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阿加莎·克里斯蒂 Agatha Christie   英国 United Kingdom   温莎王朝   (1890年9月15日1976年1月12日)
寓所迷案
  作者:阿嘉莎·剋裏斯第
  簡·馬普爾小姐 初次登場之作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01章
  寓所迷案
  第一章
  我不知道到底從哪兒開始這個故事,但是我還是選擇了某個星期三在牧師寓所的午
  餐時分開始。席間的交談大部分與將要敘述的故事無關,但還是包含得有一兩件有啓發
  的事件,這些事件會影響到故事的發展。
  我剛切完了一些煮熟的牛肉(順帶一句,牛肉非常硬),在回到我的座位上時,我說,
  任何人如果謀殺了普羅瑟羅上校,將會是對整個世界做了一件大好事。我講的這番話,
  倒是與我的這身衣服不太相稱。
  我年輕的侄兒丹尼斯立即說道:
  “如果有一天發現那老傢夥躺在血泊中時,那句話會用來指控你。瑪麗會提供證據,
  瑪麗,不是嗎?她會講你是怎樣在切牛肉的刀上烙上復仇的標記。”
  瑪麗現在是牧師寓所的女傭,她把這份差事當做謀求更好職業和更高收入的跳板。
  她衹是一本正經地大聲說道:
  “青菜!”然後將一隻有裂紋的盤子狠狠地拋到我的面前。
  我妻子以一種同情的語調說:“上校確實是令人討厭嗎?”
  我沒有立即回答,因為瑪麗將青菜“乒”地一聲放到餐桌上後,又將一盤濕漉漉的、
  令人不快的蘋果布丁拋到我的鼻子下。我說:“不要,謝謝。”但她還是猛地一下把盤
  子放到桌上,離開了房間。
  “很抱歉,我是這麽一個令人吃驚的主婦,”妻子說道,聲音中略帶愧疚。
  我頗有同感。我妻子名叫格麗澤爾達——對一個牧師的妻子來說,這樣一個名字是
  再合適不過了。但也僅此而已,她絶非一位賢妻良母。
  我一嚮認為,牧師應當終生不娶。我為何在僅僅認識格麗澤爾達二十四小時之後,
  就嚮她匆匆求婚,這一點我仍然迷惑不解。我總是認為,婚姻是一樁嚴肅的事,衹有在
  雙方長期的傾心相愛、深思熟慮後才能締結良緣。首要的是,要情投意合。
  格麗澤爾達小我近二十歲。她秀麗迷人,對什麽事都不會認真。她在各方面都勝我
  一籌,與她生活,令我煩惱不已。
  她把教區當做供她開心取樂的某種大玩笑。我曾努力要改變她的想法,但一無所獲。
  我比以往更為堅信,牧師應當獨身。我常常嚮她暗示這一點,但她衹是付之一笑。
  “親愛的,”我說,“衹要你稍微盡點心——”
  “我有時是盡心的,”格麗澤爾達說,“可是,很多情況下,我想我是適得其反。
  我天生就談不上是一個好主婦,所以我想最好還是讓瑪麗去操心,我衹要準備好不圖舒
  適、犧牲一些口福就行了。”
  “那你的丈夫又怎麽樣,親愛的?”我以責備的口吻說,一面又像《聖經》中的魔
  鬼那樣,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引經據典,加一句:“她善持傢道……”
  “想想你沒有被獅子撕成碎片,是多麽幸運啊,”格麗澤爾達很快打斷了我的話,
  “也沒有在火刑架上被燒死;糟糕的食物、四處灰塵和死黃蜂根本值不得大驚小怪。再
  講點有關普羅瑟羅上校的事吧。不管怎麽說,早期的基督徒不受教會執事的管束,是夠
  幸運的。”
  “高傲的倔老頭兒!”丹尼斯說,“難怪他的前妻離他而去。”
  “我看不出她還有什麽別的選擇。”妻於說。
  “格麗澤爾達,”我厲聲說道,“我不允許你那樣說。”
  “親愛的,”妻子撒嬌似的說,“給我講講他的事吧!到底怎麽回事?是那位豪伊
  斯先生的點頭哈腰時常惹惱他嗎?”
  豪伊斯是我們的新牧師,剛到這裏三個星期。他持高教會派的觀點,在星期五節食。
  普羅瑟羅上校對任何清規戒律都十分反感。
  “這次不是的。他確實碰到過豪伊斯的這番模樣。不過,整個麻煩是由於普賴斯·
  裏德利夫人的糟糕的一英鎊鈔票引起的。”
  普賴斯夫人是一名虔誠的教徒。在參加她的兒子忌日的早間儀式時,她將一英鎊的
  鈔票投入捐獻袋。後來,在公佈捐款的數量時,她痛苦地發現,一張十先令的鈔票是所
  提到的最大的票面額。
  她嚮我抱怨這件事,我非常合情合理地指出,她一定是弄錯了。
  “我們倆都不像以前那樣年輕了,”我試圖巧妙地轉開話題,“我們得忍受一些年
  邁帶來的麻煩。”
  奇怪的是,我的話仿佛使她更為激怒。她說,事情非常奇怪,使她吃驚的是,我並
  不認為是這樣。她氣衝衝地走開了,我想,她是嚮普羅瑟羅上校訴苦去了。普羅瑟羅上
  校是那種一有機會就小題大作的人。他確實小題大作了一番。遺憾的是,他是星期三無
  事生非。我正好星期三早上給教堂的日間學校講課,這件事令我心力交瘁,一整天都不
  得安寧。
  “好了,我想他是得尋點開心,”我妻子帶着一種試圖武斷地總結這次談話的神氣
  說,“沒有人在他的周圍惹惱他,叫他親愛的牧師,或是給他綉難看的拖鞋,也沒有人
  給他聖誕節的暖襪。他妻子和女兒對他膩煩透了。我想,到別處去耍威風會使他感到高
  興些的。”
  “他用不着為那事而大動肝火,”我略帶懼色地說,“我想,他沒有完全意識到他
  說的話的含義。他想要查遍教堂所有的賬目——在貪污的情況下——他是那樣說的。貪
  污:難道他懷疑我挪用教堂的錢款嗎?”
  “沒有人會懷疑你什麽。親愛的,”格麗澤爾達說,“你非常清白,不會遭人懷疑,
  這又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來證明這一點。我倒是寧願你去挪用福音傳播會的錢款。我恨傳
  教士,我一嚮恨他們。”
  我正要責備她的那種情緒,但這時瑪麗端着一份半生不熟的大米布丁來了。我略表
  不快,但格麗澤爾達說,日本人總是吃半生不熟的大米,結果大腦非常發達。
  “我敢說,”她說,“如果你每天都吃這樣的大米布丁,你星期天的講道將會非常
  精彩。”
  “天理不容。”我不寒而慄。
  “普羅瑟羅明天晚上過來,我們一起查賬,”我說,“我必須準備好今天為英國教
  會男教友會講道。在查閱參考資料時,卡農·雪莉的《現實》一書令我着迷,所以我的
  講道準備得不太好。你今天下午打算做什麽,格麗澤爾達?”
  “盡我的職責,”格麗澤爾達說,“盡一位牧師太太的職責。喝茶、聽聽下午茶時
  分的流言蜚語。”
  “誰會來?”
  格麗澤爾達臉上露出一副正人君子的神色,晃動着手指數出了一串姓名。
  “普賴斯·裏德利太太、韋瑟比小姐、哈特內爾小姐,還有那位可怕的馬普爾小
  姐。”
  “我有幾分喜歡馬普爾小姐,”格麗澤爾達說,“她總是瞭解發生的每一件細枝末
  節,並且從中作出最壞的推斷。”
  像我說過的那樣,格麗澤爾達比我年輕得多。在我這樣的年紀,一個人知道,最壞
  的往往是真實的。
  “啊呀,別等我喝茶了,格麗澤爾達。”丹尼斯說。
  “愣小子!”格麗澤爾達駡道。
  “隨你駡,聽着,普羅瑟羅一傢人今天確實約我去打網球。”
  “愣小子!”格麗澤爾達又駡了一句。
  丹尼斯莽撞地跑開了,格麗澤爾達和我一起走進了我的書房,“不知道我們喝茶時
  吃什麽,”格麗澤爾達說,一下子坐在我的寫字檯上。“我想,斯通先生和剋拉姆小姐
  會來的,也許萊斯特朗茲太大也要來。喂,我昨天去拜訪她,可是她外出了。是的,我
  想我們應該邀請萊斯特朗茲太大來喝茶。她就這樣來到這裏,租一間房於住下,幾乎從
  不露面,這太神秘了,不是嗎?這令人想起偵探故事。你看到這樣的描寫——‘這位面
  容蒼白而又美麗的女人是誰?她過去的經歷是怎樣的?無人知曉。她隱藏殺機。’我相
  信海多剋醫生對她略知一二。”
  “你讀的偵探小說太多了,格麗澤爾達。”我溫和地說了一句。
  “你又怎樣呢?”她反唇相譏,“有一天我到處找《樓梯上的血跡》當時你在這兒
  寫布道詞。後來我進來問你是否看到這本書時,我看到些什麽?”
  我的臉紅了。
  “我是無意中拾起這本書的。偶然一句話吸引了我,於是……”
  “我清楚那些‘偶然一句話’,”格麗澤爾達津津有味地講道,“‘然後,一件非
  常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格麗澤爾達站起身來,穿過房間並熱吻她的年邁的丈夫。’”
  她邊說邊走過來吻了我一下。
  “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嗎?”我問道。
  “當然是的,”格麗澤爾達說,“倫,難道你沒有看到,我本可以嫁給一個內閣部
  長、從男爵、或是一位富裕的公司創辦人,三個副官和一個有着迷人風度的浪蕩公子,
  但是我反而選擇了你,這難道不使你十分吃驚嗎?”
  “當時確實如此,”我回答道,“我常常納悶,你為什麽要嫁給我?”
  格麗澤爾達哈哈大笑起來。
  “這樣使我感到我自己魅力無窮,”她喃喃自語地說道,“其他人衹是認為我美貌
  動人,當然,如果他們娶了我也會是美事一樁。然而,我是你最不喜歡、最不贊同的人,
  但你卻無法抵禦我的誘惑:我的虛榮心使我無法放棄這樣一種位置。當任何人的隱秘的、
  快樂的罪惡根源,比起衹當他們帽子上的一支羽毛來更加妙不可言:我一直使你非常不
  快、使你喪失理智誤入歧途,可是,你卻發狂般地愛我。你是發狂般地愛我,不對嗎?”
  “我自然是非常喜歡你的,我親愛的。”
  “噢,倫,你是愛我。你還記得那天,我呆在鎮上,給你挂電話,而女郵政局長的
  妹妹正在生雙胞胎,她忘了接通電話,你老是接不到我的電話,你當時驚恐萬分,嚮蘇
  格蘭場報案,引起了一場驚慌。”
  有一些事情,人們是不願去回憶的。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我真是太蠢了。我說:
  “親愛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得繼續準備英國教會男教友會的布道稿。”
  格麗澤爾達憤憤地嘆了一口氣,將我的頭髮撫弄起來,又撫平,說道:
  “你不配我。你確實不配我。我要和那位藝術傢來一點風流韻事。我會的,一點不
  假。然後,你想想教區的流言蜚語吧。”
  “已經夠多的了。”我溫和地說。
  格麗澤爾達朗聲大笑,輕輕吻我一下。從窗戶旁走開了。
第02章
  寓所迷案
  第二章
  格麗澤爾達是一個十分令人煩惱的女人。剛纔離開餐桌時,我還感到心緒頗佳,可
  以為英國教會男教友會準備一篇精彩有力的講演稿,而現在我卻感到心神不定,煩亂不
  已。
  剛等我靜下心來,萊蒂斯·普羅瑟羅飄然而至。
  我說“飄然而至”,這種說法是恰當的。我曾讀過一些小說,其中將年輕人描寫成
  精力充沛——及時行樂,青春的蓬勃活力……等等,在我看來,我所遇到的所有年輕人
  仿佛都附得有某種動物的靈魂。
  今天下午,萊蒂斯尤其顯得如此,她身材修長,面容秀麗,但又顯得神情漠然。她
  穿過法國式窗戶進來,心不在焉地取下頭上戴着的貝雷帽,用一種大驚小怪的聲音含糊
  不清地說:“哦,是你呀!”
  這裏有一條小路從“老屋”穿過樹林,出口就是我們花園的門,所以大多數從那裏
  來的人都會走進花園的門,再往前經過書房的窗戶,而不是繞過一。大段路到達前門。
  萊蒂斯從這兒來,我並不感到吃驚。但是,對她的態度,我確實有一點生氣。
  如果你來到牧師寓所。就得準備與一位牧師見面。
  她走進來,一下癱坐在我的一隻安樂椅上。她隨意地撫弄着頭髮,凝視着天花板。
  “丹尼斯在附近什麽地方嗎?”
  “午飯後就沒有見到他。我知道他是去你們那兒打網球了。”
  “噢,”萊蒂斯說,“我希望他沒有去。他到那兒找不到什麽人的。”
  “他說是你邀請他的。”
  “我是邀請過。我約的是星期五,但今天是星期二。”
  “是星期三,”我說。
  “哦,多糟糕!”萊蒂斯說,“這就是說,我這是第三次忘記與一些人一起吃午飯
  了。”
  好在這並不使她太擔心。
  “格麗澤爾達在附近什麽地方嗎?”
  “我想你會在花園的畫室裏見到她的——在坐着讓勞倫斯·列丁畫畫兒呢。”
  “有關他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萊蒂斯說,“是和爸爸鬧彆扭。爸爸太倔了。”
  “都傳說些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問道。
  “是有關他給我畫畫兒的事。爸爸發覺了這件事。為什麽我就不能穿着浴衣讓人畫
  呢?如果我能穿着浴衣去海灘,為什麽就不能讓人畫呢?”
  萊蒂斯停了一下,又說下去:
  “太荒唐了……爸爸不準一個年輕人進屋。當然,勞倫斯和我衹是對此大叫一通。
  我要到你的畫室裏來畫完這張畫。”
  “不行,親愛的,我說如果你父親不準就不行。”
  “噢!親愛的,”萊蒂斯說,嘆了一口氣。“人人都是這樣乏味。我感到沒勁兒,
  一點也沒勁兒。如果我有一些錢,我就要出走了,但是我沒錢,我不能。如果爸爸有錢
  又死掉就好了,我就能隨心所欲了。”
  “你不能那樣說,萊蒂斯。”
  “哦,如果他不想要我希望他死,就不應當這樣吝嗇錢。
  難怪媽媽離開了他。好多年來我還以為她死了,你知道嗎?
  她跟一個什麽樣的年輕人私奔的?他漂亮嗎?”
  “那是你父親來這兒之前的事了。”
  “我納悶她後來怎麽樣了。我想安妮很快也會與什麽人鬧出點風流韻事的。安妮恨
  我,她對我很得體,但她恨我。她漸漸老了,她不喜歡這樣。你知道,到這樣的年紀上,
  你的脾氣會變得古怪。”
  我擔心,萊蒂斯會在我的書房呆上一下午。
  “你沒有看到我的唱片,是嗎?”她問道。
  “沒有。”
  “太煩人了。我不知道是放在什麽地方了。我把狗也弄丟了。我的手錶也不知丟在
  哪兒了,但這沒多大關係,反正手錶是不走的。喚!我的天,我太睏了。不知為什麽,
  我十一點鐘纔起床。但是生活太叫人心碎了,你說是嗎?哦!我的天,我得走了。我三
  點鐘要去看斯通博士開掘墳墓。”
  我瞥了一眼鐘,現在是四點差二十五分。
  “啊,是嗎?太糟了。說不準他們會等我還是撇下我先去了。我想我最好還是趕快
  去,看能否趕上他們。”
  她起身又飄然而去了,扭頭說了一句:
  “你會告訴丹尼斯的,是嗎?”
  我隨口應了一聲“是的”,當我意識到不知道告訴丹尼斯什麽時,已經晚了。但我
  知道,很可能這沒有什麽關係。斯通博士的事引起了我的沉思。他是一位有名的考古學
  傢,最近呆在“藍野豬”旅館,監督開掘一座位於普羅瑟羅上校的土地上的墳墓。他與
  上校之間已經發生了好幾次爭執。他約萊蒂斯去看掘墓,這倒是很有趣的。
  在我看來,萊蒂斯·普羅瑟羅有點像一位風騷女子。我納悶,她怎樣與考古學家的
  秘書剋拉姆小姐相處。剋拉姆小姐是一位二十五歲的健壯的年輕女子,舉止大大咧咧,
  有着成熟的膚色、動物般的活力和一張似乎包不住她的滿嘴粗牙的嘴巴。
  村裏的人們對她褒貶不一,有人認為她不過如此,有人認為她是一位倍守道德的年
  輕女人,正努力想早日成為斯通太大。她與萊蒂斯迥然不同。
  我可以設想得到,“老屋”的情況也許不會太令人愉快。
  大約五年前,普羅瑟羅上校又結婚了。新夫人相貌異常出衆。我一直猜測,她與繼
  女的關係不會太好。
  又有人來打擾了。這次是我的副牧師,豪伊斯。他想知道我與普羅瑟羅談話的細節。
  我告訴他,上校為他的“暴躁性格”而懊悔,但是他來訪的真正目的完全是關於另外一
  件事。同時,我直率地提出意見,告訴他必須服從我的裁决。總的看來,他很愉快地接
  受了我的看法。
  他離開時,我對他的惡感並沒有減少,我為此頗為後悔。我確信,一個人對他人的
  非理性的好惡,與基督精神非常不符。
  我嘆了一口氣,意識到寫字檯上的鬧鐘的指針已經指到五點差一刻,這表明早已過
  下午茶的時間了,於是我嚮客廳走去。
  四位教區居民已經端着茶杯聚集在客廳裏。格麗澤爾達坐在茶桌旁,極力作出一種
  隨便自然的樣子,但卻比平時更要顯得與衆不同。
  我與每人都握了一遍手,然後在馬普爾小姐和韋瑟比小姐之間坐下。
  馬普爾小姐是一位銀發者太大,舉止溫和迷人,而韋瑟比小姐卻尖酸刻薄、激情進
  發。這兩人中,馬普爾小姐要難對付得多。
  “我們正在談論有關斯通先生和剋拉姆小姐的事。”格麗澤爾達用一種甜蜜溫柔的
  聲調說。
  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丹尼斯編造的下流的韻句。
  我突然有一種衝動,想大聲說出這句韻句,看看在場的人會有什麽反應,但好在我
  還是剋製住了。韋瑟比小姐冷冷地說了一句:
  “沒有哪個體面的姑娘會那樣做。”然後,她就憤憤地閉上了薄薄的嘴唇。
  “做什麽?”我問道。
  “當一個未婚男人的秘書唄。”韋瑟比小姐用一種可怕的聲調說。
  “噢!親愛的,”馬普爾小姐說,“我認為已婚的男人其實是最壞的。還記得可憐
  的莫利·卡特吧?”
  “當然,沒有與妻子住在一起的已婚男人往往是名聲不佳的。”韋瑟比小姐說。
  “甚至還有那些與妻子住在一起的,”馬普爾小姐喃喃說道,“我記得……”
  我打斷了她的令人不快的回憶。
  “當然嘍,”我說,“現在,一個姑娘也能做那些男人做的事了。”
  “到鄉下來嗎?住在同一所旅館嗎?”普賴斯·裏德利夫人嚴厲地問道。
  韋瑟比小姐嚮馬普爾小姐低聲耳語道:
  “同一層樓的所有臥室……”
  哈特內爾小姐體格健壯,性情活潑,窮人很怕她,也大聲直率地說:
  “窮人在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之前就會被抓住。他像一個沒出生的嬰兒一樣純潔無
  辜,你明白這一點。”
  真奇怪,我們競用了這樣的比喻。在場的女士,沒有人會想到用一個平安地放進搖
  籃、大傢都能看得到的嬰兒來作比喻。
  “我說,這令人作嘔,”哈特內爾小姐用她那一貫的直率態度說道,“那男人至少
  比她大二十五歲。”
  三個女人的聲音立即升起來,七嘴八舌地談論起唱詩班男孩的出遊、上次母親聚會
  上令人懊悔的事件和教堂的資金睏難。馬普爾小姐嚮格麗澤爾達眨眨眼睛。
  “你們難道不認為。”我妻子說,“剋拉姆小姐衹是想要有一份有趣的工作嗎?她
  衹是把斯通先生當成一個普通的雇主。”
  一片沉默。顯然,四位女人中誰也不同意。馬普爾小姐拍拍格麗澤爾達的手臂,開
  口打破了沉默。
  “親愛的,”她說,“你還年輕。年輕人才會有這樣幼稚的頭腦。”
  格麗澤爾達生氣地說道,她根本就沒有幼稚的頭腦。
  “當然,”馬普爾小姐說,沒有理會這種申辯。“你把每個人都看得很好。”
  “你真以為她會嫁給那個乏味的禿頭佬嗎?”
  “我知道他非常富有,”馬普爾小姐說,“但恐怕他脾氣非常暴躁。有一天,他與
  普羅瑟羅上校大吵一場。”
  每個人都好奇地湊攏來。
  “普羅瑟羅上校駡他是白癡。”
  “多像普羅瑟羅上校一貫的脾氣,多麽荒唐,”普賴斯·裏德利太大說。
  “是很像普羅瑟羅上校一貫的脾氣,但是我看不出有什麽荒唐之處,”馬普爾小姐
  說。
  “你們還記得上次那個女人來到這裏,說她代表某福利機構,帶走捐贈後便杳無音
  信,後來知道她與福利機構毫無關係。一個人容易輕信別人,相信別人的自我標榜。”
  我再也不會說馬普爾小姐是輕信別人的了。
  “還有一些有關那位年輕藝術傢列丁先生的議論,不是嗎?”韋瑟比小姐問道。
  馬普爾小姐點點頭。
  “普羅瑟羅上校把他趕出了這所房子。好像是萊蒂斯穿着浴衣讓他畫畫兒。”
  “我總是認為他們之間總有點什麽,”普賴斯·裏德利太太說,“那小夥子總在那
  兒晃蕩。可憐這姑娘沒有母親。繼母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敢說,普羅瑟羅太太已經夠盡心的了。”哈特內爾小姐說。
  “姑娘們總是很詭秘。”普賴斯·裏德利太大試探地說。
  “夠得上是風流韻事了,不是嗎?”心腸軟一些的韋瑟比小姐說,“他是個很帥的
  小夥子。”
  “但卻放蕩不羈,”哈特內爾小姐說,“一定是的。藝術傢!巴黎!模特兒!一團
  烏七八糟!”
  “畫她穿浴衣的樣子,”普賴斯·裏德利說。“不成體統。”
  “他也畫過我呀。”格麗澤爾達一本正經地說。
  “頑皮的姑娘。”哈特內爾說,寬宏大量地接受了這個玩笑。而其他的每一個人卻
  顯出有點吃驚的樣子。
  “萊蒂斯姑娘告訴了你她的麻煩嗎?”馬普爾小姐問道。
  “告訴我?”
  “是的。我看見她經過花園,繞到你書房的窗戶跟前。”
  馬普爾小姐總是明察秋毫。在花園勞作就像是一道煙幕,而那種隔河觀柳的做法總
  是有效果的。
  “是的,她提了一下。”我承認道。
  “豪伊斯先生看起來憂心仲仲,”馬普爾小姐說,“我希望他不要過分操勞。”
  “哦!”韋瑟比小姐激動地叫喊道,“我完全搞忘了。我得告訴你一些消息。我看
  見海多剋醫生從萊斯特朗茲太大的小屋出來。”
  大傢面面相艦。
  “也許她病了。”普賴斯·裏德利太大推測道。
  “如果真是病了,也病得太突然了,”哈特內爾太大說,“因為今天下午三點鐘,
  我還看見她在她的花園周圍走動,根本沒有生病的樣子。”
  “她與海多剋醫生一定是老相識了,”普賴斯·裏德利太大說,“他一直對此守口
  如瓶。”
  “真奇怪,”韋瑟比小姐說,“他竟然衹字未提。”
  “事情是這樣……”格麗澤爾達神秘地低聲說了一句,卻欲言又止。大傢都急切地
  傾攏過來。
  “我也是偶然聽說的,”格麗澤爾達繪聲繪色地說,“她的丈夫是一位傳教士。可
  怕的故事:他被野蠻人吃掉了,你知道。確確實實被吃掉了。她被迫做了酋長的妻子。
  海多剋醫生當時與一支探險隊在一起,救了她。”
  一時人們充滿了激動之情,這時,馬普爾小姐微微一笑,用責備的口吻說:“頑皮
  的姑娘!”
  她責怪地拍拍格麗澤爾達的手臂。
  “親愛的,這樣做太不聰明。如果你編造這樣的故事,人們是不大可能相信的。有
  時候還可能使事情復雜。”
  這群人當中出現了明顯的疏遠氣氛。有兩位女士起身離去了。
  “我納悶年輕的勞倫斯·列丁和萊蒂斯·普羅瑟羅之間確實有點瓜葛,”韋瑟比小
  姐說,“看起來是那麽回事。您看呢,馬普爾小姐?”
  馬普爾小姐似乎若有所思。
  “我自己可不這樣看。不會是萊蒂斯。我看倒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但是,普羅瑟羅上校會想得到……”
  “他給我一貫的印象是個蠢笨的人,”馬普爾小姐說,“這種人腦子裏産生錯誤的
  想法,還死抱着不放。你記得開“藍野豬”旅館的喬·巴剋耐爾嗎?有關他女兒與年輕
  的巴裏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其實是他那蕩婦妻子。”
  她說這話時,直盯着格麗澤爾達,我突然感到了一陣激怒,“馬普爾小姐,”我說,
  “你認為我們都是口中關不住什麽的人嗎?仁慈不思邪惡,你知道這一點。惡意的嘮叨、
  愚蠢的饒舌可能給人帶來無盡的傷害。”
  “親愛的牧師,”馬普爾小姐說,“你太不諳世事了。從我對人類本性的長期觀察
  來看,恐怕不能對人類本性抱太高的期望。我敢說閑聊饒舌常常是錯誤的、惡意的,但
  常常確是真實的,不對嗎?”
  這句最後的反駁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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