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作家评传>> 费勇 Fei Y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65年1月), 钟晓毅 Zhong Xiaoyi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63年)
梁羽生传奇
  谈武侠小说,不能不谈梁羽生。
  你可以不喜欢他的小说,以为他的作品不如金庸的深刻感人,不如古龙的激动人心,但你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不能无视他在平淡中飘溢出来的独特韵味。
  实际上,就新派武侠小说而言,古龙是小字辈,金庸是后行一步的人,梁羽生则是时间上的“大哥大”。正是由于他的无意闯入武林,才引出了他自己、金庸等一大班人的武侠创作,造成了本世纪最壮观的文化景致——武侠热。
  金庸后来居上,甚至有点空前绝后。古龙与梁羽生,是并驾齐驱,各有千秋。梁羽生为人温的观念,也较为正统、稳健。
  读他的作品,我们可能了解到真正的名士气派是什么样的,所谓的民间道德意识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种古典的浪漫情爱是怎样的一种风姿。透过文字的组合,我们会全面感知另一类的人性世界,从而获得许多启示。
  阅读是一种探险,将阅读的经验化作文字,则又是一种探险。这是心灵与心灵之间的对话,可能充满着歧路,充满着幽昧的艰难,但是,对话的企图即已为我们带来光明。
  名士风流
  少年词人
  扎根岭南
  误闯武林
  自成一家
  迷于棋道
  安于平淡
  澳洲访梁羽生
  文字天地
  侠
  史
  诗
  情
  白发魔女传
  明末悲歌
  野性侠女
  多情少年
  世事如烟
  萍踪侠影录
  侠中之侠
  家国情仇
  一生一世
  叙述韵致
  云海玉弓缘
  最深刻的角色
  最深邃的情爱
  最好玩的形象
  最棘手的诱惑
  最美丽的梦幻
  七剑下天山
  中国的牛虻
  浊世佳公子
  忙碌皆为谁
  从容的武功
  附录
  金庸梁羽生合论
  从文艺观点看武侠小说
  寓诗词歌赋于刀光剑影之中
  “解禁之后的文学与戏剧”研讨会
  梁羽生论
  后记
少年词人
  他接受的是古典诗词的熏陶,他的理想是作一名词人或学者。
  天边缥缈奇峰,曾是我旧时家处。拂袖去来,软尘初踏,蒙城西住。短锄栽花,长诗佐酒,几回凝伫。惯裂笛吹云,高歌散雾,振衣上、千岩树。
  莫学新声后主,恐词仙、笑侬何苦。摘斗移星,惊沙落月,辟开云路。蓬岛旧游,员峤新境,从头飞渡。且笔泻西江,文翻北海,唤神龙舞。
  1944年,一位名叫陈文统的广西少年禁不住内心翻涌的激情,写下了上面这首《水龙吟》。他那时神往的,是作一名洒脱豪迈的词人,将天地间的美丽与神秘,凝注于笔端,开创另一片世界。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八年以后,他对于古诗词的沉迷,“笔泻西江,文翻北海”,化出的是武侠小说的刀光剑影,侠骨柔肠;他也不会想到,他的原名被人遗忘,他成了梁羽生——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祖。
  意想不到之中其实含有必然性,梁羽生走上“武侠”之路也许并非偶然。他家乡蒙山的青山绿水赋予他清灵的想象,还有浓郁的诗词气氛,赋予了他诗人的气质与纸上风云的豪气。在一个战争的年代,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在激荡的情怀之中,一个年轻的书生,一个怀抱着古典人文理念的少年书生,梦想着以文字改天换月,也许并不奇怪。
  梁羽生曾说:“清末四大词人,我们广西竟占其二哩!”他说的是王半塘(1848—1904)和况蕙风(1859—1925),都是广西临桂人。王半塘的词写得“气势宏阔,笼罩一切”,而况惠风的词则“寄兴渊微,沉思独往”。
  王与况是梁羽生未曾谋面的前辈词人。在梁羽生成长的过程中,还有更多直接影响了他的词人,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外祖父。他的外祖父名叫刘瑞球,字剑笙,是前清的举人。刘年轻时留学日本,学习军事,回国后当过军官。辛亥革命后,心灰意懒,归隐家乡,过着传统的名士生活,下棋填词,吟风弄月,据说与况惠风曾有过交往。刘瑞球留有一册《眉隐集》,算得上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词人。
  在这样的环境中,梁羽生小小年纪,就有了相当的古典诗词根底。九岁那年,家中来了一位姓范的客人,出了一句上联考梁羽生:“老婆吹火筒”,没想到梁羽生脱口而出:“童子放风筝”。可见,梁羽生平时背诵了许多诗句,烂熟于心,才能巧思绵绵。
  梁羽生的少年时代正好是抗日战争期间,但由于广西处于南国边际,战火并没波及。梁羽生过得仍是富裕书香之家的公子哥儿生活,整日沉迷于寻章摘句,小小年纪,已俨然一副名士派头。据说他的诗词传遍了当时几个县,兼有“宝扇求诗,香中索字”之类的故事。
  梁羽生不仅没有饱受战乱之苦,相反,对于他个人而言,因祸得福。因为当时一批文化人逃难至他的家乡,使他得以在学业上受到更高的熏陶。
  那批文化人中,有著名的学者简又文教授,还有后来成为一代学术巨匠的饶宗颐。梁羽生按中国传统的拜师仪式,拜简又文为师。简又文教他文史,简夫人则教他英文。在偏远的荒山野岭,梁羽生通过简又文等人,呼吸着中国文化和现代文明的芬芳。
  简又文那时住在农家的牛房,画家叶因泉画了幅《牛矢山房课子图》。饶宗颐提了诗:“虎尾何堪青草瘴,牛矢竟似黄金台。原地高天存正气,百诊千劫思人材。”
  就在这简陋的牛房中,年青的梁羽生与一班学者高谈阔论,上下千年,纵横万里。他的学养,他的家国之恨,也许正是在这里逐渐形成。他当时的一首《水龙吟》词颇能折射他的心请:
  洞庭湖畔斜阳,而今空照销魂土。潸然北望,三湘风月,乱云寒树。屈子犹狂,贾谊何在?揾新亭泪。怅残山剩水,乱蝉高抑,凄咽断,萧湘浦。
  又是甲申五度,听声声、病猿啼苦,满地胡尘,谁为可法?横江击鼓。觅遍桃源,惟有蒙城,烽烟犹阻。问甚日东风,解冻吹寒,催他冬暮。
  年轻的心灵,已洋溢着家国兴亡的感慨。
  梁羽生从小受到的都是传统的教育,再加上他个人生活经历的平稳,使他日后的创作有平实的一面,却缺乏鲜活的灵气。一些观念、教条,成了一种束缚,使他不能放开心胸去写作。
  1945年日本投降。梁羽生决定离开家乡,去广州岭南大学学习,便与简又文夫妇同行。途中染上痢疾,幸得简夫人藏有两颗美国“近仙”药丸,才救回一命。
  十九岁的梁羽生面对新的未来,百感交集,在轮船出珠江口时,赋词一阙:
  木兰花慢
  乙酉秋,余随驭繁师(按:简又文)自桂返粤,舟中赋此。
  谢西江万顷,泻珠海,送归船。尽洗涤风沙,冲残尘迹,愁郁都捐。离乱贯闻鼙鼓,听潮声,犹似警频传。八载沧桑历劫,浪花淘尽华年。
  波心月影荡江圆,照澈旧山川。问洪杨故迹,至今遗几,不付秋烟?百年难得逢知己,进荒山治学发幽潜。吩咐轻舟且慢,待君遥望金田。
  在对故乡的依依不舍,以及对战乱的回忆之中,梁羽生在南粤开始了他人生的新旅程。
  
  小草扫校||独家推出
扎根岭南
  他在岭南求学、工作、成名,他的青春与梦想植根于岭南的山水之中。
  梁羽生在岭南大学读的是国际经济。
  然而,他的兴趣却在文史。
  他的朋友、老师中有好几位文史专家。从前的老师简又文就在岭大任教。他们常常聚首,纵论诗词,吟风弄月,相互唱和。还有冼玉清教授、金应熙先生,都与梁羽生有过交往。
  梁羽生在岭大的四年,正是中国历史的重大转折期,仿佛暴风雨的前夜,既有当前无边的黑暗,又有暗藏的光明若隐若现。每一个中国人都面临着严峻的选择。
  在北方,学生们走上街头,反独裁、要民主的口号淹没了平静的校园。这是一个无法平静地在书院作学问的年代,爱国的激情必须转化成行动——直接而坚决的行动,才能获得认同。
  在那样一个时刻,学习国际经济能够做什么?前景是渺茫的。
  年青的梁羽生那时候在想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从他当时的词作及日后的作品中可以推测,他该是一名抱有强烈爱国情怀的青年知识分子,向往着祖国的和平与繁荣。
  1949年,中国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梁羽生就在那一年到达香港,进入《大公报》工作。这是一家左派的报纸。自此以后,梁羽生的立场,一直倾向于新生的人民共和国。
  为此,他与恩师简又文的关系逐渐疏远,政治干预了人际交往。他们中断来往长达十几年,直到文革后期,才重续前缘。据说,梁羽生还动员身为台湾立法委员的简又文,献出一件很受珍视的广东古物给广州市。
  考古界有“天南金石贫”的说法,隋代的碑石在广东相当稀有,流传下来的只有四块,其中刘猛进碑被简又文收藏,简氏非常珍视,曾把自己的寓所称为“猛进书屋”。他自称将这块碑石带到了香港,引起了台湾当局的注意,试图说服简氏将此碑石献给台湾当局。
  七十年代初期,简又文告诉梁羽生:碑石埋在广州故居的地下。梁羽生劝他献给国家,他同意了,一方面要广州的家人献碑,一方面送了个拓本给台湾。
  国民党当局为了挑拨离间,其“中央社”发出报道,说简又文向台湾献出了原碑,以使大陆方面以为简献的碑石是假的。梁羽生也是到后来才弄清真相。
  梁羽生和冼玉清教授之间的友情也很值得一提。洗玉清是岭南著名的诗人、画家,曾任教于岭南大学,与梁羽生结为忘年交。
  1965年5月,她已染病卧床,却仍惦记着梁羽生的肠胃病。在一封交割稿件的信中,细细为他分析病症:
  xx老友:
  十四大函及稿件收到。稿不合用则退,如此老老实实最好。兹又附上《佛山秋色之起源》一篇,我在医院太闲而写的,如不合亦退可也。
  你赋性忠厚而坦挚,近世罕见。必须养好身体,才能尽其所长。关于你的“拉肚”,我很挂心。万不可任其拖延下去。我曾问过我的主治医生,据云:此是消化系统病,必要寻出原因,才有办法。常见原因有如下……
  我疑你的病必系第四种。过于疲劳刚抵抗力不足,而百病丛生矣。望认真小心葆爱。……
   冼玉清1965.5.1
  发出此信五个月以后,这位杰出的女诗人便与世长辞了。
  老师们的博学、关爱,为这位作客岭南的异乡人带来了力量与温情。异乡也渐渐地与他的的生命融为一体,成为他的另一个故乡。
  还有许许多多年轻的朋友,在志同道合的交往中塑造着全新的生活。
  梁羽生在《大公报》期间,曾与金庸同事,这两位武侠大师未成名前的相遇实在令人寻味。他们当时一起谈武侠,一起下围棋,一起写文章,虽然谈不上如何亲密,却也算是同道中人。
  梁羽生在香港几十年,不是在报社作编辑,就是作专业的写作人。如果没有武侠小说,他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人或编辑,靠写一点短文章打发岁月。
  与金庸、古龙相比,梁羽生的生活道路显得平淡无奇,他过的是一种闲散的写作生活。除了文字工作,就只是养养花,下下棋,读读书,聊聊天。
  也许,梁羽生的性格比较适于作学者,难怪他在成为一代武侠名家后,还会感叹:“青春岁月都在刀光剑影中虚度了。是该埋怨朋友还是埋怨自己呢?话说回来,我疏懒成性,天资亦薄。不写武侠小说,其他方面也未必能成就,还是该埋怨自己的。”
  
  小草扫校||独家推出
首页>> 文学论坛>> 作家评传>> 费勇 Fei Y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65年1月), 钟晓毅 Zhong Xiaoyi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6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