自殺不成而获救以后,我才明白了那些都是尼克尔王子写给茜莫的情书,因而,我就把那些信件共12封当作珍宝一样收了起来。
“没有过多长时间,间谍们的魔爪就伸向了我,开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于是,我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将那些信件放在别墅的钢琴盖子下面。
“直到你对艾尼说起那信封里面放的都是一些白纸,我才被这个真相吓得心惊肉跳!”
“为什么茜莫小姐要让你保存那些伪造的信封呢?”
“我不清楚,她竟然连让我保存信件这件事也忘记了!”
“是不是茜莫小姐已经有了预感,间谍们要抢她手里的情书,所以才藏起了真正的王子写的信,而把假的转交到你的手上,用这个方法来迷惑他们呢?”
“在医院里,我向她询问了好多次,但茜莫说她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罗宾沉思了片刻,又接着对塞茜尔女伯爵说道:
“据说子弹并没有进入茜莫小姐的大脑里面,只是离太阳穴很近。那么,为什么她还要在红十字医院动手术呢?”
“我对此一窍不通。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是据蒙杰博士告诉我,X光片显示茜莫脑子里的一部分产生了血栓(血块)。
“这种血栓是由于子弹猛烈冲击颅骨的时候,大脑血管破裂而造成的血沉淀的结果。因而,必须进行手术把血栓取掉。
“后来手术结束之后,妹妹的病情好多了,只不过记忆暂时没有恢复而已。但有蒙杰博士细致人微地照料她,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茜莫的记忆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我的心里充满了希望,每天去医院里看守她,直到她意外地失踪了的那一天。你刚才告诉我,那是拉思若·扎克利医生将她劫持了,而且你又出生人死地把茜莫从魔爪下救了出来。我真不知道怎样表达我们姐妹二人对你的感激……”
塞茜尔望着罗宾,不自觉地又从眼里淌下了泪珠。
“那么,还让茜莫小姐再转回蒙杰博士的医院疗养吗?”
“不,那个地方实在是危机重重!我不愿意让茜莫再住到那儿去了。
“而且,蒙杰院长告诉过我,根据茜莫的病情来看,她已经无需住院医治了,只要在家中安静地疗养,就会渐渐好转的。博士还说过,住在冷冷清清的医院里,还不如在温馨的家中静养更有效。所以我打算在家里亲手照顾她的起居,”
“哦,我也同意。茜莫在你的关怀照料之下,对她病况的好转是比较好的。”
“是的。我觉得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照顾她的。”
“好的!你们姐妹俩一起回到杰尔城堡去住吧。”
“杰尔城堡?”
“不必担忧!我和艾尼会随时随地保护你们的。
“听了你刚才的那一番话,我认为杰尔城堡之中隐匿着王子写给茜莫的情书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们要竭尽全力把那些神秘信件找出来。
“我已经购买了杰尔城堡,所有权还归你们姐妹俩。你们带上老仆人,准备搬回杰尔城堡吧!而且,忠心耿耿的伏江老夫妻也诚心诚意地盼着你们的归来!”
“如果有你陪在身边,我也就觉得放心多了!”
“当然,我会一同去的,而且我还要将古堡彻底地搜查一番。塞茜尔,请相信我,放心吧!”
“我相信……”
他们俩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块儿,顿觉信心百倍。
罗宾把塞酋尔的纤手举至自己的唇边,轻吻了一记。
塞茜尔女伯爵羞怯不已地垂下了头,她脸红了。
“尼克尔王子知道茜莫小姐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吗?”
“知道。不久之前,在他第二次造访巴黎的时候,我将茜莫所遭受的一系列意外全部告诉他了。
“王子听完了我的叙说之后,大惊失色。他说他回到塞尔维亚不足一个星期,曾经写了一封书信给茜莫,但是茜莫并没有复信,他忧心忡忡。所以他断定一定是潜藏在巴黎的泛奥地利地下党的密探,不择手段地进入城堡夺去了书信。
“王子也曾经去医院里看望我的妹妹,但是妹妹已经不认识尼克尔王子。
“王子伤痛欲绝地流下了热泪,然后他折回了城堡,并且对我说,除了茜莫之外,他绝不会娶其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他要待之以恒地等待下去,直到茜莫完全复原。他真是一个痴情男子!”
塞茜尔的眼角又涌出了眼泪。
罗宾对尼克尔王子记忆犹新,那天在夏克耶大剧院的贵宾座上,他是那么地寂寞忧郁,落落寡欢。
王子已经返回塞尔维亚去了,而兵强马壮的奥匈帝国正在跃跃欲试、准备随时向塞尔维亚发动攻击。
泛奥地利地下党为了阻挠尼克尔王子与茜莫小姐的婚姻,可以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这位优雅杰出的青年王子与茜莫之间圣洁的恋情,究竟有没有希望发展到共结连理的那一天呢?
……一想到这儿,罗宾的心上就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起来。
“我一定要使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定要让他们之间纯洁无邪的爱情开出美丽的花朵。无论泛奥地利团伙多么阴险狡诈、多么穷凶极恶,我也一定要竭尽我的所能将这些阴谋家一网打尽。”
罗宾握紧了双拳,激情高涨。
于是,他吩咐艾尼,马上准备向杰尔城堡进发!
第五章 巴尔干的炸药库
为了筹备搬迁事宜,他们花费了一些时间。等到塞茜尔与茜莫搬进杰尔城堡,那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当然,随行的还有罗宾、艾尼和塞茜尔的老仆人。
城堡的看守人伏江老夫妇十分热情地为他们接风洗尘。
塞茜尔拉着茜莫的小手,仿佛一对充满幻想与好奇的小女孩儿,打量、抚摩着古堡里的一草一木。
这里是她们姐妹出生、成长的摇篮。今天仿佛恍然又见到了父亲浓密的胡须、威严的脸庞,还有温顺柔美的母亲,儿时的记忆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茜莫也高兴极了,她的情绪十分良好,记忆力仿佛正在复原。
当她看见那古老的安乐椅和华丽的壁橱的时候,她的脸上喜出望外,刹时笑容灿烂,尤其是当她瞅见了墙上悬挂着的“顾特兰”甲胄时,她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迷人极了!
“茜莫,这就是你从小就一直钟爱的甲胄。而且,这个甲胄的名字“顾特兰”,还是你亲自为它命名的,这些往事,你还记在心里吗?”
茜莫垂下头,陷入沉思之中,仿佛正在记忆的长河中努力追忆什么事情似的。但是,可喜的是,茜莫的眼神已经比从前灵活、机敏多了。
那天夜里,罗宾对塞茜尔说道:
“自从我们搬到这儿居住以后,茜莫活泼了许多,特别是当她盯着“顾特兰’的时候,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也许是她从小就对‘顾特兰’甲胄爱不释手的缘故吧,所以精神状态才这么稳定。
“而且,她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讲关于‘顾特兰’甲胄的事情,她说父亲那时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手去触摸甲胄的脸部。可是,在以前,每次我到医院里看望她,她总是不说话,一直笑着。”
“也许是她十分喜欢那副甲胄吧。”
“然而,好像我妹妹只能回忆起来与“顾特兰’有关的事,别的事情仿佛还是没什么印象。”
塞茜尔低声说道。
“这必须耗费大量的时间,我相信惟有你才能使茜莫的病情好转。现在,茜莫的心灵正在休眠,只有你无私的爱才能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罗宾温文尔雅地对塞茜尔说。
第二天,罗宾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开始在古堡内外搜寻开来。
杰尔城堡已经有五百年的悠久历史了,所以部分墙壁已经坍塌,有的楼梯也破败不堪了,而且照一般情况看,往往在出人意料的地方,会有一个秘室什么的,所以搜索起来十分费力气。
首先,他们三个人将茜莫的房间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查,但是并没有发现信封的踪迹。从地下存储间到房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宽敞的院子仿佛一座大丛林,除了有蔽日遮天的树木之外,还有涓涓的溪流,小溪沿着水道汇入了沼泽之中。
“从沼泽地涌出来的河,成了莱茵河的上游部分,而后又在里昂市的旁边与来自瑞思力莫湖的鲁河融到一处。”
伏江老人说道。
“这片水看上去很深。”
罗宾看着沼泽里深蓝色的水波对伏江老人说道。
“是的,水很深。天气晴朗的时候,沉没在水下的两艘大古船便可以看见,十分阴郁恐怖!”
“也许那是古代士兵驾驶的战船,也许是运送商品用的。”
“的确!还有可能它们是因为年代久远、残破不堪才沉了的。”
溪流上面横跨着一座新木桥。他们穿过桥去土丘上面寻找,依然没有发现可以用来藏东西的树洞或岩洞。
他们一行3人失望而归。
“咦?太怪了!”
伏江叫了一声。
只见遍地泥泞的地面上印着几个陌生人的脚印。
那些脚印绕了城堡一圈,延伸到木桥那里,然后又从石桥坍塌的地点折回外边。
显而易见,这定是泛奥地利党的密探潜入了城堡,企图偷走王子的情书。
“也许是拉思若·扎克利那个家伙!他从蒙顿地区的房子里悄悄跑到这里来了。他们还心有余念,所以这一段日子里,我们千万要多加小心!”
艾尼和伏江闻听此言,也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罗宾下定决心,从此不离开古堡半步,而且连搜查院落周围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显而易见,那些黄色信件一定是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了。
而这个藏信之地确确实实只有茜莫一个人知晓,但是茜莫却又对往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包括藏信的地方。
除了向上帝祈祷让茜莫早日复原之外,难道就别无他法吗?虽然茜莫的病况已经大大好转了,但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完好如初,这谁也说不准了。
“我是人尽皆知的怪盗罗宾。从前,不论多么扑朔迷离的案子都难不了我,更何况区区几个信封!”
那天夜里,罗宾正在三楼的房间里与艾厄商计此事,计划新的行动方案。
突然,伏江老人气喘吁吁地撞开了房门,叫道:
“坏了……坏了……茜莫……”
伏江用手紧紧压住心口,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茜莫怎么了?”
“她……她不见了!”
“啊?”
罗宾立即起身离座,一口气冲下楼梯,艾尼尾随而来。
罗宾和艾尼径直跑进塞茜尔的卧室。
只见塞茜尔面无人色地呆呆站着。一见罗宾来到,便软弱无力地倒在了罗宾宽广的怀抱里。
塞茜尔哭喊着:
“茜莫……茜莫……茜莫!”
“别哭!来,在沙发上坐会,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塞茜尔双目紧闭,极力让自己癫狂的情绪平静下来。
“刚才,……刚才,我们俩正在谈话的当儿,茜莫忽然站起身来,径直向门外走去。我觉得她可能去了洗手间,谁知道再也没有回来。我心里忐忑不安,立即跑到茜莫的卧室里寻找她,但是……那儿一个人影也没有。所以我就去找伏江老人,让他去请你们两个过来看一看情况。”
罗宾立即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将古堡里的每一间房子都搜查了一遍,但是却找不到茜莫的人影。而且每间房子的窗户和门都锁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一点有人潜入城堡中的蛛丝马迹。
“茜莫离开屋子之时,她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她一句话也没说。”
“那么,周围有什么异样发生吗?例如什么声音?”
“没有……哦,好像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传到我耳朵里来了。”
“猫头鹰?怪事!”
罗宾接着问:
“那么,从前你听到过类似的猫头鹰的叫声吗?”
“哦……有的!很久很久之前,我似乎听见过三两次。”
“那个时候,茜莫小姐对这种声音有什么反应?”
“那个时候,是我独自一人在房子里听到的;而茜莫在她的房间里待着,我不敢肯定她是否听到了这种声音。就算是她听到了,我也不清楚当时她的情形如何!”
“哦!”
罗宾思忖片刻,又问道:
“她走出去的时候,迈动的脚步十分平稳、矫捷吗?”
“不。她的大脑好像昏昏沉沉的,仿佛是在梦游或受了什么的呼唤而瞒珊地向门外走去……”
“好像是梦游或听了什么人的呼唤而蹒跚地向门外走去……?”
罗宾紧锁眉头沉思了片刻,而后他又带上艾尼和伏江老人将古堡的里里外外找了个天翻地覆,但是还不见茜莫的影子。
茜莫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古堡里所有的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即使是背生双翼也难逃脱啊!惟一可以说得过去的,就是城堡中还有一个秘密通道。
但是这件事连在城堡里住了半个世纪的伏江老人都没有听说过。
罗宾吩咐艾尼和伏江老人再展开一次大型地搜查。
他们几个在古堡里一丝不苟地敲敲墙壁,拉去地毯搜查地板,而且连门锁也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可疑之处,都正常得很。
三个人落落寡欢地折回到大厅之中。即使是阅历丰富、足智多谋的罗宾,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手足无措了。
他仰躺在安乐椅上,紧闭着双眼,陷入了沉思当中。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淌了下来,但是他却无心去拭掉。
一边的艾尼与伏江老人也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在默默无语当中,时间悄悄地流逝着。
手电筒打开着放在桌子上面,正冲着墙壁射出了一个圆圆的光圈。
在昏黄黯淡的光圈之下,罗宾一刻也不停止地在思考着。
“茜莫不在古堡里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照这样来说,这儿一定有一个供秘密出入的通道口。
“伏江老人也说过,沼泽下面沉没了两艘轮船,而且沼泽里的水在里昂市周围与鲁河的水汇为一条水流。
“鲁河向南奔腾不息流入地中海,那么那艘大船一定是可以承载着古堡里面的人长驱而驶入地中海的。”
罗宾想到这儿,脑筋一转,又有了新的念头。
“没错!当城堡被人圍攻的时候,城堡主人为了脱离险境,一定会挖出地下通道以备不测的!
“而杰尔城堡的主人为了预防不测,也必然会考虑周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就可以领着家人、亲友从地下通道逃生,而后乘船直奔地中海。
“设计古堡的人一定智力超群。也许我们的搜索方法不正确,如果再进一步仔细搜寻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古堡的地下通道的。”
罗宾不由地举起手背抹去了脑门儿上的汗水,竟然是冰凉的汗水!
他马上顿悟了,轻风一定是从一个地方的微小空隙中吹进来的。
然而举目四望,华丽典雅的大厅里门窗牢靠坚固,当然四壁也不可能有裂缝儿。所以与其说是轻风,还不如说是不易觉察到的空气运动更合适一些。
罗宾把食指伸入口中,沾了一些口水出来,然后竖在面前,他忽然觉得食指的一边发凉。于是他就站起身来,朝着指头发凉的那一侧走了过去。
罗宾来到墙壁旁边,然后将沾了口水的指头,向着各个方向游动,他终于明白了空气是从墙壁的一个地方吹过来的。
罗宾吩咐伏江和艾尼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打开,然后他举着手电筒四下里打量着墙壁。
“老大,这儿有条缝儿。”
艾尼用手指着一处墙壁说道。
果然,那里有一条细小的缝隙。
罗宾把手电筒贴到墙边,睁大眼睛细细一瞅。那条窄缝儿从顶上一直延伸到下面,而在地毯上边一公尺左右,形成了一条窄缝。空隙便夹杂在墙壁纸上细致精美的花纹里,所以用肉眼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一条细缝儿。
因为室内和室外的空气温度存在着差异,所以春天里的微风就穿过那条窄缝吹到大厅里来了。
“茜莫就是由这儿出去的,或者说有人从这里把她带走了。”
橡树木板的墙上贴着一层厚厚的壁纸,虽然敲打了一番,但发出的声音也与敲击其他墙壁的声音相同,所以怪不得发现不了这儿有个秘密洞口呢。
用什么方法把洞口打开呢?
整块墙上连一个缺口也没有,更没有一处凹凸不平之处,连个把手什么的都没有。
罗宾握着手电筒,一丝不苟地检查整块壁纸。突然间,他发现了一个圆圆的小黑点儿。
罗宾从衣袋之中掏出个放大镜贴近了黑点。原来这个小黑点竟是拇指的纹路!
一定是有人伸出拇指触摸了这里好多次,才将这一处的壁纸弄黑了。
“我明白了……”
罗宾把自己的拇指放在那块黑点之上,使劲按下去。
结果,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出现了一个四角形的方洞。
罗宾背后的艾尼和伏江都被这意外吓了一大跳。
洞口大约有一公尺半高,两公尺左右宽。
罗宾缩着身子走了进去,那是一个幽黑狭长的洞穴。门的背后钉着一个铁做的小盒子,小盒子中间好像装着机械设备,而且在盒子上面,装着一个能从里面打开门用的把手。
“艾尼,你去把这个重大情况报告给塞茜尔女伯爵,然后你就待在屋子里面护卫着她,我领着伏江老人去隧道里检查一下。”
“是的,老大。”
艾尼从衣袋里拔出首~槍,对罗宾点头回答道。
“伏江,我们进去吧。”
“哦,好的!”
于是,他们俩人小心谨慎地钻进了地道之中。
走了五⑥級楼梯以后,接下去就是石头砌成的地道了。地道里面虽然狭窄,但是顶却很高,所以他们可以伸直了身体走路士
罗宾在前面走,手指按住了手电筒的开关。一旦发现什么紧急情况,他就可以立刻把手电筒关掉。
地道笔直地向下延伸而去,爬上了一个斜坡。从天并直到左右两旁的石壁上都没有水滴渗下来,连地面上的土也干巴巴的。
他们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向前走了大概50多公尺,只见前方一个洞口发着白光,那正是地下通道的出口。
罗宾把手电筒关掉了。
从地下通道里出来,一片无垠的月光普照着沼泽两岸。
罗宾和伏江老人围着沼泽地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茜莫小姐的人影,而后又穿过木头桥来到对岸。
在寂寂无声的长夜里,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昆虫低低地鸣叫。
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又登上了那个土丘。
丘陵上面植着三棵参天大树。在其中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立着一位身材苗条、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正仰着头出神地注视着月亮。她那专心致志的神态,看上去仿佛是维那斯女神一样纯洁、迷人。
“是茜莫!”
“是的!茜莫小姐!”
罗宾与伏江不禁异口同声地喊着凝神站立的茜莫。
当茜莫看见站在山丘之上的罗宾与伏江的时候,她不禁失声大叫,用双手堵住了嘴唇。正在这当儿,从一边的大树后面,冲出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那一定是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然后向那个人猛扑过去。
黑衣男子一看见罗宾向前冲来,毫不犹豫地掏出首~槍,对准了罗宾的胸膛。罗宾停下了步子,把双手举过头顶。
持首~槍的黑衣男子徐徐地走上前来。月光皎洁地映射在他的脸上,那是一位二十五六岁年纪的男子的脸庞,但他绝对不是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再次冥想,终于记忆被激活了,鲜明的印象浮上了脑际。他不是别人,正是塞尔维亚王国的皇储尼克尔王子。罗宾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
王子迈着矫健灵巧的步子向罗宾走来,脸上荡漾着年轻人所特有的朝气蓬勃与活力四射。与那天夜里,罗宾在夏克耶大戏院所见过的王子殿下,简直像脱胎换骨一样!
王子脸上落落寡欢的神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英勇无畏、气度优雅、风度翩翩。
“尼克尔王子殿下。”
罗宾毕恭毕敬地叫他。
王子突然之间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问罗宾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子?”
“今天春季4月里,我在巴黎夏克耶大剧院欣赏俄国芭蕾舞公演的时候,在贵宾席上,我见过殿下和国王陛下。”
“真的吗?你又是哪一个?”
“我是俄国公爵,名叫塞尔林。”
“俄国的贵族?”
俄国和塞尔维亚素来交好,是友谊之邦。于是王子将枪放下来,罗宾也垂下了双手,向着尼克尔王子走了过去。两个人不禁握紧了对方的双手。
“公爵,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殿下,在我告诉您答案之前,请问您一句,您又为何来这里呢?”
王子默默无言,瞅着茜莫,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此时,伏江老人来到茜莫的身边,呜咽着说道:
“茜莫小姐!”
“啊,原来是伏江你啊!”
伏江伸开两臂,将茜莫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
“茜莫小姐!似乎……你又想起我老头儿伏江来了,你……你的病好了吗?”
“嗯,我仿佛刚刚从一场长长的噩梦之中醒来!”
茜莫小姐的双眸明亮如星辰,清澈如溪流,而且她口齿清晰,气色良好,似乎她的病已经痊愈了。
“小姐!”
老伏江涕泪四下,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罗宾倍受感触,而尼克尔王子也流下了一掬欢欣之泪,对罗宾说:
“自从茜莫被那封假信蒙骗了之后;自殺不成,从此之后一直精神失常,行为错乱。今天我们在这里团聚,她欣喜异常,竟然连病也好了。”
“殿下,祝贺你!但是,王子殿下,您是找了一个什么缘由从塞尔维亚来的呢?应当不会要去法国吧!”
“当然不会找这样一个理由了。我告诉他们,说我要到阿尔卑斯山脉那里去攀登高山和峭壁。”
“爬阿尔卑斯山?”
“对!我有5个好朋友,他们都酷爱运动,而且对爬山运动情有独钟。每年夏天来临的时候,我都会和这五个好朋友一道儿去爬阿尔卑斯山。
“今年夏天,我们几个准备去登耶德峰。耶德峰位于鲁河源头的力莫湖旁边,是一座高度有3100公尺的岩石壁,而且父王也准许了我的登山计划。
“不过,我的真正意图并不在于爬上耶德峰。虽然登山器械。装备早已备好,但是我的心却被法国吸引着。
“塞茜尔女伯爵写信告知我,茜莫现在已经离开医院了,正在家中疗养,而且她的病情也日趋好转。我喜出望外!我计划把茜莫接到里昂或巴黎,在那儿,我们俩将要去教堂里结婚。
“我将我的全盘打算告诉了我的五个伙伴,他们一致同意我的意见,并尽他们所能,送我来到杰尔城堡。
“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之后,我就将登山的装备丢在了露宿之地,乔装改扮成普通的游客。
“而且,我决定将此行的真正企图告诉塞茜尔,希望她同意我与茜莫一起远走高飞。但是我必须先告诉茜莫,向她保证,所以就带她来山丘上了。
“我们结婚以后,我计划马上回到耶德峰的宿营地与我的朋友们碰头儿,而后我们一起回国。
“假如我的全部计划走了风声,被父王知道了,那么我一定会受到他重重地责罚的。但是我的朋友绝对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万一国王陛下对你大动肝火,将你皇储的名份撤去,另立皇太子,那么你又当怎么办呢?”
“我不会在乎的!为了茜莫,我宁愿将富贵名利置之度外!”
“你不后悔吗?”
“是的,我绝不后悔!”
“我与茜莫两情相悦,绝对不允许奥匈帝国策划的国际大阴谋得以实现!他们害怕我与茜莫结为连理。因为如果这桩婚姻促成了,那么我国与法国将要变为友邦,法国便会站在塞尔维亚这一边。
“更具体地说,奥匈帝国和德国向来是友邦,但是法国与德国却有夙仇。奥匈帝国野心勃勃地想要向巴尔干半岛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意欲将塞尔维亚和其他的几个弹丸小国归入自己的领土管辖之下。
“而德国皇帝克萨却准备帮助奥匈帝国实现它的狂野侵略计划,真不愧是狼狈为奸!
“德国与奥匈帝国结成了友好邦联,企图合两国之力,侵略其他国家,成为欧洲大陆的霸主。
“我对他们两国的野心了然于胸。他们两国为了满足自己的侵占欲望,竟想拉拢塞尔维亚,使我国加入这个侵略团伙。因而他们私下里积极密谋,想促成德国公主与我的政治性婚姻。
“如若我拒绝了这桩婚事,他们马上就要大举发兵,以全部军事力量将塞尔维亚毁于一旦,从而夺取整个巴尔干半岛,实现他们的大阴谋!
“父王为了这件事忧虑不安。为了救塞尔维亚的子民们于水火,他语重心长地劝解我,让我同意与德国公主的婚事。
“但是,我还是背负了逆子的罪名,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父亲的要求。
“我真心真意地爱着茜莫,而她也对我情有独钟,况且她还拿出了巨大的勇气以死鉴情。所以,我绝对不能背叛她,我打算在巴黎或里昂的天主教堂里与她百年好合。
“这样做的话,父王必定会死掉让我娶德国公主之心,因为神为我们俩主婚,即使身为国王,也是丝毫不能违背的。
“我想,信仰天主教的父王应该不会对神的旨意有所违抗的。
“今天夜里,我就来到了杰尔城堡,用暗号将茜莫约了出来。”
“您所说的暗号,指的就是猫头鹰的叫声吧?”
“对!在我第一次造访法国的时候,就在杰尔城堡里与茜莫相识、相知,进而两情相悦。当时,她的父亲玛利斯仍然活在人世,对于我们俩的恋情,他采取了积极支持的态度,并且同意了我的求婚。
“那个时候,我一在院子里面模仿猫头鹰的叫声,茜莫就会从秘密通道来山丘上与我幽会。”
“茜莫知道有地下通道?”
“是的。她在书房里找到了古堡的设计方案图纸,从而得知了古堡中地下通道的秘密,并且她也得知了正确开启通道的方法。
“既然玛利斯伯爵已经欣然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们大可以将幽会公开来。不过,年轻人总以为这种地下的会面比较有激情,于是每一次,我和茜莫仿佛是两个好奇心重的孩童,充分体验着这甜美、快乐的冒险活动。
“茜莫生病之后对什么都没有了印象。不过,幸好她还记着猫头鹰叫声这个暗号,也许是她病况逐渐好转以后,一点点回忆起来了。”
“那么,刚才茜莫就是和您在这个山丘上约会吗?”
“是的!我将我自己的一片真心告诉了她,以及我和她即将到来的婚礼。
“茜莫听了这些话后欣喜异常,刹那间,她又变回原来的她了!”
罗宾和尼克尔王子说话的时候,茜莫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的眼睛里散发着欢欣的光芒,脸上神采飞扬,仿佛一朵太阳照耀之下的鲜花。
“我衷心地祝愿你们二人幸福美满、永远快乐!”
茜莫含羞垂下了头。
“茜莫小姐,你的姐姐塞茜尔正在为你焦虑不安呢!快点回去见她吧!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她,真不知道她会有多么的快乐啊!”
他们一行人沿着山丘走了下来,绕过木桥,向着地道那边走去。
突然之间,一声尖利的子弹呼啸着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茜莫小姐的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瘫在地上。
王子一下子用强健的手臂揽住了茜莫。她的头抵在尼克尔王子的胸口,双目紧闭,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罗宾和伏江老人向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奔去。果然不出所料,在密林之间,有一个黑影正在躲闪跳跃着逃遁。丛林草木繁茂,月光透不过去,甚至连手电筒的光也照射不到很远的地方。
他们搜寻了大约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发现殺手的踪影。
不过,罗宾已知道这个心狠手毒的杀人元凶是谁了,刚才枪声响起的刹那间,罗宾及时地瞥了一眼。
那个人一定是精神病院的大夫拉思若·扎克利!
他们二人默默不语地折回来,向事发地点走去。
只见尼克尔王子跪在地上,紧紧地将茜莫抱在怀中。王子膝盖上浸满了鲜血,使人目不忍睹。
茜莫的心脏被子弹穿透了,她当场去世了。月光映射着茜莫惨白的脸庞。
她是那么宁静地睡过去了,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神态,甚至还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十分心满意足地仰卧在尼克尔王子的怀里。王子看见此情此景,不禁滚下了串串伤心的泪珠。
罗宾在尼克尔王子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以示抚慰和鼓舞。
然后他和伏江把茜莫从地上抱起来,穿过地道,来到大厅之中。
尼克尔王子失魂落魄一般,跌跌撞撞地尾随着罗宾二人。等茜莫被轻轻搁在地上的时候,王子扑倒在茜莫的尸体旁边,把面孔贴在她冷冰冰的脸上,大声痛哭起来。
塞茜尔和艾尼一听到老伏江的报信,立即冲入了大厅之中。
塞茜尔一把推开尼克尔王子,痛哭着扑倒在妹妹的身体之上……
王子呆若木鸡似地站起身来,扭过头对罗宾羞怯地说:
“很抱歉!在你们面前流出了眼泪,让你们笑话了!”
“不必内疚,王子殿下。您是为了挚爱的茜莫小姐才流下热泪的。对于男人而言,这是贵重无比的。”
正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艾尼上前拎起听筒,然后扭过头对罗宾说道:
“老大,巴黎来的电话。”
罗宾接过电话来:
“喂,喂,我是塞尔林公爵……哦,麦里绍啊,有事吗?”
原来是罗宾的部下麦里绍从巴黎打来的长途。
“老大,不得了了!昨天,6月28号,奥地利的皇储在大街上被塞尔维亚的一名年轻人枪杀了!”
“什么?这是真的吗?”
罗宾大惊失色。
“在什么地方?”
“波斯尼亚的首府斯来堡。”
“哦?波斯尼亚……”
“是的,就是在波斯尼亚……但具体情形我还不太清楚。巴黎市民是看了报纸上报道之后,才得知了这件轰动欧洲的事情。我想,等明天早晨的报纸出来,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了!”
“好吧!了解了全部内情之后,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是!”
罗宾把电话放下后,用眼色暗示了一下王子,他们俩人一块走到大厅的一角。
“……王子殿下,这件事情造成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一巳处理得不妥当,就将在全欧洲引起一场大灾难,说不定连美国、日本也要牵涉进来,最终演变成一场规模空前绝后的世界大战2”
尼克尔王子面色惨白,连嘴唇也在颤栗不止。
“也许王子殿下知晓,波斯尼亚属于奥匈帝国管辖,斯来堡是波斯尼亚的首府。
“但是波斯尼亚的民众与塞尔维亚的人民本是一个种族,而且与塞尔维亚及其巴尔干半岛上的其他弹丸小国同仇敌汽,联手对付奥匈帝国。
“斯来堡的民众对奥地利恨之入骨,而已成立了许多秘密的地下组织。奥地利一时疏忽,防备不当,所以当皇储夫妻来到斯来堡的时候,才会被塞族地下组织的青年一枪击毙在大街上。
“奥地利野心勃勃地想要向塞尔维亚和巴尔干半岛上的其他国家扩张势力范围。关于这件事,我们都已了然于胸,而且奥国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
“现在,奥地利目睹皇储夫妇被杀,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视若无睹,定会对塞尔维亚发动全面进攻的。
“王子殿下,现在的塞尔维亚一定是风雨飘摇、暴乱四起,所以你再待在这里就不合适了。您应当尽快回国,国王陛下也正殷切地盼您归去呢!”
“好的,我马上就赶回去,搭乘特快列车吗?”
“不!请稍等片刻!”
罗宾拨打了长途电话给巴黎的手下麦里绍说:
“火速备好小型飞机,并在燃料箱里加满油!”
罗宾把头扭向王子,
“王子殿下,我们立即启程回巴黎,然后再返回阿尔卑斯山的宿营地。”
尼克尔王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机械地点了点头。
在巴黎市的郊区,有一片空旷的白地,这就是后来的欧尔帝机场所在地。
罗宾将这片旷野的一部分,作为了飞机的升降地。
罗宾本人亲自驾驶着汽车,从比鲁齐市日夜兼程地奔向巴黎。尽管车子已经风一样地飞驶了,但是到了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夜过子时了。
正在那里欣赏夜巴黎风光的麦里绍,一见罗宾和王子来了,马上就把他们领到飞机停放处。
“麦里绍,你辛苦了!”
罗宾在麦里绍的肩头拍了几下,而后登上了驾驶座,让王子坐在旁边。
飞机的螺旋桨由慢到快开始转动了,于是小飞机在跑道上灵巧、敏捷地滑行着,而后十分轻快地腾空而起。
从飞机上向下俯瞰巴黎市区一团漆黑,疲惫不堪的人们已经早早地沉入了梦乡之中。夜幕下晶莹剔透的星辰,仿佛是遍布了满天五彩缤纷的钻石,令人爱不释手,伸手欲摘。
小飞机飞行在清凉恰人的夜幕之下,向着东南方飞去。
前方的天色渐渐地发亮了。小飞机在云雾中穿行,仿佛在绵软的云海中漫步。
奇伟挺拔的阿尔卑斯山直插云霄,周围烟雾缭绕、红光四射,这时候的天空已经亮起来了。
手握着飞机驾驶杆的罗宾,用另一只手轻拍王子的肩头,向飞机的下面的云层中指了一指。
只见层层云雾的缝隙里,隐隐约约袒露出了黑色的光滑如镜的东西,那正是力莫湖泊,小飞机在力莫湖的上空盘旋。
此时的旭日还没有映射到力莫湖之上。
过了一会儿,湖水渐渐地显得碧蓝碧蓝的了。
小飞机从湖面上掠过去,再次冲上了阿尔卑斯山脉的上方。只见在群山围绕之中,一座笔直的山峰高高矗立着。
“耶德峰到了!”
王子在座位上把身子伸出去,向下边的地面望去。
罗宾把飞机降下来,清晰地发现了耶德峰的沟谷间一碧万顷的草原,丝丝缕缕的轻烟在草地上袅袅升腾。
“看哪!宿营地!”
王子激动地大叫。
三个雪白的小帐篷摆成三角形的形状。一股白烟从帐篷中间的地上冉冉升起,那一定是王子的五个登山伙伴正在准备他们丰盛的早餐吧?
先后有五条黑影从帐篷里跳了出来,他们仰望着天空,拼命地挥动手臂。他们定是惊诧万分,在这种高山峻岭之中居然还可以看到飞机。
罗宾把宿营地作为圆心,大规模地盘旋着,然后把飞机降低。
只见草地上那五个人影像小黑点一样频频运动着。
“殿下,准备好了吗?”
王子立即从座位下面抽出降落伞,并把它背上肩头。
“王子殿下,我说“跳’,您马上就跳下去!”
王子点头同意了,十分认真地向地面上看去。
草地上的五个人对于这架盘旋往复的飞机,感到十分诧异。他们不再朝飞机挥手,而是仰头注视着飞机。
虽然他们的面目,罗宾看得并不清晰,但是依然可辨出他们的脑袋正随着飞机环绕飞行的方向,左右不住地转动。
“跳!”
王子二话没说便向飞机下跳去,并打开了降落伞。
隐隐约约罗宾听见了那五个人大声叫喊的声音。
只见洁白的降落伞仿佛一只巨大的水母,慢慢地飘下,而罗宾驾驶的小飞机依旧盘旋往复着。
罗宾握着操纵杆,心中暗自祈祷,愿神赐幸运于王子。
降落伞平安无事地着陆了,五个人一下子拥上去。
罗宾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尽管王子是个运动能手,但是跳伞对他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怪不得罗宾心中忐忑不安,惟恐尼克尔王子伤到脚。
当他忧心忡忡地向地面上望着的时候,尼克尔王子从缩成一团的降落伞中爬了出来,仰头望了望半空,而后高举着双手挥动着,又向上跃了一跃,仿佛在说:
“塞尔林公爵,我平安无事地在草地上着陆了!”
“上帝保佑!”
罗宾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再见吧!尼克尔王子,快点回到祖国的怀抱中去吧!为了塞尔维亚的民众,您一定要尽心辅佐国王陛下,竭尽所能,攻破这次的国难!”
罗宾向着地面大喊着,而后使劲儿推动了驾驶杆。飞机向着巴黎飞去,直奔向杰尔城堡。
罗宾返回杰尔城堡以后,塞茜尔已经将妹妹茜莫隆重地埋葬了。
罗宾到城堡旁边的教堂地下室中,拜祭了茜莫。
古老的城堡旁边大半都有教堂。堡主一家人和仆人、村里的老百姓每到星期天,便成群结对地去教堂里做礼拜。与此同时,教堂的地下室就全权做了城堡堡主一家人死去后存放灵柩之处。
罗宾身着肃穆的黑色丧服,由带着黑面巾的塞茜尔带领着,直奔教堂的地下室而去。
伏江老人举着蜡烛,将去往墓地的大门打开了。
自从茜莫小姐辞世之后,伏江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他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了,脚步不稳,弯腰弓背,垂着雪白的长胡子。
在地下室的墓地中,黑色大理石制的灵柩依次排列着。这里是历代的城堡主人与他们的亲眷存放遗体的地方。
茜莫的棺枢放在紧里面,上面朝上放着一副古时候骑士们佩带的甲胄,它的双手合抱在心口处。
罗宾低声细语地问塞茜尔道:
“这就是‘顾特兰’甲胄、’
“是的。”
“这样做是为了抚慰茜莫小姐的在天之灵吗?”
“是的。我在这里守灵的时候,伏江告诉我,妹妹在打算自殺的前一天夜里,吩咐过他,如果有一天她过世了,要将她挚爱的‘顾特兰’甲胄安放在她的灵柩之上。她不愿意和自己的心爱之物分开。
“听了伏江老人一席话,我打算完成妹妹茜莫的遗愿。我一直在心中暗暗祷告,祈求甲胄保卫她的亡魂。”
塞茜尔泪眼婆婆地说。
蜡烛的光焰投映在骑士甲胄上,罗宾思索了片刻,然后用手托起甲胄的两只手腕。
“顾特兰”甲胄的双手,甚至连指尖也是用钢打造的。但是手腕处和五指关节却灵活自如,与布缝的手套一般无二,这件物什就被称为“铁手套”。骑士们佩带上铁手套,依然能够自如地使用矛、剑等武器。
罗宾把手指试探着向铁手套里伸去,摸掌了片刻,而后从右边的手套里掏出一个用红绳捆着的白色纸袋。罗宾把这个纸袋交给了塞茜尔。
“这是什么?”
塞茜尔歪过脑袋,疑惑不解地向罗宾询问道。
“这是茜莫的机密。”
罗宾松开红绳,把纸袋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捆书信,统共12封。而且,其中有一个信封里装的是情人尼克尔王子的相片。
“啊呀……”
塞茜尔惊诧万分。
“原来书信藏在这儿,怪不得连我也找不到!妹妹真是个慧心女子,虽然去世了,也要与王子馈赠的定情之物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咦?这信……”
罗宾从中间抽出了一封信,正是那封伪造王子手迹的假情书。
“啊!正是由于这封书信!”
“是啊!正是由于这封信,茜莫小姐才以死鉴情的。”
罗宾用蜡烛的火焰引着了那封假信,烧毁了它,又把其余的11封情书塞人铁手套之中,而后轻轻合上双眼,默默地在胸前划十字为茜莫祷告。
塞茜尔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伏江也紧接着跪倒,泪流满面。
巴尔干半岛素来享有欧洲火药库之称。那时候的巴尔干半岛仿佛是一颗定时zha弹,一碰即爆。
我们所说的“定时zha弹”,指的就是具有极强杀伤力的zha弹。电池和定时器组装而成的到了固定的时间,开关会自动产生效用,致使通电或停电的设备。如果固定好了某个时间,一到那当儿,电流接通,便会引起爆炸。
那时候,欧洲大陆各个大国也彼此不服气,互相争权夺势。德国和英国抢夺势力,同时也与俄国有隙,而俄国与法国又素来很不和睦。
1870年普法战争中,法军战绩被德国掠夺去了阿尔撒斯和洛林两个地方,从此与德国结下了冤仇,而与英国、俄国两大强权是友好邦国。
除此之外,为了巴尔于岛的种种陷患,奥地利和意大利两个国家也同样吵得不可开交,互相不和。
这些大国都以巴尔干半岛为核心,互相打击抗争。如果在巴尔干半岛引发一个小小事件,便能够产生牵动全局的不堪设想的后果,立即变成大战争的导火索。所以巴尔干半岛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欧洲火药库,只等待时机,便会分秒不错地引爆。
充当引爆人的正是塞尔维亚泛奥地利党的那个年轻人。他在巴尔干半岛的一个弹丸小国——波斯尼亚的首府斯来堡,枪杀了奥地利的皇储夫妇。
那把首~槍的扳机正是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定时器!
1914年6月28日,奥地利皇太子夫妇成了枪下冤魂。奥地利与德国立即对塞尔维亚开战,塞尔维亚立即向俄国寻求支援。
7月28日,巴尔干半岛这个巨型火药库终于爆炸了。
斯来堡街头的枪杀案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始端,而后火药库陆陆续续地爆出了巨响。
支持塞尔维亚的国家是:俄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美国、巴西等10来个国家;而支持德国与奥匈帝国的政权有土耳其和保加利亚。
世界范围的大战于1914年8月正式开始,各国政权都竭尽所能一绝胜负,尤其是法国,为了报仇雪恨,坚决地要与德国拼斗到最后一刻。
由于现役兵已经远远满足不了战场上人员的供给,所以连法国的青少年们也举起枪杆奔赴战场。
罗宾的部下在危难之间也都挺身而出,为国效力去了。其中有几个人战死沙场,而艾尼也在山莫(Somme)的前沿阵地光荣地以身殉国。
热情高涨的罗宾担任了法军的军医中校,作为外科主任,他在凡尔登战线上的战地医院里服役。
世界大战轰轰烈烈地进行了五年之久。
在大战之中的第二年,也就是1916年11月的某一天,有一个男人来到了杰尔城堡的大门口。
此人身穿旧式竖领的军服,戴着与军装同种颜色的帽子。军装和帽子上面都没有佩带徽章和肩章之类的标志,衣服的料子也已经被磨破了。
这个男人的腿从大腿部分锯掉了,手里扶着一个拐杖,肩上扛着一个背包。看上去,他的模样还不足50岁,两只眼睛深陷在眼眶之中,胡须乱蓬蓬地布满了腮边。然而,他的气色不错,深陷下去的大眼睛闪着机警的光,十分有精神。
这个人用身体紧靠着拐杖,瞅了一眼门牌,而后向前跳跃了一步,靠近门柱,并按了按门铃。
伏江老人出门来问:
“你有何贵干?”
伏江边询问边上下观察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落魄男子,只见那男子脚上蹬着一双牢固的军鞋,上面满是泥巴。
“我想要拜见塞茜尔女伯爵阁下。”
他用夹杂着外国口音的法语回答伏江老人道。
“请问您尊姓大名?”
伏江小心地问。
但他对这个问题未置可否,转而问伏江老人道:
“请问一下俄国公爵塞尔林阁下在这里吗?”
“没有!当战争爆发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也许回国了吧!”
伏江一直把罗宾当作俄国公爵。
这个人仿佛大失所望。
“那么——女伯爵在家里吧?”
“这……”
“我想见她一面。”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伏江老人再次端详男子的面貌。
男子用了一种低沉有力的声音坚定地又说了一遍:
“我一定要与她会面,能不能……”
“我知道你急于拜见女伯爵,但是我必须先明白你是哪一个呀?”
伏江老人满脸疑惑,问他道。
“等我拜见了女伯爵阁下之后,我自然会报上名姓。”
“那怎么行呢?起码,你也应该先让我清楚你找伯爵的原因,否则的话,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伏江老人坚决地说。
在伏江看来,面前这个人也许是近期以来风行的假冒伤残兵。因为在战争时期,物资奇缺,不仅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甚至连堂堂男子汉也会去城堡、别墅或府宅之上索要钱财、面包等等,这些人近一段时间以来太多了。
当然,有人到城堡里乞讨东西,他们都是尽其可能满足他们,但是令人气愤不已的是,居然有人假扮成伤残人,或跛足,或瞎眼,编造了一些什么由于在战场上拼杀负伤等等让人同情的谎言,借此来索要钱物。但是一巳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离开城堡,马上就会将“瞎眼”睁开;原本拐着脚的,也立即快步奔走。
伏江老人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每次他都气得怒火万丈。
有些人苦苦乞求施舍,这还算是良善之辈;有些人得知古堡里有年轻的小姐与年老的管理员夫妇留守,更是穷凶极恶,找上门来强行勒索,真是气得人火冒三丈,可恶之极!
所以这样一来,伏江老人也就狠下心肠,不再受他们的欺骗了。
尽管伏江老人如今上了年纪,但是他年轻的时候,他还参加过德国国境的守备队,英武得很呢!
态度坚决的伏江老人尽其所能隐藏自己年老力衰的模样,他努力挺起胸脯,面无表情地对这个男子说:
“我没有时间跟你说费话!既然你不讲清楚你到底是谁,也不告诉我你此行的目的,那么我无能为力了!”
伏江毅然决然地说完这些话,便转身折回城堡中去。
这个男子碰了一鼻子灰,垂头思索了片刻,十分费神。
于是,他又架起了拐杖,没精打采地扭头往回走。
正在这时,一辆豪华的轿车向着城堡方向开过来了。
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罗宾,因为保克哈布上了战场,所以他只有亲自开车了。
“哦,塞尔林公爵!”
拄拐杖的伤残男子听到伏江老人这样称呼来者,马上折回大门口,右手松开拐杖,举手行礼致敬道:
“您就是塞尔林公爵吗?我是塞尔维亚王子尼克尔殿下派遣来的信使,带来一封王子的亲笔书信。”
那是一个厚实的大信封,表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塞尔林公爵、塞茜尔女伯爵
信的反面留有王子的签名。
“王子寄来的信。请随我来吧!”
罗宾用胳膊挽着这个男子,徐徐地向正门走去。
伏江老人立即用看门人房里的电话向女伯爵报告了这件事。
塞茜尔将二人迎入了大厅。
“罗宾,不,塞尔比公爵阁下,你不是在战地医院吗?怎么……”
罗宾用他的真名实姓在凡尔登战线的野地医院服役。这件事被全国各地报纸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全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件事情,亚森·罗宾的爱国义举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每当塞茜尔从报纸上读到有关罗宾抢救伤残兵的事迹之时,她的心里便深感欣慰,而且为罗宾这个好友而骄傲。
从1912年2月到6月之间,德军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凌厉攻势,向凡尔登阵地重兵压进,凡尔登的战事十分紧急,塞酋尔时常由于过度焦虑而夜不能眠。
后来,塞茜尔获悉山莫一役之后,法军大胜,德国军队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到北部地区。到这个时候,她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稳稳地落了地。
这个胜利的喜讯大前天才被报道出来,而今天罗宾却出人意料地回到古堡中,站在了自己面前。
“德国若想再次攻击我国边境,还需一段时间休养喘息,如今可以说是战事稍停,于是我被获准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我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所以就飞快地开车过来了,没料到遇上……”
罗宾把头扭过去,用手指着沙发上的男子说道,
“他自称是尼克尔王子的信使。”
“什么?尼克尔王子的信使?”
“是的,我是王子殿下派遣来送信的。我是陆军少校佳布利·拉克尔。”
男人用一条腿在地上站稳,举手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请您坐下说话。”
塞茜尔自我介绍一番后,往前面走了二三步,扶住佳布利,让他在沙发上坐好。
“尼克尔王子殿下一定在战场上有卓越战功吧?”
“是的。可惜,王子殿下现在已经辞世了。”
佳布利说着,黯然神伤。
“啊?!”
塞茜尔忽觉眼前一黑。罗宾上前扶住她,让她在安乐椅上坐下。
“殿下以身殉国了。我是他的贴身副官,时常伴随他的左右。
“大约在一个月以前的一次激烈战斗中,敌军在我们司令部所在的帐篷旁边扔了一颗zha弹。当时,王子殿下、我、还有其他几个参谋将领在里面商讨作战方案。突然,一声震天巨响,帐篷化为了粉末。炮弹的残余碎片飞进了我的左脚里,殿下被炸伤了胸膛。”
塞茜尔沉默不语地倾听着,她的脸仿佛一张白纸。
“炮弹炸得沙尘飞扬,殿下被埋在了沙土下面,昏死过去。三名受伤较轻的将官把殿下救起来,然后用担架抬他去了战时野地医院治疗。
“我也昏死过去好长时间。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瞥见王子正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发现我的左腿已被炸掉了。不过,最令我忧心忡忡的还是王子的伤。
“王子的胸部失血过多,有一阵子,军医们都认为他危在旦夕了。
“但是王子福大命大,经过军医们的努力救护,他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两个星期之后,殿下扭过头来盯着我,对我说:
“‘佳布利,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我去完成。’
“‘是,殿下,有什么事情?’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绝对不要把这件事对别人提及。’
“我是殿下的五个朋友其中的一个。”
“哦!原来你是他们其中之一。”
罗宾点点头。
“是的。殿下借助降落伞在耶德峰草原著陆的时候,我正是在宿营地的王子的五个好友之一。”
罗宾猛地忆起了那五个小黑点,他们当时仰头望着半空中盘旋着的飞机,又是大叫,又是挥手。
“那么,王子殿下托付你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正是这个!”
佳布利取出刚才在大门口让罗宾瞅过的厚信封。
罗宾把信封接过来,转交给塞茜尔。
塞茜尔颤抖着两手把信封打开。
“啊!是这个……”
塞茜尔噎住了。
只见信封里放的正是妹妹茜莫写给尼克尔王子的12封情书,还有茜莫的一张相片。
“殿下将这个信封交到我手里的时候说:
“‘这是我的爱人遗留下来的东西。请你将它交还杰尔城堡的塞茜尔女伯爵阁下,或者交给俄国的塞尔林公爵。
“‘如若女伯爵为避战火,从杰尔城堡逃走了的话,或者俄国公爵业已回国,那么,你就到茜莫的坟墓之前将这些信烧掉。如果烟灰飞扬上半空的话,那就表示我与茜莫将要在天堂长相厮守。
“‘你知道,我为了达到与茜莫小姐在巴黎或里昂的教堂里行婚约的目的,编造了理由欺骗父王,我说我们六个人将去攀登阿尔卑斯山。
“‘但是不幸的是茜莫被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一枪打死了,我知道他是谁!
“这一定是泛奥地利党的密探们干的勾当!他们伪造我的情书,害我亲爱的茜莫精神失常。他们为了夺回假情书,又派遣一个大夫潜伏在茜莫治病的精神病医院里;而且又派了两个爪牙进入杰尔城堡,四下搜查。
“‘但是,他们的诡计落了空,所以才开枪击毙了茜莫,封了茜莫的口。而且我也明白只要茜莫在世上多活一天,我就不会娶德国公主。于是,茜莫便成了这个国际大阴谋的牺牲品。
“‘本来,这些内情我都不知晓,战争爆发以后,我才渐渐打听到了这些事。一个泛奥地利党地下组织的指挥官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从他的口供里,我才清楚茜莫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匈牙利人,名叫拉思若·扎克利,他毕业于奥地利医科大学。’
“刚才我所述说的这些都是尼克尔王子殿下亲口说的。”
罗宾大吃一惊地说:
“哦?王子殿下连拉思若·扎克利的事也打听出来了?这么精明强干的年轻王子,就这么离开人间了吗?”
“是的。战争一开始,王子就已经将性命抛到九霄云外了。虽然他身为皇族的王子,但还是出生人死,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英勇无畏,顽强作战。
“我与几个参谋将官都劝阻殿下不要亲临前线,他笑了笑,一口回绝,毅然决然地冲上了最前线,想不到……想不到……”
佳布利伤痛不已,再也说不下去了。
罗宾却以为王子殿下早就痛下了决心,要与茜莫在天堂里相会,所以也就置生死于度外了。
塞茜尔也有同样的想法,她垂下了脑袋,用手绢擦拭着眼睛里涌出的泪花,连肩头也抽搐不已。
“殿下将遗物交到我手里的时候,过了三天,便平静地去世了。弥留之际,他还对我说道:
“‘佳布利,永别了!代我向其他朋友们问好。’
“‘殿下,你不要放弃。’
“殿下微微笑了笑说:
“‘奥地利皇太子夫妇被塞尔维亚的一名年轻人枪杀,我和茜莫又死在敌国的子弹之下,我们几个人真是命运相同呀!’
“王子说完了话,合上了双眼,嘴角上浮着一抹笑容。”
“尼克尔王子真是一位英勇无畏、胸怀宽广的人!”
罗宾心里暗自思忖,沉默无语地祷告着。他又把茜莫的相片和12封信放回原来的信封里,递给塞茜尔。
塞茜尔把信封抱在胸前,潸然泪下,而后站起身来。
“塞茜尔,你去什么地方?”
“去教堂……”
罗宾扶着蹒跚的佳布利,尾随女伯爵走着。
塞茜尔在教堂祭坛的十字架前面跪下来,然后默默祈祷,又进入地下室的墓地里。
寒茜尔将信封放入‘顾特兰’甲胄左边的铁手套里,而后又将铁手套轻轻放回甲胄的胸脯上。
右边的铁手套里放着王子写给茜莫的情书和王子的相片;而左边的手套里放着茜莫回复王子的情书及她的玉照,两只手紧紧相握在胸前,象征着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亘古不变。
世界大战的战事尚未结束,日本和美国先后卷入了战争之中,终于形成了世界范围的大战。欧洲大陆也被这场大战卷了进去。罗宾的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先后以身殉国,艾尼也战死在凡尔登。真是物是人非、景在情迁,令人不胜叹息。
褐发女子苏尼亚和拉思若·扎克利都音讯全无,连幕后策划这场国际大阴谋的掌权者“X”也不知去向,不明生死。
罗宾继续在凡尔登战地医院中救治伤残士兵。
1917年,英、法两国军队隔着山莫河(在巴黎北部地区)与德军对垒,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在这场大战之中,英军首次将战车运用在战斗中,取得大捷。
遭败绩的德军溃不成军,一再败退。
在这次大战告捷之后,罗宾又被准许了两个星期的慰劳假,他再次来到杰尔城堡看望塞茜尔。
塞酋尔兴高采烈地把罗宾带到自己的卧房里,侧耳倾听罗宾叙说战场风云,以及战后残败萧条的生活,当然也涉及了尼克尔王子与茜莫……这两个好朋友在一起真有说不尽、谈不完的话题。
塞茜尔握着泪迹斑斑的手帕,说:
“我们失去了他们两个亲人,生活也就没有意义了,对于这种没目标和方向的日子,我……我已经厌烦了。”
她起身离座,从桌子上放着的精致巧妙的日本产的漆器盘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递交给罗宾。
“我能看一下吗?”
“没有问题!请吧!”
罗宾把那张纸打开来,那是一封写在白纸上的信函。
信函的开头部分写着写信人的地址:
圣·勒布尔·奥杰斯缔女子修道院
“这是……”
罗宾惊诧万分地看了看塞茜尔。
“请你往下看……”
这封信上写着:
我读了阁下的来信之后,十分感动,马上复信给你。我们院里所有的
修女都热烈欢迎你的到来。我相信,在这里,你一定会得到心灵的宁静和
精神上的慰藉尊主耶稣基督的圣名
你的姐妹
院长 马利·安捷尔
“你要去……”
“是的,我要去做修女。所以我给院长写了一封信,这是院长给我的回信。除了修道院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容我了。我希望最终在天堂里与茜莫和尼克尔王子殿下相聚,享受耶稣的祝福,得到永生。”
塞茜尔泪眼婆娑,但眼泪里满是希望和欣喜的光芒。
罗宾倍受触动,不知道该对塞茜尔说什么才好。他只能盯着塞茜尔那清澈如水、晶莹剔透的大眼睛。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到女子修道院里去呢?”
“尽快出发。”
“城堡、别墅、还有府第……”
“我准备把府宅和别墅都捐献给政府当局。这一场大战下来,死伤不少,妻逃子散,我打算申请政府让那些痛苦、不幸的人们住到这些房子里。”
“那么,城堡怎么办?”
“这在我准备去修道院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思考过了,我想请伏江老夫妻住在城堡中看守房子。”
罗宾把自己的慰劳假化分为两部分;第一个星期,他准备帮助塞茜尔女伯爵收拾归整别墅里和府宅里的家俱摆设;另一个星期,他又将忠心耿耿、温顺可亲的比克娣娃奶妈安置在巴黎市郊的一处房子里面,让她安度余生。而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医院里,继续为伤病员服务。
返回战地医院之后,又过了两天,罗宾接到了塞茜尔从女子修道院写来的信函。信中告知他,塞茜尔已经到了修道院里,并且对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从那之后,塞茜尔身着玄色的长袍,头顶白色帽子,成为了一位圣洁的侍奉耶稣的修女了。
1918年11月间,席卷世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告终了。德国与奥地利组成的同盟联军,被英国、法国、美国、日本纠结而成的军队击溃了,又为世界带来了久违了的安定和平与祥和宁静。
大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年,塞茜尔离开了修道院,返回了杰尔城堡。她一门心思想要将古堡改建成济灾孤儿院,经过院长的准许之后,她终于实现了夙愿。
五位修道院里的年轻修女,也随着塞茜尔去孤儿院里充当了保育人员。塞茜尔自己担任了孤儿院的院长,被人们叫做“黑衣天使”。
为了筹集建设孤儿院的资金,塞茜尔卖掉了古堡里面的古玩、古物和那些华贵典雅的家俱摆设。
虽然政府方面对孤儿院也给予了财政上的支持,但是补助金毕竟是有限的。因为大战刚刚完结,政府的财政也出现了赤字,十分困难。孤儿院实在是很难再坚持下去了,最后甚至变卖了古堡里的土地作为周转资金。但是,孤儿院的人数一直在增长,而战后物价飞涨、商品很贵。
物价之高令人心惊肉跳,几乎没人再往孤儿院捐献财物了。
伏江老人绞尽脑汁、殚精竭虑,真是走投无路!
塞茜尔与五位修女对于孤儿院的财政危机并不了解,大家都在捱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只能长叹一声罢了。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有一天,一位老人向着孤儿院的大门走过来。
虽然战后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都显得异常窘迫,但这位老人看上去似乎更加落魄。
他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脚上踏着一双磨破了的旧军鞋,破烂不堪的帽子下面,露出苍白、肮脏的乱发。看他那副样子,好像是一个乞丐亦或是小贼。他神秘诡异地向大门口走去,蹬上石头台阶,从门的缝隙里向大门里面偷偷看着。
有一名修女看见了他,走上前去询问他说:
“你是谁?有事吗?”
老人用通红肿胀的眼睛盯着修女,而修女感到他的眼睛太可怕了,并用手指轻轻按在心口的十字架上,在心里暗暗祷告。
“请你将这个东西交给你们的院长。”
话音刚落,他就扭头从石阶上走了下去,离开了孤儿院。
修女暗自惊诧着看着手中的纸包,马上向院长办公室跑去。
“刚才有一个古怪的老头儿让我将这个东西给你。”
“哦?”
塞茜尔十分惊诧地接过纸包,拿在手中,那是一个用许多皱皱巴巴的纸团裹在一起的纸包。塞茜尔打开纸包,立在她身边的修女们都被吓了一大跳。
在层层的纸团包裹之中,几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闪闪发光,其中有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石榴石、还有大颗大颗的珍珠……
“啊!这么多的珍宝!那个送东西来的老人呢?”
“他走了!”
“他叫什么?”
“他没告诉我!”
塞茜尔把那多皱的纸抚平,只见那上面有两个字母:
A·L
“啊!原来是怪盗罗宾!”
塞茜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立在原处。
院子里传来了孩子们欢笑打闹的声音,还有秋千发出的“吱吱”声。
“亚森·罗宾,你……”
塞茜尔双眼之中涌起了感激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