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阿加莎·剋裏斯蒂 Agatha Christie   英國 United Kingdom   溫莎王朝   (1890年九月15日1976年元月12日)
神秘的西塔福特
  作者:阿加莎·剋裏斯蒂
  黃全愈 陳彤 譯
  第01章 西塔福特寓所
  第02章 神秘的信息
  第03章 五點二十五分
  第04章 拿爾拉柯特偵探
  第05章 依萬斯
  第06章 在三皇冠
  第07章 遺囑
  第08章 查爾斯·安德比先生
  第09章 羅伯特一傢
  第10章 皮爾遜一傢
  第11章 艾密莉開始行動
  第12章 逮捕
  第13章 神秘的“表兄妹”
  第14章 偵探的策略
  第15章 訪布爾納比少校
  第16章 萊剋羅夫特先生
  第17章 帕斯荷斯小姐提供的新情況
  第18章 艾密莉訪西諾福特寓所
  第19章 推論
  第20章 多麽奇怪的女人
  第21章 幾個蒙太奇鏡頭
  第22章 查爾斯夜間奇遇
  第23章 在哈息爾莫爾
  第24章 拿爾拉柯特偵探詳述案情
  第25章 艾密莉小姐的分析
  第26章 羅伯特·加納
  第27章 拿爾拉柯特采取行動
  第28章 艾密莉小姐的新發現
  第29章 第二次降神會
  第30章 艾密莉的闡釋
  第31章 幸運兒
第一章 西塔福特寓所
  布爾納比少校穿上皮靴,扣好圍頸的大衣領,在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盞避風燈_輕輕地打開小平房的正門,從縫隙嚮外探視。
  映入眼簾的是一派典型的英國鄉村的景色,就象聖誕卡片和舊式情節劇的節目單上所描繪的一樣——白雪茫茫,堆銀砌玉。
  四天來整個英格蘭一直大雪飛舞。在達爾特莫爾邊緣的高地上,積雪深達數英所。全英格蘭的戶主都在為水管破裂而哀嘆。衹需個鋁管工友(哪怕是個副手)也是人們求之不得的救星了。
  寒鼕是嚴峻的。高地上長期與世隔絶的小小西諾福特村,如今完全成了世外桃源。
  倔強的布爾納比少校用鼻腔哼了兩聲,堅决地白雪地走去。
  他的目的地並不遠,沿着彎彎的小巷走幾步,進入一個大門,經過一條掃除了部分雪的車道,就到了一座用花崗岩羥造的大房屋。一個衣着整潔的女僕打開門。少校脫去鑲有兩排鈕扣的短車大衣,及皮靴和那條舊圍巾。
  又打開一道門,他走進一間屋裏,這裏別有洞天:雖然僅三點半鐘,但所有的窗簾已垂下。燈火通明,爐火熊熊。兩位着夜禮服的婦女接待這位強健的老軍人。
  年紀較長的一位說:什布爾納比少校。這樣的天氣你能應邀而來,真是太好了!”
  “沒什麽,威爾裏特夫人,沒什麽,承蒙相請,很榮幸!”他跟她們—一握手。
  威爾裏特夫人接着說:徹菲爾德先生就要來了;還有杜剋先生;萊剋羅夫特先生也說過他會來的,但象他那把年紀,加上這種天氣,簡直不敢指望他會來。說實在的,天氣太可怕。人總得設法自得其樂纔成。懷阿裏特,給火添根木柴吧。”
  少校殷勤地站起來說:“讓我來吧,懷阿裏特小姐。”
  他熟練地把木頭放進恰當的位置,然後回到女主人原先給他指定的扶手椅上,竭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環顧這間屋。他感到驚訝,經這兩個女人稍事整理,這房間已判若兩樣了。
  西塔福特寓所是十年前是傢海軍上尉約瑟夫.策列維裏安退休時建造的。他有大量資産,早就渴望到達爾特莫爾來定居。他選中了西諾福特這樣的小村莊。它不象大多數村莊和農場那樣在山𠔌裏,而是恰好位於高語地的山肩上。在西諾福特燈塔腳下,他購買了一大片地皮,建造了一間舒適的房屋,自備發電設施和省力的水泵。作為投機事業,他又沿小巷建造了六間小平房,每間占地四分之一英畝。
  第一間平房,即在大門的那間,早就指定給他的老密友約翰·布爾納比,其餘的則逐漸賣給那些或是出於愛好,或是不得已到這世外桃源來居住的人。這村莊還包括三間建造別緻而又破敗了的小別墅、一傢打鐵鋪、一間與售糖果的商店合在一起的郵所。離村莊最近的城鎮是六英哩以外的埃剋參頓。村莊與市鎮間有一條斜斜的坡道,還竪着一塊牌子“汽車司機:要控最低檔:“這種牌子在達爾特莫爾的路邊是司空見慣的。
  上面已經說過,策列維裏安上尉是有錢人,雖然有錢——或許正因為有錢——他纔嗜錢如命。十月底,埃剋參領的一位房産經紀人寫信告訴他;有個租客想租西增福特寓所過各,不知他是否樂意出租。
  策列維裏安上尉開始拒絶了,後來進一步摸底,確知那個祖客叫威爾裏特太太,是帶着一個女兒的寡婦,最近剛從南非回英國,打算在達爾特莫爾租間房子過鼕。
  “該死的,這女人一定是發瘋了!”策列維裏安說,“呢,布爾納比,你說是不是?”
  布爾納比也有同感,他象策列維裏安那樣強調說“無論如何,你甭租給她,假如那個傻女人想凍死,就讓她到別處去死吧。虧難她還是從南非來的。”
  這時,策列維裏安上尉的嗜錢心理象在提醒他:在仲鼕時節出租房屋是常年不遇的好機會。於是,他想知道格客願出多少租金。
  每周十二個能尼”拍板成交。策列維裏安去埃剋參頓以每周兩個吉尼的租金在郊外租了一間小屋。威爾裏特太太預付了一半租金,就住進了西培福特寓所。
  他大喊道:“這個傻瓜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窮光蛋!”
  但今天下午布爾納比暗暗觀察了威爾裏特太太,他覺得她並非蠢貨。她個兒高大,言談有些昏清——但外貌狡黠而不愚鈍,講究穿着,說話帶着濃重的殖民地口音,似乎對這次交易感到滿意。顯然她很富裕,然而——布爾納比反復思量——她處理事情很奇特。但她並不是孤僻寡歡的女人。
  不過鄰居而已,但她的熱情有些過分。邀人作客的調柬似雪片紛飛。“要把這間屋當作我們沒有租住那樣看待!”她經常用這樣的話去催促布爾納比少校。可是,策列維裏安並不愛和文人鬼混。據說他年青時曾被女人拋棄;
  所以他謝絶了所有的邀請。
  威爾裏特一傢安頓兩個月後,她們使人産生的第一個驚疑也消失了。
  天性沉默寡言的布爾納比仍在觀察他的女東傢,當然,觀察的內容是那些無所不包的傢常。他想證實她是個傻瓜,但她並不笨。總的印象僅此而已。於是他把視綫轉移到懷阿裏特·威爾裏特身上。她年輕貌美,體姿苗條,自然是時髦人物,如果她不算漂亮,就沒有什麽漂亮的女人可言了。
  他盡量振作自己的談話欲。
  “我們原來擔心你會來不了,”威爾裏特太太說,“你是這樣說過的,還記得嗎?”
  “那是星期五!”布爾納比非常明確地說。
  威爾裏待太太顯得睏惑不解:“星期五?
  這是什麽意思?”
  “每逢星期五我去策列維裏安傢,星期二他來我傢,我們這樣互訪已多年了。”
  “啊!我明白了,當然囉,住得這麽近……”
  為友習慣了。”
  “你們仍然這麽來住嗎?我的意思是指他現在已住到埃剋參頓去了。”
  “打破習慣是可惜的,”布爾納比少校說,“我們倆都很留戀那些晚上。”
  懷阿裏特問:“你們都愛好離合字謎和縱橫字謎這類玩藝兒的競賽,是嗎?”
  他主動說:“我玩我的縱橫字謎,策列維裏安玩他的離合字謎,各持己好。上個月,在一次縱橫字謎競費中,我贏得三本書。”
  “哎呀,妙極了!都是有趣的書嗎?”
  “不知道,我還未看,估計相當失望。”
  “重要的是‘贏’,對嗎?”威爾裏特含糊地應和。
  懷阿裏特問:“你沒有車子,怎樣去埃剋參頓?”
  “走路唄。”
  “走路?不可思議!六哩路呀。”
  “走路是好的鍛煉,就是十二哩也沒什麽,生命在於運動,健康是大事嘛!”
  “真不可思議:十二哩地。不過你和策列維裏安都是運動健將。對嗎?”
  “我們常常一塊去瑞士,鼕天溜冰,夏天爬山。策列維裏安是溜冰場上的使使者。可現在兩人都老了,於不了這種事啦!”
  “你得過陸軍網球冠軍,是嗎?”懷阿裏特問。
  少校象少女那樣臉紅了,“誰講給你聽約?”他咕噥着。
  “策列維裏安上尉講的。”
  “他不該這麽饒舌。”布爾納比說,”他講話太隨便了。現在天氣怎麽樣?”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布爾納比少校走到窗前,打開窗簾嚮外看去。
  布爾納比說:“大雪快下了!我敢說,又是一場大雪。”
  “啊,多麽動人呀!”懷阿裏特說,“我覺得雪很富於詩意,我平生未見過雪。”
  “你這傻孩子,水管都凍結了,還詩呢?”她母親說。
  布爾納比少校問:“懷阿裏特小姐,你一出世就一直住在南非嗎?”
  少女的天真活潑頓時消失了。她答話時極度失常:“是……的,這是我第一次出門,是一次最為激動的遠行。”
  奇怪!來這與世隔絶的遙遠鄉村,說是激動人心。他摸不透這些人的底細。
  這時門開了,女僕通報說:“萊剋羅夫特先生和加菲爾德先生來了。”
  一個幹癟的小老頭和一位容光煥發,面帶稚氣的青年進來。青年搶先開腔:“威爾裏待太太,我把他帶來了。他對我說,不要讓雪把他埋了。哈!哈!這火美好,聖誕節的木頭在燃燒呢!”
  “說得不錯,這位年輕朋友很熱情地領我到這來。”萊剋羅夫特先生一面畢恭畢敬地與主人握手,一面說:“你好,懷阿裏特小姐。
  很合時令的天氣——我看有點太冷了。”他挨近火盆去跟威爾裏特夫人談話。羅尼·加菲爾德則老纏着懷阿裏特。
  “哎、找個地方溜溜冰吧,附近有池塘嗎?”
  “我看挖路你就夠嗆了,還溜冰呢?”
  “我整個上午就幹這個。”
  “啊,你可真有男子漢氣概。”
  “別逗了,兩手全是血泡。”
  “你姑姑身體怎麽樣?”
  “唉!老樣子——有時說好些,有時又說差些、但依我看,是不好不壞,老樣子。這種生活真可怕,年年如此,我真不知道怎樣熬得過來啊!——但事實就是這樣——就得在這老傢夥身邊過聖誕節——唉!看來她很可能把錢全花在療養所上,她一共建了五所。沒辦法,我總得撫摸那些畜失,假裝溺愛他們。”
  “我喜歡狗勝於喜歡貓。”
  “我也一樣”“你姑姑一嚮都喜歡貓嗎?”。
  “我想那不過是老處女的變態罷了。哎呀!那些畜牲討厭死了。”
  “你姑姑還是不錯的,衹是有些讓人害泊。”
  “我總以為她是可怕的,她有時專揮得不準我開口,以為我是沒頭腦的人。”
  “不會是這樣吧?——“哎——你別說。許多人明明是笨伯,卻以為自己不是笨蛋。”
  女僕又通報說:“杜剋先生來了。”
  杜剋先生是新近搬來的,他九月纔買下六間平房中最末尾那間。他個兒大、舉止安詳,精子園藝。住在他隔壁,熱衷於養鳥的萊剋羅夫特先生並不認為他是正派人。他是正太君子嗎?也許不是,或許是個歇業的商人?
  沒有誰多打聽這些——其實,最好是不要打聽,如果真想瞭解他,勢必難堪。說實在話,在這麽一個彈丸之地,要瞭解一個人是最容易不過的了。
  “象這樣的天氣,你今天不走路去埃剋參頓了吧?”
  吃下去了。我想。策列維裏安今晚也估計我不會去的。”
  “天氣太壞了,是不是?對威爾裏特太太聳聳肩說,“年復一年地隱循在這裏——太可怕了!”
  杜剋先生迅疾地望了她一眼,布爾納比也驚奇地註視着她。
  正在這一瞬間,茶捧來了。
第二章 神秘的信息
  喝過茶後,威爾裏特太太建議打橋牌:
  “我們六個人,有兩個可以插入。”
  加菲爾德眼露喜色,建議道:“你們四人先來,我和威爾裏特小姐可以插入”。
  但杜剋先生表示不打橋牌。加菲爾德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
  威爾裏特太太說:“我們可以玩一圈嘛!”
  “要麽來一次‘轉桌降神’”,怎麽樣?”
  羅尼提議說,嶺晚是鬼怪出沒的時候。前幾天,我們談到這件事,你記得嗎?我跟萊剋羅夫特先生來這裏的路上還談着呢。”
  “我是心理學研究會的會員,”萊剋羅夫特明確地說,“如果他講錯了,我可以補正。”
  “胡闹!”布爾納比說。
  “哦,那是頂好玩的,你不信?”懷阿裏特小姐說,“我的意思是信不信由你,衹是玩玩而已。杜剋先生,你認為怎樣?”
  “隨便吧,懷阿裏特小姐。”
  “要把燈通通關掉,找一張合適的桌子。
  不,不要那張,媽,太重了。”
  於是,從隔壁拿來一張面上光亮的小圓桌,放在火盆前面,熄了燈,各人圍着小桌坐下。
  布爾納比少校坐在女主人與懷阿裏特小姐_之間,羅尼·加菲爾德坐在小姐的另一側。
  譏諷的微笑堆滿少校的嘴角,他暗自說:
  “我年輕時力玩藝叫‘Up Jenkins”。——他極力回憶着那蓬鬆頭髮的女孩的名字,他曾在桌子下面運迄地握着她的手。那是很久以前玩的遊戲了,但“UP JPllkinS“卻曾是一種有益的活動。
  大傢時而朗朗歡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講些老生常談的事。
  “鬼怪是遠古的。”
  “要走很久才能到來。”
  “別吱聲,要是不正經的話,就什麽也沒有。”
  “哎呀,大傢要安靜。”
  ——Up Jenxins是一種遊戲“唉——毫無動靜。”
  “當然無動靜——開始總是沒動靜的。”
  “需要安靜!”
  過了一陣,連前南私語也選然無存了。
  死般謐靜。
  羅尼·加菲爾德小聲嘟吹:“這桌子死般僵硬。”
  “噓——!”
  一陣微微的顫動掠過光亮的桌面,桌子開始搖動了!
  “嚮它提問題吧。準問?你來,羅尼!”
  “哦,呃——我問?問什麽呢?”
  “是精靈來了嗎?”懷阿裏特提示說。
  “哦!喂——是精靈到來嗎?,桌子急促地震動一下。
  他意思是說來了!”懷阿裏特說。
  “啊!呃——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回答。
  “要它把名字拼讀出來。”
  “它怎麽能拼讀呢?”
  小我們計算震動的次數。”
  “啊,明白了。請你拼讀你的名字吧。”
  桌子開始劇烈地搖動。
  “ABCDEFGHI…、哎呀,是I還是J”
  “你問它,是I嗎?”
  桌子動了一下。是I “行,請說下一個字母。”……精靈的名字叫Ida。
  “你給我們中的誰帶來信息呢?”
  “帶來了。”
  “給誰?給懷阿裏特小姐?”
  “不是。”
  “給威爾裏特太太嗎?”
  “不是。”
  “給萊剋羅夫特先生?”
  “不是”“給我嗎?”
  “是的。”
  “是給你的!羅尼,你再問,要它拼讀出來。”
  桌子拼讀出“Diana”(月亮女神)。
  “Diana是誰?你知道誰叫Diana?”
  “我不知道,至少——”
  “她是你的情人?”
  “你問問看,她是不是寡婦?”
  他們不停地開玩笑。萊剋羅夫特先生超然地微笑着,羅尼這年輕人一定在開玩笑。在火光一閃間,他瞥一眼女主人/她顯得焦慮而又若有所思,似乎思緒已飄嚮遙遠的境地。
  布爾納比少校在想着雪。今晚又將下大雪了。這在他記憶中是最大的鼕雪。
  讓剋先生沉得很認真,哎呀,那精靈總不把他放在眼裏,所有的信息似乎都是懷阿裏特和羅尼的。
  精靈告訴懷阿裏特,說她將要去意大利,有個人陪她去,陪她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名字叫利奧納剋,這下引起哄堂大笑。桌子還拼出一個市鎮的名字,是一大難雜亂的俄文字母,根本不是意大利文。
  大傢照例互相責難。
  “哎——懷阿裏特,是你在搖桌子?”不稱小姐而直呼其名。
  “你看,我沒有搖呀,我把手挪開,桌子一樣搖嘛!”
  “我願意精靈拍桌子,我想要它大聲拍幾下。”
  羅尼回頭對萊剋羅夫特說:旬發該有拍桌子的吧?你說呢,先生?”
  萊剋羅夫特淡淡地說,“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大概不可能有拍桌子的啦。”
  一陣沉默後,桌子似乎疲憊不堪了,問什麽都沒有反應。
  “是不是Ida走了?”
  桌子無精打采地搖了一下。
  “另請一個神靈!”
  無動於衷。
  突然桌子震了震就急劇地搖起來。
  “好呵。你可是新來的神靈了”“對!”
  “你給什麽人帶來信息嗎?”
  “帶來了。”
  “給我的嗎?”
  “不是。”
  “給懷阿裏特的嗎?”
  “不是。”
  “給布爾納比少校的?”
  “對!”
  “少校,是給你的。請你拼讀出來!”
  桌子開始緩慢地搖動。
  “TREV——肯定是V嗎?不會是V的,TREV——沒什麽意義呀!”“Trevelyan(策列維裏安),錯不了!”威爾裏特太太說,“是策列維裏安上尉!”
  “你是指策列維裏安上尉嗎?”
  “是的。”
  “你有信息給策列維裏安上尉?”
  “不給他。”
  “那是什麽意思呢?”
  桌子又開始緩慢而有節奏地搖起來,搖得這樣慢,以至極容易計算那些字母。
  “D——”停了一下“E——A D”“Dead——死了?!”
  “有人死了,是嗎?”
  既不肯定,也不否認。桌子又搖個不停,直到字母T為止。
  “T是指Trevelyan(策列維裏安)
  嗎?”
  “是的。”
  “難道你說策列維裏安死了?”
  桌子很明顯地一搖,表示:“是!”
  這時,有人開始喘息,桌子旁邊開始有點騷動不安。
  當羅尼重新提問時,已顯得恐懼不安:
  “你是說——策列維裏安上尉死了?”
  “是的!”
  大傢不禁啞然失措。不知道問什麽好,也不知道怎樣應付這出人意料的事態。
  在這沉默當中,桌子又開始搖動起來,搖得既有節奏又慢。羅尼大聲地拼讀這些字母:
  “MURDER——兇殺!”
  威爾裏特太太驚叫一聲,兩手離開桌子:
  “我不搞這玩藝兒了,太可怕啦!我不喜歡這種事!”
  杜剋先生開腔了,洪亮而清晰地問桌子道:“你是說——策列維裏安上尉被人殺害了,是嗎?”
  他問話的最後一個字剛出口,回答就出來了,桌子衹搖了一下,搖得這麽厲害而又這麽肯定,幾乎倒了下來——“是的!”
  羅尼甩開手,顫抖地說:“我說,這玩笑無聊透了!”
  “開燈。”萊剋羅夫特先生說。
  布爾納比少校站起來開燈,光綫猝然映照出大夥蒼白的面孔。人們你望我,我望你,茫茫然,誰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羅尼不自然地笑着說:“當然,全是鬍謅?”
  威爾裏特夫人說:“愚蠢的胡闹,誰都不應該搞這種惡作劇。”
  “這並不是大傢渴望的。”懷阿裏特說,“這是——啊?至少我是不想搞的。”
  羅尼感到一種無聲的責難在包圍自己,他說:“不是我搖桌子,我賭咒,我沒有這樣搖。”
  杜剋先生說:“我也可以賭咒,你呢!萊剋羅夫特先生?”
  “我當然沒有這麽搖。”萊剋羅夫特氣乎乎地說。
  “你們都認為我不會搞這類惡作劇的,是嗎?”布爾納比少校大聲嚷嚷,“掃興極了!”
  “我的乖乖,懷阿裏特。是你搞的名堂?”。
  “我沒有、媽媽。我確實沒有,我不會搞這種事的。”
  女孩兒子掉淚了。人人局促不安。這個突然的打擊籠罩着愉快的約會。
  布爾納比誰開椅子,走到窗口,拉開窗簾,背對着房間嚮窗外眺望。
  萊剋羅夫特望了一眼墻上的鐘,說:“五點二十五分。”又對一下自己的手錶。不知為什麽,各人都感到這個舉動有某種特定的意義。“我想,”他強裝着芙臉說:“我看我們還是喝雞尾酒吧!加菲爾德先生,你接鈴吧?”
  羅尼按電鈴。
  雞尾酒的各種配料都端來了。羅尼被指定調拌。這時,氣氛有些緩和了。
  羅尼舉起酒杯說:“歌大傢一杯,怎麽樣?”
  衹有在窗邊的少校默默無語,其餘的人都舉杯響應。
  “布爾納比少校,來一杯雞尾酒吧!”
  少校暮然醒悟,他慢慢回過頭來,“謝謝你,威爾裏特夫人,我不喝了。”他又一次眺望夜空,然後緩緩走嚮火旁的人群,“感謝你們提供了非常愉快的時刻。晚安!”
  “你不要走。”
  “看來是非走不可了。”
  “這樣的晚上,不要走這麽快。”
  “對不起,威爾裏特太太——那是非走不可的。除非這兒有電話。”
  “打電話嗎?”
  “對,打電話。說實話,我是——唉!衹有得知策列維裏安確實安然無恙,我纔放心。
  明知這都是愚蠢的迷信,可是它又講得那麽認真,當然,我是不相信這種荒唐的玩藝兒的——可是——”
  “但是,在西塔福特這個地方,你無處可打電話。”
  “對的!正由於不能打電話,我纔非走不可。”
  “走——但你找不到車子上路,象這樣的黑夜,艾爾墨是不會出車的。”
  艾爾墨是本地唯一的車主,這輛舊福特牌車,以高價出租給那些要去埃剋參頓的人。
  “不,不。車子根本用不着談了,威爾裏特太太,憑着兩條腿我可以到達那裏。”
  大傢一致反對他。
  “噢!布爾納比少校,那是辦不到的,你自己說就要下雪了。”
  “一小時內不會下的,可能久些纔下,那時我已到達那裏,用不着擔心。”
  “你不能走!我們不能讓你這樣做。”她極其不安和激動。
  但無論怎樣辯論和勸說對布爾納比都不起作用。他好象一塊頑石一樣的固執,對任何事情,他衹要作出决定,就什麽力量也不能使他改變了。他决心步行到埃剋參頓去,親眼看看他的朋友是否安然無恙。這話他反復說了十幾次。
  最後,大傢終於理會了他的意思。
  他輕鬆地說:“我衹是回傢去拿個水壺。
  我到了那裏,策對維裏安會留我過夜的。真是可笑的鬧劇,我明白,一切定會平安無事,不要擔心,威爾裏待太太,下雪也好,不下雪也好,一兩個時辰之內,我就到達那裏了,再見!”
  他穿上大衣,點燃防風燈,出了門。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他走後,人們又回到火盆邊。
  萊剋羅夫特擡頭望天空:“就要下雪了,”他對杜剋先生嘟噥說:“在他到達那裏以前,就開始了市。我,我但願他平安到達。”
  杜剋皺皺眉頭;“我知道,我覺得我應該和他一塊去,我們當中應該給一個人跟他去纔對。”
  “最使人難過了,”威爾裏特大太說。。
  “真是使人難受。你可裏特。我再也不允許玩這種愚昧的東西了。可憐的布爾納比少校可能會陷進雪裏,即使不被雪埋掉、也會因迷路而凍死。象他這個年紀,在這種夜裏還要出門,也太蠢了。自然策列維裏安是安然無恙的。”
  人人都回應道。“當然是無恙的。”
  然而,此時他們並不感到舒坦。
  萬一策列維裏安發生了不幸……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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