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未完的話劇
亨瑞米勒原著
一個大城市裏的小公寓——室內傢具佈置得簡單但不俗氣
不悔,妻子 無忌,丈夫
無忌是一個年青有抱負的作傢,但還沒有出版任何作品。他每天待在傢裏做飯,做女人的傢務事。
不悔,以前是女演員,比無忌大五歲,為了幫助她的年青的丈夫成為名作傢犧牲了自己的劇壇事業。她擔起了謀生的擔子,怎麽擔的沒人知道。她白天待在傢裏,晚飯左右時出去,通常凌晨三點時回傢。
【開幕】
無忌坐在打字機前。他已經整晚沒能寫出一句文章。聽到她在樓梯上的腳步聲,他開始胡亂地敲打鍵盤。
不悔衝了進來,精神奕奕,看到他坐在打字機前,纏着他要看他寫了些什麽。
無忌
(跳了起來)“不行,不悔,我不能讓你看我今晚寫的——寫得不好。
不悔
“我不管——你總是那麽說。不要這樣嘛……!”
無忌
(把她從桌子旁邊推開,怕她看到他寫的鬍言亂語。)“哎,不要管我。你的夜晚過得怎麽樣?你看上去很高興,是不是挖到金子了?”
不悔
“沒有,但我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先生,我覺得他是個善良的人。他是搞廣告生意的。他有一個癱瘓的妻子。我希望你能會會他……”
無忌
“不錯,總有一天我會見一見你的那些朋友。衹是覺得好笑,你遇到過那麽多對妻子很好的男人。你怎麽做到的?”
不悔
(被無忌的話刺痛)“無忌,不要這麽諷刺。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無忌
(迅速地)“當然,你知道我相信你,不然我早就跳樓了。”
不悔
“那可不是一句好話。”
無忌
“原諒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悔
(開始有點生氣)“那你是什麽意思?”
無忌
(希望轉移話題)“不悔,你知道,我可從沒問過你晚上出去做些什麽。要是我是個忌妒的丈夫,我可以想象出各種各樣的事情”
不悔
“比如說什麽樣的事情?”
無忌
“哎,我們不要講到那上面去……”(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你知道嗎,不悔,那就是我今天晚上寫的……不完全是,但……”
不悔
“講啊!有點意思。”
無忌
(接着講下去)“不錯,我開始想象你在晚上八點到早上三點之間可能做些什麽事情,然後我就開始寫,把你當作我書裏的一個角色。基本上,把我們所有的事情寫到紙上,除了晚上的那一段空白以外。”
不悔
“我相信你一定想象到了最壞的情景。男人都是這樣子。”
無忌
“不錯,當我描寫一個虛構的人物的時候,什麽事情都想象得出來……”
不悔
(插斷)“繼續講。告述我你還寫了什麽——我很好奇。”
無忌
“你知道你不會生氣?”
不悔
“當然不會。別忘了,我是個演員。”
無忌
“我怕的就是這個。女演員通常都是很容易失去理智的。”
不悔
“衹管告訴我最壞的——我開始失去耐心了。”
無忌
“好。開始講。最……”
不悔
(迅速地)“我希望你沒有把我寫成個婊子。”
無忌
(開玩笑地)“難道不是每個女人實際上都是婊子嗎?”
不悔
(尖刻地)“不對,不是每個女人都愛做婊子,你應該知道。”
無忌
“我衹是開玩笑的。我怎麽會把我愛的女人描繪成婊子?”
不悔
“作傢什麽都寫得出來。而且,我想男人也會愛上婊子的。你遇到我的時候,我離婊子衹差一步了。”
無忌
“可能就是因為你色彩豐富的背景纔使我愛上你。”
不悔
(裝作沒有聽見)“無忌,我們忘紀談你寫的東西了。來,告訴我,你是怎樣看我的,用什麽眼光?”
無忌
“老實說,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婊子。不過是一個很內含、很聰明的婊子。寫到這裏我就寫不下去了,因為那個形象不是你。但在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為性的關係……”
【不悔一邊聽一邊冷笑,好象在說:“你到底有多蠢?”】
無忌
(滔滔不絶地)“所以,我接着想到的是把你描寫成一個苦惱的男人的情婦……”
不悔
“你的意思是一個沒有鳥的男人?”
無忌
“對——有點象那樣。實際上,你回來後告訴我的事情就跟我想的很相似。”
不悔
“你那是什麽意思?”
無忌
“我的意思是,那麽一個善良的男人,有個癱瘓的妻子,需要一個伴侶,最好是金頭髮的,等等,等等……”
【不悔大笑起來】
無忌
“怎麽那麽好笑?我說了什麽?”
不悔
“不是你說的話好笑,是你沒說的話。你想要我很性感,但要我不幹,對不對?那衹是為了不丟你的臉嗎?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無忌
(笑起來)“算你說得對。我告訴你今晚我什麽都寫不出來。”
不悔
“先不管你已經寫的或沒寫的——繼續講你的故事。讓我看你會怎麽寫。”
無忌
(有點不好意思地)“那很難做,不悔,一個作者需要他的隱私,你知道。”
不悔
“不要管那些。衹管講你心裏想的,我會幫忙。”
無忌
“好吧,我試一試。”(他停頓一下)
不悔
“我希望你把我寫得很有魅力。我意思是不僅是性的魅力,我並不是個性的工具。你還記得我曾經是個演員——而且是個挺不錯的演員?”
無忌
“我最記得的是你很善談。”(自言自語地)“女演員多半都愛講。我把你描寫成“不可拒絶”——你喜歡那樣嗎?”
不悔
“那樣很好。繼續講……”
無忌
“我重點描寫的是你講話的方式。就好象一個大學生和一個選美皇后合為一人,我會說,就象你的手和你的大腿。”
不悔
“但我晚上都做些什麽?難道我都衹在玩自己的指頭嗎?”
無忌
“當然不是。你——”
不悔
“還是我在幹得起勁?”
無忌
“也不是。你衹跟我才幹得起勁,對不對?”
不悔
“無忌,我愛你。看到你這麽睏惑,我有點糊裏糊塗了。你通常都是那麽沉着,那麽相信自己。還是你是個很會表演的演員!”
無忌
(感覺到他們講到了事實的邊緣)“聽我說——等一等,我們在講什麽——一個虛構的人物還是這個你今晚遇到的男人,象你所說的。”(稍微停頓一下)“還是三個月以前遇到的?”
不悔
(平靜地)“是六個月,親愛的無忌。”
無忌
(受這句真話的鼓勵)“那麽你真的是在做婊子?”
不悔
“如果你要那樣叫它的話!”
無忌
“難道還有什麽其他的叫法嗎?這都是我不好,我當初不該讓你擔當男人的責任。”(又停頓一下——他的臉突然明亮起來)“你知道嗎——這沒有任何關係!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我不在乎你跟一千個男人睡過覺。”
不悔
(打一個哈欠並開始脫衣裳)“讓我現在做你的小婊子,好不好?”
無忌
“好!很好!我從來沒有這麽愛你。”(他開始幫她脫衣)“快!讓我們上床去。”
不悔
“不,就在這地板上。”
無忌
“他是不是喜歡這樣幹?”
不悔
(使他吃驚地)“對!”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他們倆都為消除了這結婚以來就産生的虛偽而感到輕鬆】
無忌
“你一定要告訴我你跟他都做了些什麽。”(他指的是性方面的)
不悔
“當然,衹是那需要我不止一晚上的時間。”(突然停住。想到了一個主意)“無忌,我有了一個給你寫書的題材。我可以告訴你我和所遇到的一些男人做過的事,然後你就可以把它寫成書。”
【他們擁抱在一起滾掉到地板上】
【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