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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毒者
  如果不是绝对需要,罗尔夫·杰克逊决不会想杀死他母亲的。他不是一个罪犯,他是一个画家,虽然有人对他的绘画能力表示怀疑。
   他其实很喜欢他母亲。比如,他很感谢她给他起的名字。她本来很容易叫他亨利或阿尔伯特,这都是他们家族常用的名字。如果他的名字是享利·杰克逊或阿尔伯特·杰克逊,那他就可能永远没有心思去从事艺术活动了!
   这个罗尔夫·杰克逊很有个性。他是画家中的海明威,留着一副海明威式的胡子,总是一副硬朗的样子。罗尔夫说话很粗鲁,他对批评家和其他画家非常刻薄。在公开场合,他瞧不起那些追求舒适的人。可是私下里,他自己的房间就布置得非常着华。不过,他从来不让人到他的房间去。
   如果没有他的母亲,他就不可能过这种表面节俭、实际很奢侈的生活。因为正是他母亲的父亲建立了托管基金,才使罗尔夫不用忙于生计。
   但是,正是这一托管基金才使得他必须要杀死他母亲。这是他和韦伯先生聊天时突然意识到的,他感到异常震惊。
   韦伯先生是他母亲的律师和多年的老朋友,他就住在她街对面的公寓。
   一天晚上,韦伯先生要罗尔夫到他那里去一趟,罗尔夫马上警觉起来。他和韦伯先生的关系一直很不好,他们没有公开争吵过,只是互相瞧不起。韦伯先生看上去像个乡巴佬。他的书房非常简陋,罗尔夫从来没有坐过那么不舒服的椅子。
   “自从你母亲中风后,我就一直想跟你谈谈。”韦伯先生开口道,
   “那个护士怎么样?”
   韦伯先生给他母亲找了个护士,她的名字叫斯特拉,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每天都来。现在,他母亲晚上能够自理了。但是,她以后永远只能坐在轮椅里了。可怜的母亲。她在一家妇女杂志社紧张工作了这么多年,这变化真是太大了。
   “斯特拉?她非常好,”罗尔夫说。像往常一样,一看到韦伯先生那么镇静,他就忍不住想要刺激他。“如果她不是那么丑,我会跟她结婚的,这样就省得付她工钱了。”
   韦伯先生只是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又开口道:“这正是你母亲担心的。钱,她不应该担心。但是,她就是担心钱,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她有她的养老金——”
   “那点钱太少了,”韦伯先生打断他说,“连付房租都不够,这就是她担心的原因。她知道,为了支付护士和医生的费用,她就得挪用你的托管基金。”他打开文件夹,从中拿出一些文件,放在他面前。“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你外祖父遗嘱的情况。他把他的钱作为托管基金留给你,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在紧急情况下,你母亲可以使用它。现在我相信任何人都会承认,你母亲现在生病就属于紧急情况。”
   “这是毫无疑问的,”罗尔夫说。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不过我要警告你,可能会用掉托管基金中的很大一部分。你会发现,需要大幅度削减你现在和未来的开支。”
   韦伯先生的口气很愉快,“比如说,你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很节俭,我建议你搬过来跟你母亲同住。为什么不呢?你们已经住在同一栋公寓里了。这意味着你们只需付一套而不是两套公寓的租金。至于斯特拉的工资以及她的长相,”他冷冷地一笑,“你并不需要跟她结婚。既然你不用出去上班,我认为你可以照顾一下你母亲。比如说,你可以一星期照顾她两三天,这可以省很大一笔钱。”
   现在轮到罗尔夫盯着韦伯先生了,他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韦伯先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开始讨论具体数字。
   这让罗尔夫大吃一惊。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意义,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坐得笔直,盯着韦伯先生多骨的脸,他看到他可爱的托管基金一年年地越来越少。医生说他母亲可能还能活许多年,15年,甚至20年。这意味着每天要付10美元给斯特拉,另外还至少要付10美元的食品和医药费。
   在韦伯先生看来,罗尔夫应该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一切,他应该很高兴的接受,因为他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动用他的那笔托管基金。
   但是,罗尔夫可不这么看。这样下去的话,到最后,他的生存都会成问题。他不愿意!他是一个人,不是一只老鼠。而且,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一个天才,一个绘画天才。他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已经说过,”韦伯先生把那些文件放回文件夹中,“我很高兴你这种通情达理的态度。其实,即使你不愿意,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你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这是韦伯先生的想法,罗尔夫可不这么认为。在韦伯先生说完之前,罗尔夫就做出了决定。
   他无能为力?不是这样的,他是有办法的。就是一个像韦伯先生这样的傻瓜,也应该明白,他不会就这样任人宰割的。但是,韦伯先生却不明白这一点。当他们说再见时,韦伯先生显得很高兴,他以为自己赢了。
   从韦伯家出来,罗尔夫站了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来到他母亲的公寓,很轻松地喊道:“有人在家吗?要不要喝一杯雪利酒?”
   他母亲躺在床上,斯特拉晚上离开前,总是把她放到床上。但是,他母亲两眼放光,显然有话要说。她个子很矮,很胖,一头卷曲的白发。“你做梦也想不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有一个以前的吸毒者来找我!”
   “什么?真的,母亲——”
   “真的。啊,他是来谈正经事的。他要我帮他写一本书,写写他过去的吸毒经历。我觉得他不像是一个有很可怕经历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许是他的热情打动了我。他对写书这个计划非常认真。”
   “这是很正常的,”罗尔夫说,“看看那些以前的酒鬼,他们到处宣传戒酒的好处。我想吸毒者也是一样的。”
   “他的名字叫鲍登,这名字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两人笑了起来。罗尔夫感到一阵兴奋,但是,他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你拒绝了吗?”
   “没有。我告诉他让我好好想想,明天告诉他我的决定。你知道,这事很有意思。如果那本书成了畅销书,我们可就发财了。”
   “我考虑的倒不是钱,”罗尔夫说,“有钱当然好。不过,我只是觉得,你又有事可做了,这对你很有好处。”
   “你觉得我应该接受?”她问。
   “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我怎么知道应不应该接受呢?我很奇怪,他怎么会来找你呢?”
   “他在一家书籍装订厂工作,有人向他推荐一位编辑,那位编辑又推荐了我。于是他在电话簿上查到了我的电话。”
   “明天上午他来的时候,”罗尔夫说,“我很愿意见见他。”
   第二天,他们当场达成协议。罗尔夫驱除了他母亲最初的怀疑,他的母亲非常高兴,对这次合作充满希望,鲍登也一样。
   只有斯特拉不赞成。她躲在厨房里,当罗尔夫离开时,她冲到他面前,低声说:“我不喜欢这件事,杰克逊先生。我认为,你和你母亲让那个吸毒的家伙每星期来三个晚上,这是非常冒险的。啊,我知道,他说他已经治愈了,我听他说过。其实,这些人永远不会治愈的。我不喜欢这件事,非常不喜欢。”
   可怜的斯特拉。她穿着一件白色制服,就像穿了一套盔甲,她胖胖的肩膀和后背鼓鼓囊囊的。她的白色长统袜下面,青筋毕露。她把头发染得乌黑发亮。她长得非常丑,可是罗尔夫以一种喜爱的态度对待她。可怜的、多疑的斯特拉。
   “嘘,”他低声说,“我同意这件事的惟一原因,就是这能让她有事可做,这会让她打起精神。瞧,她现在已经兴奋起来。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不让她单独跟他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来见见那家伙的原因,他看上去挺好的。”
   “挺好的?”斯特拉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好好看看他,他的眼睛怪怪的,两手不停地颤动,一想到他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几个星期后,连斯特拉似乎也放弃了她的怀疑,因为鲍登没有一点危险的迹象。罗尔夫觉得自己需要时不时地提醒她。
   他自己正在想办法。他迅速发现了鲍登的那些潜能。但是,如果他不利用它们,它们就仅仅是一些潜能。为了利用那些潜能,他必须全面彻底地了解鲍登。
   他发现整个计划容易得让人惊讶。无论是建立友谊,还是探索他的性格,没有人像鲍登这么合作了。另外,环境对罗尔夫也很有利。7点30分左右,斯特拉做完晚饭,把他母亲安置到床上,然后就走了,留下罗尔夫照顾他母亲。鲍登和他母亲在她的卧室谈论写书的事,罗尔夫并不参与,他坐在客厅里,假装读书。等鲍登出来时,罗尔夫很随意地提议他们到隔壁的酒吧喝一杯。鲍登就像一条饿狗看到骨头一样,迫不及待地接受了。他们俩经常一边喝酒,一边分析鲍登的心理,一直到深夜。
   他们俩都非常喜欢这种讨论。鲍登曾经看过心理医生,这就使得他对自己的心理历程极其感兴趣。有时候,他就像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一样,使劲坦白自己的罪恶。他坐在酒吧的凳子上,两眼放光,身体扭来扭去,打着手势或揪着金色的头发。
   有时候,他会非常冷静、客观。“这是一个被抛弃儿童的典型案例,”他会说,然后扳着手指数那些“典型的”因素:离家出去的父亲、漠不关心的母亲、同样漠不关心的继父继母。他结交了几个朋友,可是这些朋友最后都吓得离他而去,因为他对他们太依恋了,依恋到了一种发狂的程度。
   “你永远不会明白,遇见你和你母亲对我有多么大的意义。你总是有许多朋友,所以你不明白——”他难为情地笑了一声,继续冷静地说下去,“你知道,这并不仅仅是治愈毒瘾的问题。你必须根除那些使你吸毒的因素,而这是很难的。我现在是治愈了,只要我有工作,有事情可做,有你和你母亲。但是,如果出了点问题,即使是最小的问题——”
   这是真话。几天后,当罗尔夫试图取消他们原定的一次聚会时,鲍登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的眼睛闪过一丝绝望:以前的那种情形又出来了。像其他人一样,罗尔夫和他母亲要抛弃他了。他给罗尔夫写了一封可怜巴巴的信:他什么地方得罪罗尔夫了?他怎么才能做出补偿?罗尔夫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让鲍登安静下来。
   事情这么容易,罗尔夫觉得非常兴奋,虽然他同时也觉得有点害怕。
   罗尔夫认为,最重要的打击应该来自他的母亲,因为鲍登最依恋的是他母亲,而不是罗尔夫。虽然鲍登有时候让他母亲很紧张,但是,她还是非常同情他的,只要他不吸毒,她就会一直跟他合作。她最担心的,就是他重新吸毒。
   罗尔夫玩了一个小小的阴谋,就让他母亲相信鲍登又吸毒了。
   罗尔夫告诉鲍登,医生认为他母亲工作太紧张,劳累过度,应该好好休息,鲍登暂时不要去打扰地。“请你千万不要打电话给她,”罗尔夫警告鲍登说,“这只会让她难过,我们现在正努力让她安心休养。”
   罗尔夫的母亲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鲍登连续三次都没有来呢?为什么鲍登不打电话来解释一下呢?她担心起来,派罗尔夫去调查。罗尔夫的调查结果,恰恰证明了她的担心。
   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取消合作写书的计划。他们不能让鲍登再上门了。他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失望过,她本来以为鲍登已经彻底戒毒了!她非常难过。在罗尔夫的帮助下,她给鲍登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使鲍登陷入绝望。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对这事从一开始就很怀疑。“你没有跟我说实话,”他冲着罗尔夫叫道,“那不是医生的命令,她没有劳累过度。我不知怎么得罪了她,我总是得罪我喜欢的人。她想要摆脱我,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你不承认?”罗尔夫故意不说清楚,让他怒火中烧。
   他本来以为鲍登接到信后,马上就会行动。但是,过了好几天,鲍登才来取行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鲍登总是打电话,这次却没有。那天深夜,罗尔夫的门铃响了,一打开门,就看到鲍登站在门口。
   天气很冷,风很大,鲍登却连外衣都没有穿。他两眼闪闪发光,开始好像说不出话,然后突然滔滔不绝地恳求起来。他实在受不了了,他们必须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失去了工作,卖掉了他几乎所有的衣服,但是,这只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种拒绝,他们不能这么对待他,他们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一直在帮助你!”罗尔夫打断他说,一副真诚的样子,“我告诉我母亲,她这么做是不公正的。我四处找你,可是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已经差不多说服了她,让她再给你一次机会——”
   “让我去见她!现在就见!马上就见!”鲍登兴奋得全身发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让我见她,你跟我一起去,罗尔夫,她会听你的——”
   “你发疯了?”罗尔夫冷冷地说,“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你又是这么一副样子,这怎么行呢?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冷静下来,我就不帮你了。你听明白了吗?我们明天晚上去,明天晚上9点30分。我们在隔壁的酒吧碰头,如果你一切正常,我就带你去见我母亲,并且尽全力帮助你。但是记住,这一切全取决于你。”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什么都愿意做,”鲍登全身颤抖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能早一点吗?”他低声说,“9点30分,这要等太长时间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得及。”
   “只能在那个时间,”罗尔夫对他说,“我只能约在那个时间。”
   他以为自己永远摆脱不了这家伙了。鲍登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保证,他的眼睛中流露出希望。他知道,如果他能见到罗尔夫的母亲,他就能说服她。他道歉,他解释,他感激得五体投地,就差舔罗尔夫的手了。
   鲍登离开的时候,罗尔夫把自己的运动夹克借给他。
   他本来可能再睡一会儿的,但是他没有。他在屋里踱来踱去,仔细地筹划着。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已经到了晚上,他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镇静。这是他等待一生的时刻,他的灵感很快要变成现实了。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他只要从紧急出口溜下去,推开他故意没有插上的窗口,进入到他母亲的卧室,然后——然后——这需要几分钟。他很清楚地知道镇纸石的位置,就在她的床头柜上。他也非常清楚她睡觉的姿式:被子一直拉到下巴颔,露出脆弱的太阳穴,等着他的打击。她那时一定已经睡着了,永远不知道是什
  么击中了她,凶手是谁,为了什么。
   然后他再从紧急出口退出,因为他不敢冒险乘电梯,那样会被人看见的。几分钟后,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他自己的公寓出来,乘电梯到一层,走进隔壁的酒吧,鲍登很可能已经在那里焦急地等候了。
   “走吧,”罗尔夫会说,“我母亲正在等着呢。”然后他们一起走进公寓大楼,乘电梯到他母亲门前,罗尔夫会在开门时突然停下来。“天哪,该死的!”拍拍他的口袋,“我忘了我的烟斗,我现在就跑回我的屋里去取。你先进去吧,我马上就回来。”他会推开门,大声冲屋里说他先去取烟斗,好像他母亲还活着一样。然后他回到自己的住处,等上10分钟。
   他回来时,鲍登一定发现了卧室里发生的事。他可能会站在屋里,吓得不知所措,他甚至可能会被吓得逃之夭夭。不论发生哪种情况,罗尔夫告诉警察的故事都会对得上。“我从来就不相信那家伙,”
   他会说,“斯拉特可以作证。为了保险起见,他来跟我母亲谈话的时候,我一直守在旁边。但是,我根本没有想到——那还不到10分钟。我就是上楼取个烟斗。我不应该留下他在那里。天哪,我要是没有把他留在那里就好了!”至于鲍登怎么跟警察说,那无关紧要——谁会相信一个吸毒者的话呢?鲍登自己很快也会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人。
   罗尔夫悄悄从他的窗户钻出去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雪。紧急通道的台阶看上去黑乎乎的,他和他母亲房间之间的两层窗户没有灯光,隔壁的教堂也一样。没有人看到他或听到他发出的声音。一切都像他计划的那样:他悄悄地来到他母亲的窗户边,推开窗户,钻了进去。
   他一进去,突然发现完全不像他计划的那样:镇纸石不在床头柜上。他摸到药柜边。不小心碰到了玻璃门,床上仍然没有任何响动。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让他不安,他没法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他突然闻到一种气味,这也很不对劲,因为这气味很不熟悉,很浓烈,可又不是他母亲的药味,有点甜腻腻的,但又不像她用的防腐粉。
   在黑暗中,他没法找到镇纸石。可是开灯就会吵醒他母亲。于是他又开始在桌子上摸索,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摸到了,他的手指握紧一抓,马上传来一阵音乐声。他吓得赶紧扔下盖子掀起了该死的音乐盒。他母亲很喜欢这种小玩意。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床上传来响动声。但是,没有一点声响。他屏住呼吸倾听,还是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他打开了电灯。
   他感到震惊,因为他还没有做,要做的事就已经发生了。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恶梦,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他想,我怎么做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我已经做完了,可是为什么我还在找镇纸石呢?
   镇纸石在床上,它已经击中了目标。他母亲被砸烂的脑袋侧躺在枕头上。为了活命,她拼命挣扎过,她的一只手徒然地伸向电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凝视着他。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知道凶手是谁和为什么。
   不可能是罗尔夫干的。最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他的记忆没有出问题,有人抢在他前面,实现了他的计划。他环顾四周,找到了答案:
   那人就是鲍登。椅子上放着罗尔夫的运动夹克,那是昨天晚上他借给鲍登穿过的。也许他是一时冲动把夹克衫留在那里,为了摆脱任何与罗尔夫或他母亲有关的东西。也许他是故意的,希望嫁祸于罗尔夫。很好,罗尔夫没有穿外衣,他只穿了一件衬衫。他很得意地穿上那件夹克。穿上后,他觉得很暖和,镇定了许多。
   当然,他并没有全身发抖。他只是发现鲍登抢在他前面,感到有点儿意外。
   那家伙怎么进来的呢?从敞开的紧急通道窗口?不,罗尔夫想起来了。在他的夹克口袋里,有一把他母亲公寓的钥匙。鲍登一定是无意中发现了这把钥匙,等待对他来讲是一种折磨,这把钥匙可以缩短他的折磨,于是就擅自用这把钥匙打开门,走了进来。他母亲看到鲍登,一定是大吃一惊,她并不想给鲍登第二次机会,她的话一定说得很不客气。于是他们争吵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必然的了。
   是的,钥匙就在桌子上,那一定是鲍登进来时扔下的。罗尔夫伸手拉起钥匙,然后又犹豫起来。
   如果警察不相信他的话怎么办?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警察会相信他的谎言。但是,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突然走进来,那人会怎么想呢?不过,这种事当然不会发生。警察很快就会抓到鲍登,而他也很快就会精神崩溃,把一切都坦白出来,这是一定的。他会坦白说出一切——夹克上衣是借罗尔夫的,那把钥匙是偶然留在口袋里的。
   所以,把夹克穿上带走是错误的。他应该让现场保持原样。另外,也不能现在就通知警察,因为另一把她母亲的房门钥匙在楼上,在他的抽屉里。这样他就很难向警察解释,为什么他明明有钥匙,却偏偏要从紧急通道进来。谢天谢地,他及时想起了这一点!他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只要顺着紧急通道回到自己屋里,拿出抽屉里的钥匙,再乘电梯下来,回到这个卧室。然后打电话通知警察,那就大功告成了。
   他一脚跨出窗户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仍然穿着那件夹克。这种愚蠢的行为让他大吃一惊,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他不应该这样的。
   问题就是,所有的事情同时发生了。他匆忙之中发现鲍登为什么扔下那件夹克:袖子上有血迹,血已经开始凝结了。同时,他听到脚步声响。他全身僵硬地侧耳倾听。有人在前厅,并且穿过客厅向卧室走来。那个傻瓜鲍登离开时一定没有关门,就让它那么敞开着。
   快走,快离开这里。但是,也要快脱掉那件夹克,该死的夹克!脚步声已经非常近了!在手忙脚乱中,他既无法钻出窗外,也无法脱掉夹克。一切都太晚了。他完了。他两脚跨在窗台上,一只胳膊挣扎着要从夹克中扯出来,一抬头,他看到韦伯先生冷冷的双眼,他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彻底完了,罗尔夫觉得自己崩溃了。在韦伯先生眼中,他是一个当场被抓住的杀人犯,唠叨着一个没人会相信的故事。
   “跟警察说吧,”韦伯先生说,伸手去打电话。
   于是罗尔夫向警察唠叨说,他们应该去找鲍登,只要找到鲍登就行了。
   他们找到了鲍登,确切的说是他的尸体。他从自己的房间摔倒或是跳到了楼下。没人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或者是为什么。警察说,谁能搞得懂那些吸毒者的所作所为呢?
   鲍登很幸运,没有人看到他进入或是离开罗尔夫母亲的公寓,也没有人看见他穿过罗尔夫的夹克,只有罗尔夫说他把夹克借给了鲍登。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罗尔夫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停地说真话。在死囚牢房中,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有罪。我没有杀人,但我有罪。”
   这是某种委婉的坦白还是疯狂的呓语?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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