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作家评传>> lín táng Lin Yutang   zhōng guó China   xiàn dài zhōng guó   (1895niánshíyuè10rì1976niánsānyuè26rì)
林語堂自傳
  弁言
  我曾應美國一書局邀請寫這篇個人傳略,因為藉此可得有機會以分析我自己,所以我很喜歡的答應了。從一方面着想,這是為我的多過於為人的;一個人要自知其思想和經驗究竟
  是怎樣的,最好不過是拿起紙筆一一寫下來。從另一方面着想,自傳不過是一篇自己所寫的擴大的碑銘而已。中國文人,自陶淵明之《五柳先生傳》始,常好自寫傳略,藉以遣興。如
  果這一路的文章涵有乖巧的幽默,和相當的“自知之明”,對於別人確是一種可喜可樂的讀品。我以為這樣說法,很足以解釋現代西洋文壇自傳之風氣。作自傳者不必一定是夜郎自大的自我主義者,也不一定是自尊過甚的,寫自傳的意義衹是作者為對於自己的誠實計而已。如果他恪守這一原則,當能常令他人覺得有趣,而不至感到作者的生命是比其同人較為重要
  的了。
  林語堂自傳
  一、少之時
  二、鄉村的基督教
  三、在學校的生活
  四、與西方文明初次的接觸
  五、宗 教
  六、遊學之年
  七、由北平到漢口
  八、著作和讀書
  九、無窮的追求
  八十自敘
  第01章 一捆矛盾
  第02章 童 年
  第03章 與西洋的早期接觸
  第04章 聖約翰大學
  第05章 我的婚姻
  第06章 哈佛大學
  第07章 法國樂魁索城
  第08章 殷內鎮和萊比錫大學
  第09章 論幽默
  第10章 三十年代
  第11章 論美國
  第12章 論年老—人生自的節奏
  第13章 精查清點
  自傳拾遺
  第一輯 我的信仰
  第二輯 關於幽默
  第三輯 我的工作
  第四輯 我的生活
  第五輯 海外萍蹤
一、少之時
  從外表看來,我的生命是平平無奇,極為尋常,而極無興趣的。我生下來是一個男兒—
  —這倒是重要的事——那是在一八九五年。自小學卒業後,我即轉入中學,中學完了,復入
  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後,到北京任清華大學英文教師。其後我結婚,復渡美赴哈佛大學讀
  書一年(一九一九),繼而到德國,在殷內和萊比錫兩大學研究。回國後衹是在國立北京大
  學任教授職,為期三年(一九二三——二六)。教鞭執厭了,我到武漢投入國民政府服務,
  那是受了陳友仁氏的感動。及至做官也做厭了,兼且看透革命的喜劇,我又“畢業”出來,
  而成為一個著作傢,——這是半由個人的嗜好亦半由個人的需要。自茲以後,我便完全托身
  於著作事業。人世間再沒有比這事業較為缺乏興味的了。在著作生活中,我不致被學校革
  除,不與警察發生糾紛,衹是有過一度戀愛而已。
  在造成今日的我之各種感力中,要以我在童年和家庭所身受者為最大。我對於人生、文
  學與平民的觀念,皆在此時期得受最深刻的感力。究而言之,一個人一生出發時所需要的,
  除了康健的身體和靈敏的感覺之外,衹是一個快樂的孩童時期,——充滿家庭的愛情和美麗
  的自環境便夠了。在這條件之下生長起來,沒有人是走錯的。在童時我的居處逼近自
  有山、有水、有農傢生活。因為我是個農傢的兒子,我很以此自詡。這樣與自得有密切的
  接觸,令我的心思和嗜好俱得十分簡樸。這一點,我視為極端重要,令我建樹一種立身處世
  的超的觀點,而不至流為政治的、文藝的、學院的,和其他種種式式的騙子。在我一生,
  直迄今日,我從前所常見的青山和兒時常在那裏撿拾石子的河邊,種種意象仍依附着我的
  腦中。它們令我看見文明生活、文藝生活、和學院生活中的種種騙子而發笑。童年時這種與
  自接近的經驗,足為我一生知識的和道德的至為強有力的後盾;一與社會中的偽善和人情
  之勢利互相比較,至足令我鄙視之。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觀念和簡樸的思想,那完全是得之
  於閩南坂仔之秀美的山陵,因為我相信我仍是用一個簡樸的農傢子的眼睛來觀看人生。那
  些青山,如果沒有其他影響,至少曾令我遠離政治,這已經是其功不小了。當我去年夏天住
  在廬山之巔時,輒從幻想中看見山下兩衹小動物,大如螞蟻和臭蟲,互相仇恨,互相傾陷,
  各出奇謀毒計以爭“為國服務”的機會,心中樂不可支。如果我會愛真、愛美,那就是因為
  我愛那些青山的緣故了。如果我能夠嚮着社會上一般士紳階級之孤立無助、依賴成性、和不
  誠不實而微笑,也是因為那些青山。如果我能夠竊笑踞居高位之愚妄和學院討論之笨拙,都
  是因為那些青山。如果我自覺我自己能與我的祖先同信農村生活之美滿和簡樸,又如果我讀
  中國詩歌而得有本能的感應,又如果我憎惡各種形式的騙子,而相信簡樸的生活與高尚的思
  想,總是因為那些青山的緣故。
  一個小孩子需要家庭的愛情,而我有的是很多很多。我本是一個很頑皮的童子;也許正
  因這緣故,我父母十分疼愛我。我深識父親的愛、母親的愛、兄弟的愛、和姐妹的愛。生平
  有一小事,其印象常鏤刻在我的記憶中者,就是我已故的次姐之出閣。她比我長五歲,故當
  我十三歲正在中學念書時,她年約十八歲,美豔如桃,快樂似雀。她和我常好聯合串編故
  事,——其實是合作一部小說,——且編且講給母親聽。這本小說是敘述外國一對愛人的故
  事,被敵人謀害而為法國巴黎的偵探所追捕。——這是她從讀林紓所譯的小仲馬氏的名著而
  得的資料。那時她快要嫁給一個鄉紳,那是大違她的私願的,因為她甚想入大學讀書,而吾
  父以兒子過多,故其大願莫償也。姐夫之傢是在西溪岸邊一個村莊內,剛在我赴廈門上學之
  中途。我每由本村到廈門上學,必須在江中行船三日,沿途風景如畫,滿具詩意。如今有汽
  船行駛,衹需三小時。但是我從不悔恨那多天的路程,因為那一年或半年一次在西溪民船中
  的航程,至今日仍是我精神上最豐富的所有物。那時我們全家到新郎的村莊,由此我直往學
  校。我們是貧寒之傢,二姐在出嫁的那一天給我四毛錢,含淚而微笑對我說:“我們很窮,
  姐姐不能多給你了。你好好的用功念書,因為你必得要成名。我是一個女兒,不能進大學。
  你從學校回傢時,來這裏看我吧。”不幸她結婚後約十個月便去世了。
  那是我童年時所流的眼淚。那些極樂和深憂的時光,或衹是欣賞良辰美景之片刻歡娛,
  都是永遠鏤刻在我的記憶中。我以為我的心思是傾於哲學方面的,即自小孩子時已是如此。
  在十歲以前,為上帝和永生的問題,我已斤斤辯論了。當我祈禱之時,我常常想象上帝必在
  我的頂上逼近頭髮,即如其遠在天上一般,蓋以人言上帝無所不在故也。當的,覺得上帝
  就在頂上令我發生一種不可說出的情感。在很早的時候我便會試探上帝了,因為那時我囊中
  無多錢,每星期衹得銅元一枚,用以買一個芝麻餅外,還剩下銅錢四文以買四件糖果。可是
  我生來便是一個伊壁鳩魯派的信徒(享樂主義者),吃好味道的東西最能給我以無上的快
  樂。——不過那時所謂最好味道的東西,衹是在館中所賣的一碗素面而已,而我渴想得有銀
  一角。我在鼓浪嶼海邊且行且默禱上帝,祈求賜我以所求,而令我在路上拾得一隻角子。禱
  告之時,我緊閉雙目,後睜開。一而再,再而三,我都失望了。在很幼稚之時,我也自問
  何故要在吃飯之前禱告上帝。我的結論:我應該感謝上帝不是因其直接頒賜所食,因為我明
  明白白的知道我目前的一碗飯不是由自天賜,而卻是由農夫額上的汗而來的;但是我卻會拿
  人民的太平盛世感謝皇帝聖恩來作比方(那時仍在清朝),於是我的宗教問題也便解决了。
  按我理性思索的結果:皇帝不曾直接賜給我那碗飯的,可是因為他統治全國,緻令天下太
  平,因而物阜民康,豐衣足食。由此觀之,我有飯吃也當感謝上帝了。
  童時,我對於荏苒的光陰常起一種流連眷戀的感覺,結果常令我自覺的和故意的一心想
  念着有些特殊甜美的時光。直迄今日,那些甜美的時光還是活現腦中,依稀如舊的。記得,
  有一夜,我在西溪船上,方由坂仔(寶鼎)至漳州。兩岸看不絶山景、禾田,與乎村落農
  傢。我們的船是泊在岸邊竹林之下,船逼近竹樹,竹葉飄飄打在船篷上。我躺在船上,蓋着
  一條毯子,竹葉搖曳,衹離我頭上五六尺。那船傢經過一天的勞苦,在那涼夜之中坐在船尾
  放心休息,口銜煙管,吞吐自如。其時沉沉夜色,遠景晦冥,隱若可辨,宛是一幅絶美絶妙
  的圖畫。對岸船上高懸紙燈,水上燈光,掩映可見,而喧鬧人聲亦一一可聞。時則有人吹起
  簫來,簫聲隨着水上的微波乘風送至,如怨如訴,悲涼欲絶,但奇怪得很,卻令人神寧意
  恬。我的船傢,正在津津有味的講慈禧太後幼年的故事,此情此景,樂何如之!美何如之!
  那時,我願以攝影快鏡拍照永留記憶中,我對自己說:“我在這一幅天圖畫之中,年方十
  二三歲,對着如此美景,如此良夜;將來在年長之時回憶此時,豈不充滿美感麽?”
  尚有一個永不能忘的印象,便是在廈門尋源書院(教會辦的中學)最後的一夕。是日早
  晨舉行畢業式,其時美國領事安立德(Julean Arnold)到院演說。那是我在該書院最後的
  一天了。我在臥室窗門上坐着,憑眺運動場。翌晨,學校休業,而我們均須散去各自回傢
  了。我靜心沉思,自知那是我在該書院四年生活之完結日;我坐在那裏靜心冥想足有半點鐘
  工夫,故意留此印象在腦中以為將來的記憶。
  我父親是一個牧師,是第二代的基督徒。我不能詳敘我的童時生活,但是那時的生活是
  極為快樂的。那是稍為超出尋常的,因為我們在弟兄中也不準吵嘴。後來,我要盡力脫去那
  一副常挂在臉上的笑容,以去其癡形傻氣。我們傢裏有一眼井,屋後有一個菜園,每天早晨
  八時,父親必搖鈴召集兒女們於此,各人派定古詩誦讀,父親自為教師。不像富傢的孩子,
  我們各人都分配一份家庭工作。我兩位姐姐都要造飯和洗衣,弟兄們則要掃地和清除房屋。
  每日下午,當姐姐們由屋後空地拿進來洗淨的衣服分放在各箱子時,我們便出去從井中汲
  水,傾在一小溝而流到菜園小地中,藉以灌溉菜蔬。否則我們孩子們便走到禾田中或河岸,
  遠望日落奇景,而互講神鬼故事。那裏有一起一伏的山陵四面環繞,故其地名為“東湖”,
  山陵皆岸也。我常常幻想一個人怎能夠走出此四面皆山的深𠔌中呢。北部的山巔上當中裂
  開,傳說有一仙人曾踏過此山,而其大趾卻誤插在石上裂痕,因此之故,那北部的山常在我
  幻想中。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二、鄉村的基督教
  我已說過,我父親是一個基督教的牧師,但是一個迥非尋常的。他最好的德性乃是他極
  愛他的教友。他之所以愛衆人並不是以此為對上帝應盡之責,他衹是真心真情的愛他們,因
  為他自己也是由窮傢出身的。我在這簡略的自傳之中也不肯不說出這句話,因為我以為是十
  分重要的。有些生長於都市而自號為普羅作傢者嘗批評我,說我不懂得平民的生活,衹因在
  我的文章裏面常說及江上清風與山間明月之故,不禁令我發笑;在他們看來,好像清風明月
  乃是資本傢有閑階級的專利品。可是先祖母原是一個農傢婦,膂力甚強,嘗以一枝竹竿擊敗
  十餘男子漢,而將他們驅出村外。我父親呢,他在童時曾做過賣糖餌的小販,曾到牢獄中賣
  米,又曾賣過竹筍。他深曉得肩挑重擔的滋味,他常常告訴我們這些故事,尤其是受傭於一
  個沒有慈悲心的雇主之下的經驗,好作我們後生小子務須行善的教訓。因這緣故,他對於窮
  人常表同情。甚至在年老之時,他有一次路見不平要同一個抽稅的人幾乎打起來。因為有一
  老頭兒費了三天工夫到山斬了一擔柴,足足跑了廿裏路,而到墟場衹要賣二百文銅錢,而那
  抽稅者竟要勒索他一百廿文。我母親也是一個最簡樸不過的婦人,她雖因是牧師的妻子而
  在村裏有很高的地位。可是她絶不曉得擺架子是甚麽一回事的。她常常同農人和樵夫們極開
  心的談話。這也是我父親的習慣。他兩口子常常邀請他們到傢裏喝茶,或吃中飯,我們相處
  都是根據極為友善的和完全平等的原則。
  在內地農村裏當牧師,無異是群羊的牧人,其工作甚饒意義。我父親不僅是講壇上的宣
  教者,而且是村民爭執中的排難解紛者,民刑訟事中的律師,和村民家庭生活中大小事務之
  幫閑的人。他常常不斷的為人做媒;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令鰥夫寡婦成婚,如果不是在本村
  禮拜堂中,就是遠在百裏外的教堂中。在禮拜堂的教友心中,他很神秘的施行佛教僧人的作
  用。據村民陋習,凡有失足掉下野外毛厠裏的,必須請一僧人為其換套新衣服,改換一條新
  的紅繩為其打辮子,又由僧人給他一碗湯面吃,如此可以逢兇化吉。有一天,我們教會裏有
  一個小童掉在毛厠裏,因為我父親要取僧人的地位而代之,所以他便要替他打紅繩辮子,而
  我母親又給他做了一碗湯面。我不相信我父親所傳給那些農民的基督教和他們男男女女一嚮
  所信奉的佛教有甚麽分別,我不知道他的神學立場究竟是怎樣,但是他的一片誠心,確無問
  題,——衹須聽聽他晚上禱告的聲音言辭便可信了。而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為情勢
  所逼,要宣傳獨一種的宗教而為農民所能明白的。這位基督教的上帝,猶如隨便那一所寺廟
  中的佛爺,是可以治病、賜福,而尤為重要的乃是可以賜給人傢許多男孩的。他常對教友們
  指出好些基督徒雖受人逼害,但結果是財運亨通而且子媳繁多的。在村民之信教者看來,如
  果基督教沒有這些效力,簡直全無意義的了。又有不少的信徒是來到治外法權的藩籬影子底
  下而求保護的。今日我已能瞭解有些反基督教者對於我們的仇恨了,而在那時卻不明白。
  有一個在我生命中影響絶大决定命運的人物——那就是一個外國教士Young
  J.Allen。他自己不知道他的著作對於我全家的人有何影響。我在早年知道他的中國名字叫
  作林樂知——似與我們同姓本傢,直至近年,我纔知道他的本名。大概他是居於蘇州的一個
  教士,主編一個基督教周刊——《通問報》,兼與華人助手蔡爾康翻譯了好幾種書籍。我父
  親因受了範禮文牧師(Rev.W.L.Warnshuis)的影響而得初識所謂“新學”,由是追求新
  知識之心至為熱烈。林樂知先生的《通問報》,報費每年一元,獨為吾父之財力所能定閱
  的,而範禮文牧師與吾父最友善,將其所能得到的“新學”書籍盡量介紹。他藉林樂知的著
  作而對於西方及西洋的一切東西皆極為熱心,甚至深心欽羨英國維多利亞後期的光榮,復因
  而决心要他的兒子個個讀英文和得受西洋教育。我想他對於一切新東西和全世界之好奇之心
  和詫異之情,當不在我個人之下。
  一日,他在那周刊上看見一個上海女子所寫的一篇論說。他放下周刊,嘆一口氣,說:
  “哦,我怎能夠得着一個這樣的媳婦呢!”他忘記他原來有一個一樣聰明而苦心求得新教育
  的親生女兒呢。衹是他因經濟支絀,又要幾個男孩得受高等教育,也是莫可奈何,這我也不
  能埋怨他啊。令他自己的女兒不能受大學教育,是他一生最痛心的大憾事。這是做父親的纔
  能明白。我還記得當他變賣我們在漳州最後的一座小房子,以供給我哥哥入聖約翰大學之
  時,他淚流滿面。在那時,送一個兒子到上海入大學讀書,實為廈門人所罕見的事,這可顯
  出他極熱的心腸和遠大的眼光了。而在一個牧師,每月受薪僅得十六至二十元(衹是我如今
  給傢中僕人或廚子的工金),更是難之又難了。而領得一個學額,加以變賣舊産,卻籌得
  送傢兄入大學之最低額的學費了。後來傢兄幫助我,而我又轉而幫助我弟弟,這就是我們弟
  兄幾人得受大學教育的機緣,而各人尚須幸得領受學額才能過得去。
  我由基督教各傳教會所領受的恩惠可以不必說出來的了。我在廈門尋源書院所受的中學
  教育是免費的;照我所知,在那裏歷年的膳費也是免繳的。我欠教會學校一筆債,而教會學
  校(在廈門的)也欠我一筆債,即是不準我看中國戲劇。因為我在基督教的童年時代,站在
  戲臺下或聽盲人唱梁山伯祝英臺戀愛故事,乃是一種罪孽。不過這筆債不能算是大的;他們
  究竟給我一個出身的機會,而我現在正圖補救以前的損失,趕上我的信邪教的同胞,以求與
  他們同樣識得中國的戲劇、音樂,和種種民間傳說。到現在我關於北平戲劇的知識還有很大
  的缺憾。在拙著《吾國與吾民》一書中,我已寫出,當我在廿歲之前我知道古猶太國約書亞
  將軍吹倒耶利哥城的故事,可是直至卅餘歲纔知孟薑女哭夫以至淚衝長城的傳說。我早就知
  道耶和華令太陽停住以使約書亞殺完迦南人,可是嚮不知後羿射日什落其九,而其妻嫦娥奔
  月遂為月神,與乎女媧氏煉石——以三百六十五塊石補天,其後她所餘的那第三百六十六塊
  石便成為《紅樓夢》中的主人寶玉等等故事。這些都是我後來在書籍中零零碎碎看得,而非
  由童年時從盲人歌唱或戲臺表演而得的。這樣,誰人又能埋怨我心中憤恨,滿具被人剝奪我
  得識中國神話的權利之感覺呢?而,我剛說過,傳教士給我出身的機會,後來我大有時間
  以補足所失,因為年紀愈長,求知愈切,至今仍保留小孩子的好奇之心啊。多謝上天,我
  還沒有失了欣賞“米老鼠”漫畫或是中國神仙故事之能力。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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