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推理侦探>> 赤川次郎 Jirō Akagawa   日本 Japan   平成时代   (1948年2月29日)
三姊妹之臥底老師
  作者:赤川次郎
  01、派對
  02、綾子的决定
  03、陌生的情人
  04、珠美的好奇心
  05、誘拐行動
  06、名門
  07、實習生
  08、隱伏的危機
  09、黑暗中的等待
  10、千鈞一發
  11、小姐不見了
  12、危險契約
  13、堅定的沉默
  14、尋兇宣言
  15、友情的證明
  尾聲
1、派對
  “什麽玩意?”
  拐了那個彎的當兒,兩個主婦異口同聲的喊出聲來。
  一般的住宅區,通常都九麯十三彎,但是那裏應是一眼望盡的直路。
  衹要拐了那個彎,前面就是幾百米長的一條直綫,可是現在,着條直路……
  馬路的其中一邊,有十座左右格局相同的四層樓建築物毗鄰而建,在着高級住宅區內,它們的出現,總令人有稍微格格不入之感,但沒法子,因為這裏是某公司的職員宿舍。
  可是,着些職員宿舍如今被令人景仰的豪邸環繞,變成肩狹身長,局促一角。原本這一帶的地價起碼一坪幾千萬至上億元,住的全是身傢相當的有錢人。
  跟職員宿舍夾道的另一邊,乃是圍墻。
  並非開玩笑,的確是延綿三百米長的圍墻,不知真相的人甚至以為那是監獄。
  着大公館的主人叫吉尺。
  住在職員宿舍的兩個主婦之所以目瞪口呆,是因沿着長長的圍墻停滿一排排的汽車,不知到底有多少部,場面壯觀之至。
  “發生什麽事?”兩個主婦邊走邊談。
  “一頂是有什麽宴會。”
  “有幾部車?一、三……”
  “算了吧!”其中一個皺眉。“光是有司機的平治就數不清了。”
  “說的也是。”
  二人望着那僅有一條馬路之隔卻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光景走遠了。
  太陽即將下山,秋天的一夜悄悄來臨。
  “早苗。”
  敲門後,吉汲君代喊。
  “大傢都到齊啦。早苗,準備好了沒有?”
  沒有回應。吉汲君代的手搭在門鈕上。
  “我進來啦。”
  說完,她擅自開了門。
  早苗坐在窗旁的椅子上,註視外面天黑的情景。
  “怎麽啦?你的生日哦!不好讓朋友等太久。”
  “嘿!”早苗的臉轉嚮母親。“我這就去。”
  已經準備好了。母親替她選的法國料子,訂做成禮服穿在早苗身上出奇地好看。
  “好美,早苗。”君代微笑。“差點眼花了。”
  “哦?是嗎?”
  我曉得。光是這件禮服就要幾十萬,還有項鏈、手鐲,皮鞋……竟連習摜了侈奢的早苗也為這身裝扮而心跳。
  然而……這個歡喜,包括在傢中開派對的事,對早苗來說總是若有所缺。
  因為最希望見到的人並沒有來……
  她走出房間,從寬敞的樓梯下去。
  客廳和起居室裏,近百名少女衣香鬃影濟濟一堂,煞是壯觀。
  水晶吊燈的光反照每一個人身上的飾物,燦爛奪目。
  早苗從幼稚園到十七歲的今天,一直上同一間女校。那不是世人一般的知名學校,而是人數稀少,衹限名門女孩入學的貴族女校,“那個世界”的人對這所學校無所不知。
  今天,同學年的學生們都受邀請了;由於一學年衹有兩班,幾乎全都聚集在此了。除此之外,還有學會的前輩、學姐及學妹,出席人數共不下一百位。
  “早苗!恭喜你!”
  早苗最要好的朋友原知子,在派對會場入口迎接早苗。一聲恭喜,在場在人同時鼓掌。
  早苗被安排站在高起一級的舞臺上,那裏擺着三角大鋼琴,待會應該有好些胭友表演鋼琴或小提琴。
  “安靜!”原知子大聲喊。
  由於知子身材高大,聲音清朗,這種角色最適合她。
  “今天是我們的公主,吉汲早苗的十七歲生日。大傢盡情大吃大喝——不過,這不是自己的傢,不準喝酒哦!大傢一同祝賀早苗生日快樂!”
  掌聲和歡呼聲嘩然四起。
  母親君代稍微藏身站在舞臺勞邊,眼眸中有光芒在閃動。
  “那麽,現在請早苗小學的恩師,同時也是我的可怕班主任木暮老師,為她說幾名話,然後帶頭說幹杯!”
  一個小個子老婦人從少女群中出現。她穿的不是華麗衣裳,而是紫色高級套裝,與她的白發十分相襯。
  “早苗同學是——”木暮正子用洪亮的聲音開始說話。
  原知子使用手提麥剋風,木暮正子沒有麥剋風,聲音卻能傳到每個角落。
  “夫人。”傳來低低的呼喚聲。
  君代回頭一看,衹見在吉汲傢服侍了三十年以上的沼本,穿深色西裝站在那裏。
  “怎麽啦?”
  沼本不作聲,略退一,二步。有什麽事呢?這個時候沼本不會為些瑣事來找她的。
  君代雖為在木暮正子的說話途中退場而遲疑,最後還匆匆地從客廳走到玄關。
  “什麽事?”
  “玄關有客到。”年記五十開外,頭髮拔頂的沼本木無表情地說。
  “那就立刻請進來呀。”
  “不——正確地說,稱不上客人。”
  對於沼本的說話,君代會意了。
  “那個人?”
  “是的。”
  “從哪兒進來的?不是叫人好好看住的……”
  “如何?”
  君代遲疑一下。“好吧,讓我來。他在哪兒?”
  沼本默默地打開玄關厚重的門
  一個穿毛衣牛仔褲的高個子少年站在那裏。
  “我應該說過不要你再來的。”君代平靜又堅决地說。
  “我沒聽她親口說過。”少年反唇相譏,“今天是她生日吧!”
  “嗯。派對在開着。早苗不能出來,你請回去吧!”
  “你不讓她出來。”少年說。“我去。”
  君代按住擅自闖入的少年。
  “不能!不是叫你不要接近早苗了麽?”
  “除非你把她鎖進保險庫,否則。我何時都能見她!”
  “好好聽着!早苗她——”
  君代說到一半時,會場傳來和唱“幹杯”的聲音。然後是鼓掌聲,君代突然放鬆肩膀。
  “好吧!我讓你和早苗見見面,不過衹有十分鐘,因為來了許多客人。”
  “知道啦。”少年說。
  “十分鐘後,你得離開。明白嗎?”
  “相信我好了。”
  君代對沼本說:“帶他去會客室。先把門關上。”
  “遵命。”沼本依舊無表情地鞠躬。
  君代目送少年跟着f召本走開後,沒有回到客廳,而是快步跑上二樓。
  君代的臉稍微退去血色,雙唇仿佛有所决定似地緊抿着。
  
   ☆☆☆
  
  “媽媽去了哪兒?”早苗訝異地環視周圍。
  自助餐形式的派對已經開始,大傢邊吃豪華菜邊聊天。會場熱鬧得近乎喧囂。
  受邀請的不僅是早苗的朋友,以木暮正子為首的老師們也來了將近十名。
  媽媽竟然沒有跟老師們打招呼,這事也屬奇妙。
  “早苗!”拍她肩膀的是第一個替她緻詞的原知子。“今天的餐點,好棒!”
  從知子的體形可以想象到她的食量如何。她一嚮挑嘴,知子表示好棒,可知食物挺不簡單。
  “謝謝。多吃一點。”早苗說。
  “我連保鮮盒也帶來啦。”知子開玩笑地說。“你母親呢?怎沒看見她?”
  “奇怪。把派對撇在一邊,去了哪兒?”
  “大概有事吧!你母親也頂忙的,跟我媽一樣。”知子說。
  “還有更重要的。”
  “什麽事?”
  知子壓低聲音。“你的他呢?在哪兒等你?”
  “你說小西?”早苗聳聳肩,“這種場合,怎麽可能叫他來?”
  “可是剛纔我見到他啦!”
  早苗盯着知子——
  “在哪兒?”
  “走廊。我上洗手間時,驚鴻一瞥,他穿牛仔褲……肯定是他。”
  “真的?哎,肯定?”早苗不禁捉住知子的手臂。
  “好痛啊,別捉住我,雖然我胖,多肥肉。”知子皺眉。
  “真的呀。你想我怎會拿這種事開你玩笑?”
  “他在哪兒?”
  “我看到他開門走進一房間。往走廊嚮右走是洗手間吧,從那兒往左轉的盡頭是——”
  “會客室。”早苗說“我去看看。”
  “奇怪,你竟不知道。為何他在那個地方?”
  “知子,謝謝你。”
  早苗己聽不見知子說什麽。她把手裏的果汁杯放在就近的桌子上,穿過人潮往門口走去。
  進出的門是開着沒關的,早苗正要出去時,差點跟進來的男人相撞。
  “噢一—吉尺同學。”
  “啊!校長先生。”
  早苗停下腳步,他是K女校的校長吉村省三。
  應該年近六十了,可是體格健碩,大塊頭的,充滿活力。
  “遲到了。抱歉。”吉村校長說。“我有其他聚會,一直走不開。”
  “不用客氣——謝謝你抽空來。”早苗匆匆說。“傢母叫我,待會再——”
  早苗快步從走廓走嚮會客室。
  他來了!早苗的心髒得跳厲害,她曉得自己的雙頰早已熱得像火饒。
  難道母親知道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擅自偷偷跑進來。
  一定是母親讓他去會客室的,可是——為什麽?
  心中滿是不安。
  當然,那些事不會改變我和小西的感情!
  正要打開會客室的門之際,早苗有了瞬間的躊躇,因她習慣了先敲門。
  可是現在不同,早苗啪地打開了門。
  母親背嚮門而站,早苗開門當兒,她霍地轉過身來。
  “媽。”早苗說。“小西是不是在這裏?他去了哪兒?”
  不見小西的人影,早苗猜是母親把他趕走了。
  “媽——”
  她正想間,話語便停了。
  “怎麽啦?媽——你的手?”
  早苗察覺母親雙手粘着紅色的東西,嚇得瞠目結舌。
  “那一—是血吧?你受傷了?”
  “不……早苗……”
  早苗急急奔上前去,然後一看到了,仰面躺在裏頭地板上的小西。
  他的胸前深深插着一把刀,血遮蓋了胸和腹。小西睜眼張口,一動不動。
  “怎麽啦?發生什麽事?”早苗亂了方寸,“快——快叫救護車……”
  “沒有用,他已經死了。”
  是的,這已是事實。
  早苗看到小西,早知道他己死了,衹是拒絶接受它吧。
  “你殺了他?殺了小西”
  早苗癱坐在小西旁邊。
  “媽……為什麽做這種事!”
  “早苗——”君代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為何殺了他啊!”早苗的聲音也顫抖。“不如殺我更好!”
  “早苗,且慢。”君代終於回覆意識。“你聽我說——”
  “不想聽!”早苗拼命搖頭。“殺人!媽殺人!”
  “安靜!”有聲音說。
  沼本站在門口。
  “沼本——”
  “夫人。”沼本關上門了。“你把少年帶來這個房間的事,誰也不曉得。這裏暫時保持原伏,把房間上鎖。今晚派對結束後,纔把屍體搬到別的地方去。
  “可是……”
  “衹要搬去遠一點的地方,不會知道是在這裏被殺的。”
  “沼本,你——”
  早苗的話被沼本打斷了。
  “難道小姐想送夫人坐牢不成?”
  早苗遲疑了。
  遲疑就等於做出結論。
  小西已經死了,然後把母親交給警察……不能!萬萬不能!
  早苗大哭起來。
  “夫人,快把這些污跡洗掉,再回去派對。早苗小姐也是。”
  早苗和君代面面相覦。
  眼淚汪汪的早苗,衹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母親的臉。
  派對的喧嚷聲穿過走廊傳到這裏來。
  
  出品
2、綾子的决定
  “啊——啊。”
  甫踏入大廈的大堂,佐佐本傢的次女夕裏子就打了個大哈欠。
  十八歲的青春玉女〔自稱之詞也〕登場的一幕,似乎缺了點瀟灑,可是“惡魔似的日子”——考試持續到今天,愛睏也不是沒道理的。
  以前一考完試就竜馬精神,到了十八歲時已漸漸大不如前了。
  “我老矣……”
  夕裏子一邊喃喃自語着,一邊按電梯的鈕。電梯停在最高一層。
  “用完就讓電梯到回一樓嘛。”夕裏子喃咕着。
  由於學校考試,回來得早。午餐跟好友片瀨敦子站着吃面解决了,晚餐吃什麽好呢?
  在等待徐徐下來的電梯期間,夕裏子又哈欠連連。
  “太疲倦了。”
  如果一進房間就躺下來,可能立刻呼呼大睡—算了。到時叫外賣回來吃,或者到附近吃好了……反正爸爸出差去了。
  佐佐本傢的母親在六年前去世了,爸爸從此獨身。然後,一傢的生活起由次女夕裏子一手承擔。
  本來應當承擔那個角色的長女綾子,雖然已是雙十年華的大學生,性格卻如小學生般膽怯;而夕裏子素來堅強過人,因而擔當重任。三女是十五歲的珠美,嚮來金錢至上,怎麽也不像初中三女生。
  難得三姊妹一直相處融洽。
  好了,電梯終於放下來了。
  “終於來啦!好遲呀!”
  縱使夕裏子發牢騷,電梯也不可能對她說“抱歉”。
  電梯門徐徐地開了。夕裏子嚇一跳,她以為是空的,不料有人在內。
  “對不起。”
  夕裏子慌忙閃過一邊。當然,她以為那位女士會走出來。
  可是,那個看來四十多歲的女人,似乎沒察覺電梯停了,還呆呆地靠着墻璧。
  “請問——”夕裏子喊。“你出來嗎?”
  “噢?”對方終於回過神來。“喚,對不起。我在發呆……”
  夕裏子跟她對調進電梯之際,女人喊住她。“恕我冒昧,你是不是姓佐佐本?”
  “嘿,我是佐佐本——有什麽事?”
  “不……我衹是想知道。”
  那女人的眼神突然帶着敵意,不是夕裏子疑心重,那個人的眼神明顯地變得很可怕。
  “請問——”
  夕裏子在睏惑不已時,女人倏然轉過身去,快步走開。
  夕裏子側側頭喃喃自語。“奇怪……”
  素昧生平的人。她不記得怎會跟一個從末謀面的女人結怨。
  總之,夕裏子想睡覺,她想趕快進房間倒頭就睡。
  “我回來啦。”夕裏子進到玄關時大叫。
  不過,不會有人理睬她的。夕裏子有考試的關係所以早放學,姐姐是大學生,九月就考完試了,妹妹的中學也比她早一星期就結束考試。
  “啊,好睏。”
  夕裏子把書包拋進自己的房間,哈欠連連地走去客廳。
  最近按裝了電話錄音,回來後一定開錄音帶來聽。不先做完這件事就不睡覺,正是夕裏子的作風。
  紅燈亮着,有錄音。
  夕裏子按了重播按鈕,然後傳來錄音帶翻動的聲音,停了一下開始重播。
  “姐姐,考得怎麽樣?今天有課外活動,七點左右回傢,那個時候大概會餓得要命,晚餐拜托了。你可愛的妹妹!”
  珠美的聲音。
  “什麽。可愛的妹妹嘛。”夕裏子苦笑着倒在沙發上,“那麽做點什麽吃的好呢……”
  嘟一聲,出現下一錄音。
  “喂,我是國友,好嗎?”
  夕裏子赫然坐起身來,傳來的是國友刑警——夕裏子的“他”的聲音。
  M警署的刑警國友,因着一宗牽連佐佐本傢的命案而結識三位獨特的姊妹花。特別是對喜歡插手案件的夕裏子情有獨鐘,雖然年齡有點差異,可是彼此都有情意、
  “好久不見。剛好處理好一椿大案件,今天難得有一天假期。若是你方便的話,今晚一起吃飯如何?傍晚再給你回話。”
  夕裏子也挺實際。馬上就清醒過來。
  “我去我去!可是珠美那小妞……”
  哎,一—罷了,什麽也不吃也不會死去的。又不是小孩子。衹要留個字條,她會自己隨便吃吧!
  對,何況還有姐姐在。
  又嘟一聲響,另一個錄音出現。
  “我是為我兒子的事而打這個電話的。”
  “噢?什麽事呢?”夕裏子吃一驚。
  是個從沒聽過的女人聲音。
  “我是誰,你該知道吧!”
  “我不知道呀……”
  聲音是從錄音帶傳來,不可能互相對話的。
  “殺子之罪,要你償命!”
  夕裏子瞪圓了眼。
  “明白嗎?我一定要殺了你。好好等着!”
  “是她!”夕裏子說。
  剛纔搭電梯下來的女人,狠狠瞪着自己的怪女人。聲音一模一樣。
  大概先打錄音電話。後親自來這幢大廈吧!可是——我殺了誰?綾子或珠美,當然包括夕裏子本身,都不會殺人。
  一定是誤會。這件事必須告訴國友纔行。
  嘟——還沒完。
  “喂,夕裏子嗎?”
  這次傳來綾子的聲音。姐姐依然一副愛理不理的聲音。
  “什麽事?”
  “我是綾子。”
  “知道啦。”夕裏子說。
  “好好聽着。”
  “是是是!”
  “我——快死啦。”
  “哦。是嗎?”
  “我决定了,為了不給大傢添麻煩,我决定自我了斷。夕裏子、珠美,多年以來承蒙照顧……”
  夕裏子拼命眨眼。
  “喂喂喂——等等嘛!”
  “即使大姐不在了,你們兩個要好好過日了哦。我的那一份幸福也留給你們……”
  綾子的聲音哽咽了,她本來就愛哭。
  “再見,夕裏子、珠美!”
  電話挂斷了,錄音帶在此結束。
  “姐姐……不好了!”
  夕裏子臉都白了。綾子不是那種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
  “可是——幹嘛要尋死?”
  夕裏子毫無頭緒。然而不管有什麽理由,都必須阻止姐姐這樣做!
  她之所以束手無策,是因為不曉得姐姐人在何處,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怎麽辦?
  正當頭痛不已時,玄關的鈴響了。是不是姐姐?改變主意啦,然後若無其事地回來的事,綾子會做得出來。
  “來啦!”夕裏子衝嚮玄關。
  就在開門那一剎那,夕裏子突然想起剛纔錄音電話中,怪女人說“我要殺了你”的事。萬一現在站在外面的就是那個女人,自己準沒命。但是——
  “嗬,你在呀!”
  站在那兒的是國友。
  “國友!好極啦!”夕裏子籲一口氣。“我正苦惱着。先進來再說!”
  “怎麽啦?”國友訝異地說。“我已經出來了,想到反正要走一趟。所以過來看看……是不是另外有約會?”
  “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你聽我說!”
  強迫國友咚地坐在客廳沙發後,夕裏子翻動錄音帶,再重播一次。
  聽了怪女人“我要殺了你”的錄音後,國友也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麽意思?有人狙擊你?”
  “這不重要,你聽下面的!”
  “還有嗎?”
  聽了綾子的錄音,國友更加莫名其妙。
  “綾子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猜不着。”“有沒有什麽頭緒?例如最近她是否悶悶不樂……”
  “沒有——她衹說沒什麽胃口。不過,平時她就不是太有精神的人嘛。”
  “話是這麽說——若是這樣無從找起呀。”
  “別這麽說,必須設法找到她呀!”
  “嗯。總之,從她可能去的地方找起好了,像朋友傢,咖啡室之類。如果一個人想自殺,通常回去自己最喜歡去的地方轉一圈。”
  “最喜歡的地方……”
  “想到什麽地方沒有?”
  “姐姐是個不愛出門的人,若是可能的話,她回一直在傢裏懶着不動。”
  “是嗎?”國友也瞭解綾子的性情。“到底發生什麽事?失戀嗎?着個年紀的人經常都回為感情煩惱的。”
  “可是姐姐是個什麽都表現在臉上的人,如果談戀愛,我們不可能不知道的。”
  “是嗎?會不會忘了做功課?”
  “又不是小學生。”
  “衹好先打電話去她朋友傢問問看了。”
  “也好。”夕裏子點點頭。“我想姐姐房裏有電話號碼記錄簿。”
  夕裏子和國友走進綾子的房間。
  “桌子上面沒有……放在哪兒呢?”
  夕裏子在四處尋找時,國友拍拍她的肩膀。“夕裏子,你的想法是對的。”
  “什麽想法?”
  “你說綾子最喜歡待在傢裏。”
  夕裏子望嚮國友指示的方向——綾子橫臥在床上,十分舒適地酣睡着。
  
   ☆☆☆
  
  “給我好好解釋!”夕裏子用力猛拍桌子。
  “冷靜些。”國友在勸解。“又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意外。”
  “對嗎。”珠美邊喝湯邊說。“托福,得國友先生請吃晚飯。人嘛,必須從積極方面看纔行。”
  “話是這麽說,卻叫我的壽命縮短了!”
  “三天左右吧?夕裏子姐姐,你還是可以活到九十歲!”
  “你是什麽意思?”
  “總之,現在平平實安地吃飯不是很好嗎?”
  經過國友的調停,局面終於平靜下來。
  本來國友想跟夕裏子兩個去吃稍有情調的法國餐,現在帶着三姊妹,為錢包着想衹好選擇比較普通的餐廳了。
  夕裏子雖然嘟嘟囔囔的,卻第一個把湯喝光。
  “不過,綾子錄下的那些話,大概有什麽原因吧!若是做得到,我也幫幫忙好了。”
  “好個冠冕堂皇的原因。”夕裏子調侃地說。“她的苦惱深刻到可以若無其事的呼呼大睡。”
  綾子喝完湯,放下湯匙,說,“已經毫無遺憾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覬。
  “如果是我,我就全部吃完纔說。”珠美說。
  “說清楚些。什麽事?”夕裏子嘆氣。“我們欺負姐姐了?”
  “怎會呢!”綾子搖搖頭。“有這麽兩個好妹妹,我過去一直都很幸福。”
  “我不愛聽。過去,兩個字。別說這些毫無生氣的話好不好?”
  “其實,今天我去醫院來。”綾子幽幽地說。
  “嗬?是不是有BB了?”珠美說。
  “你別一語驚人好不好?”夕裏子怒目而視。
  “最近總覺得胃部情況不大好,時時作痛。我想還是專科醫生檢查看看的好。”
  “對姐姐來說,這個决定做得真好。”夕裏子說。“那醫生說什麽?”
  綾子不知怎地,露出極其軟弱的微笑。
  “夕裏子,不必瞞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
  “知道什麽?”夕裏子吃了一驚。“我什麽也不知道呀。”
  “好,就當你不知道。不要緊。”綾子說,“然後,醫生嚮我宣佈一件事。”
  “宣佈?”
  夕裏子也嚇得臉色一變,難道姐姐——
  “嗯。他說是神經性胃炎。”
  夕裏子假咳一聲。“哎。胃炎罷,犯不着用‘宣佈’兩個字。嚇死人啦。”
  “這是綾子太敏感的緣故。”國友微笑。“你太多心了,又諸事費神挂慮。好好鬆弛一下就沒事的。”
  還有呢?夕裏子好不容易忍住沒說出來。
  “對呀,不要自尋煩惱了。”
  “大傢都那麽關心我,我好開心。”綾子說。“可是,不必瞞我。我知道了。”
  夕裏子終於瞭解姐姐吞吞吐吐的原因。
  “姐,即是你覺得自己不是真的胃炎,而是患有更重的病一—”
  “你明知的。醫生悄悄叫你出來談了是不是?說我衹是普通的胃炎……”
  “好了好了!我幾時去見醫生了?我一直考試考到今天哦。”
  “謝謝。我明白是怎麽的一回事了。”綾子點點頭。
  “哎,真的沒有那回事呀。知道嗎?姐姐的的確確患的是胃炎哦!”
  “好,我明白。我己無牽無挂了,不必擔心我,可憐我呀。”
  這真不行,這麽鑽牛角尖的人,說什麽也無補於事。
  “國友,你說點什麽呀。”夕裏子轉嚮國友發脾氣。
  “嘿……哎,綾子,幹嘛你認為自己不是真的胃炎?”
  “說那句話時,醫生把視綫移開,不正面望我。”
  “然後?”
  “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他嚮我隱瞞了真相。當然,當時我很震驚,雖然打了那個電話,不過已經鎮定下來了,我會以平靜的心情迎接要來的命運。”
  “哎,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正在你一言我一語之間,侍應生送上另一道萊來了
  “嘩,好好吃。大傢快吃,不然萊涼啦。”
  綾子的話,叫夕裏子深深嘆息。
  我快胄炎啦,真是的!夕裏子一氣之下,把魚料理一轉眼就吃個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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