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折原一 Off the original one   日本 Japan   平成時代   (1951年)
疑惑
  警笛聲像空襲警報般、震動着隆鼕的夜空。
  嗶嗶剝剝的火花爆裂聲傳遍了附近的傢傢戶戶。人傢全跑出屋外,束手無策地緊盯着化為一片火海的二樓木造建築。
  “那孩子還在二樓裏面。求求你們,趕快救他出來。”
  一位像是住在那房子裏面、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她披散着頭髮,陷入半瘋狂狀態地大吼大叫。“那孩子,那孩子還……”
  女人的叫聲在中途陡然停止,她想衝回火場。附近的中年男了將其雙臂反折壓製住她。
  起火處好像是在一樓,眼看着就要延燒到二樓去了。乾燥的北風更助長了火勢,火花四處紛飛,火星朝着南邊飛去。
  消防隊在報警十五分鐘後抵達。不過火災現場於狹窄的巷弄深處,因此消防車無法全數進入。
  化成一片火海的屋子,在夜間宛若一根巨大火把似地不停燃燒。
  嘎拉嘎拉,衹剩下骨架部分的二樓即將崩落。
  “老公,老公……”
  女人凄厲地喊叫。為了幫助來不及逃開而被睏在二樓的孩子,女人的丈夫也衝進了火海。
  二樓開始瓦解,嚮下掉落,整個房子都垮了。星火朝着周圍飛散,熱氣涌嚮了看熱鬧的民衆。
  1
  寒冷乾燥的日子一直持續着。
  這一個月來,市內連續發生了好幾起可疑火災,幾乎沒有一天聽不到消防車的膂笛聲。沒有火源的地方,比方說家庭垃圾堆積場,民衆堆在玄關的紙箱,自行車停放處,停車場的車子,全都起火燃燒。
  最初是可立即撲滅的小規模火災,二周前,犯罪手法竟擴大到讓關閉工廠付之一炬。
  接着,終於連空着的木造民宅也着火,燒死了一名隨意跑進裏頭睡覺的流浪老人。
  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一個人死於縱火案件,然而小心火燭的警報,不見得就能降低犧牲者的數目。
  縱火時間從晚匕九點橫跨至凌晨十二點,已確認的原因不明火災便巳纍積了十三起。倘若再加上沒有紀錄的小火災,數目說不定還會再增加。
  後藤浩子看到晚報的報導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起火案的地點全集中在她傢半徑兩公裏以內的區域。哪天連自己傢被縱火犯盯上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雖然自治會組成了守望相助圑體,晚上都會輪流巡邏,不過縱火犯好像打算來個將計就計,不停犯下罪行。
  她傢是在十年前買下的透天厝,還剩下二十五年的貸款。要是真被人放火燒了,教人如何能忍受得了。就算有火災保險,重要的傢具雜物也不在理賠範圍之內,屆時一傢四口可要在寒冷的夜空下流浪街頭了。
  就算沒有這些,她也有許多傢務事需要煩心,浩子實在不想再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十一點後丈夫回傢了。
  丈夫俊一郎比她大五歲,現年四十七。雖然他是中堅建設公司的總務課課長,不過現在是即使因不景氣被裁員也稀鬆平常的年代。每當丈夫宣告某人被解雇,回到傢後,必定會抱怨工作上的種種。自己差不多快被炒魷魚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等盡說些讓裕子氣悶的話。
  不過,更讓她頭痛的,卻是兒子的問題。大輔自從髙中入學後,忽然就拒絶再到學校上課,現在他十八歲了,卻還是成天待在傢裏無所事事。起因在於被欺負。浩子雖然曾和校方進行交涉,無奈對方卻不把它當成一回事,丈夫也說高中又不是義務教育,不想念就別念了。冷淡的學校,以及對家庭毫無理解、毫不關心的丈夫。就算她想強勢勸告兒子,不過對於一個體力比自己強的對象,很有討能會被反過來暴力相嚮,結果也衹好由得他去了。
  浩子將做好的三餐放在房間前面,兒子吃完以後,會將空的碗筷放在走廊上頭。不管是潮濕的梅雨季、酷熱的盛復,或是寒冷的鼕天,不過是同樣一件事的不斷重複。
  二年來,衹有在兒子上厠所時才能見到他幾次而。他會在傢人就寢後淋浴,好像連澡也不泡了。浩子衹能憑樣子來判斷兒子在不在傢。衹要坐在客應,就能聽到天花板溥來的腳步聲。
  兒子衹和妹妹美穗說話。丈夫從頭到尾衹會說“隨他去”。唉唉,自己都已經這麽盡心盡力了,可是丈夫兒子卻照樣我行我素。
  唯有和高中一年級的女兒美穗相處時,氣氛纔顯得融洽。美穗和哥哥不一樣,是個率直的優等生,高中聯考時也沒讓雙親操心,硬是擠進公立高中的窄門。美穗既體貼又溫柔,是浩子傾倒滿腹牢騷的情緒垃圾桶。
  “最近你有沒有見到大輔?”
  浩子在那天晚飯時,問了美穗一下。
  “完全沒有。”
  美穗搖搖頭。
  “天氣這麽冷,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冒。”
  大輔的房問裏有電暖爐,不知他是如何使用的。美穗好像偷看過大輔的房問好幾次,聽說房問內堆滿了漫畫和錄影帶。一想到過熱的暖爐很有可能燒到書本,浩子就在意得不得了。尤其現在天氣這麽乾燥,更是教人擔心。
  “可是。”
  美穗的言詞閃爍。
  “怎麽了?”
  發現女兒的臉上越過一絲黑影,浩子的胸口涌現些許不安。
  “哥哥不是一天到晚都關在房間裏喔。”
  “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很想說。”
  美穗的語氣含糊,漆黑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拜托你跟我說吧。媽媽很擔心耶!”
  浩子的語氣堅定。
  “知道了。可是,不要跟哥哥說是我說的喔。”
  就算想告狀,自己也還見不到兒子的面呢。
  浩子點點頭。
  “哥哥經常從二樓跑出去。”
  “二樓?”
  浩子每個禮拜會給兒子一次零用錢。並非直接交給本人,而是將裝有零錢的信封放在房門前。兒子就是用這筆錢買東西的。要不然,他也買不起錄影帶和書本。浩子原以為兒子是抓好自己不在傢的時機,白天從玄關出入的。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從屋頂沿着屋海下去,很簡單的。”
  “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是晚上九點以後。我在房間裏看見的。”
  美穗的房間就在大輔的隔壁,可能是從聲響發現的吧。“而且還不衹一、兩次喔。”
  “晚上能做什麽?”
  “我看是精力過剩。一整天都膩在房間裏,不但會運動不足,而且連身體也會跟着發黴吧?哥哥應該也有哥哥紆解壓力的方法。”
  浩子還是第一次聽說。沒想到長年賴在傢中的兒子,居然會在夜裏頻頻外出。
  浩子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兒子的行動。可是,她不想去相信。一直到她親眼確認為止。
  2
  “老公,我有事想跟你說。”
  那一天,丈夫很罕見地沒有加班,八點多就回傢了。浩子趕緊跟他商量兒子大輔的事情。
  那時丈夫正好洗完澡,一邊用毛巾擦拭發熱的臉頰,一邊將瓶裝啤酒倒入玻璃杯中。變薄的頭頂,突出的腹部,死魚般的眼睛。結婚時要瘦得多了,同時還是個懷抱大志的好青年。
  “怎麽,他想上學了嗎?”
  “不是啦。那孩子好像常常在晚上跑出去。”
  “他已經十八歲了。會往外跑也是應該的。”
  “纔不是,他是從二樓偷偷溜出去的。”
  “喔,跑出去縱火嗎?”
  丈夫輕浮地笑了笑,一口飲盡玻璃杯中的啤酒。
  “老公,玩笑有分可以說的和不好笑的兩種。”
  “抱歉抱歉。”
  丈夫臉上一點歉意都沒有。
  “也該認真考慮那孩子的將來了。要是繼續窩在傢裏面,他一輩都會是那副德性。”
  “沒關係一等他到了二十歲就會開始工作。”
  “你根本沒有認真在想。”
  “那你說要怎麽做纔好?”
  丈夫不快地皺起眉頭。難得的酒興都被破壞一空。
  “你應該更積極思考孩子的問題。照這樣下去,人輔會完蛋的。我們死了以後,那孩子該怎麽辦?”
  “他應該也有自己的想法吧。時問會解决一切。”
  “你老是這樣。什麽都公司擺第一,家庭擺第二。”
  “這是為了養活你們哪。你知道我在公司吃了多少苦頭嗎?身在解雇員工的立場,精神壓力是很大的。誰知道哪天會不會輪到自己頭上。”
  “公司和自己的小孩,哪一個比較重要?”
  “這個嘛,”
  丈夫臭着一張臉,將啤酒倒入玻璃杯。“兩個都很重要。不過,你也理解理解我的立場啊。”
  “你幾乎都不在傢,因此我無法理解。”
  “所以我纔把孩了的事交由你全權處理啊?”
  “這是在逃避責任。禮拜天你衹會去玩高爾夫跟柏靑哥。”
  “嘖,你很羅唆耶。我提早回傢不是為了聽你說教的。”
  丈夫憤然起身,丟下一句話後便離開了。“啊——啊,連飯都變得難吃了。我到外面去喝兩杯。”
  唉唉,那人腦中衹有公司。根本無法溝通。
  浩子不由得憂鬱起來。丈夫出門二十分後,消防車的警笛聲再度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3
  能依賴的衹有女兒|人。浩子拜托美穗,要是她發現大輔從窗戶爬出去了,馬上就來通知白己。和丈夫吵過架的隔天晚上九點以後,“哥哥剛剛出去了”浩子收到了報告。她當下决定跟蹤。她實在是太擔心兒子,因此玄關總是放着一件禦寒外套,以便能隨時外出跟蹤。
  可是,浩子離開玄關的時候,大輔已經不見蹤影,可能是去便利商店了吧,雖然跑到了兩百公尺遠的車站商店尋找,卻沒能發現兒子的身影。
  想不到其他可能去的地方,不得已她衹好撤退了。好不容易纔提起勇氣,沒想到一開始就鎩羽而歸。真是丟臉。
  浩子來到兒子外出後的二樓,從外頭窺視兒子的房間。她心想反正一定會上鎖,沒想到試着扭轉門把,門居然打開了。
  好像好幾年空氣不曾流通過的房間。年輕男人的汗味和體臭薫得人喘不過氣來。那個可愛的兒子已經走到自己到不了的地方了。殘酷的現實不斷打擊着浩子。
  四個半榻榻米大的和室,堆積在地板周圍的漫畫和錄影帶有天花板那麽高,衹一個塌塌米大小的空間可供活動。就連桌子上也被錄音機、書本、CD給占滿了,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念書。
  雜志間夾雜着散亂的泡面空碗,餅幹的袋子……。醬油臭味、腐臭味全混在一塊兒,房間內充斥着令人不快的氣味。
  書桌的對面是窗戶。果然沒有上鎖,由此可知大輔就是從這裏跑出去的。雖然電暖爐已經關上了,可是隨意丟棄的面紙和紙屑要是着火了,應該很快就會燃燒起來,此時,她在紙屑中發現了一張地圖。那是範圍涵蓋市內全區的大地圖,怪的是上頭布滿了紅色標志。這是什麽的標示呢?仔細一數,共有二十來個。
  突然間背後傳來了人的氣息。原本認定是被兒子發現了,一聽之下居然是美穗。
  “媽,有沒有找到什麽?”
  浩子鬆了一口氣。
  “別嚇人嘛。”
  她按着胸膛,大口地深呼吸。
  “會少好幾年壽命的。”
  “哥哥差不多快回來了,趕快離開比較好喔。”
  “謝謝。”
  溜進房間的機會多的是,要是太過深入而被兒子發現,一切就無法恢復原樣了。今天就此罷手會比較好吧。
  浩子回到客廳,拿出丈夫的威士忌,將它倒入杯中。不點喝酒心裏實在撐不住。她鑽進暖桌,一邊漠然地聽着搞笑藝人的無聊笑話,一邊回想兒子在地圖上標示的紅色記號。那些記號,似乎標示着某些地點。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雖然無法完全確定,不過好像是郵局一帶,車站附近的公寓,中央公園,商店街盡頭。
  紅色、地點、地圖……。
  就連像她這樣想像力貧乏的人,衹要多花一點時間聯想,最後終能導出一個結論。
  “該不會,那孩子……”
  浩子原本衹打算說給自己聽,沒想到卻被自己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她慌張地環顧四周。側耳傾聽美穗所在的二樓,並無動靜。
  浩子忽然想起某個可能性,繼而往下探究。她從儲藏室拿出捆成一疊、回收專用的舊報紙,然後用剪刀剪開繩結月。剛好是一個月份左右的量,她仔細地從舊日期查到社會版。隨着一樁又一樁地讀着報導,原本的“說不定有這個可能”,已經演變成幾近確定的疑惑了。
  她調查的是縱火案件的日期和地點。追溯時間,一開始是民宅屋檐上紙箱着火的小案件,後來規摸逐次擴大。在首例出現死者的報導中,占了極大版面的地圖上,記錄着縱火案件的發生日和被害程度。
  浩子直覺這和大輔房中的地圖是吻合的。
  大輔是縱火犯?
  可是……
  4
  身為母親的她實在不太想去相信兒子居然是縱火犯。應該趁着大輔外出時,再一次對照那張地圖和報紙上的報導纔對。
  美穗傳來大輔外出的信號是在那之後的第二天。此間,對兒子的疑惑就衹能一個人悶在心中。沒辦法和丈夫商量,而且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弄不好的話,說不定丈夫還會和大輔當面對質。
  丈夫還是一樣遲歸,衹有早上才能見到他的面。自從上次發生衝突以來,他們就鮮少四目相對,也不太交談。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很痛苦。
  無法和唯一能依靠的美穗分享秘密也頗讓人難受。如果女兒知道了事實,精神上受到相當打擊,功課便會因此一落千丈。美穗不應該被牽扯進去,因此浩子衹拜托她在大輔外出的時候通知一聲。
  大輔的房間和前次一樣沒有上鎖。
  那地圖還是放在相同的地方,她趕緊將它拿起來,將紅色記號的位置深深刻印在腦海裏。郵局後面、新蓋好的工地、公園、住宅近郊,工廠遺跡等等,一一拿來和報紙記下的地名做比對。
  “都一樣。啊啊,我該怎麽辦?”
  地圖的街名和地址幾乎和報紙上的一模一樣。兒子標示的紅色記號比較多,可能是連火災規模都稱不上的也包含進去了。
  不會錯。這樣一來,幾乎可以確定兒子的嫌疑。
  然而,往後纔是大難題。要報案嗎?還是當面質問兒子?身為人母的她,應該如何選擇?
  首先是第一種方式。到警局報案,如果證明大輔是無辜的,兒子應該會怪罪她隨意進入他人房間,以及不該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懷疑吧。她和兒子間將出現無法彌補的裂痕,老死不相往來更是大有可能。
  第二個方式呢?要是和兒子當面對質,逼問他是否為縱火犯,他一定反過來詢問自己憑什麽懷疑他。你以為自己的兒子是縱火犯嗎?為什麽不相信我呢之類的。到那時候,她也衹有摸摸鼻子退場了。
  換言之,不管哪一種方法,她都一定會和兒子起衝突,讓親子關係陷入前所未有的緊張。如果每條路等待我的都是地獄,那麽我應該怎麽做纔好?
  她回到客廳,在桌子上抱着頭。遠遠聽到消防車警笛聲的時候,她的胸口似乎就要被不安給撕裂了。
  警笛聲越來越近。火災應該就在這附近吧。正當她蹣跚地撐起身體,電鈴響了起來。
  警察……。
  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的腳步幾近崩潰。
  同時,有人敲了玄關的門。門被打開後,從中伸出了一隻手。
  “誰?”
  她實在太過緊張,竟連聲音也隨之嘶啞。
  “渾蛋,是我啦。”
  她聽到丈夫的咒駡聲。
  “怎麽,一傢之主都還沒回傢,大門不用急着上鏈條吧?”
  “哎呀,對不起。”
  浩子趕緊鬆開門鏈,丈夫立刻氣衝衝地推開大門。
  “混帳。”
  酒氣薫天的丈夫一看到她的臉,突然就用力地揍了她一拳。充滿力道的拳頭打中浩子的右眼上方,她順勢跌坐在地上。“天氣這麽冷,難道你想把丈夫關在門外嗎?”
  浩子出現輕微的腦露蕩,意識朦朧中,她知道丈夫又在腰上狠踢了好幾腳。
  啊啊,我和死了有什麽兩樣。
  5
  右眼有瘀青的女人——。
  不管再怎麽化妝遮掩,短時間之內,被丈夫毆打的痕跡是不會消失了。浩子在鏡子前嘆了一口氣。發現濃妝也沒有什麽效果後,又再度嘆了一口氣。
  當天,她産生了一個想法。唯有這個辦法可以讓她脫離苦海。做晚飯的時候,模糊的思慮逐漸變成具體的方案。
  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跟蹤兒子。
  首先,逮到大輔縱火的事實,勸諫他。確認大輔的行動後,接着再告訴丈夫。她要將這個恐怖事實攤在對家庭毫不關心的暴力丈犬眼前。不管如何,他總不能再說“和我無關”了吧。因為傢人是一條心的命運共同體。
  丈夫會在十一點過後回傢,今天應該也不例外。浩子不想將美穗牽扯進去,她稍微打開一樓屋檐旁邊的窗戶,不漏過一絲動靜地等待着。
  察覺大輔有所動靜時,是在開始等待的第二天晚上九點後。她罩上外套,沒入暗夜之中。這次的行動十分順利,馬上就發現了兒子的背影。黑漆漆的運動上衣配上褲子,蓬亂的頭髮。這不正是縱火犯的寫照嗎?
  不能因為一點幸運就得意忘形,等一下還得找出兒子的罪行呢。
  大輔大概作也沒想到會被母親跟蹤吧。他漫無目的地走着。就像是一尊人偶,感覺上正被某人操控着。八成是在物色縱火的地點。
  由於無法預測大輔要走到哪裏去,因此浩子在黑暗中死命地跟着兒子的行蹤。某個轉角過後,他就突然失去蹤影了。
  這裏是距離浩子傢五百公尺遠的高密度住宅區。有許多是戰後沒多久就蓋好的古老建築。路燈很少,一到了晚上,就成為陰暗的危險場所。四處林立的“小心色狼”標語,將這個地區的特性表顯得完整無遺。就連她自己,如果不是跟蹤兒子的話,也絶對個會踏進此地一步。一連串的縱火案件,將這個地區內倒閉工廠中的廢棄建築物完全燒毀。
  在陌生的地方失去兒子蹤影,好像也衹能空手而回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聞到了石油和東西燒焦的味道。環視四周,忽然發現某問民宅的玄關出現橘色的火焰。
  縱火了。
  她趕緊跑到失火地點。隨意堆積的紙箱着火了,火勢足以焚毀墻壁、附近並沒冇水源,浩子趕緊脫掉外套,用它來拍滅火苗。雖然火舌張牙舞爪的,不過她的敏捷還是發生了功效,還沒釀成大禍前火就已經撲滅了。
  可能是註意到屋外的騷動吧,這傢玄關的大門被打了開來,走出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她發現散發着燒焦臭味的紙箱,聲斉尖銳地大叫。
  “哇啊,失火了!”
  當女人的視綫飄嚮一旁的浩子身上時,她趕緊背過身,沒命地逃跑。
  “快來人吶,縱火犯出現了。”
  浩子一面聽着女人在背後大叫,一面思考着自己剛剛采取的行動是否正確。她的手緊握着用來滅火的外套,一路死命飛奔到大馬路上。
  接近傢門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消防車的警笛聲。擡頭看看兒子在二樓的房間,燈是亮的。大輔比她還要早一步到傢。
  浩子打開玄關的大門,頽靠在冰冷的門扉上。心髒還在砰砰跳着。好,這樣很好。阻止兒子放火的行動是對的,浩子強迫自己聽進去。
  如果,就這樣留在現場會如何呢?被害者傢中的女人已經陷人了歇斯底裏,說不定會將浩子當成犯人看待。“偶然經過時發現火災,所以將它撲滅了”這種巧合的藉口也說不過去。浩子的傢離現場很遠,而且那裏也不是通往車站的道路。
  就算對方會感謝浩子的防範未然,如果警察上前盤問,說不定就得和盤托出大輔的事情。“你兒子在做什麽啊?”一經逼問,浩子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機智可以隨意蒙混過去。
  不管怎樣,都沒好事發生。那種情況下逃跑纔是正確的。
  突然間,門後的鎖被打開,大門一下子往後移動。她的身體失去平衡,倒在玄關外頭。
  “喂喂,你在做什麽?你是不倒翁嗎?”
  丈夫不耐煩地嚮下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她。“這不是燒焦味嗎?你好像纔剛放火回來喔。”
  丈夫大概喝醉了吧,跨過她的瞼,搖搖晃晃地進到屋子裏去了。就算那是喝醉時的玩笑話,丈夫的言語還是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她的胸口。
  “喂,我要吃飯。趕快替我準備。”
  浩子覺得白己真是可悲。她站起身,將緊握着的外套湊到鼻前的確有燒焦的臭味。
  這是滅火時,煙塵粒子深深滲入外套的緣故。就連化學纖維燃燒時的衝鼻氣味也沾上了。
  6
  隔天的早報大大刊載了縱火未遂事件。
  火災雖然順利撲滅,不過失事地點卻發現了一個快速離去的可疑中年婦女。這個可疑女子,就是浩子。報上說警方將女人視為連續縱火案件的關鍵人物,如今正在稍極追查她的下落。
  雖然受害者並沒有看到浩子的長相,可是從她的貲影和動作便可判斷出是位中年女性。
  浩子的背脊竄過一道寒意。要是警察找上門來,她就必須供出一切了。警方應該會認為犯人握有地緣關係,不能低估他們的力量。
  隔天一早,送丈夫和女兒出門後,她待在客廳裏思索着今後的對策。上面正好是大輔的房間,不時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難道兒子打算繼續這種一邊縱火一邊無所事事的日了嗎?
  “唉,怎麽辦纔好?”
  再一次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腦海中突然有亮光閃過。
  等一下。這樣的話說不定就能圓滿解决,原本被目擊的男性嫌疑犯,突然間又變成中年婦女,想必警察的視聽一定備受閑擾。這樣一來,要查到大輔頭上應該就有些勉強了。
  她將微微燒焦的外套揉成一團塞到壁櫥底部。等風頭過後,再將它當成“可燃垃圾”丟棄吧。
  被丈夫打到的右眼附近仍舊隱隱作疼。
  問題在於今後。她總不能一直監視着兒子的犯罪行為。要是被某人目擊到她的掩飾意圖,連她也被捕的話,警方的連鎖捜查方式必定會扯出大輔。接着,她的家庭就會完全破碎。不衹丈夫,就連即將在二年後面臨大學聯考的美穗也會受到波及。
  怎麽做才能切斷這個連鎖反應呢?
  設想一個計劃並沒有花了她太多時間。如何將後藤傢的傷害程度降到最低?或許會有點痛,但是也唯有這個辦法才能減少犧牲。
  那就是……
  7
  為了不讓計劃泄漏出去,連美穗也被瞞在鼓裏。浩子不想讓纖細多感的女兒涉入太深,盡可能讓她離得越遠越好。
  所以,實行那天要選擇美穗不在傢的日子。有時候她會和學校溜冰社外出集訓,從星期五晚上一直到星期天都留在信州的志賀高原,這段期間便是最適合的實行時刻。
  所幸,到那天為止都沒有再發生縱火案件。警方的搜查變得嚴密,各地自治會的守望相助團體也更加緊巡邏。
  大輔一定是在耐心等待着事情降溫。
  那個禮拜六,丈夫打高爾夫應酬去了,傍晚五點過後纔回傢。
  當浩子告訴丈夫“因為感冒身體不太舒服,晚上不做飯。自己到外面隨便吃吧”,丈夫沒有半句挖苦,轉頭就走到夜晚的街上。當然,感冒衹是一個藉口。如果她是丈夫的話,能夠不和冷淡的老婆照面而外出喝酒,說不定還更高興呢。
  她用現成的東西幫大輔做了簡單的晚餐,放在他的房門外。這樣就算完成第一步。由於她太過緊張,因此胃一陣一陣地抽痛。
  接下來纔是重頭戲。
  她將放有現金、存摺、保險證書等重要文件的檔案夾放在玄關,以便隨時可以帶走,接着靜待行動時機。雖然大輔人在二樓、丈夫外出的條件都已經具備了,可是做這種受詛之事會下地獄吧的不安感還是不斷地纏繞着她。
  今天吹的仍舊是乾燥的北風。都市難得出現清澄的夜空,上頭滿是星星。衹要一着火,理應會馬上擴大燃燒。這是縱火犯出沒的絶佳夜晚。
  晚上九點過後,行動開始。她悄悄爬上樓梯,收拾兒子吃完的餐具。將耳朵靠在門上,確認裏頭流泄着收音機的音樂,接着將餐具放置在流理臺中。一想到再也不用收拾了,心中不禁有點落寞,不過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和美穗。
  她穿上輕暖的羽毛衣,伫立在玄關。
  附近響起了梆子互相拍打的叩、叩聲。是守望相助團體的巡邏隊。五個男人走在一起,口中喊着“小心火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從門縫中偷窺,一直等到他們不兒蹤影以後纔行動。
  可以確實感到腎上腺素送至她全身。
  她手中握着一個火柴盒。好像是丈夫在銀座酒吧談生意時帶回傢的,想想也真是諷刺。
  走出玄關,再次確認二樓兒子房問的燈是亮着的。好,可以動手了。
  完工十年,還有二十五年的房貸。不過,一層樓的木造建築最是容易起火燃燒。衹要一着火,馬上就會化成一片火海。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感情,但衹要燒了它,就能開始另一段新人生。
  遮雨檐一直延伸至二樓屋頂。兒子就是從臠戶爬出這裏,然後外出縱火的。雨檐旁邊堆放着青森的母親送來蘋果的空紙箱。對縱火犯而言,誠屬最佳“燃料”。
  她蹲下來,劃了一根火柴。
  風勢比剛纔還強。纔剛點燃的火柴很快就被吹熄了。她擦第二根火柴棒。不過還是不行。她弓起身體,一邊擋風一邊劃了好幾根火柴棒,結果還是一樣。想要點燃紙箱的話,先找張易燃的紙好像會比較好。
  她從口袋裏拿出面紙。這是在車站前拿到的個人信貸廣告。幸虧到目前為止,都沒發生需要拜托地下錢莊的事情,作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裏派上用場。
  第一次,她臉上出現嘲諷的笑容。
  她從塑膠套中掏出一張面紙,攤開它以便燃燒。當火苗從尾端迅速引燃時,她將它丟在紙箱上頭。可是,紙箱衹燒焦了一小角,火一下子就熄滅了。
  怎麽樣都弄不好。用燈油會不會比較好?
  她回到傢,將裝有燈油的塑膠容器拿到室外,全部灑在紙箱上頭。塑膠容器放在外頭會被識破是裏面的人所為,因此她又將塑膠容器放回了原處。不能讓一些小失誤破壞了整個計劃。
  石油的味道撲鼻。趁着大輔還沒有發現之前,趕快行動吧。
  她將心一橫,點燃了淋有石油的紙箱。這次十分順利。火舌像舔舐一般地擴散至紙箱外側,有了新鮮空氣的供給,燃燒的速度更加快速。之後,她佯裝平靜地回到傢中,帶着裝有重要文件的檔案夾走出來。
  火舌延燒至一樓的墻壁,在風勢的助長之下,燒得又更起勁了。巨大的火焰中竄出了濃煙。
  欲速則不達。等一會兒再高嚷失火了會比較妥當。
  嗶嗶剝剝,火焰開始爆裂。她按耐着恐懼,走進屋子。接着打一一九報聱。電話馬上就接通了。
  “失、失火了。”
  “請告訴我地址。”
  聽到受理人的聲音,她纔明白自己的罪行有多重。雖然她激動地尖聲高喊,不過對方卻將之當成必然的反應,聲音聽起來十分平靜。
  “冷靜——點,告訴我你的地址和名字。”
  浩子說出地址和名字後,立刻挂掉電話,然後撥了丈夫的手機。響了幾聲後,丈夫終於接起電話,背後還可以聽見笑聲和歌麯聲。他可能正在某間居酒屋玩樂吧。
  “怎麽,是你啊?”
  難得的酒興卻被打擾,丈夫的語氣透露着一絲不快。不過,當她大叫“老公,我們罾失火了。有人縱火了啦”時,丈夫的音調也在中途飆高。
  “真、真的嗎?我馬上回去。”
  浩子一走出門外,附近的居民紛紛圍了上來,引起一陣大騷動。
  “失火,失火了。救命啊。”
  她歇斯底裏地大叫。應該沒有人看穿這是演戲吧。浩子本身也陷入了一種無法自拔的興奮中,同時又有些動搖……
  8
  警笛聲像空襲警報似的,震動着隆鼕的夜空。
  嗶嗶剝剝的火花爆裂聲傳遍了附近的傢傢戶戶。大傢全都跑出屋外,緊盯着化為一片火海的二樓木造建築。
  “那孩子還在二樓裏面。求求你們,快救他出來。”
  浩子披散着頭髮,陷入半瘋狂狀態地大吼大叫。
  實際上,一切都在計劃當中,當她明白自己的罪過有多大,以及親眼目睹房子陷入一片火海時,她的精神便陷入了不正常。
  忽左忽右的矛盾情結中,浩子决意返回着火的房子。她後悔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沒血沒淚的狠心母親——。
  雖說要用自己的手來阻止兒子四處縱火,當真做了,腦海裏偏又想起生下他後的種種樂事。
  “那孩子,那孩子還……”
  她嚎啕大哭。詛咒害死兒子的白己。似乎住附近的中年男子將她雙臂反轉至背後地製止她。
  眼看就要延燒到二樓了。乾燥的北風又更助長了火勢,火花四處飛濺,從火頭冒出的火星紛紛朝着南邊飛去。
  消防車到達是在通報的十五分鐘後,但因火災現場位於挾窄的巷弄內,造成有數輛消防車無法進入的狀況。
  化成一片火海的後藤傢,在夜間宛若一根火把似地不停燃燒。
  丈夫俊一郎在這個時候趕回來了。
  “可惡,怎麽會這樣。”
  他用力分開圍觀的人群,出現在自傢面前。浩子在一片喧鬧中,快速地發現了丈大的身影。
  “老公,我們傢被縱火了。”
  她使勁拉住丈夫的手腕。
  “啊,我的傢啊……”
  “老公,還有一件事比這更糟。”
  “是、是什麽?”
  “那孩子還在裏面。”
  “美穗嗎?”
  “美穗去集訓了。大輔還在二樓的房問裏。”
  “嗚哇,你說什麽?”
  “老公,求你救救那孩子。”
  “可是,火已經……”
  丈夫的眼中映出猛烈的火勢。
  “你怕火嗎?老公,你這樣還算是那孩子的父親嗎?”
  “可是……”
  “求求你。這是我一生的請求。求你救救那孩子。”
  浩子淚眼漣漣地懇求丈夫。
  “現在還來得及。”
  “好、好啦。我這就去救他。”
  丈夫粗暴地撥開她的手,衝進熊熊烈火當中。
  “老公,老公……”
  浩子的悲鳴似乎是要讓圍觀的人前去阻止丈夫的行為。
  “不行,你不能進去。”
  消防隊員氣急敗壞地大叫。那時丈夫正好抵達一樓。嘎拉嘎拉,燃燒中的二樓部分發出極大的聲響掉了下來。
  “老公、老公……。危險。”
  她凄厲地放聲尖叫。還來不及思索,二樓便崩壞掉落,整個傢都垮了。丈夫的身軀瞬時被吞沒在火焰當中。
  同時間失去丈夫、兒子和房子的女人——。每個人的眼中都映出了這番景象。
  午夜十二點,房屋殘骸仍舊散發着駭人的餘熱。四周滿是令人欲嘔的異臭,滅火時的大量用水淹沒了附近的道路。吸了煤灰的黑水上漂浮着炭化的木片。後藤傢的兩具遺體至今還沒找到,消防隊員持續在瓦礫堆中搜索着。
  浩子的褲子濕答答的,雙膝跪在地上。看不過去的警察拉起她的雙手,開始盤問詳細的經過情形。
  “到底發生什麽事?把你看到的通通說出來。”
  一連串縱火案件讓大批傳媒聞風而至,鎂光燈在禁止進入的警戒綫前閃個不停。現場充斥着圍觀人潮的喧鬧聲,更加助長了場面的混亂化,此時,發生了一件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老媽,你沒事吧?”
  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陡然擡起頭,圍觀群衆問出現了一個頭髮膨亂的年輕人。
  “大、大輔,你還活着?”
  當原本應該葬身火海的兒子出現在眼前時,浩子緊綳的情緒應聲斷裂,當場昏死過去。
  9
  “我還以為你是縱火犯呢。”
  浩子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對着前來探望的大輔說道。二天前丈夫的葬禮結束後,她就因為操勞過度而倒下,緊急入院了。
  “你在鬍說什麽。”
  雖然大輔面露慍色,聲音中卻沒有怒氣。任其生長的頭髮也剪短了,染成淺咖啡色這點,讓他看起來像是個隨處可見的摩登青年。
  “我纔沒那個膽呢。仔細想想就知道了嘛。”
  “不過太好了。你的遁世病終於痊愈了。”
  “我在想差不多也該自立了。以前那段是結蛹期啦。”
  “蛹?那接下來會變蝴蝶羅。”
  她已經有了回應兒子玩笑的氣力。
  “春天以後我會去念定時製的高中。”
  “你能這樣,媽媽覺得很高興。”
  “更重要的是,爸爸的保險金已經發下來了。”
  大輔愉快地笑了笑。
  “這可不能亂說。誰知道會不畲被別人聽到。”
  浩子看看個人病房的門口,將食指頂在嘴前。“火險理賠是已經發下來了沒錯。還有爸爸的生命保險也是。今後……”
  看到護士經過走廊的身影,她突然閉口不言,買房子的時候,也曾經加入強製責任險。那是在萬一一傢之主遭遇不測,或者是猝死時,用來償還未付貸款的保險。這是為了避免丈夫去世而給傢人增添負擔,因此也適用於這次的火災。她們不用露宿街頭了。可以用保險金買棟公寓,也可以在郊外另找一間便宜的房子。
  失去丈夫後,沒想到三人居然能過着夢幻般的幸福日子。不顧家庭的暴力丈夫是不被需要的。她可以好好品味至今為止從未享受過的自由滋味。
  “雖然在那場火災中失去了你父親,不過可以換回你,結果還是好的。”
  她决定將縱火一事帶入墳墓中。當初打算燒死兒子、將丈夫牽連進去的計劃,現在看來,沒有失去兒子真是太好了。大輔在她放火以前就已經從二樓出去了。因為她的誤會,險些就失去貴重的寶物,浩子光是用想的就會冒出一身冷汗。
  “那,我去打工了。”
  大輔的笑容中不見一絲煩惱。在後藤母子搬進新傢以前,她們先在自傢附近租房子手續全部都是由大輔打理的。
  “美穗還好吧?”
  “好的不得了呢。”
  雖然失去了念書工具,不過一嚮剛強的她應該很快就會復原了。
  “那就好。對了,大輔。”
  “什麽事?”
  “我曾經擅闖你的房間。”
  “這我知道。反正已經雨過天晴,我不會在意的。”
  “真的很抱歉。”
  道歉過後,浩子又提出了一個挂心的問題。
  “我在你的房問找到了一張地圖。”
  “地圖?”
  大輔臉上出現睏惑的神色。
  “嗯,上頭畫了好幾個紅色記號。那是什麽?”
  “啊啊,那個啊。”
  大輔一邊眨眼一邊點頭。
  “那是用來研究縱火犯的。我跟着犯人,在地圖上畫下縱火地點。”
  “你想阻止犯人嗎?”
  “當然。”
  大輔平靜地說。
  “他是誰?不跟警察說好嗎?”
  “不說是為了我們傢好。這回的火災已經給了那傢夥一次教訓,相信她應該不敢再犯纔對。”
  “那傢夥?”
  大輔的話語深深刺進她心裏。
  “該不會,那是……”
  “正是。”
  大輔點點頭。
  “那傢夥也有那傢夥的煩惱啊,我早就發現美穗偷偷從屋窗溜出去。我在私底下跟縱她,發現她就是縱火犯。”
  浩子想起自己也曾尾隨在大輔後面。當時的他好像被誰操縱似地四處亂走,其實他不是在物色縱火地點,而是在跟蹤美穗。那時候,縱火的人是美穗。
  “她的個性纖細,一天到晚聽媽媽抱怨,自然會纍積許多壓力,我想她是為了紆解壓力,所以纔會做出那種事。”
  我的煩惱逼得女兒走投無路?浩子直覺暈眩,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就連眼臉裏面也是漩渦翻騰。她張開眼睛,想要和現實抗衡。
  “可是,我們傢失火的時候,美穗去集訓了啊。”
  “那傢夥不在時,到我們傢縱火的是另有其人。縱火犯還有另外一個。”
  “你,該不會……”
  大輔看着浩子的眼睛,點點頭。
  “雖然還衹是懷疑階段。”
  浩子的心跳加速。呼吸睏難之餘,不自覺地用手按住胸口。這孩子知道我就是放火燒掉屋子的人。
  “不過,這一次兩人都受到了嚴重打擊,應該不畲再重蹈覆轍了。我想犯人應該已經充分反省過了。”
  大輔笑了笑。“就讓事件成為一個謎吧。所以說,它是我們傢的秘密。對吧,媽?”
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折原一 Off the original one   日本 Japan   平成時代   (195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