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推理侦探>> 鲇川哲也 Catfish 川哲 also   日本 Japan   平成时代   (1919年2月14日2002年9月24日)
白色密室
  盈盈满月照耀着,
  皑皑的雪地上他艰难的举步,
  摇摇晃晃地终于到了屋内,
  哦不?!瘫倒在沙发上的人
  背上赫然插了一把刀……
  
  1
  
  由气象圈的不连续线,可以看出中午过后便会下雪,但预料不到会下得这么大。刚开始时,只见雪花飘浮,入夜后逐渐变粗,有如鹅毛般的牡丹雪,看来整夜都会有雪。没想到,在九点前,又戛然停止了。
  照例这次的气象报告又与事实相差甚远;但也不应讥讽那些气象专家,为“白吃纳税人血汗钱的蛀虫”。即以这次为例,由某杂志记者命名为“白色密室命案”的重要关键,停雪时刻八点四十分,正是由这些专家正确地记录下来的。
  这晚,雪一停,盈盈满月便从被吹散的云层间隙中,宛如嘲笑气象局般探头出来,俯照着这个大都市;坐落于西大久保的座间教授住宅,也笼照在月光中。这一处私人住宅,是配合它的主人长年欧洲生活的,洒脱的歌德式建筑,两百坪左右的庭院有数棵喜马拉雅羊齿植物,在雪后月光的照射下,令人有如目观圣诞卡片的风景画。
  座间教授住宅门房,有一盏八十烛光的灯,将门口至院子一段照得恍如白昼。佐藤君子走过院子站到玄关,踏了两三下拂下鞋上积雪,伸出纤纤玉指轻按白色门铃。微弱铃声传来回响,却没有人应门的动静。等了约一分钟,再按了一下,依然没有回音。第三次按铃后,终于有了应门的脚步声。
  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是个从未见过的男人,约四十岁上下,戴无缘呢帽,皮肤白皙。脸孔细长,稍稍暴牙。君子未预料会有如此的人出来应门,不免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一直过单身生活的教授,甭说没有太太了,连女佣人也没有雇请。所以经常都由教授本人出来开门。
  “请问,老师呢?”
  “他在家,但是不能见客。”
  男人鲁莽地回答。但是他冷漠的脸上,似乎混杂着狼狈表情。君子从他的呼吸中嗅到酒味,蹙了蹙眉头。对于不嗜酒的人,那种腐酸气味,的确难以消受。
  “嗬?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他过世了。”
  “呃!什么时候?是病死的?”
  “不,好像是被杀。其实我也刚到,正想连络110。”
  “真想不到。” 棒槌学堂·出品
  她大概想如此说,但没有变成声音。只微微张开了干涸的双唇。
  “嗬?你是协和女子医大的学生?”他注意到她大衣襟的徽章,唐突地发声。
  “是的,我是他的学生。”
  “准医师,那正好,请进来。先弄清楚是否他杀后再来打电话。”
  男人丢下这句话,不待君子问答,便回头走入厅堂边的书房。
  积雪夜晚的噪音会被清除。但是,这个住宅里的宁静,却全然不同,是一种令人触到痛楚般的寂静,她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寂静。玄关磁砖地板,有一双胡乱脱下来的皮鞋,君子也在一边脱下鞋子走入书房。这个住宅,她以前和同学来过好几次,因此十分熟悉。
  面向庭院的大窗户,深深掩着厚重窗帘。书房里没有一丝女人气息,是个安闲读书的环境。三面墙壁,满满排列着万卷医学书籍;窗前摆着一张大型书桌与回转椅,边上则是发出声响燃烧着的瓦斯暖炉。
  教授仆倒于窗户对面的沙发前。铁灰色的上衣染了一片血潮,地毯边缘、木薄地板、沙发脚也都被血溅了。君子虽双颊苍白,却以医学生熟练的态度,环顾房间四周。
  “……因为看不到凶器,很可能是他杀。”伫立墙边静看情势的男人,以极小的声音说。
  君子没有立刻回答,跪在地上检视背部伤势后,没有改变姿势地说:“是他杀。就算有凶器,这个角度也不能自剌。”
  “好吧,那就来通知警察。”
  他于是绕过尸体脚边走近书桌,用手帕垫盖着拿起电话。君子茫然看着他拨键盘的敏捷手指动作。
  
   2
  
  
  以下两章为中间杂志“新世纪”总编辑,峯信夫氏将该杂志新年号刊载,题名《白色密室》的文章节录出来的:
  
  做为主办人,我刚刚主持了座间教授与心灵师、灵媒之鼎沸的对谈,翌日即面对教授的死亡,真令人惊愕万分。
  当夜,我是欲将座谈会记录原稿面呈教授,而以电话请示拜访时间,得到允许九点半去拜访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教授的声音。以私人感情而言,有时我甚至受到斥责,但在此十余年岁月里,一直蒙受照顾的我,说来真是感慨无限。他不但学术造诣不凡,也是个人格高尚的正人君子,更是丝毫不容暧昧、毫不妥协的严谨绅士。
  九点二十七分,我到达西大久保的教授住宅。从敞开的大门,走过庭院站在住宅玄关前,如往常掀门铃。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第六感已感到异样了。门铃响了无数次,都没有回音。于是我转动把手,门却应声而开了。对于平时小心谨慎的教授,这是很不寻常的,所以我不禁高声地呼喊教授,最后才匆匆脱下鞋奔入书房,就在那里看到了他的尸体。
  我惊愕且狼狈。两小时前,还听到他生气勃勃的声音,我当然不相信他会自杀。凶手又是谁?因事出突然,我竟变得不知所措了。一直到门口响起门铃声,才使我恢复了自己。也许会被讥笑为胆小鬼,但当时我真以为是凶手折回,而有吓破胆之感呢。依照常情,即使凶手折回,也没有掀门铃之理。但一个人站在满身血迹猝死尸体之前,难免会丧失健全的判断力。
  假如凶手回来,我要躲藏何处?此刻对凶手之激怒已变淡薄。我认为制裁是司法机关的职责,不应由我在此现场报仇。当我慌忙寻觅藏身处之际,门铃却一直响个不停。不得已,我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应门了。结果来访者却非凶手,而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并由她胸前的校徽得知,她是教授执效的协和女子医大的学生,顿时我如全身虚脱般地感到安心。一直担心为凶恶杀人魔,面对时却是意想不到的美女。此感情之落差,实在太悬殊了。
  我请她检视尸体,认定为他杀之后,便向110报案。后来被侦讯警官追问,为何不及时报案,我举出从前友人自杀,误认为他杀,引起一阵骚动的例子,使我不得不慎重从事的理由做为辩护。
  九点三十五分打了报案电话,五分钟后,警察巡逻车高鸣警报器赶到时,老实说我这才真正地放下了心。他们进来时,还捡起遗弃于庭院的一件大衣。这是由于他们为了闪避在雪地上留下的我以及医学生脚印,迂廻走过庭院,偶然在矮树丛下发现的。大衣上有一层白雪,带到屋桌后,立刻溶化成透明的水雾。
  “咦,那不是老师的大衣吗?” 一直默默无语的医学生,突然插嘴道。
  我对这件大衣虽亦觉面熟,但引起我注意的却是附在上面的鲜血。那种斑斑血迹,对我这个既不是医学生,也不是警察的人,的确是甚大威胁。
  坐巡逻车赶到的警察,大致了解情况后,便立刻使用书桌上的电话,向总局侦一课作了连络。我和女医学生,只兀立于书房一隅,不安地呆望着。
  十一点过十分左右,后边有了吵杂声。由于巡逻车警察的提醒,也为了不踩到脚印,一行人由后门进来。走在穿制服的警察和穿白袍的鉴定人员前头,穿便衣的壮汉,便是以勇猛享誉侦一课的田所巡官。由于我和他曾经因私事见过两三次面,后来陷入微妙立场时,我仍保持冷静态度和他相处。
  虽为形式上验尸,但对我这个外行人而言,却是难得一见的场面。那是,阴惨、繁复,甚费周章的行事。留一撇胡子,挺着个大肚子的法医,蹲在尸体旁检查完毕后,接着便是拍照,采取指纹。然后教授的尸体便被运走了。失去主人的书房,此时立即显出孤寂寥落。
  鉴定员与巡官,后来又到庭院,不知做何事待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来才知道,他们在调查包括我们的脚印在内,雪上一切的痕迹。他们这种慎重作法,绝非无意义。结果判明,留在庭院中的痕迹,除了我和医学生的脚印而外,并无任何一物,这个结果的延伸——使此一案件,在理论上成为不能解决的密室命案了。
  虽然事后被告知而吃了一惊,但据说当时巡官与鉴定技师,已拿出卡特·狄克逊的长篇推理小说《白色修道院命案》中的凶犯手法来对照检讨过,事实却证明和这桩座间命案不甚相符。
  调查过庭院回到书房的巡官,召集数名干员,又做了一些屋内搜查的交代。由于找寻不出凶犯脱离现场之脚印,巡官当然想到凶犯可能还潜伏屋内。我想如果这个凶手,在巡逻警察未到之前现身,向我与医学生袭击,我们恐怕无法安然无恙了。想到此事,心中不免悚然。但是,经过一小时左右,虽搜查遍及天花板,结果连一只小猫都没有之后,才令我安下心来了。但是,如此一来,解开密室之谜的可能性之一,也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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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讯问开始于凌晨一时左右。至此才知道,女医学生名叫佐藤君子。芳龄二十一,独自借住于户冢公寓。无论任何场合,与美女同席总是一件愉快的事。何况,她眉目清秀,洋娃娃般的小巧红唇,令人印象深刻。脱下大衣,藏青色毛线衣,骆驼毛料的裙子十分合身,显得更娇美大方。
  “小姐,因何事来拜访的?”田所巡官遇上女性,似乎也格外客气,他的问话显得十分温和。
  “为了毕业论文,来请教老师。”
  “嗬,在这么晚的时刻?”
  “因为和朋友约好,明天起要去赤仓滑雪,因此想在今夜把事情办好。”
  如此回答后,她似乎察觉巡官问话用意。白皙的双颊瞬间转红,愤懑之情反而增添双眸的明亮。
  “哦!老师是甚有道德修养的长者,我是无所谓,但这样说对死者不是侮辱吗?”
  “呃,对不起,对不起。” 棒槌学堂·出品
  巡官立刻破颜装出笑容道歉。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惯用手段。退一步进两步,令对方感情激动,失去自制力,而后伺机进攻,巧妙地探出真象。那种运用自如的拿捏,不愧为经过千锤百炼的老将。但,本文目的,不在讨论他的干练手腕,而是在探讨本命案如何形成密室犯罪的过程。
  讯问告一段落时,走进一位目光锐利的刑警,向巡官交头接耳了一阵子。但此刑警一离开,他便向我们公布他们耳语内容。
  “解剖结果出来了。”
  “很快嘛。”我应道。
  “不错。因为死因较单纯之故。教授所受的伤口只有一处。也是致命伤。凶器拟似为刃长约八公分之小刀,向右肺后方刺入。胸膛内有相当量积血,肺脏受甚大压迫。”
  医学生的佐藤君子对此报告甚感兴趣地倾听着,但我却有毛骨悚然之感。
  “死亡时间推测为九点前后。但由多量内出血来看,凶犯似乎刺下刀后,还让教授活着一段时间,然后才将凶器拔出带走。当然,凶犯不可能愚蠢到把凶器留在现场。”
  巡官以无所谓的态度说道。
  也许是过敏,我觉得他的视线灵活地在我们之间打转,窃视我们的反应。有关凶犯不立刻拔出刀子,让教授活命一段时间之事,我本来有我的解释。但看到巡官的那副眼光,也就不作声了。
  “此时,小刀成为栓子。一旦拔出来,将会大量出血。依报告,被害者几乎为立即毙命。其实,那件丢弃庭院里的大衣,似乎是拿来敝拔刀时挡住伤口之用。要不然,鲜血大量喷出,将弄脏凶手的衣服。’
  他如此说来又以可恶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第二天上午,凶器便在积雪中寻获了。正如巡官所说,它是刀刃八公分长左右的水果刀。可是凶犯为何将它丢弃于离现场近在咫尺之地?连巡官都难于找出解答。
  “可是峯君,你说你仅比佐藤小姐先一步来此。事实上你很早便来到的吧。我们向气象局查证过,下雪停止的时间为八点四十分。在雪地上有你脚印来看,你来的时间不可能早过八点四十分。但假定你八点四十分来到,也还有充裕时间和教授争论,以及行凶。你如何解释?”
  “什么?!开玩笑。我到达此地仅此佐藤小姐早两三分钟,以时间而言是九点二十六分。你们这些人,总爱把人当贼看待。把我当做凶犯?自从战争结束,我即一直受教授照顾。我怎么能杀害自己最敬爱的教授?真是乱来。”
  我不知自己说过什么话,我只记得自己非常激动,反覆叫喊。巡官于是露出可恶的笑脸,以厚重的手掌拍了我一下说:
  “你有八点四十分至九点的不在场证明吗?”
  我从高田马场国有电车下车时,因天冷,便在路边一整列的小摊上喝了一杯酒取暖,应该是那个时刻。可是又有谁记得过路吃点心的路边摊店名?
  “说来,当我到达时,我的确闻到酒味。”君子小姐适时助了我一臂之力。
  “嗯,那么顺便请问你的行踪?”
  “我一直待在家里。”
  “嗬,那就十分单纯。”巡官立刻召来两名刑警,要他们去查证摊贩和公寓。我以同情目光送两位刑警往雪中而去。他们以及因偶然机缘来到此地的我们,说来也算是无辜的受害者。
  “峯君,今后也许还会发生,但以后去吃烤鸡,要注意店号呀。”田所巡官揶揄我,我别过头不予理会。
  佐藤小姐的不在场证明,立刻便查出来了。可是我的行踪却无法获得证实。据说刑警对整排的摊贩都一一去采问过,但人倒霉时喝水都会呛到,竟没有一个摊贩老板记住我。
  但是后来查出,我并无杀害教授的动机,嫌疑程度就此打住,没有再升高了。
  我的嫌疑性一旦获保留,巡官便平和地看了看我们,在那丑陋的面容上,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应该十分熟悉教授身边关系,是否认识具有动机之人?当然,就算提出人名,也不一定会逮捕他,只是拿来做参考。所以不必顾虑人权侵犯问题。”
  被他如此一说,我不由得把座谈会笔录原稿拿出来说:
  “巡官,你看看这个,倒有许多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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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案闯入死胡同,侦查进退失据,田所依例把难题带给星影龙三氏,这位贸易商人,昨天傍晚才由东南亚商务旅行回国。他白皙额头,有稍稍晒黑之感。
  “嗯,那篇笔记原稿又是怎样的东西?”星影氏问道。
  身为贸易生意人,他却有傲慢不逊之处。因此在警界的风评不甚佳。说来,他之所以不甚受欢迎,原因或许就在于他的语气傲慢。
  “等一会,我把刊载该记事的杂志送过来让您过目。那是教授和心灵术师以及灵媒的座谈会记录。但是,那可不似一般的座谈会。因为座间教授为出名的顽固科学家。开门见山地将心灵实验奚落为‘骗术、诈欺’。另一边的心灵大师,闻言勃然大怒便不用说了。于是一场剑拔驽张的争论便开始了。”
  如刚才提过,此命案为星影氏海外旅行时所发生。因此,他一点也不知道情况,使得巡官非从头至尾细说一番不可。
  “心灵术师,在本所设有研究所。名叫太田吞龙,今年五十岁,他长得十分酷似达摩。另一位灵媒叫竹本式部,听起来像贵族,却是个三十岁不到、冰肌玉肤的大美人。令人惊异的是她不能眨眼,人若被她秋水般眼神凝视,便如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动都不能动的无奈呢。”
  由于命案毫无进展,巡官内心或许十分焦虑,他如拂开沉闷心情般地,提高嗓门说话。星影氏则口叼烟斗,不点火,促田所巡官继续讲。
  “您看过记事便知道,竹本式部冷静如水,几乎都没有发言。另一面,吞龙却火冒三丈。当然我不在现场,无从看到他如何发火。但依他这般火爆的性格,一定咆哮如雷的吧。然后他引用丰富的心灵现象事例来作证自己的主张。教授则认定,没有科学根据之事例,即使举出千万个亦不足采信。并且更毫不留情地以刻薄言词加以驳斥,要不然便以冷嘲热讽加以调侃。一开始,吞龙尚能大声辩论,但后来就悄然沉默下来了。但是被如此毫不留情地面驳后萌生杀意,毋宁是理所当然。”
  巡官说到此,略作休息喝了一口威士忌汽水。星影氏点燃了口中烟斗。
  “最后,这一场座谈会,由坚称能将灵媒躯体的灵魂,自由使唤的吞龙,向教授发出挑战;威胁地将驱使幽灵去断他的魂,最后教授呵呵一笑而结束了辩论。我虽不相信所谓的交灵术。但是,由于不留足迹的命案实际发生,倒开始怀疑是否真有幽灵这一回事呢。”
  星影氏并不表示意见,继续吸他的烟斗。
  “他们的行踪呢?”
  “他们都有当时在本所研究所的确实不在场证据。只是,虽然是有……。”
  “有又怎么样?”
  “这件事也真令我呕气。吞龙这个家伙,还大放厥词地宣称,凶手就是他呢。他说,驱使竹本式部的灵魂去杀死座间的人便是他。他说这是报复,心灵术既然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哪能就此罢休。在那场座谈会结束前,座间教授不是言明,幽灵若真能杀人,他愿当被杀对象的吗?因此,他便以事实来证明,心灵术为何物的。假定幽灵真能杀人,法律亦不能制裁吞龙呀。这个家伙,明白此点,才如此狂傲的吧!”
  “也许。”
  “这是‘新世纪’杂志峯总编辑的意见。他说凶手若为吞龙,有些疑点可获解释。譬如,刀剌被害者后让他立即毙命,一定是藉幽灵之口,将吞龙在座谈会所受耻辱发泄。”
  只具一般常识的田所,似乎对此扑朔迷离的案件,十分不在行,他面露苦涩,品尝杯中苦味后,放下杯子,忽然改变口吻:“凶手不留足迹脱离现场有二种想法,您能听听我说明吗?当然我们已经检讨过,而在理论上无法成立……”
  不同于丸大厦的办公室,此地为目黑的星影氏私宅。如同座间教授书房,房内亦燃烧着瓦斯暖炉。暖气使田所的焦虑心情稍稍松懈。
  “也就是说,被害者死亡时刻不十分明确,因此我将行凶时刻,提前到正在下雪的时候。”
  “嗯。”
  “如果是这样,逃脱时的脚印,当然会被正在下的雪掩埋。”
  “那么拔起凶刀丢到庭院的人又是谁?为何如此做?”
  “就是在这一点上解不开。每次自以为有了妙推理,就会碰壁。此时,拔刀丢弃的人,应该是比佐藤君子先一步到达的峯信夫,但,他并无帮凶手处理凶器之理由。就算退一步假定,他真的由被害者背部拔出小刀拿去丢弃。正如您刚才指出,这个行为本身,并无任何意义。因此,此一想法又讲不通。”
  “是的。那另一个想法呢?”
  “第二想法是,凶手为脚盘细小的人物,也就是说有如竹本式部或佐藤君子等的女性。这个人踏过雪地逃离,而由后来的峯,再一步一步叠着相反方向踏回去,清除脚印的想法。但也碰上峯为共犯之相同理由,而变成不可能。并且,竹本式部具有当晚没有踏出一步之不在场证据。”
  巡官十分惋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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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影先生,您的意见如何?”
  “呃……我要先确定一下,雪上的脚印确是峯君和佐藤小姐两人的吗?”
  “不会错。正确地说,是两个人由大门走向玄关的脚印。而且判明,脚印本身并无任何取巧之处。也无传说故事里,那种由玄关后退走过的痕迹。为慎重起见,由鉴定员查过,因此不会错。那些脚印,绝对是他们两人向前走过的鞋印。”
  巡官非常自信地答道。当晚检查脚印时他亦亲自参与,因此语气坚定。
  “另外,有没有狗、猫等动物脚印。或者其他器具痕迹?”
  当听到狗猫等动物时,巡官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他立刻大大地摇头说:“没有任何一个痕迹。”
  “嗯……”
  星影氏把轮廓深刻的脸孔,转向窗边美艳的洋兰沉思。保养甚好的细长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短须。田所不欲阻碍这位侦探家之思考,在一旁屏息静坐。
  “你说,峯君没有动机,未必如此吧。”
  沉默了十几分钟后,他突然抬起头来说:“他办的‘新世纪’这两三年据说一直亏损累累。而且他逮住这次座间教授命案,大力渲染,果然一炮而轰动,新年号这一期,销路鼎盛也就是说,这次命案的机会,对‘新世纪’而言,是起死回生的妙方。”
  “喔……”
  “因此,我是说,峯君是否耐心地等待如此天机降临的那种人。否则他面临亏损连连的经营,能悠闲地等侯时机吗?”
  “但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敬爱教授是事实吧。但,同时也不可忘记,他是被称为编辑魔鬼之人。”
  田所的表情,显然十分不服气。仅仅这一点动机,便能杀人吗?星影氏于是露出揶揄微笑,简短地说:“我已解开事件谜底了。”
  “这么说,凶手是峯君?”
  “峯君为凶手?谁说的?我不过指出他亦具有动机罢了。”
  星影氏以激烈口气回答后,又缓和语气,问起意外的一件事。
  “我也想亲自问一问他,峯君脚部有没有受伤?”
  “有,有,有……”
  巡官如同走音的乐器,发出怪音。
  “您怎么知道的?他是说事件当天回家时,在家门前跌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可是,星影氏没有理会巡官的反问,继续问道:“我再问一件事。事件当天,有没有听到在现场附近,烧狗猫等事情?”
  “有的,有的。”
  田所再度睁大眼睛叫道。同时,他也明白星影氏已开始驱使那异常推理天赋,而恢复了生气。
  “您竟然全部知道,真不可思议。这些事,报纸、电台都没有报导。那晚有人说目击一个厨师将活生生的野猫,丢进火炉烧死的残酷事件,而竟然投书到生物保护联盟。您也知道,此一团体是曾经因苏联把狗放入人造卫星,而去电向赫鲁晓夫抗议的疯人集团。因此不可能默不作声。她们立刻便跑到专案小组本部的户冢分局、向分局长强烈要求逮捕凶犯。我们当时因座间命案,正感人手不足之际,为了一只野猫,还被抽调走一位干员而感到头痛呢。对于那些老太婆们,或许认为一只野猫被杀,比座间教授被杀,更重要吧。不是成见,我看老太婆们的面扎,还真像猫妖怪呢,所谓夜中舔食灯油的妖婆,就是她们这一伙吧?”
  他似乎对生物保护联盟的太太们有很大反感,趁机在此痛诋她们一番,消消气的样子。
  “可是您怎么知道此事?”
  “并没有什么,结果呢?”
  “却没有查到什么。附近面包工厂有一怪异的人,认为或许是他干的好事,但没有确实的证据。同时又是匿名投书,而无从查证。但是投书显然非无的放矢。事实上,有四五个人间到那种臭味。因而分局长遭到那些老太婆们一番责备,真是难为他。可是星影先生,您怎么知道此事?”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脚部受伤之事,也只能有三成的把握。”
  他的话真搞不清楚,但再问下去也绝不可能得到回答,田所于是改变方向问道:“刚才您说,已解开了谜底,那是脚印的问题?”
  “对。”
  “那么是不是走钢丝之类方法……”
  “不对,不对……”巡官没有说完,星影氏便叠声否定,“没有使用那种机械性诡计。”
  那么又是什么?巡官侧头感到迷惑。不用机械性诡计,而雪上又无脚印。那么凶手只有潜伏于屋内了。然而,当时屋内连一只小猫都没有的事,由于田所亲自带领搜查过,不可能有误。星影氏究竟居心何在?
  “屋子被彻底搜索过,不可能有遗漏。”
  “不错,我并没有说他潜伏于屋子里。”星影氏若无其事地答道。
  “伤脑筋,我无法了解您的话意。假如不使用机械性诡计,一定是走过雪上,但既无脚印,则只有潜伏屋内一途呀。”
  “不明白?不明白吗?”
  好像对田所巡官困惑表情,甚感兴趣地,星影氏微笑不已地说道。
  田听一直注视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中,顿然有触及真相之感。不错,星影氏一定在暗示,峯为凶手。峯缺乏不在场证据,拥有动机。以他为凶手,所有一切谜底便能解释呀。一切的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然而,星影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地,露出嘲弄笑容,又一次说出令田所混乱不已的事情。
  “我说田所君,凶犯是由座间家,堂堂正正地走出雪地的呀。从头到尾,没有使用一点诡计。只是你没有注意到脚印,看不见而已。”
  “看不见?看不见的脚印?”
  巡官把同样话语重复说了不止五六遍。凶犯在雪地上堂堂正正步出。且说是看不见其脚印。星影氏甚至明言,没有使用任何诡计。那么凶手是谁?用何种方法走出?
  星影氏目睹田所之表情,愉快的笑道。
  “田所君,现在我已解开了一切谜底。但是正确与否还需看今后的调查。因此,还不能告诉你。为此,我要向你借用水原君……”
  “当然没有问题,我立刻告诉他本人。”
  巡官立刻答应了。水原为少数与星影氏气味相投的刑警之一,过去也在三四个案件中合作过。
  “不需多久,有两三天便足够。”
  看着眼睛眨个不停的巡官,这位贸易商人破颜笑了一下。
  凶手为何人?如何能不留足迹逃脱?所谓看不见的脚印意味什么?虽绞尽脑汁亦无法想出。但田所却从天明睁眼开始,一直到上床就寝,不,甚至连睡眠中亦在梦中不停思考此疑问。而水原虽早晚会露一下脸,但他也只显露微笑而不语:只是依他表情得知,调查情况以乎十分顺利。
  
  第三天晚,巡官受邀到了目黑星影氏住宅。坐在沙发一端的水原刑警,喜形于色地端着杜松子调酒品尝。是和前些天晚上唯一不相同的情景。
  “好了……如何开头好呢。”星影氏似乎找不出头绪,端详着手中爱用的烟斗光泽说,“解开谜题的关键,其实全部包含在你前天说明的细节里。”
  “可是,我一点都搞不清楚……”
  “例如,峯君为编辑魔鬼这一点,以及凶器丢弃于庭院中之事……”
  只这么说,还是不明白。巡官歪起薄唇凝视星影氏额头。也许是敏感,他觉得坐在沙发一边的水原,噗哧笑了一声。
  “第一你要知道,峯君向你说的话,以及杂志上刊载的记事完全是杜撰的这一点。简单说,他九点半到达之事,也非事实。”
  巡官不觉挑了一下粗眉,果然他就是凶手?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到达的?”
  “正在下雪的当中,大概八点左右吧。”
  所田巡官再一次愤怒地挑了一下眉头。那么在高田马场小摊饮酒之事也是谎言。难怪摊贩老板对他没有记忆。
  可是,星影氏又说了一句话,令田所大吃一惊。
  “你好像又误解了,峯君不是凶手。”
  “什么?”
  “是呀,前天我不是说过他不是凶手的吗?”
  “那么,凶手是谁?”
  “你认为是谁?”星影氏故意让田所焦急似地笑道。
  “那么,凶犯便是在座间教授与峯君同座时来到的?他竟在眼前看人凶杀?”
  “你也认为不可能吧。即使多么悠闲的人,也不至于袖手旁观凶杀。因此,凶杀发生时,峯不在现场。”
  巡官默默点了头。那么峯是否再度出去了。从雪地上留下他的脚印一事来推测,第二次来到时下雪已停。
  巡官如此说时,沙发上又有了一次噗哧笑声。他回头睨了一眼部下,把视线又转回星影氏。
  “不对吗?”
  “不对。峯君一直没有离开书房。他被招待以书籍与威士忌酒,愉快地看书喝酒。洗澡间有热水,要入浴也可以。”
  “那么……”
  “出去的是教授。教授向峯君说‘虽答应你来,但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大概四五十分便回来。你就喝喝酒等我。浴室有热水,如果冷,要洗澡也可以。’而外出的。由于他们很熟,峯当然没话说,于是吃吃饼干等候教授回来。那个女医学生来时,闻到峯君的酒味,是在书房喝的酒。”
  如此一解说,也说得通。那么教授又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呢。
  “他的去处以及目的以后再说。在此需要注意的是,当时还在下雪,教授外出的脚印,立刻为下雪掩埋之事。然后约三十分后,雪已停。九点左右教授回来,他走过雪地时留下了脚印。”
  星影氏的说明似乎已逐渐触及核心了。巡官不发一言,等待接下去的说明。水原则愉悦地品尝着杜松子酒。瓦斯暖炉发出毕剥的燃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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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您怎么啦!”
  “嗯。”
  教授只简单回答。说回答不如说呻吟。他踏着踉跄步伐一只手支撑墙壁勉强脱下鞋进来。大衣肩头,下摆沾了一层雪花。呼吸困难,短促。
  由峯扶持躺下书房沙发时,峯看到教授双唇已成紫色,不禁愕然。
  “老师,您怎么啦?我去叫医生!”
  “没有必要。”教授困难地说,呼吸更急促,“我是医生,知道已无救。”
  “但是,老师……”
  “你静静听我说,你看我背部。”
  被这么一说察转眼看大衣背部,发现背骨处凸出。
  “那是什么?”
  “替我脱下大衣,你就明白。”
  峯小心翼翼帮教授脱下大衣。这之间,教授更加痛苦地喘着气。
  “老师,背上插着一把小刀!”
  “对,一言不合我遭到刺伤。因为小刀当栓盖,才能走路回家。现在若拔下,我立刻便会死。”
  “……”
  “但是,我不想怨恨对方。我想原谅杀我的男人。”
  “可是。”
  “你别多嘴。尚有一息之前让我说……峯君,我打算宽恕他。想假扮在此书房中被杀。如此,他便有不在场证据……”
  那个男人可能是吞龙。为何要原谅他?但峯没有详细检讨的时间。
  “你要当作来此访问时,看到我死后的尸体,知道吗?”
  “是,是的……”峯有如忠实的仆人般回答。由于平日所敬爱教授临死前的愿望,无论何事他都愿意成全。
  “除了这一点而外,你要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包括你八点来此之事,我出去过的事,你都要忘掉。”
  “我会忘掉的。”
  如此回答后,峯在心中萌生了一妙计。那就是下个月要刊出杂志广告时,将极力歌颂博士之死,应有奇大效果。只要再略略暗示吞龙为杀人凶手,宣传效果一定更大……座间教授最后之谠论、心灵术师之杀人,对,真是妙想……。
  “峯君,知道的话,请你抹掉小刀握柄的指纹。”
  峯拿出手帕擦拭刀柄时,教授满意地闭起双目。
  “擦好就让我躺在地板。”
  总编辑再度使教授躺身地板。这样的一些移动,似乎给伤势甚大影响,教授激烈的咳嗽。
  “峯君,”教授等咳嗽停后说,“这是最后的拜托,请你拔下刀子将它丢弃庭院。不可让人知道我背后剌着刀子回家之事。”
  “是……”
  “不可让鲜血喷到你衣服。你用大衣挡住刀口……然后也把大衣丢弃外面。不要犹豫。”
  “是的。”
  “赶快做!”
  峯经两度催促,双膝着地跪了下来。要将敬爱的人送往死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师!”他叫道。但是教授显然认为回答无益,默不作声。他紧握住的手指甲,已呈紫色。他激励自己踌躇不前之心,握住刀柄。
  “对不起,老师。”
  峯遵照嘱言,以大衣挡住伤口将小刀拔出,鲜血立刻喷流而出。峯以大衣抵挡。教授的脸庞痉挛了一阵子,色泽迅速消失。
  当他恢复时,教授已成为死尸了。汹涌而上的悲哀,像一股风暴震撼了峯的心。
  不久,峯开始想到处理凶器的事。但凶器上附有自已指纹,他再度擦抹刀柄,熄灭灯光,掀开窗帘,打开窗户,把凶器往庭院丢。也把大衣一并丢了过去。事情做妥,他便如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回转椅中了。
  门灯,月光照耀下的庭院,朦胧映入视野。峯茫然坐着回顾,身负频死重伤,还徒步回来的教授意志力,及感叹指示死后细节方法的明哲头脑。峯再度瞥一眼,月光下黑忽忽的大衣,欲闭窗离身时,始注意到大门至玄关,教授所留下的点点足迹。
  糟糕!他不由惊惶失色。教授倒留下一个难题了。那一列脚印,若不消除,他外出之事,不是一目了然吗?如何才好呢?他双手抱起一下子变成真空般的头,焦虑烦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痴呆了多久,待冷静时,倒也想出了一则妙计。对,把教授的鞋子,拿来当自己的鞋子,便能解决此事。把那一列鞋迹,改变成为自己的脚印,即可。
  妙计既定,他的脑海又生出魔鬼念头来了。这么一来,不是能构成无凶手出入足迹的密室杀人吗?对于那个浑身妖气的心灵街师,不也是十分恰如其身份之案件?
  杂志记事就由自己来执笔,来一个绘声绘影的故事。将它改编成接受教授之愿望,在书房中产生之杀人奇事。如何选择题名才醒目?雪中住宅命案?对,就是“白色密室”。
  一旦受此念头料缠,他即如同梦游病患者。摇摇摆摆地起身,收拾茶几上酒瓶、酒杯。峯的梦游症,一直持续至佐藤君子揿铃,出现才终止。
  
   7
  
  
  “再请教您,教授到过何处,为何事出去的?”
  “你以为何处?”
  “我若知道,就不必请教您了。”巡官悻悻说道。
  想到被那总编辑摆了一道,心中就十分不悦。下次见面非给他脸色看不可。
  “对不起。那我从另一角度问你。教授说,他将原谅杀害自己的男人。假定所指男人为太田吞龙,教授能有如此宽大的胸襟?”
  “喔……有过那般冲突过的人,实在不可能。”
  “我同意。因此,那就非教授的本意。我认为,教授真正的目的是欲掩护加害者的身份。”
  “您的意思是?”
  “我想,对象若是异性。你想想看,一直被视为道貌岸然,同时亦自认为卫道之士的教授,一旦被发现被异性刺杀。你便能了解,他何以宁可牺牲自己生命,极力掩饰真相之心境吧。水原君,由你来说明调查结果。”
  水原刑警把杯底的液体倒入口中后,放下杯子,从口袋中掏出小簿子:
  “受星影先生嘱咐,我去探问佐藤君子十户冢的公寓。结果了解,她与教授间,除了师生关系之外,还有以金钱收受为前提的男女关系之事。你也知道,佐藤君子为貌美出众的女孩。教授或许为她美色所诱惑吧。公寓里,口无遮拦的三姑六婆,虽不明对象即座间教授,但他的银发绅士风范,却相当引起话题。君子则宣称为伯父。然而,最近君子新交年轻男友,结果演变成一般的三角习题。即使医学上有卓越成就的教授,到此田地,亦和我们凡夫俗子无两样,闺中常起风波。”
  “那么,那天晚上教授去的便是户冢的公寓?”田所不是味道地问。
  “也许,教授也感到不是滋味的吧,因此停止了金钱支付。这是调查银行存款所得的结果。君子或许威胁说,若不给钱便要公开真相;因此,教授便在风雪中连夜赶过去了。最后,或许谈判不顺利,君子一时冲动,把手中水果刀剌下去了。凶器的水果刀,六把一组,其余的五把还收藏于碗橱抽屉中。”
  水原刑警是趁君子外出时,进入查证的。巡官至此也了解,教授极度害怕女性丑闻之曝光,在雪夜中痛苦走路回家之心境了。
  “最大起因为教授的独身主义吧。浩瀚宇宙,皆由阴阳相合而成,你若刻意去违反,保持独身,可说是拂逆神意的背叛行为呀。”
  如此说的星影氏本身即为没有结婚的单身汉。他的说话口吻,似玩笑又似认真。巡官不知如何答腔,露出模棱两可笑容。
  “当听到你说,教授有内出血,我便想到是否走路回来之事,同时也是解谜的第一步。”
  “由于,我做了方向错误的解说之故……”田所巡官,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那个烧野猫的事,能否也说明一下?”
  “事情已解开至此,应不难明白。玄关若有峯君自己的鞋子,事情立刻会露出破绽,因此必须处分。而最完全方法便是烧毁。听到浴室有热水,谁也会想到在灶口焚烧鞋子的方法呀。”
  正是如此,巡官再度摸了摸鼻子。
  “但是燃烧皮鞋,烟囱会溢出异味,刺激附近人家的鼻子粘膜,因此趁别人没有说话,先转移疑惑目标,那便是向生物保护联盟的投书。峯说,那是当晚回家,就寝时看到枕头想出来的妙计。”
  “有道理。被这么一说,每一件事都能说得通。只是自己愚蠢,无法注意到罢了。至于峯君的脚踝受伤之推理又是为什么?”
  巡官想到发问即耻辱之谚语。这个问题也许一样的简单。但没有得到指点,还是一窍不通。当时星影氏也说是瞎猜,可能性只有三分之一。
  究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你的叙述里得到资料,组合如上述推理时,当然想及换鞋子的事了。那双皮鞋,只有合适、过大、过小三种情况而已。若教授的鞋子正合适峯君的聊,或过大,问题便不会发生。如果过小,脚踝会起泡。即使如此,事后立刻丢掉那双皮鞋,又可能会引起疑惑。因此暂时非勉强穿用不可。并且又不能说因鞋子太小而起泡。故只好把脚痛的原因,说成脚踝扭伤,就自然成理了。”
  说明完后,星影氏以纤细手指,不断细细地抚摩心爱的烟斗。
  “那么,那个女孩来访的目的呢?”
  “她是来看情况的。也许是担心教授的吧。同时她看到教授鞋子时,或者便一眼看穿了峯君的谎言。虽然,那是为保护她而说的谎言。”
  田所没有作声,他在脑中却想起另一件事情。前天晚上,星影氏所说过谜一般的话语,终于获得解答。
  在座间家讯问完毕,田所交代刑警以吉普车将佐藤君子送回公寓时,目送她走出的俊姿,现在突然重映出来。
  不错,凶手的确没有使用任何诡计,而堂堂正正地踏着雪地走出去。
  凶犯,第二天便被逮捕,并做了自白。但除了证实星影氏推理的正确性之外,并无任何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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