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高中生
第一章 电话
1
这天早晨,久留美悠然地从睡梦中醒来。日历已经翻到了三月。今天是星期日,更重要的是,第三学期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
轻松之余,她把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谷口、远山二人拐骗了自己,由于父亲友纳付出的赎金奏了效,自己才得以平安地被释放回来。
紧接着是国会议员关泽的惨死。母亲真利子告诉她,谷口和远山二人似乎与这起案件有关。这是母亲从神山良子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的。
“政治家真卑鄙!”当久留美听母亲说了这些情况后,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纵然友纳确足她的生身之父,但他那耍尽权术,在暗地里谋害他人的卑劣行为,也是久留美无论如何不能够原谅的。
莫心问何在
梅花一朵独自开
和风慕芳来
这是久留美当时敞的一首俳句。母亲真利子曾对她说过。“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是宪民党的总务会长、众议员友纳,这是我和你的骄傲……”然而,现在久留美想起这话,竟觉得母亲也变得丑恶了。
有人说,政界是个骗子和傻子构成的集团,久留美从自己的父亲友纳身上得到了证实。
这样一来,也许受到他的帮助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久留美的内心越来越矛盾,既然友纳真是我的生父,那么,为我们提供生活费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久留美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然而,她的内心又在责备着她。那不就和坏人同流合污了吗?
八仙花竞艳
姹紫嫣红蕴于蓝
佳色惹人恋
这也是久留美做的俳句。由于这首绯句五、七、五三句都是首字入韵,她非常喜欢。
世上的人各种各样,他们的处境也极不相同。生活中的久留美,身为暗地里的花——真利子的女儿,在世上毕竟不大光彩。
同时,久留美明白,尽管这并非是自己的责任,但生身之父友纳决不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然而。在疼爱女儿这一点上,他又与世上普通的父亲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在是否应当接受这种父爱的这个问题上,她感到茫然和苦恼。
她从床上起来,到盥洗室洗了脸,梳了头。厨房里飘来一阵奶油汤的香味。
今天早晨好象是吃面包。因为妈妈昨天说过,她给我买来了我最爱吃的果料面包……久留美想。
久留美希望和母亲二人哪怕靠干零活儿来维持生活也好,从而摆脱父亲的资助。她认为这是能够做到的。
岸边母子船
双双驶陶浪花间
满舱紫菜鲜
这是久留美今年冬天做的一首俳句。她相信,只要和母亲一同努力,无沦多么艰难,也能够活下去。
2
当久留美坐在餐桌前准备用早餐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钟了。果不出她所科,桌上摆着果料面包和陈皮果酱,还有她喜欢喝的麦片粥。
奶油汤是久留美最喜欢喝的,真利子每天早晨都要为她做一份。
“都这时候了才起来,看样子你睡得很好,脸上都有光了。”
“考试一结束,就是我的天下啦!”久留美说道,与母亲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久留美的身段已经显得比真利子略微高出一些来了。母女二人从胸部的隆起到腰部的线条都十分相象。
“那么,你自己吃吧……”
“您吃过了7”久留美问道。
“是埃我……现在要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痛痛快快地……冼一个吧!”
两个人都笑了。
真利子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里之后,久留美一面用汤匙喝着奶油汤,一面反复思考着一个涌上她心头的疑问。“这样的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吗?……我能够满足这样的现状吗?”
忽然间,电话铃响了起来。久留美急忙咽下一口汤,拿起了话筒。
“喂,我是羽根。”
“是我,现在去你那里行吗?……”这是友纳的声音。
“哦,你找我妈妈吧,她正在洗澡……”久留美说道。
她们母女俩说话的声调一模一样,以至于友纳都把久留美当成真利子了。
“是吗?”他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好吧。那你转告她一下,叫她中午到有乐街‘第三饭店’的515号房间来一下。听清楚了吧?”
“嘿,中午到‘第三饭店’的515号房间,对吧了”“对。”
友纳应了一声,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久留美从父亲的话里觉察出一种紧迫感,似乎是为了一件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倩。
久留美放下餐具,朝浴室走去。杂物筐里放着真利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她走到浴室门口喊道,“刚才有您的电话!”但浴室里面放水的声音很响,真利子似乎没有听见。
于是,她打开镶着玻璃的浴室门,向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喊了声。“妈妈!”
“什么事?”浴池里,真利子洁白的身子猛地转了过来,从线条匀称的腰部到后背,凝脂般地反着光,富有弹性的淡粉色皮肤构成一条柔和的曲线,从乳方到纤细的腰部,并一直延伸到下身。
尽管是自己的母亲,但久留美仍不禁暗自赞叹道广多美的身材呀l”“那个……”“快说呀……我冷l你那么大开着门……”真利子说道。。
“对不起。爸爸说,让您中午到有乐街‘第三饭店’的515号房间去一下……”“哦,是吗?”
“他本来好象打算到这里来。可是,大概是因为我在家里,他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哪会有这种事情?”
作为母亲,真利子不愿意女儿把自己看作是友纳的情人。真利子希望久留美理解她与友纳之问的关系,并承认他们之间是父母和女儿的关系。
“要是会呢?”久留美有意假作开玩笑地向道。
“我不是说了不会吗?爸爸多疼你呀!要不然,他哪能为你拿出三干万元的赎金呢?……”“嘻嘻嘻……”当听到真利子这样说时,久留美轻轻笑了笑,关上了浴室门。
父亲的确非常疼爱自己。然而,久留美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他在追求母亲真利子的肉体。更有甚者,他对于政治权力的欲望太强了。
作为女孩子,久留美总是这样反复比较、思量。
回到餐室,在母亲从浴室出来之前,久留美一直在想,叫妈妈到第三饭店去,究竟要谈些什么呢?她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到饭店去,首先,他们俩之间会有肉体接触,这是毫无疑问的。他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问题是在这之后,他们要干什么?从电话里的口气听来,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将要发生。
等妈妈回来的时候问问她……
现在,久留美还不知道,真利子究竟能否如实地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若是平时,真利子还会在浴室里多洗一会儿,但这次她很快就出来了。大概是由于她也感觉到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缘故吧。
3
真利子出门后,很长时间不见回来。
久留美在等待母亲回家的时使,为朋友学校墙报写了一篇稿子。这是俳句部专栏编辑加贺美和子委托她写的,这篇小论文的题目是《俳句的现代含义》。
这项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妈妈有什么话早该说完了,怎么还不回来?久留美有些不放心了。
电话里,父亲的话音有点儿反常。爸爸不会对妈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吧?……对此,久留美十分担心。
有迹象表明,友纳转而利用那一男一女,除掉了自己的政敌。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从嘴快的女人们那里传来的消息,也已证实了这件事。
久留美觉得,友纳这个人是能够干出这种事来的。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想来实在可悲。但她认定,这是政治家的特征之一。
正因为如此,她为一生听凭男人摆布的真利子的处境担忧起来。
虽然真利子是久留美的母亲,但在这种长期仅有母女两人的生活中,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类似同性恋的感情,甚至在内心里也以朋友相待。
但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到了下午五点,久留美坐立不安了。
她甚至想到要给有乐街的第三饭店打电话。但是,她又想到,如果父亲和母亲现在还都在那里,那就不必着急;而如果他们己经不在那里了,那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眼下,只有等待真利子回来了,因此,电话也没打。
下午六点,久留美为了排遣内心的焦燥不安,打开了电视。
民间电视台正在播放新闻。记者招待会上,宪民党总裁正在滔滔不绝地倾吐着华丽的词句,“我们要以全体国民的意愿为己任,竭尽全力,加快行政改革的步伐,实行大幅度减税……”政治家为什么竟能如此道貌岸然跑说出满嘴的漂亮话来?也许在他们看来,把谎言当作真理,这就是搞政治的诀窍……久留美在反感的同时,又感剩一种奠名的恐惧。
因为她懂得了,有时,一个人的言辞越美妙,这人在背地里的行为就越龌龊。
她关掉电视,开始准备晚饭。
4
真利子回到“天堂”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七点钟了。
她步态蹒跚,显然是喝醉了。
“您怎么了?看样子您喝得相当多,您平常可很少这样……”久留美说道,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母亲醉成这样了。
“是啊!”真利子的表情显得很不偷抉,她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身子便沉重地坐在了厨房的椅子上。
“和爸爸一起喝的吗?”
“不。”真利子杏定道。
“您一个人喝的?”
“对。”
“出什么事了吧?他究竟对您说了些什么?”
“……”真利子没有马上回答她。因此,久留美猜测到,母亲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吧?”久留美接着问道。因为一来这事不能不过问,二来她知道母亲是不会不告诉她的。
“给我一杯……凉水……”真利子对久留美说道。
久留美为母亲倒了满满一杯水,递到她手里。真利子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真残酷,真卑鄙……”真利子先是用唱歌似的声调说出了这两句话。
“什么事那么残酷?……”
“拐骗你的是我的表弟谷口和那个女人,这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对吧?……”“对呀,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嘛!后来怎么样了?”
“在把现金交给那两个人的时候,你爸爸和他们谈了一笔交易,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让他们干了一件事!”
“您的意思是说,神山先生的夫人说的是真事?杀害关泽议员的是……”久留美一面掩饰着内心的惊恐,一面叮问道。
“你爸爸不肯明说,但我听得出来。总之,他是让那两个人干过这种事,而且不只杀了关泽先生一个人……”“还……杀了谁?”
“这种事你就别打听了……你爸爸说,现在,他不能够让谷口和那个女人再活下去了。”
“那可不是嘛!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明白的,你让人家去干,人家也会反过来讹你!”
久留美想起了刚才电视里宪民党总裁那副一本正经的面孔,不知怎么,一股无名怒火在她胸中燃起。
“是啊,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除掉谷口和那个女人!薄奥杪瑁撬钅ジ烧庵质拢俊?
“你觉得我会杀人吗?”真利子凄楚地冷冷一笑,问道。
“当然不会的!”久留美愤愤地回答道。
“是呀,你爸爸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既然这样……他还……”
“亲自动手的……不是你爸爸,就是其他什么人。……这个我不清楚,他也没说。可他说需要一个人去把他们俩引出来。因为谷口是我的表弟,我又是个女人,他们不会对我存戒心的……”“啊!本昧裘楞等涣恕?
“我也不愿意干这种事,刚才我不就说过了吗?”
“您……不至于答应了他的要求吧!”
“你想我能拒绝吗?他救了你的命呀!瓤谠肷绷四悖摇薄安恍校荒艽鹩λ……”“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所以,我……不喝受不了呀!谷口虽然是个坏人,但小时候,我还跟他一起玩儿过。我和他本是亲戚,……所以,……现在我要把他看作是想要杀你的人,激起我对他的仇恨!”
在友纳向她提出这个要求之后,真利子不知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决定帮助他的。
“别说了,妈妈!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我和您一样恨那两个人。可是……现在我己经得救了,……今后,我还想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呀!”
“……”
“我不能让您去做杀人的帮凶!我实在受不了!本昧裘佬闹邪俑薪患崴龉龆隆?
“我不告诉你就好了。……是我……是我自己答应他的,我自己去干,我不打算让你给我帮任何忙!磺卸加晌易约骸彼底牛胬右部刂撇蛔∽约旱母星椋蘖似鹄础?
“您该明白,这种事情是干不得的!”
久留美企图劝说母亲打消她的念头。
“可是,你爸爸……一直很关心咱们,他托我做的事,……我怎么能拒绝呢?何况他又不是叫我去杀人,仅仅是把他们引出来……”真利子遣出了她左右为难的处境。
“您明知这是为了杀他们,还偏要去帮这个忙,这不等于同谋吗?这您跟警察可说不清!他关心咱们归关心咱们,……但总得分个好坏是非呀!还有,……我曾经想过,咱们别总在这儿闲着,今后,我和妈妈两个人,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多好!”
“你瞎说些什么呀!”
真利子的眼睛里闪现出凄惨的目光。
“啊,您再好好想想,求求您!”
无论久留美怎样恳求,真利子总是不断地摇着头,始终没被说服。
第二章
1
自从父亲命令母亲真利子参与谋杀行动以来,久留美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这天晚上,她独自躺在床上,仍旧痛苦地思索着。
——我为什么如此不幸?为什么我不出生在一个正正经经的家庭里,却要过着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活?……——这种生活,我已经过了十几年,已经完全无法脱离它了,多么可悲呀!渭易苁恰扒灏住薄ⅰ罢濉辈焕肟冢导噬暇谷绱顺蠖瘢馐翟谌萌宋薹ㄈ萑蹋】墒牵绻桓龈盖资钦渭遥敲矗暮⒆痈迷趺窗炷兀咳耸遣荒芄谎≡褡约旱母改傅难剑?
——而且,他要让妈妈帮助他杀人,这太残酷了!实在太残酷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妈妈是连一只小虫子都怕踩死的呀!昧裘涝诖采险纷床唷K翟谒蛔牛闱那呐懒似鹄础?
她披上睡衣,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前。这是真利子的卧室。她侧耳听了听,觉得屋里有响动。妈妈恐怕也睡不着觉,她心里一定更痛苦。
可怜的妈妈……
久留美思考起女人的悲惨命运来。往往有这样的女人,由于自己所爱的男人是政治家、国会汉员或宪民党的谋士之类,从而不得不蒙受痛苦。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谁能考虑到他的职业和身份呢!久留美想要大声疾呼,为母亲辩解。
妈妈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只要她听了爸爸的话,帮他杀人,那么,从那时起,妈妈就会成为罪犯。作为女儿,我决不能让蚂妈去当罪犯!
久留美只懂得这些道理。然而,这样一来,母亲就要违背父亲的命令了。这可能使得她们与友纳之间的关系发生破裂,她们的生活将失去保障。
这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真利子的卧室里又发出一阵声响。显然,她也失眠了。
久留美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敲母亲卧室的门。
2
“妈妈……是我呀。您还没睡呀?我可以进去吗?”久留美问道。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真利子的声音。“进来吧。”
门并没有反锁。真利子坐在床边上,看着门口。妈妈床前的小桌上摆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她大概是想借助酒精来催眠吧。
“您睡不着吗?”久留美问道。
“怎么也睡不着。……看样子你也一样。”
“嗯。”久陌美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开始,我把洋葱切成片,放在枕头边上,试了试,可是,一点儿也不见效。吃安眠药,对身体又不好,……所以,我打算喝点儿酒。”
小桌旁边放着一些切成圆片儿的洋葱,那洋葱象是在证实真利子所说的话。据说洋葱的味道可以催眠。
“很呛吧?”
“没什么。……让你这样担心,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这……没什么,我们是母女俩嘛!可是,太残酷了,……我觉得爸爸这人太残酷了!妈妈不会干坏事,从来也没干过半点坏事,可是他却让妈妈这样担惊受怕……”“没有办法呀,我们是夫妻。”
“可是,……他有正式的夫人呀!”
“那倒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认为我是他的妻子。丈夫委托的事,无论如何也要照办的!”
真利子的话说得非常固执。
“真的?……这是妈妈的真心话?您不要自己骗自己。即使是真正的夫妻,他让您去干那种作为一个人不该干的事,您也应当断然拒绝他呀!”久留美一横心,把进屋时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的也许都对,可是……我对夫妻的认识和你不大一样。我认为,如果夫妻真心相爱,即使丈夫干的事情是有害于社会的,妻子也应当跟着他干……”这话似乎是真利子在万般无奈之中,为了自我安慰而寻找的借口。
“不行,您不能那样做!本昧裘懒⒖檀蚨狭怂幕啊?
但真利子继续说。“……所以,洛克希德事件中,在审判席上揭发自己丈夫罪行的那个女人,后来就被世人所耻笑。世上的事情,可不那么简单!薄奥杪瑁馐橇铰胧隆B杪枘且ゲ斡敕缸镅剑≈辽伲歉雠私鼋鍪潜撑蚜怂恼煞颍旧聿坏挥懈苫凳拢椅ち朔伞T趺茨芎退嗵岵⒙勰兀课蘼廴绾危也荒苋寐杪枞サ弊锓福……”久留美的态度非常认真。她想,如果现在不说服妈妈,将来就后悔莫及了。
“可是……你是说,叫我不要理睬你爸爸说的话吗?……那怎么行啊!他既然把秘密都对我说了,如果我不干,他也会把我……”“不至于吧……这绝不可能!”久留美嘴里否定道。但她心里明白,多数政治家为了权利,无论多么龌龊的勾当都干得出来。不知怎么,她感到后背一阵凉飓飓的。
“总而言之,就这么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妈妈,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
“啊,你考虑过什么了?”真利子说着转过脸来看着久留美。尽管真利子喝了酒,但她脸上仍着不出一点儿血色。
“现在,谷口二人成了爸爸的绊脚石,对吧?”
“对呀。”
“那就叫警察把他们两个人抓起来……这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那两个人如果被警察抓去,对你爸爸也不利。……要是他们豁出去,把一切都招了,到头来,反而引火烧身!”
“是吗?要不然,能不能……让那两个人自殺……或是逃到国外去呢?自殺大概是不可能的。妈妈可以去见谷口,告诉他:‘这里危险,赶快逃到国外去!’我想,这么做没什么不可以的。”
真利子点了点头。
“要能行就好了。可是,办得到吗?”
“不干当然办不到啦!您就先让他们逃走,然后再去报告爸爸说:‘他们逃走了,没有办法。’不就行了吗?”
“他们要是能逃走就好了。可是,让他们逃到哪里去呢?”
“香港。妈妈有个朋友不是在香港吗?和那个朋友联系一下,也许会有什么好办法。现在,我们要争取主动!”
其实,久留美并非胸有成竹,她只是希望能够找到另外一条出路。
3
一整夜过去了,早上,真利子绘她在香港的朋友菊井章一的夫人多喜子打通了国际电话。菊井在街头的一个角落经营一家小小的礼品店。店虽小,但经营额不小,买卖很兴拢“由于特殊情况,我这里有两个人,能不能拜托你暂时收留一下?,真利子开门见山地请求遣。
不知多喜子是怎样领会的,她满口应承了下来。大概她认为时间不会太长,只两个人即使管吃管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谷口二人的去处总算有了着落,真利子心里非常高兴。
这天早晨,久留美因为睡眠不足,有点儿感冒发烧,一直躺在床上。
这时,真利子气喘吁吁地来到她床边说。“真是事在人为呀!菊井夫人答应暂时收留他们了。太好了!”
“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谷口先生那边意见如何,还根本不知道呢!”久留美在床上提醒着母亲。在她的眼里,真利子太老实了,以至于有些地方还不如自己的同学有主意。
“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争取快点儿落实。”真利子说道。
谷口现在的住址和电话号码,神山曾通知过真利子。三千万元到手之后,夜短短的时间里,他们二人就搬了两次家。现在,他们住在小田原市区的出租公寓“布鲁希”里。
真利子离开久留美的房间,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又回来了。但这一次,她变得愁眉苦脸的了。
“……怎么样?”久留美忙问道。她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大好。
“电话是打通了,可是……那人真笨,实在是……”“怎么呢?”
“我告诉他有危险,可他不明白。”
“您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你再不逃,就会被警察抓走!我总不能告诉他,你爸爸要杀他们吧!”
“为什么?这是最关键的呀!您不告诉他,他是不会认真的。”
久留美心里焦急起来。
“我对他说,我可以安排他们逃到香港去,可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笑,他这是在捉弄我!”
真利子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己经有所觉察,我们失策了!弄不好,他也许会给爸爸打电活,把您刚才说的话告诉他,那可就麻烦了……”“那可怎么办啊?”真利子也变了脸色。
“我们操之过急了,先打出了王牌……”久留美的脑海里产生了另外一种担心。
如果那两个坏人曲解了真利子打电话的用意,究竟会怎么样呢?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想去见见他。”
“别着急,让我再想想,也许还会有更好的办祛。”久留美无力地说道。
然而,在她想出办法之前,事情已向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4
位于杉并的友纳私邱和宪民党其他国会议员的私邱一样,也有私人警卫员,院内还放养着两只大狼狗,另外,友纳书房窗上的玻璃是防弹的,完全可以抵挡远处射来的子弹。
这天傍晚,来访的人忽然增加,使得友纳的晚餐比平时推迟了一小时。晚餐的菜肴以烧方头鱼和生鱼片等日本菜为主,另外还有富士子夫人特地做的蔬菜色拉。侍候他吃饭的,是长住府内的今年五十岁的女佣人山之獭元子。她的烹调技术,用友纳的话说,是“天下第一”,凡是她做的菜肴,友纳几乎没有不喜欢的。
饭后,按照多年的习惯,友纳要独自一人悠闲地休息一会儿,他常喜欢在书房里听听古典音乐,或是欣赏朋友拿来的字画、古玩之类。
此外,他每天晚十点都要和第一秘书神山见面,或通过电话商量第二夭的行动日程等事,然后冼澡,就寝。
晚九点四十五分,警卫员三泽首先发现了异常现象。
他到院内巡逻时,始终没有看见狼狗“轰”和“樱”。
三泽从四年前就开始驯养这两只狼狗,因此,每当他巡逻的时候,它们总是习惯飞快地跑过来跟在他身边。
奇怪呀……他想。
三泽吹了声口哨,那尖锐的口哨声,很快就被空旷的夜空吞没了。巡逻之前,他先朝狗棚走去。他要去察看一下,那两只狗发生了什么事……两只狗都没有反应,太反常了……他心里喃睹着。
然而,当他来到狗棚跟前时,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黑暗中,一只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狗的腹部剧烈地起伏着。
他打开电简一看,那狗的嘴里正在向外吐着鲜红的血。
他知道,这只狗快要死了。
“这家伙……吃了毒药……”三泽看着狗这样判断道。
这只狗是“轰”。
“轰,轰,打起精神来!”
三泽抚摸着“轰”的脖子,象是在鼓励它。垂死的狗似乎理解了他的心情,用力摆动了两三下尾巴,就再也不动了。“轰”死了。
“妈的!”三泽惋惜地骂道,“这是谁干的?……”接着,他又去寻找“樱”的下落。当他在后院的取暖油库后面发现“樱”的时候,那只狗已经完全断了气。
三泽看到这个情形,便立刻去叫同伴片桐。片桐今年二十五岁,比三泽小十岁。他是柔道三段、剑术二段的拳剑高手。
“喂,有人摸进来了。两只狗都吐血死了!”
听到三泽的喊叫,片桐说遣。“从哪里进来的呢?”
”自们分头顺围墙查一遍,肯定会有痕迹的!”
两名警卫员分别用大型照明灯把院内搜寻了一遍,果然,在庭院里,正对友纳书房的水池旁边,一棵老榆树下,发现了一处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蹭过的痕迹。
“的确有人摸进来了!”
“先生怕不会出什么事吧!”
直到这时,两名警卫员才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
但是,这两名警卫员是不能够进人内宅的,他们只负责前院到内宅周围的警戒。
他们绕到厨房外面,恰巧在那里遇到了富士子。
“夫人,是这样,……刚才,我们发现‘轰’和‘樱’两只狗都死了,还发现有人摸进来的形迹。我们担心先生的安全……”三泽说道。
“真讨厌,发现了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富士子对他们二人训斥道。然后,她带上在一旁的山之濑元子,急忙赶到友纳书房门前。
她咚咚地敲了几下门,叫遣,“老头子,打扰你一下,……可以进去吗?”
“奇怪呀!”因为没有任何回音,元子小声地说。若是平时,总会听见友纳用沉闷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不在吗?”说着,富士子急不可待地推开了门。这个门从来不上锁,在宅内,友纳对这一点是不大在意的。
室内一片寂静,电灯还亮着,看样子,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刚刚离去。
但是,当富士子和元子二人朝大写字台对面看去时,眼前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了,那里是一汪凄惨的血泊。友纳的颈部和背部被锐利的刀子扎过,白色的衬衫被血染成了暗红色。一把看样子是凶手作案用的刀子扔在地板上,另外,一把形似锥子的特殊凶器不知为什么,还插在地毯上。
元子首先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她看见,地上散乱着几页印有英文的纸张,友纳已经断了气,但他的手似乎还要去抓那几张纸。这是外文版俳句杂志《拔楔》中的几页。
临死前,友纳似乎曾竭尽仅存的一点儿气力,用指尖在其中一行上划了一下,在那里,有一道血迎…
第三章 凶器
1
晚十点十五分,第一批警车开到了友纳府。这是接到富士子的报告后,火速开赴现场的先头侦察班。
宪民党要人友纳的遇刺惊动了警视厅,侦察一科科长也立即亲自赶到了友纳府。
现场拍照之后,开始验尸。
根据检验结果推断,凶手作案的时间是在晚九点三十分左右。
死亡原因,初步印象是由于颈部和背部等五处被刺伤后大量失血所致。详细情况决定由法医进一步解剖分析。
在现场发现的凶器共有两把,一把是锋利宽大的刀子,另一把是形似锥子的特殊利器。看得出来,凶手是使用后者扎伤了友纳咽喉部的。
根据富士子提供的情况,凶手作案时,被害人友纳正喝得酩酊大醉。
她说,“我丈夫很少象今晚这样,一口气喝了三杯对水威士忌。他好象碰到了什么不偷快的事,心情很不好。也许他独自一人又喝了些纯酒。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受到袭击,他是无力抵抗的。”
尽管富士子边哭边说,然而,她的话却说得有条不紊。
这样,被害人遇刺时的情况就已经很明确了。
由于发现了两把凶器,有人认为,这说明凶手是两个人,这种见解很快占了上风。
围墙内侧有摩撩过的痕迹,墙脚下松软的土地上还留有人的脚樱在凶手经过的陪线上发现的这些痕迹,也绘凶手为二人的说法增添了充分的证据。
大概是潜入院内的凶手给狼狗投下了有毒的食物,两只狼狗吃了有毒的食物后便中毒而死。
但是,这两只狼狗都受过严格的训练。通常,假如有外人扔来下了毒的面包之类,它们是绝不会轻易吃的。因此,凶手无疑很熟悉狗的习性,或精心选择了狗特别喜欢吃的食物下的毒。
侦破人员都开始觉得,这也是一条追查凶手的重要线索。
另外,凶手能够躲过府内所有人的耳目,无声无息地潜入被害人的书房,作案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这说明他们身轻体巧,而且对府内情况了如指掌。
2
然而,引起侦破人员最大关注的是披害人死后的姿势。
看来,友纳遇刺后随即发生休克,暂时失去了知觉,躺倒在地。凶手见此情景,错以为他已死亡,便撤离了现常此后,友纳很快恢复了神志,并且发现了掉在地上的英文俳句杂志《拔楔》。被害人用尽最后一点儿气力,把手伸向那本杂志。
根据现场情况不难想象,当他正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忽然昏迷过去,并由于大量失血而渐渐死亡。
问题就在于那冰英文俳句杂志。《拔楔》是被害人友纳私人投资、对外国人发行的杂志,友纳自己也时常投稿。
当然,友纳投的稿件都是用日文写的,编辑部收到稿件后,再由专门的翻译家将其译成英文。在友纳遇刺时,桌上的最新一期《拔楔》掉在了地上。
友纳暂时失去知觉后又恢复了神志,这时,他看见了杂志里自己的文章。这篇题为《俳句中季节词语的研究》的文章,出自他自己笔下,因此,大概他一眼就辨认出了那一页上的内容。
友纳的右手正好停留在打开了的《拔楔》中一行较大的字上,指尖上的血就象在述说着他的心里话似的,描出了一条红线。
“这会不会是被害人的临终遗言呢?”最先看见这个情形的鉴定员说道。
从法医到在场的所有刑警都觉得,被害人死亡时的姿势不同寻常。
“……在这一页里……用血画过的地方,被害人似乎想要告诉人们什么。”一名刑警小声说道。
那染有血迹的一页,究竟是否准确地表达了被害人的意思,这还是个疑问。但假使真是他的临终遗言,那将为破案提供极其重要的线索。
被血染红的是被害人所著论文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是为了举例说明季节词语而引用的一首俳句。
这首俳句全文按日语读音用罗马字书写,它的日文含义用英文注在其后:SH!NO!EN!,UNKAMA?SUWARUKADODEKANADO!FUYO(这里的“上路”意指结婚。拜访学生时代的恩师时,向老师换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受到了老师的鼓励。走出老师家门,回头看去,房檐下飞舞着一群夏日的浮尘子。这首俳句表达了年轻人告别乡村奔赴域市时的心情。——英文注)被害人用血画出的线条,正好在“UNKA”这几个字的旁边。
这首用罗马字书写的俳句,按照注释,原文应为: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为什么被害人在临死之前如此留恋这一部分呢?
浮尘子是一种体长一厘米以下的小飞虫,是有名的水稻害虫,有夏浮尘子和秋浮尘子两种。
这首俳句的作者是“DO!FUYO”,即“土居美蓉”或“土井美蓉”,这无疑是某俳人的雅号。
当警方问到友纳夫人富士子时,她随即回答道:“哦,这位先生原名土井正文,是参议院议员。”
土井正文,按照宪民党的比例代表制,在党内名列第十,是位新任议员。
“被害人是不是在暗指士井正文议员?”全体侦破人员脑子里首先闪现出这个念头。
据说土井虽然与友纳同在宪民党内,但他属于参议院的福本派。然而,在私人交往上,他与友纳似乎挺合得来,两人出于俳句方面的共同爱好,时常就俳句进行交流。
仅仅根据被害人在杂志《拔楔》中的这首俳句上用血画了个记号,就立刻怀疑土井,这未免过于牵强。而且,很难想象堂堂一个参议院议员,会跑进别人家里来下毒手杀人。
为更加慎重起见,警方就这一点也询问了富士子夫人,对此,她也表示了否定的态度。
“嗯……土井先生不是那种人¨……他和我丈夫的关系又很好,……大概……那本杂志与此事并没有什么关系……”看样子,她根本就不承认这是丈夫的临终遗言。
侦破这起奇怪的凶杀案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侦破人员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略早于这一事件的国会议员关泽良英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被人杀害的案例。
关泽与友纳是宪民党中相互对立的议员,而且,两起杀人案有着不可忽略的共同之处。在友纳事件中出现过的那种特殊的凶器插在地板上,而在关泽事件中,却是插在被害人的眼睛里。
这种凶器与一般五金店出售的不同,叫做飞镖,是马戏团演员表演用的利器,从这一点上看,两起杀人棠很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
3
友纳死后的第二天,晨报就在第一版刊整了友纳遇刺的消息,同时,各报也在社会版上大加报道。
清晨五点,邮递员送来了当天的《每朝新闻》。久留美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大门口取来了报纸。她的这一举动只能说是出自某种预感。。
干是,久留美得知了父亲的死汛。通常,父亲出了这样重大的事,她们是理应立刻接到通知的。但是,身为正妻的富士子当然不会给真利子打电话。
……一种肝胆欲裂的悲痛向久留美袭来。
“妈妈……”她的声音己经哩咽了。
听到久留美的声音,真利子穿着睡衣就下了床,两人把报纸摊开在厨房兼餐室的桌上,好一会儿,她们俩谁也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阅读着这篇描述悲剧过程的报道。
-众议院议员(宪民党)友纳由人昨夜遇刺!
大号字体十分醒目。社会版正中刊登着一张大幅照片,照片上是在高高的石围墙环绕中的友纳府。
久留美急子想知道父亲临绦时的情况,她一遍又一遍飞快地扫视着有关的报遣。
——友纳氏在事件发生之前喝了威士忌,然后与往常一样回到书房。
——首先发现友纳遇害的是他的夫人富士子女士和女佣人山之濑二人。当时,友纳即已死亡。
——被遗弃在现场的凶器有两种,目前已验明其中一把特殊的利器是飞镖。
记载着事件经过的文字,接连不断地映入她的眼帘。当然,看来对凶手的追查已经有了头绪,并且由于侦破工作的重要,警方公布的情况有相当程度的保留。
“怎么办?……”真利子一面看着报纸上的报道,一面不安地小声说。
“镇静些,妈妈!事到如今,惊慌也没用,爸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镇静得下来呀!碰到这样的事,……我实在受不了啊!我的头……”说着,真利子一下子扑在了桌子上。
“您坚强些,到那边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久留美扶着母亲暂时在沙发上躺下。真利子似乎发生了脑贫血,她脸色苍白,微微喘息,并不时轻声呻吟着。
“不要紧的。在这种时候,应当保持头脑清醒,考虑下一步怎么办。”能够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些话来,连久留美自己都为之惊讶,“现在,谁也没有通知我们,可是,不看看爸爸的遗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是碍…”说着,真利子轻轻点了点头。
“想想办法吧。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毕竟是疼我们爱我们的……爸爸呀!”
久留美眼里也涌出了泪水。
“要是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话……我绝不会让他们……杀害……你爸爸的……”真利子悔恨地说道。
4
“单凭报纸上那点报道,很难知遣详细情况。不过,那上面写着,爸爸是被人用两把凶器刺死的,对吧?”久留美低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母亲说道。
“是呀。其中一把……就是……那个……”说着,她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就是谷口的情人……远山真由……那个女人……在马戏团里用过的……对吧?杀关泽众议员时也是用的这种凶器……”久留美直言不讳地说道。
在看报上的报道时,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一点。
“这就是说……”
“对,事情很明白!”
“一定是良夫……”
“是的。因为爸爸要杀他,……于是他抢先杀了爸爸,是吗?”
“肯定是这样!”真利子躺着说道。
友纳要灭那两个人的口,这件事是真利子通知谷口的。
结果事与愿违,那两个人发现自己已危在旦夕,就先动手了。
可以断定,谷口和真由二人为了三千万,杀了关泽众议员和石田。二人既已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又得知友纳要向他们下手,便一不做,二不休,翻过脸来杀了友纳。
“真可怕!”
久留美吸了一口凉气。
凶手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怎么办?”真利子小声嘀咕道。
“恐怕只有报告警察了。”久留美冷静地说。不,正确地说,她是在强装冷静。
“这……不管怎么说,良夫毕竟是我的表弟呀……”“现在您还说这干什么!他拐骗了我,弄得不好,也许我已经被他杀了,他还杀了爸爸。这只能怪他自己!”
听了久留美这一席语气强硬的话,真利子终于点了点。
“是啊,你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们也没什么顾忌了。”
“而且,我们再不能慢慢腾腾的了,您知道吗?”
久留美表情严肃地盯着母亲。
“怎么回事?”
“如果那两个人还要杀人的话,这回该杀我们俩了!您说呢?因为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他们干的坏事!”
“啊,是呀!”
真利子意识到,女儿说的话是有分量的,便慌忙从沙发上蓦地坐了起来。
“哎,不行,现在还不能起来!起得太急,还会头晕的。”久留美忙制止道。
“这样待着可不行!”
“那么,怎么办呢?”
“我去给警察打电话。”
“不,电话我去打……”
久留美对母亲冲动的行为始终放心不下。
“妈妈不去,让孩子去,人家会指责我的。”
“不会的。”久留美鼓起腮帮说道,“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请妈妈做。”
“嗯?”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锁好门,……您暂时把钥匙拔下来,不要开门。凭我的直觉,近期内,那两个人肯定会来,来杀我们俩!”
“讨厌,讨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不是?所以要给警察打电话,请刑警时常来我们家。”
“我明白了,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还有,……报上的报道里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琢磨,”说着,久留美再次拿起《每朝新闻》,“不是说,在爸爸倒下的地方,有一本最近一期的《拔楔》掉在地上吗?”
“是这么写的。”
“报道没有明确写出这本杂志和这个事件有什么关系,但看起来似乎是有关系的。”
“……”
“俳句是爸爸一生的爱好,这本杂志掉在他倒下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呢?……”“那么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真利子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没有直接目睹友纳浑身是血的尸体,也许真可说是这对母女的幸运了。
“我也搞不明白。刑警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问问这件事。”久留美一边这样说,一边心里暗想,也许真正能够解开这个事阵之谜的只有我。我很了解爸爸,也很了解那两个人,而且还懂得俳句……“你简直象个侦探。我看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有名的侦探!
“妈妈也这么想吗?您的灵感真厉害。说实话,刚才,我自己也在想象,好象我已经成了一名侦探,要去破案。”
陷入悲蒲深渊的母女二人终于对视而笑了。事到如今,她们俩只有横下一条心,全力以赴,来摆脱困境。
第四章 季节词语
1
久留美把电话打到了警视厅。
“关于国会议员友纳遇刺事件,我有话想和你们秘密地谈一谈。请你们到横滨山手‘天堂’公寓202室来一下。”
看样子,对方已习惯于接这一类所谓检举电话了,听久留美开门见山地说完之后,立刻提出了一连串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与友纳议员遇刺事件有什么关联?”
对此,久留美干脆地回答遣。“我叫羽根久留美,是朋友学校高中学生。详细情况见面时再谈。”
由于久留美的态度非常明朗,刑警似乎相信了她,于是叮嘱道:“我们马上就去,请您务必在家等候。”
打完电话三十分钟之后,三名刑警开着一辆没有标志的警车来到了“天堂”。
真利子和久留美看了他们的身份证,证实了来访者的确是警视厅的刑警后。才打开了门。
来访者是侦察一科的木岛警部长官和安藤刑警部长。木岛脸颊上长着许多黑痣,是个性格忧郁、体质偏瘦的人。而部下安藤长得肥头大耳,倒象是他的上级。
两个人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在木岛谈话时,安藤不听地做着笔记。
“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说,请你们先谈谈打电话的缘由,然后,我们再提问题。”木岛警部长官说道。
久留美和真利子并排坐着。因为两个人事先已商定,由久留美直接与警方交谈,所以此时真利子用壶里的开水诚惶诚恐地为客人沏上速溶红茶递过去。
“实际上,我爸爸就是被人杀害的友纳由人。”久留美向警察说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并打算坦率地谈下去。
“哦?那么,你妈妈是……”木岛说着朝真利子看了看。
“是的,也许你们已经猜到了,她受友纳的照顾,已经十七年了。”
真利子微微低下了头。
“由于这个缘故,我们很了解这个事件。我们也许……能提供……凶手的线索。”久留美说遣。
“没关系,不要有什么顾虑,请你说下去。”木岛警部长说道。
久留美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和所见所闻,前前后后谈了一遍。
她从谷口良夫及同谋的年轻女人怎样拐骗自己,谈到那二人很可能因为接受三千万元赎金时也接受了某种条件,于是杀了众议员关泽。还谈了可能在犯罪后,二人又陷入了友纳企图灭口的困境之中,于是反过来杀了友纳。
“……其证据是,二人中女方可能曾在马戏团里用过飞镖这种特殊的利器。我认为,会用这种刀的只有那个女人!”
久留美抱着打出自己的“王牌”的想法这样说道。
“真有意思!”木岛警部长宫称赞久留美道,“那么,你们二位是否知道谷口他们的住处呢?”
“知道。”
“请告诉我们。”
这时,她们才把小田原的“布鲁希”公寓的地址告诉了警视厅的刑警。
2
在久留美说完了所有她要说的话之后,木岛进一步详细地询问了拐骗事件的经过和她们俩所了解的情况。
“怎么这么没完没了的?”再三的提问使得久留美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要强的久留美忽然想到,她也可以向刑警提问。
于是她说。“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一下吗?”
“请。”
面对这位稳重端庄的女高中生,木岛不由得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根据报纸上的报遣,有一本《拔楔》掉在我爸爸的尸体旁边。我是学校俳句部的成员,对爸爸的俳句也有所了解。如果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本杂志会掉在他身边,我也许就能弄清其中的秘密……”“哦,你也创作俳句吗?”木岛问道。
“谈不上什么创作,只是……”
“我说了吧。实际上,你父亲很可能在临终前的一刹那恢复了神志,他拼命拨亮将要熄灭的生命之火,在《拔楔》中的一页上用指尖上的血画了一条横线。这叫做临终遗言,我们都讥为这大概就是他的临终遗言……”接着,木岛在记录纸上写道。
——SH!NO!EN!UNKAMA?sUWARUKADODEKANA“这大概是参议院土井正文议员的作品,在‘UNKA’这几个字上有用血画的记号。”
“你是说,这是我笆爸画的?”
“是的。现在还很难断言这肯定就是临终遗言。即便是,被害人所指也既可能是‘UNKA’,也可能是它前后或左右的其它字句。总之,这是在临终之前画的。”
木岛似乎不希望把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久留美。
“哦……”久留美表情茫然地说,“爸爸是这样做的吗?我……再考虑考虑。那一期《拔楔》我们这里也有一本……”“哦,那太好了!”
“经常来的。”久留美说道。
“真的吗?”木岛问道。
“不,不是我丈夫,是杂志。”真利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
“假使你父亲想告诉你的就是‘UNKA’这几个罗马字,有可能指的是谷口或远山吗?”木岛警部长官从另外一个角度再次向久留美提出了问题。
“UNKA……”她小声重复了一遍,便无言以对了。
“你是否听说过有关土井正文先生的情况?”
“没有。”
“我也没有……”真利子也插进来说了一句。
“这样看来,‘浮尘子’也许与本事件并无关系喽!”木岛警部长宫故意话里有话地说道。
“这……”
“远山那个女人的名字叫真由对吧?”
“对。”
“真由和浮尘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没有。浮尘子是水稻害虫,真由是……”“那么,这也说不通。”
“刑警先生,我爸爸看见凶手了吗?……”“不十分清楚,但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既然如此,他可能不是从凶手的名而是从姓连想到浮尘子的。例如,谷口也罢,远山也罢,在山谷里或山上,是否会出现浮尘子群飞的情景呢?……”“是这样,这就是创作排句所需要的想象吧。”
由于木岛说话时表情非常认真,久留美有些脸红了。
“不,这不过是我刚才偶然想到的。”
“那么,请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你的想象正确的话,将为我们追捕凶手提供重要的线索。当然,即使得不出什么结果,我们也要逮捕那两个人!”
木岛警部长宫说完这最后几句话,便起身告辞,走出了公寓。在他们谈话时,安藤始终保持着沉默。
刑警来访,即使是待人和蔼的刑警,也常常会给接待者带来心理上的重负。
刑警们走后,真利子和久留美二人象要虚脱似的浑身无力,相对无言地停了好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久留美用壶里的开水童新沏了两杯速溶红茶,分别放在母亲和自己的面前。
真利子探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你爸爸借《拔楔》里的俳句要说些什么呢?”
这时,已经把茶杯端到嘴边的久留美猛地站了起来,找来了那本最近一期的《拔楔》。
“这本杂志可不同一般,爸爸为主编这本杂志付出了他很多心血,这是他一生的爱好。况且,他临终时看见了自己写的文章,……那时,他脑子里闪现出某种念头是理所当然的。”久留美自忘自语似的说着,哗啦哗啦地翻阅起杂志来。
由于他们父女之间不得不长期分居,因此,久留美非常珍视她与父亲对排句的共同爱好。她之所以加入学校的俳句部,其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她父亲在俳句方面对她的影响。
“刚才刑警先生说的那首俳句是怎样一首俳句呢?”真利子问道。她对俳句几乎没有兴趣,只是在与友纳和女儿相处之中偶尔写一两首,也不过是照猫画虎。
“‘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这是土井先生的近作。土井先生的选区在新涡对吧。记得我听爸爸说过,这里描写的是新涡的真实景象。”久留美说道。
“如果这首俳句与凶手有什么关系的话,……或是指这首俳句的作者土井先生,……或是说先生可能了解什么情况,对吗?……啊,你是怎么想的?”真利子看着久留美说道。
“嗯……我认为凶手不是土井先生。”
“哦,你认为是那两个人,对吧。既然如此,只要能证实这首俳句是指那两个人的不就行了吗?”真利子按照她自己的逻辑说道。
“是呀,那把凶器毫无疑问是那个叫远山真由的女人用的,她当然是凶手之一。”
“要是良夫没有插手就好了……”
尽管真利子觉得谷口已不可救药,但仍旧对他抱有一线希望。
“凶器共有两把。凶手大概是两个人,……准是两个人!可是,为什么爸爸临终时把手伸到了这一页上呢?……”“或许这本来是出于无意,而刑警先生们自认为有什么含义罢了。”
“那不会的。他们是职业侦探,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爸爸肯定是在向我们暗示凶手是谁!”久留美坚持道。
“那么,你觉得那首俳句指的是什么呢?……‘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既然不是指土井先生,究竟是指什么呢?这里面既没有良夫的名字,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名字……”“我想,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可是你别忘了,当时你爸爸已经快死啦,他不可能想得太复杂,要不这么看,反而会钻到牛角尖里去,啊,不是吗?”
久留美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虽然她觉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但却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个“简单”的问题。
她一面目不转躇地凝视着《拔楔》中的那首罗马字俳句,一面喝着茶。
4
从这时起,久留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可能含有父亲临终遗言的那首俳句。
这天上学时,久留美迟到了。她象丢了魂似的,不时发呆。当然,她不能够这样把实话告诉别人。“我爸爸死了,他被人杀了。我爸爸就是友纳由人。”这也给她精神上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放学后,俳句部成员加贺美和子,在教室里看见久留美心事童重的样子,便问道。“久留美……你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哪儿不舒服吗?”
久留美与和子的关系己超出了俳句部一般成员之间的感情,两人十分要好,所以,这时久美留看看四周没有其他同学,便打算对和子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愿意听吗?……我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你……”久留美哭了。藏在心里又有什么用?反正爸爸已经死了。
“你说吧。”
和子把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脸挨近久留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象开了闸的水一样,久留美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和母女二人的私生活。过去,她曾对和子说过“我爸爸已经死了”,而这一回却全是真的了。
著名政治家的情人——妈妈。在和妈妈共同生活之中的痛苦与烦恸。当她正想从中解脱出来时,却换来了爸爸的死,命运简直象是在有意捉弄她。
悲伤的泪水不停地从久留美的面烦上滚落下来。
和子耐心地听着久留美的叙述。话题很快转到了报纸、电视上所报道的友纳遇刺事件。
“……杀害我爸爸的凶手,我大体上己经找到了线索,这些情况,我也已经对警察说过了。警察一定正在道捕嫌疑犯。现在,只有一个谜我还解不开。这事发生在我爸爸临绦的时候,我是从刑警那里听说的……”久留美从书包里取出那本随身带着的最新一期《拔楔》翻开来。
听了久留美叙述友纳死时那触目惊心的情形,和子十分震惊。但她决计和好友共同努力,以解除她心中的苦恼。
“对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久留美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向和子问道。
“我认为不象你蚂妈说的那样是出于无意。我曾在一本什么杂志上看见过,因为大量失血而死的人,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神志是清醒的,然后才忽然断气。所以,即使他倒在地上,完全有可能清楚地看到这本杂志。他一定想要说什么。”
“如果是指凶手的话,理应是指谷口良夫和远山真由。可是,这首俳句里根本看不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久留美说道。
“凶手肯定是这两个人吗?”
“是呀,这也是个谜,这两个人和我爸爸曾做过一桩秘密交易。这个事件肯定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执引起的。那个女人是个艺人,她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刀子,在现场发现了这种刀子。”
“什么特殊的刀子?”
“象是马戏团的艺人使用的飞镖。据说这种飞瞟是那个女人发明的,所以她使用起来非常熟练。”
“你爸爸真是用手指着这首俳句……死去的吗?”
“我没有看见,是到我们家来的刑警先生说的。”
“他不可能说谎吧?”
和子一下子也解不开这个谜。
“据说有血迹……画在‘UNKA’这几个字母上,……也许他是用手指蘸了血画的……”“多可怜呀!”
“就是为了安慰爸爸的亡灵,我也要解开这个谜!”
“是啊,正好找们又都是俳句部成员。”
和子也跃跃欲试地两眼放光,然而,却就此卡壳了。
“这首俳句是参议院议员土井光生在本地新涡做的。我想,会不会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作者和那两个嫌疑犯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和子所能够想到的仅此而已。
“恐怕没有。”
“‘府前辞我师’中的老师姓什么叫什么呢?”
“哦,你是说,那老师如果叫谷口或叫远山,就可以对上号了……”“不是吗?”
“这可不清楚。爸爸曾经给我讲过一些有关这首俳句的情况,但他井没有提到那位老师的姓名,我想他也不知道。”
“要是这样的话,‘上路’的是谁呢?”
“恐怕不是土井光生,这毕竟是刨作。”
“那么,只剩下一个‘浮尘子’了。”
“……”
就在这一刹那,久留美脑海里闪过一个忿头。但是,就在她将要识破真相的时候,这个念头重又消失在一片迷惑之中了……
第五章 暴死
1
“友纳议员遇刺事件专案总部”非常重视羽根久留美和真利子提供的情况,急忙派警官们赶到小田原车站附近的“布鲁希”公寓。木岛警部长宫领导的四人小组先找有关人员了解情况,一旦查到犯罪证据,立即领取逮捕证,每个细节都已安排妥当。
木岛等人来到“布鲁希”的时候,是从“天堂”了解到情况后的次日上午九点。
“布鲁希”是一座规模不大的两居室一套的公寓,很有点儿商人旅馆式住宅的味道。一楼除事务管理所外,还有一间供应便餐的小吃店,取名“头号”,本公寓居民可以优惠阶格在这里吃烤面包片、喝咖啡。
木岛等人一到“布鲁希”,立刻来找事物管理所的管理人员了解情况。管理员权藤是个六十上下的白发老人,他用胆怯的目光迎接着突然来访的刑警。
“我想,这所么寓里住着叫谷口良夫和远山真由的两个人,您认识吗?”木岛问道。
“谷口先生……嗯……远山女士,我们这里没有这两个人。”权藤有些不解地回答。
“那么,请您看看这张照片。”
警部长宫拿出了一张从真利子那里惜来的照片,这是谷口五年前照的。
“什么照片?我看看……”
权藤接过照片看了看。
“这是五年前照的,现在也许有些变化……”“哦,是他呀。这人是403号的谷山先生,没错!比ㄌ倭成舷月冻隹隙ǖ纳袂椤?
“谷山?”
警部长官对部下点了点头。把谷口和远山的姓合在一起,就是谷山。
“是的,他和一个年轻的……小个子女人住在一起。”
“有这两个人吗?”木岛兴奋地问道。
“唉呀,这两个人刚搬进来不久。可是……这几天一直没看见他们。你们一看就明白了,进出这所公寓的人,都要经过管理员室,这里一股的居民,我每天都能见到一两回……。他们俩大概出门上什么地方去了吧……?
“他们有多少家具?”
“好象没什么大不了的家具。他们一股都是在那间叫‘头号’的小吃店里吃点儿东西,有时也在外面吃。看样子,他们家连炊具都不齐。当然,其他住户也有和他们一样的……”“外出了?”
木岛注意到,这个自称谷山的另人大概就是“谷口”,然而,没有搜查证是不能随便闯入人家的,他心里十分窝火。
无可奈何,他把安藤刑警部长一人留在事务管理所进行监视,其他人撒回警视厅,等待嫌疑犯回到公寓的报告。
2
两天以后,“布鲁希”403警的主人仍不见回来。
木岛听完安藤通过电话报告的情况后,再次来到小田原。管理员手里掌握着这所公寓所有房间的钥匙。
从权藤的话里得知,按照这里的惯例,由于房屋管理上的需要,如发现漏气漏水时,管理员可以用这套钥匙打开房门,进入室内进行检修。
“好吧,我明白了。那么,责任由我来承担。您只当在屋外闻到了煤气味儿,就以管理员的身份开门进去好了。我们作为见证人,随您一同进去。”
木岛警部长官让管理员以这个借口打开谷山的房门。
入口处是一扇门和一个鞋柜。右边是浴室和厕所。没有洗衣机。厨房兼餐室里有一套三件组成的廉价炊具和一台H公司生产的电冰箱。水池里没有一点儿污物,显然很少使用。此外,还有一间不大的西式房间和一间更小些的日本式房间。象样的家具只有一个碗柜和一个衣柜,室内显得空荡荡的。
木岛警部长官打开了衣柜。里面挂着男式西服和运动服之类,其中还掺杂着女人穿的连衣裙和大衣。
警部长官找到了农服上的名宇。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用罗马字写着‘?AN!GUCH!’—(谷口)。既然另的是谷口,那么女的就是远山喽!”木岛警部长宫说出了他的预见。
“这么说,他们骗了我。这两个人到底干了什么?”权藤管理员问道。
起初,刑警只是向他吹风道:“他们是某个事件的见证人,我们想找他们了解了解情况。”因此,管理员并没有了解到他们的真正用意。
“这可不能说。不过,恐怕这两个人从此要成为重要人物了。”
“他们若是坏人的话,会不会是发现警察在追捕他们,就跑了呢?”
“有什么迹象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说着,权藤吃惊地眨了眨眼。
“照您的说法,从友纳议员遇刺事件发生的前一天起,他们就不见了?”。
木岛逐渐缩小着侦破的范围。
“谷山先生是那个事件里的凶手吗?”
权藤对这一点似乎很感兴趣。
“还不能那么说……可是,从这些房屋的室内布置来看,他们还是打算在这里住下去的。”
“是啊,他们是想在这里住下去。是这样,因为厨房里还没有窗帘,他们曾托我去商店给他们定做一幅……”做窗帘?这是个重要的情况。原来是这样。也许我们差一点儿犯了个大错误。
警部长官把左手贴在额头上,重重地搓了搓上眼眶。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什么?”
“家具虽然简单,但还算齐全,说明他们原来准备在这里住下去,而接着又决定从事重大犯罪,这实在说不通。好,且不说这个,他们付了几个月的房租?”
“我们这里是以半年为一期的,他们已经交了半年的房租。”
“哦,是吗?”
听了这话,木岛又一次仔细查看了水池和鞋柜。
“有什么可疑的吗?”权藤问道。
“不,一点儿也没有。如果不是来人叫走了他们……这里有一台电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也许是被什么人打来的电话叫走的。而且,从此他们就不可能回到这所房子里来了……”警部长官小声说。然后,他向管理员示意“行了”,就要离开谷山的房间。
就在这时,放在门口鞋柜上架子里的黑色电话猛地响起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肴。
“怎么办?”权藤向木岛征求意见。
“没关系,我来应付……”
警部长宫慢慢拿起黑色电话的话筒,说了声“喂”。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相当大的说话声,以至于站在一边的人都能够听见话简的震动。
“你说什么……真的吗?”
木岛惊异的声音,使得在场的刑警和安藤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警部长官的险上。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木岛放下了话筒。
“……晚了,发现了谷口和远山两个人的死尸……”
3
木岛警部长宫接的电话是从秦野警禀署打来的。
在市郊北面的实朝乱葬冈往里一公里处的金目川峡谷里,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据判断,这两具尸体很可能就是谷口和远山。
这一发现纯属偶然,否则,这两具尸体宾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青年日野茂是个摄影爱好者,家住东京都涩谷区。为了拍摄山里的风景,他沿金目川进了山。
秦野市北郊有素以高山著称的雅比茨岭。隐藏在丹泽群山里的绚丽风光对于摄影家们来说,还远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日野是和他的女朋友娓原朱实一同进山来的。朱实是位女办事员,上大学时曾参加过徒步旅行,喜欢爬山。能和日野一同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山野,她心里十分愉快。他们在没有道路的山坡上攀登着。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向山崖顶端的公路,这条公路的急转弯处凸向山谷。
日野架起照相机,对着山峡的风景,频频按动快门。他看见河边有一块形似鸟龟的石头,那宽阔的背部可以站人。
于是,他对朱实招呼道。“你爬到那块石头上看看。”
“能爬得上去吗?”
“不用担心,看,你脚底下的石头象台阶似的,你踩着那些石头就能爬上去。”
“真的。”
朱实按照另朋友的命令,站在了石头上。
“哎,挺好,再向河边退一点儿……”
“真可怕呀!?
“嗯,就在那儿吧。”
就在日野话音刚落的时候,朱实忽然挥起手里拿着的红色防寒服,象是要朝日野这边扔过来似的,同时叫了起来,“那,那是什么?……”“喂,怎么了?”日野见女朋友脸色骤变,吃惊地问。他想,朱实是不是碰到了蛇或是其它什么东西。在悬崖哨壁上,常有不合季节的两栖动物或野兽出现。
“是人!”
“人?”
“水里有个人,已经死了!”
“什么,是人的尸体?”日野提高了嗓门问道。
“是呀,不只一个人,有两个人!”
“在哪儿?……”
这是个意外的发现。爬山时,常常会碰到鸟兽的尸体,但碰到人的尸体,这在日野还是头一回。
登上岩石,从鸟龟头部右边向下看去,问流里的一片浅滩上摞着一另一女两具尸体。
“是一男一女,……也许是殉情……”日野说道。
“大概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吧?”朱实仰头指着右上方凸向山谷的悬崖说道。那上面通有柏油马路。
“是埃”
日野拿起照相机,照下了这两具尸体。这种抢拍的照片弄好了有可能在新闻摄影竞赛中获奖。
日野拍了十多张照片后,拉着朱实来到公路上。约在十分钟后,他们把发现尸体的情况报告了警察。
4
秦野警察薯派出的警方人员经过验尸,查明了死者的身分和死因。然后,他们给小田原的“布鲁希”公寓打了电话,因此,木岛也得知了这一情况。于是,警视厅与神奈川县警开始进行联合破案。
经过调查,弄清了一些疑点。
首先是死者的身分。男尸衣服上写有“谷口”,另外,装在他胸兜里的笔记本上有一个本人住址姓名栏,那里记有“布鲁希”么寓房间的电话号码。由此断定,这个自称谷山、住在“布鲁希”公寓的男人就是谷口,这已经很清楚了。
然而,重大的疑点在于死因。
起初,警方和发现尸体的日野、朱实一样,认为是单纯的殉情。但在对死者胃内食物进行化验时查出,胃内尚末消化的糕点渣里含有氰化物。究竟是糕点本身含有氰化物,还是同时饮用的咖啡里下了氰化物?这个问题尚未查明,但总而言之,这两个人是服毒致死的。
既然如此,这两个人应当是在现场服用下了毒的糕点的。然而、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据以为证的包装容器。
同时,死者巾女性的颈部骨折,可断定是从高处坠落而死。男性也是遍体摔伤。如果这二人是殉情的话,那则应当是先在现场附近山崖的道路上服毒。然后再从山崖上跳下来。
警视厅与神奈川县警联合破案第一次会议在秦野警察署召开。会上,木岛警部长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公路上没有物证,因此,服毒后跳崖的说法缺乏说服力。我们应当坚持起初考虑到的有第三者插手的想法。”
本来,决定进行联合破案就是出于谷口、远山二人之死是“他杀”这个基本印象的,因此。大多数人都赞成木岛的这一见解。
会议上还披露了对尸体进行法律解剖的阶段报告,根据这个报告,二人的死亡日期应是三月初。
“……从这个事件与我们正在追查的友纳议员遇刺事件的关系上看,这个事实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即在友纳事件的动机和凶器问题上,我们一直把今天这两个破害人当作嫌疑犯,而这两个人当时已经死亡。明确地说,己经披毒死了。其后,在友纳议员披害时,凶手为了将罪责强加绘谷口、远山二人,布置了假现常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此人对发生在这之前的事件非常了解。”
木岛警部长官在破案会议上发表了热烈的讲话。
那么,究竟有谁知道友纳由人和谷口之间的关系呢?
于是,在友纳事件中,两只狼狗吃了有毒的食物,被非常轻易地毒死这件事,又摆到了桌面上来。
很可能是毒死这两条狼狗的人毒死了谷口和远山,并把他们胸尸体运到秦野的山里,扔在了山谷下面。凶手往往会表现出某种不可思议的倾向,用棍捧打死过人的,在杀其他人时往往也用棍棒;用绳索勒死过人的,第二次杀人还准备绳索。这无疑是因为使用某种凶器一旦成功,罪犯在心理上就会对这种凶器感到放心。
因此,在友纳府使用“毒药”的人与给谷口、远山下毒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极大。
同时,远山真由已经死亡,假定是毒死远山的人杀的友纳,那么,友纳死亡的现唱—书房里出现飞瞟的这个谜也就随之而解了。
只要杀了真由,就可以把她持有的特殊凶器弄到手,这是把罪责强加于人的理想物证。
木岛警部长官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神山秘书夫妇和酒井第二秘书的身上。他们守在友纳身边,连友纳的私事都很了解。
但是,在友纳遇刺当晚,他们都出席了友纳选举的基椽—“同好会”的干事会议,并且都有见证人。
真奇怪……木岛想。
奇怪的是谷口、远山尸体的处理方法。
如果要把杀害友纳的罪责彻底推卸给这二人,就无论如何也必须把二人的尸体隐藏起来,例如,可以在丹泽的深山里挖一个深深的坑,把他们埋起来。
然而,凶手却草率地把尸体扔到悬崖下的山谷河流里使不管了。
这是为什么呢?……也许凶手出于某种原因,做不到这些?……木岛分析了住在“天堂”公寓的软弱的真利子和久留美。然而,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这两个人会是连续杀人的凶手。
第六章 自白
1
久留美原来一直认为,杀害父亲的凶手是谷口和远山二人。然而,实际上他们在父亲遇刺之前就已经死亡了。当得知这一情况时,久留美大为惊讶。
她和真利子收看了晚间七点钟的电视新闻,头条新闻就报道了这一事件。
“这是怎么回事呢?……”
真利子的视线紧紧盯住电视屏幕,说话时带着十分惊讶的语气。久留美一时也做不出满意的答复,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着气小声说。“简直象被包围在浓雾之中……”“不过,看来杀你爸爸的不是良夫,这就好了。这是我最揪心的事!”
真利子原以为是自己的表弟杀了久留美的父亲,为此,她心情一直很沉重。
“从这条新闻来看,凶手似乎想把杀害爸爸的罪责强加给他们二人。警察也已开始朝新的访向进行侦破了……”“在现场发现那种刀子,谁都会往他们二人身上想。”
“那么,爸爸在遇害的时候,看见的是另外一个人。”
“要是能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就好了……”真利子已经无力进一步思考下去了。
“还是得靠它,我想,只有到那首俳句里去找答案了。”
久留美希望能从父亲最后的行动中找到解开谜团的线索。
“你还要分析那首俳句?”
“在弄明白以前,我要反复思考。刚才,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久留美说。
“奇怪的想法了”
“是碍…我告拆您吧……”
“说吧……别让我着急呀!”
“那首俳句是,‘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对吧?”
“对呀。”
“这首俳句不是也可以读作‘府前辞我世/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吗?即不是老师的‘师’,而是人世的‘世’,‘上路’也不是踏上满怀希望的路,而是踏上冥府之路……”“哎呀,别瞎说!瞎说,瞎说……不能那么解释。要是照那样解释,会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我忽然间想到的,爸爸会不会是杀了那两个人以后又自殺了呢?他手指着那本《拔裸》,是想用它来代替遗书……”“你真是那么想的吗?你爸爸可不象某他众议员那样,承受不了精神和肉体上的重负时就去自殺,他可不是那种懦夫!这一点我最清楚!”真利子辩解道。
“对不起,我不是当真。”,久留美说,“我只是想到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说了,……我再仔细想想。爸爸的暗示,只有我能弄懂,这是我的骄傲。因为这种暗示是寓于俳句之中的……”她站起来,关掉了电视,然后走到书架前,翻起了《俳句大辞典》。
“我总觉得,在那些罗马字里可以找到钥匙。”母亲说道。
“这话怎么讲?”久留美手里捧着大辞典,站着问道。
“你爸爸指的地方很模糊,对吧?”
“对呀。”
“所以,假如他指的是‘UNKAMA?SUWARU’这一行罗马字的话,会不会是指其中的‘KAMA?SU’呢?我认识一个叫‘浦津’(KAMA?SU)的劳动党议员。当然,即使他不是凶手,不是还有很多和他相似的名字吗?”
“这倒也是。”
久留美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母亲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但她总觉得有些牵强。
久留美不相信,父亲倒下时,还能一字一句地细读那首用罗马字写的俳句,并重新组织,赋予它新的含义。
她想,父亲在临终之前,一定是“把过去所熟悉的某个事物和凶手联想在一起了”。并且,这种联想活动是在即将死亡的时刻进行的,当时不可能逐字阅读那些罗马宇,然后再画出其中与凶手姓名有关的字句。
久留美的目光落在了辞典的某一页上。
“哎?……”
她的目光在一首俳句上停了下来。这是高滨虚子(18?4年一1959年日本俳人、小说作家。)的作品,是俳句中描写夏季的代表作之一。
2
夏夜金龟子
奋身投向黑暗里
深邃无边际
金龟子是一种甲虫。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夏季写实俳句。
当久留美看到这首俳句时,她联想起另外一伴事。
“……金雀花……虎耳草……零余子……”这些都是俳句中独特的季节词语。活跃于高中俳句部的久留美很熟悉这些词。
“妈妈……”
“啊?”
真利子转过脸来看着久留美。
“我知道是谁了,杀害爸爸的凶手!?这天晚上,专案总部的木岛警部长官听到久留美报告说:“关于杀害我爸爸的凶手,我找到一条线索,请你们务必查一查。”于是,他仔细地听久留美把懵况讲了一遍。
久留美是由真利子陪着一同来的。母亲真利子虽然对女儿的推论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和她一同前往警视厅。
木岛听了久留美对排句中特珠季节词语的解释,一时也难以接受。
“……我了解我爸爸,对原文也熟。”
“我知道了。小姐的直觉也许是正确的。不过,我们只能按照科学的根据去追查凶手;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大概近日内就可以给你答复。”
最后,木岛不得不这样答应久留美。
自己明明有爸爸,然而却不能够称呼“爸爸”,为此,久留美心中充满着悲伤。当爸爸被杀害的时候,她拼命想协助警方追捕凶手。她似乎坚信,只有这样做,才能向世人证明她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这使得木岛深为感动。
母女俩走后,木岛警部长官独自一人平心静气地查阅起友纳事件的详细资料来。
友纳遇刺时,家中除夫人外,还有数名女佣人和警卫员,耳目并不少。
如果是关泽议员事件中那个名叫真由的艺人,那是能够沿着电话线爬进去的。但根据推断,友纳事件发生时,真由早已被毒死了。
因此,如果不把那两只警觉的狼狗毒死,任何外人都休想进人府内。事实上,凶手也是毒死了狼狗后进入府内的。
然而,进一步想来,绘这样的狼狗喂毒饵,一般的人可是做不到的。
按这两只狗平时所受的训练,只要遇见生人,毫无例外地会发出狂吠,并发起攻击。因此,在喂毒饵之前,它们就应当狂叫起来。
但是,事件发生的当晚,从警卫员到府内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听见狗叫。
两只狼狗都没做声!
这一事实正是解开一连串谜的关键。
木岛警部长官分析了久留美所捡举的那个凶手的情况。
“现在还没有拿到任何证据,若不马上采取措施,证据既有可能被销毁,懵况十分紧急!”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零点。那母女俩差不多该回到“天堂”公寓了。恐怕由于兴奋,她们不会立刻上床吧。
只要她们还没睡就行……
想到这里,木岛警部长官按照笔记本上的电话号码,把电话打到了“天堂”公寓202室。
果不出所料,真利子很快接了电话。
“我是木岛。刚才辛苦你们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小姐,……请让她接一下电话……”“好的。”
真利子答应之后,电话里传来了久留美年轻的声音。
木岛警部长官对久留美谈了一个提议。
久留美接受了这个提议。
“我很愿意试试……这样一来,我的想法正确与否也就可以得到证实了。”她说道。
3
东京的夜空一片漆黑。第二天晚上九点,久留美一个人等候在小小的儿童公园里。
这座公园位于杉并区内,离友纳府只有二百米远。久留美坐在一个幼儿玩的小秋千上。
她和对方约好,以这个秋千为记号,只她们二人在这里见面。
当电子表绿色的发光数字显示到21∶00时,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出现在水银灯光下。
“羽根小姐……”那人打了声招呼。
“是我……”久留美用紧张的声音回答道。尽管她努力克制自己,但兴奋的心情使她浑身肌肉发紧。
友纳的妻子富士子上身穿着毛衣,下身穿着西服裤,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兜,出现在久留美跟前。
“你果真来了……”
富士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从她的态度里,久留美明显地觉察到一种“杀机”。
“杀害我爸爸的果然是夫人……”久留美稍稍提高嗓门说着,“我爸爸就是要用俳句里的‘浮尘子’来表示‘富士子’这个名字的!”
富士子悄悄地把手仲进了塑料兜。然而,为了掩饰她的这一动作,她转而用缓和的语气说道,“……真让你猜对了!当我听你解释那首俳句的时侯,心里想,一切都完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发现这一点。在动手的那一刹郧,我丈夫的确看见了我。他本当什么也不看就去的……”“亏你……干得出来!本昧裘酪槐卟讲胶笸耍槐呔档匦∩档馈?
“你刚才说……我杀了你爸爸。难道你不知道这话对我是多么大的打击吗?”富士子一边步步逼近久留美,一边说道,“他作为一个政治家,为所欲为,无恶不作。然而,无论他怎样伤天害理,作为妻子,我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长期瞒着我,在背地里和你们来往,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当然……如果我是个普通的女人,也许会一直忍下去。我的朋友中根女士劝我说:‘你就学做阿信(为日本电视连续剧《阿信》中的女主人公。)吧。’实际上,正因为学阿信,我才不能忍受!你懂吗?想想这些年来我受的苦,他最后付给我的代价太低了!我一直在等待时机……但是,他投了两亿元的人身保险,如果草率行事,我会受到怀疑。正当我绝望地认为,我只能一辈子忍气吞声的时候,那两个人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说到这里,富士子迅速地把手从塑料兜里抽了出来。她手里什么也没拿。接着,她的话音又忽然变得和气起来,“怎么样?你坐下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她说着指了指长椅。
久留美被富士子的态度征服了,与此同时,她从富士子的态度中感觉到,“杀机”似乎已经消失。
“好……好吧……”久留美用嘶哑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双眼紧盯着富士子坐在了长椅上。
然而,富士子并不坐下,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看着久留美说道。“那两个人都是恶棍。据说其中有一个还是你妈妈的表弟!芏灾俏抑鞫笕ナ帐澳橇礁鋈说摹R蛭沂歉雠恕K橇┒济淮娼湫模野阉墙械皆谙涓谋鹗嫠浅粤讼铝硕镜氖澄铮磺芯贡任蚁胂蟮幕挂忱N艺煞蛞晕灰帐傲四橇礁鋈耍磺芯投冀崾耍娲溃顾亢撩挥刑宀斓轿业男那椋】墒牵蔽野涯橇礁鋈巳咏焦龋瓿闪苏庖恢卮笕挝袷保抑沼谙露司鲂摹N揖醯没崂戳恕N乙苍搿」芪疑绷苏煞颍斓淖⒁饬σ欢性谀橇礁鋈松砩稀N抑涝渡侥歉雠顺钟幸恢痔厥獾男灼鳌>颓吻牡匕阉粝铝耍桥耸贾瞻阉谏砩希裕夷芮岫拙俚匕阉绞帧O旅娴幕啊闾昵幔硕阅愦碳ぬ螅揖筒凰盗耍蚁肽愀枚税?……”“……”“你妈妈怎么不来?我原以为你们俩会一块儿来的!薄奥杪柙诩依铩!?
“在横滨山手的公寓里吗?”
“是的。”
“那么,坐我的车上那儿去吧!只你一个人,无济于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
“如果你要向警察自首,就请你自己去吧!”
“我要先见见你妈妈!”
“我明白了,你想把我妈妈也杀了!”
说着,久留美蓦地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就在这一刹那,富士子的手伸进了塑料兜,紧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器在暗中一晃。
“救命啊!”
几乎在久留美呼救的同时,黑暗中冲出几个黑色的人影,把富士子按倒在地。
“小姐,没伤着吗?”一个黑影问道。这是警视厅的木岛警部长官。
“嗯。就是大衣……被划了一下……”
然而,她的大衣却是好好的。
“对不起。我们扑过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晚了三十秒左右。我们一心只想,既然布下了罗网,就要弄个水落石出,不曾想过于谨慎了,请你原谅!”木岛警部长官说道。
久留美的胸部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象是一口气跑了好几公里路。
“差一点儿……我就忍不住了……”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
在刑警的包围之中,富士子被戴上了手铐。一名刑警从富士子脚下拾起了一把象菜刀似的凶器。
4
由于报纸和电视大张旗鼓地宜传报道久留美协助警方逮捕友纳富士子所起的重要作用,久留美一跃成为人们谈论的重要新闻人物了。
但是,久留美片不因此而感到丝毫喜悦。况且,大部分报道偏重描绘引诱侦破的情节,因此,她尽可能回避前来采访的记者。
只有俳句部的加贺美和子到公寓来访时,久留美才告诉了和子,自己是因为看了高滨虚子的啡句,才领会了爸爸的临终遗言。
“……‘夏夜金龟子/奋身投向黑暗里/深邃无边际’……当我在《俳句大辞典》里看见这些字的时候,忽然想到‘UNKA’用汉字应写作‘浮尘子’。我爸爸在写作俳句时,总是用汉字写出‘浮尘子’这个词,……我想,他在写这个词的时候,是否会联想到‘富士子’这个名字呢?因此我又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能这种联想又在他脑子里闪现了出来……”久留美对和子说道。
学习认真、成绩优秀的和子简直象在听俳句课,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着头。
“可是……谁也想不到……会被自己的妻子杀害。我爸爸真可怜!碧秸饫铮妥忧崆崽玖艘豢谄档溃骸按颖ㄖ胶驮又旧峡矗煞蚋拮由狭吮O蘸笤侔哑拮由钡舻氖戮7⑸侵徊还俏私鹎O啾戎拢飧鍪录苑⑸蠢词且蛭俏环蛉艘灿兴目喑叮圆黄稹5比唬獠⒉皇悄忝堑脑鹑巍薄懊皇裁础7蚱藓湍信溆行┦拢皇怯玫览砟芩登宓模馕曳浅C靼祝 ?
这时,真利子端来了红茶和糕点。
然而,和子似乎觉察到自己对这位曾是情人的母亲和她的女儿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十分羞愧,连茶也顾不得喝,就匆匆告辞了。
久留美用凄凉的目光送走了和子,当她回到起居室时,真利子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凄凉的微笑。
“只因为我走错了生活的道路,给你也添了许多悲伤……”真利子说道。
“不,这没什么。人的命运不是自己的力量所能改变的,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有尽自己的力量去生活……”久留美故意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说道。然而,她的内心却在反复品昧着人生道路上那无穷无尽的艰辛。
“夏夜金龟子/奋身投向黑暗里/深邃无边际”,当那位天生的俳人吟咏这首俳句时,究竟在黑暗中注视着人生的什么呢?久留美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