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言情>> Rebecca Winters   United States   现代美国   (February 14, 1940 AD)
陌路新娘
  For Better,For Worse
  作者:Rebecca Winters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一章
  “我現在宣佈你們……”牧師皺着眉,看着結婚證書說:“莫雷夫先生和史凱特小姐,兩人正式結為夫妻。”
  即使麻醉藥已發揮了功效,雷夫的雙眼,仍對凱特散發着愛的訊息。
  這兩個月來,雷夫即使不確定凱特會回心轉意,他還是不顧一切地在歐洲和美洲尋找她的芳蹤,直到從凱特的幾位朋友那裏得知她老傢的地址後,纔把她找到。他在她工作的汽車旅館找到她,終於結束了痛苦的分離歲月;而現在期待已久的牧師祝福終於完成,她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安詳的。
  不等牧師提示,她就先倚到擔架邊,親吻雷夫蒼白的雙唇。但是手術麻醉師卻不讓她和新婚夫君親熱。
  “很抱歉,莫太太,我必須立刻為他進行手術前的準備工作。”醫師對助理點頭示意,助理立刻把擔架從急診室移到大廳。
  凱特趕到電梯前,很難相信強健而有力的雷夫,如今竟面容枯槁而無助地躺在那裏。她甚至看不見那覆在手術帽下的烏黑頭髮。
  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她很可能將永遠失去他。一想到此,她不禁抓緊大夫的肩膀。
  “求求你,”她懇求:“不要讓任何不幸發生在雷夫身上,我無法承受。不要在……”此時,她已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兩個月的分離已夠折騰他們的了,她心情緊張得竟然不知雷夫的圖章戒指還緊緊地握在自己手裏。
  “硬腦膜下腔血腫雖然很嚴重,但解除腦壓的手術卻不難,應該沒什麽好擔心的。”醫生投給她一個充滿信心的微笑後,關上手術房門,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而寬心。
  “莫太太,”牧師扶着她的手肘,“我瞭解,你在知道結果前是無法安下心來的,請讓我在手術結束前一直陪着你。”
  現在,她最不想要的就是有人陪伴。然而她不可能拒絶韓牧師的好意,尤其他曾在醫院工作過,並且剛為他們公開舉行短短兩分鐘的結婚儀式。
  雷夫雖是頭部受傷,卻仍神志清明,他堅持要先和凱特舉行婚禮,纔動手術。這也是她的希望——比世上任何事都迫切期望。他如果延遲動手術的時間,可能會對手術結果造成負面影響,但是班醫生决定接受病人的請求,在急診室舉行婚禮。其實,醫院中參與診治的都是相當優秀的醫師,他們的努力,使凱特銘感五內。
  “謝謝你,牧師。”當她嚮前時,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韓牧師趕忙扶着她的肩。“你還好嗎……。”他關切地問。
  過了一會兒,她勉強應了一聲,牧師便扶她到休息室坐下,並為她倒了杯水。
  “來吧,喝杯水。”
  在抵達醫院之前,她開着雷夫租來的車,一直跟在救護車後面她便食不下咽,既不吃也不喝。但現在即使是一杯水,喝起來也覺得特別甘美。
  “覺得好些了嗎?”牧師溫和的笑容使她感懷在心地謝謝他所做的一切。
  她提醒自己,雷夫的私人飛機駕駛迪哥,現在可能還在機場邊等邊納悶着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必須想辦法通知迪哥出了狀況。
  她忐忑不安地去找公用電話,好不容易聯絡上迪哥。她和迪哥是在一次雷夫赴北美出差時認識的。那次的任務衹需一小時即可完成,然而雷夫卻嚮傢人編了個藉口,以便和凱特有較長的時間相聚。他把那一整天全給了凱特,兩人一起享受得來不易的時光。
  迪哥聽到雷夫受傷的消息,驚訝不已,關切的口吻流露出他對這位雇主關心備至。他知道他們已經結婚時,竟然在電話那頭哭了,並謝謝她給予雷夫幸福、快樂,他對她們夫婦的真情溫暖了凱特的心。他繼續喃喃自語,說了些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她也曾想學西語,衹是不知道將來是否能說得流利。迪哥想立刻趕到醫院來,但她告訴他,最好等到醫生准許會客時再說。
  迪哥嚮她表示,他一定會和雷夫的傢人保持聯絡;他要她專心照顧雷夫。
  她回到休息室,牧師仍在那裏。“你知道嗎?我有幾次在醫院裏為病患舉行婚禮,但我必須承認,我對你的情況很感興趣。很顯然的,你先生不是美國公民。或許待會兒用餐時,我們可以聊聊。你們兩人是怎麽認識的?我想過程一定很羅曼蒂剋。”
  凱特從傷痛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而,仍然止不住淚水,她顫抖地摸着金色秀發說:“當然,如果你真的想聽。”
  “我當然想。我們一起用餐如何?班醫生說,手術至少要一個半小時,因此,我們的時間很充裕。”
  他的建議聽起來合理,凱特也樂得和他一起用餐。其實,她很喜歡洋芋和炸雞的口味,而牧師和藹的態度也使她逐漸恢復鎮定。過了一會兒,她發覺自己說了許多不曾對旁人說過的話。過去數小時的經歷確實是讓她嚇壞了,而她也需要嚮關心她的人,傾訴自己的遭遇,以減輕內心的壓力。
  “我們正準備回西班牙結婚。在開往機場的路上,一輛吉普車和小貨車在另一條綫道相撞,小貨車上面的皮筏鬼使神差地穿越雷夫的車窗,擊中他的頭部。”她說到這裏,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牧師聽了,凝重地搖了搖頭。
  “雷夫並沒有失去知覺,但我看得出來,他說話都有睏難,一定已經是頭昏眼花了。到了醫院,他們發覺他被撞的部位有血塊,便急着準備動手術。但雷夫堅持要先結婚。”
  “你先生聽起來好象意志力很堅強。”
  “他是很了不起!”她不知接下來要如何嚮這位牧師進一步介紹雷夫。在歐洲受教育的雷夫,精通數種不同的語文,傢境不錯,外表顯得要比實際年齡成熟得多。他是某西班牙貴族的後裔,他們傢族是安達魯西雅有名的地主之一。
  最重要的是,雷夫愛她這位二十五歲、外表一點兒也不起眼的美國學校老師,他愛凱特的程度不下於凱特愛他。然而,雙方交往卻遭莫傢人的反對,他從此與傢人産生隔閡,也影響到他們的發展。
  凱特知道自己成為雷夫和他母親及弟弟失和的主要原因後發覺,除了退出,別無選擇。衹要她就此消失,那位常常讓雷夫擔心、且具有自我毀滅傾嚮的弟弟傑米,勢必因哥哥失去凱特而稍覺安慰。這樣,他們一傢又可和好如初。
  至少凱特曾經是這麽想的。她沒讓雷夫知道自己的計劃,就辭去了在西班牙的教職,回到美國愛達荷的茵肯小鎮。那是她出生和生長的地方,她的父母終其一生在這裏的水泥廠工作。她想,雷夫應該不會找到這裏。
  事實證明,她的假設是錯誤的。昨天下午,她正忍不住想打電話告訴雷夫,她再也不能忍受分離之苦,雷夫卻奇跡般地出現在她工作的那間小汽車旅館的玄關裏。她在這裏客串臨時接待員,店東是她父母的朋友,心腸很好,平常就讓她住在那裏,以工作所得,來折算食宿。
  她聽到門鈐聲,擡頭一看,迎面走嚮她的,竟然是雷夫。再次看見他的喜悅,卻因他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而轉為害怕。他懾人的氣勢,不禁使她退嚮墻壁。“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是應該害怕。”他以帶有西班牙腔調的英語說着,同時不理會她的問題,衹傾身嚮她,“過去八周來,我一直擔心是否能再找到你?再擁抱你?你怎麽能對我做出這樣的事?”
  從他艱澀的聲音聽來,這段日子他顯然也吃了不少苦頭。
  “你知道我為什麽離開,”她發覺他變瘦了,反而顯得比以前更有魅力,“我不想使你和傑米之間的關係繼續惡化。”
  他一步步走近,用自己的身體蓋住她。兩個月不見,當他熟悉的身影再次呈現在她面前時,她覺得整個人又活過來。她怎能以為,沒有他、沒有此情此景,也可以活完這輩子?
  他轉動那一對憂鬱的黑眼珠道:“你所做的犧牲對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毫無助益,我父親在死前就已經非常清楚,兄弟分裂在所難免,傑米已經離傢去開創自己的世界了,現在,我準備帶你回到西班牙——一個真正屬於你的地方。”
  他低頭吻她,使她依偎他,讓她無從拒絶。
  “你母親那邊怎麽辦?”凱特沉默許久纔問,“她警告我,要……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和她兩個兒子糾纏不清。”
  “那是氣話。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時間久了,她自然會逐漸喜歡你。我已告訴她我的决心,我告訴她,如果生命中沒有你,就沒有意義了。她終於答應,在我們回傑瑞茲前,可以先結婚。誰是這裏的老闆?我要告訴他,你今天就跟我走。”就這樣,他們展開了歸鄉的旅程……
  “來一客冰淇淋吧。牧師打斷了凱特的沉思,她甚至沒有註意到他曾離開餐桌去取冰淇淋。
  “真對不起!你一定覺得我很不懂禮貌。”
  “哪兒的話?親愛的,我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遭遇睏難時,我們怎能對其他的事專心?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她吃了幾口冰淇淋。“是經由他弟弟傑米介紹認識的。幾個月前,我在西班牙羅塔美國海軍基地教數學和英文,那裏離莫傢不遠。傑米幫雷夫處理公司業務,他們有自己的葡萄園,釀的雪莉酒銷往世界各地。去年秋天,一些朋友邀我們參加由傑米主辦的雪莉酒品嚐會,我和傑米在那時認識後,便開始約會。”
  “但是,你中意的是他哥哥。”
  她深深嘆口氣道,“是啊。”
  “那段時間對你來說,恐怕不是很好過吧。”
  “說來可怕。你看,傑米在我認識雷夫之前便要我嫁給他,但我當時並沒有答應,因為我想確定我對他的感受是不是真正的愛。直到認識了雷夫,我纔發現,情侶間的愛和姊弟般的愛是不一樣的。”
  接着,凱特解釋了這道“三角習題”。雷夫公然表現出對她的熾烈感情,而傑米則因求婚被拒而藉酒澆愁。
  她接着告訴韓牧師,她和雷夫的母親往來的痛苦經驗,而這是導致她提前離開西班牙的原因。最後她談到雷夫透過她在美軍基地的朋友,打聽出她的落腳處後,便一路找到愛達荷來。能夠與信得過的人談一談往事,也是滿好的一件事。
  “恐怕雷夫和我已經傷害了傑米,聽說他已離開傑瑞茲,住在馬德裏。誰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發生了什麽事?很顯然的,他把自己隔絶於傢族之外。”
  “其實,這樣對每個人都好。你先生是對的,這種問題必須敞開心胸纔可解决。他知道必須這樣,才能迫使他弟弟面對自己的人生,也就是傑米現在所必須經歷的過程。看似結束,但對他或許是另一個開始。有朝一日,他將會遇到真正愛他的女人。這不是你的錯!”
  她紅着眼道,“這我知道。但是……因為我,而使他整個傢族變得愈來愈疏遠。”
  “難道你希望自己不曾認識雷夫?”
  “不!”
  “我想也是。我年紀比你大上許多,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各人的命運不同,現在你丈夫比過去任何時候更需要你的愛和扶持。畢竟,過去幾個月來,他不停地找你,甚至不惜犧牲事業和他的一切,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排除所有介於你們之間的人、事、物。容我冒昧地說,像他這樣的愛,在人間已不多見。”
  “他是我的一切,牧師。”她的聲音顫抖:“他一定要完全康復纔行!”
  “難道你一點信心都沒有嗎?”他揚着眉毛,心平氣和地問。接着,他慈祥地拍拍她的手,“我們何不回到急診室看看手術情況如何?”
  回到醫院後,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纔看到班醫師走出手術室,他仍穿着手術衣,全身還有麻醉藥的味道。她跳起來,衝到他面前問道:“班醫生,手術情形怎麽樣了?雷夫會痊愈嗎?”
  
  掃描:Keisha|OCR:dreamer|排版:毛毛
第二章
  “手術很成功,你先生的情況還算不錯。”這個消息真是太好了!醫生見了她的反應,不禁笑道:“他現在在加護病房,如果情況穩定,明早就可以探視,大約八點,先打電話來問問看。”
  他的話裏,似乎帶有一盆冷水。“在此之前呢?現在是晚上十點半,還要等將近十個小時……”
  “很抱歉,你希望他能完全復元,不是嗎?”
  “當然。感謝上蒼,手術順利進行,”她緊握着醫生的手,“謝謝你為他做的一切!”
  “你先生是個幸運的男人,”他望着她纖細的身材、姣好的面龐,以及說話時灑脫的態度,“難怪他急着和你結婚,我相信你是他能復元的主要精神力量。我勸你早點休息,莫太太。明早我再來看你們。”
  醫生離開辦公室後,牧師笑着對她說:“早跟你說過及什麽好擔心的,不是嗎?你準備走了嗎?我要回去了,很樂意載你一程。”
  “謝謝你,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們租來的車子還在外面,裏頭還有行李。車差點受損,還好衹是凹了一點,我得找傢汽車旅館處理善後。”
  韓牧師介紹了附近的一傢汽車旅館後,便嚮她道別。
  凱特沒想到,要再回到那輛車內,坐在雷夫受過傷的駕駛座,原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使她想起事發之時的恐懼,幾乎使她動彈不得,她開到汽車旅館時,因驚懼過度,幾乎忘了休息。
  她從不知道夜晚是如此漫長。真想睡時,卻無法成眠。她心情焦慮,不斷在房內踱方步,並不時看着雷夫朱紅色的戒指。它是莫氏傢族的傳傢之寶,嚮來由長子佩戴,已經傳到第四代了。由於戒指太大,戴在她手上總是容易鬆脫。她怕不小心把它弄丟,便將它放在手提包內附有拉鏈的那一層。
  隔天早上八點,她吃了一份蛋捲和一杯果汁後,便趕去醫院急診室。院方准許她探病後,緊張的心情頓時獲得舒解。班醫生在門口對她說:“你先生昨晚睡得很好,也得到充份的休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其它癥狀,也沒發燒。雖然如此,你衹能探視他幾分鐘,因為他仍然神智不清、體力有限。”
  “這樣正常嗎?”凱特不安地問。
  他點點頭,“這是頭部受傷的病人常有的現象,通常不會持續太久。但每個案例不同,事後每個人的反應都不一樣。我希望你能瞭解這一點,這樣你纔不會談什麽令他睏擾的問題。盡量表現自然些,我們可以進去了。”
  她搶在醫生前面,先進病房,這陣子情緒的起伏很大,從期待到渴望,到終於等到機會。雷夫安詳地躺在病床上,頭上纏着白色綳帶,結實的身體,正對着吊在空中的監視器。他神智清醒,眼球隨着人們的移動而轉動。
  凱特見他氣色這麽好,手術又很順利,便興衝衝地跑到床邊,“親愛的?”她輕喚,同時伸手摸摸他露在病服外面的古銅色胳臂,“我好想你。你好嗎?”她焦急地問。
  他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嘴、她的眼睛、和她的面容,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以前他都是以充滿欲望和熱情的眼神看着她,不曾見過現在這種眼神。難道是,他還在生她的氣?還在氣她曾說他們的關係會傷害他的家庭?
  他的改變令她卻步。
  她輕輕揉搓着他的臂膀,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離。“親愛的,我是凱特,我愛你。”
  “凱特?”他試着以熟悉的西班牙語調說出這個名字。
  “是啊。你不記得我們昨晚已經結婚了?我現在是你的妻子。”他仍然沒有反應。她試着壓抑心中的恐慌。“你還好嗎?哪裏不舒服?”
  他說了些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然後合上眼睛。班醫生在床的另一端嚮她示意,一面和護士小姐討論着。凱特失望地隨着醫生步出病房。
  “他竟然不認識我!”她含着淚水說:“你們告訴我他神智不清,我以為——”她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竟然連我都不認識。”
  醫生同情地看着她。“這衹是暫時性的,你記得去年在瑞士的一場滑雪比賽,那位摔下來的選手嗎?她因腦震蕩而暫時失去記憶。再給他二十四小時就可能完全恢復正常。”醫生繼續說:“今晚我巡房後打電話給我,如果他變得比較清醒,你可以再探視他幾分鐘,如果沒有,早上八點過後再打來問。”
  過了十二小時,凱特打電話詢問,然而雷夫的狀況依然沒有改善。七十二小時後,他依舊不認識她,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班醫生下令做進一步的檢查,包括血液篩檢和毒性測試。但是,檢查的結果並沒有什麽問題。
  這簡直是場噩夢!
  凱特趕到醫院和班醫生及精神科大夫尹醫生共同討論病情。
  “為什麽他不記得我了,尹醫生?這是怎麽回事?我好害怕,”
  “這不怪你,”精神科大夫說:“記憶喪失不僅睏擾着病人,也睏擾着他的親人。”
  “你見過病人要花這麽久的時間來恢復記憶嗎?”
  他點點頭,“在越戰期間,我曾到加州和一些因戰爭受傷而失去記憶的病患一起工作。這些人就和你先生的情況一樣,沒有生理和其它方面的問題。”
  “他們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恢復記憶?”
  “我不知道,”尹醫生答,“聽我解釋,凱特,那是幾年前的事了,我衹和他們工作了三個月。他們大多都已恢復記憶。”
  “三個月?”她從座椅上傾身說:“你怎能拿戰爭傷害和我先生的意外事故比較?”
  他端詳了她一會兒,“我正希望你告訴我。”
  “我不懂!”
  “依我看來,你先生所患的是心理性喪失記憶,而不是由病毒媒介感染,使記憶功能遭到破壞。換句話說,因傷害導致的健忘,可能是在傷害發生前就已埋下了種子。以軍人來說,戰場上的疲纍、恐懼、孤立——這些都長期壓抑在心裏。”
  他摘下眼鏡,揉揉眼,繼續說:“對多數人而言,壓力主要來自財務問題,或棘手的家庭糾紛,像父子失和或兄弟姊妹間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病人失去記憶有助他避開一些不能忍受的情況。他找不到合理的方法解决問題,所以選擇遺忘。你先生過去是否曾面臨類似的問題?”
  “天啊!”凱特叫了一聲站起來。
  “莫太太,怎麽了?”
  她把自己跟莫氏傢族認識及交往的經過,除了涉及較隱私的部價外,全都告訴了醫生。
  她說完後,他點點頭道:“在一個像你所描述的貴族家庭裏,責任和榮譽感是非常重要的。無疑地,你先生的壓力來自他對你的感情和家庭責任之間的衝突。一個專製的父親,加上脆弱且依賴性強的弟弟,更不用說在傳統禮教下成長的母親,面對這種衝突所表現出來的無助——這些都可能導致記憶喪失。”
  雷夫一定覺得,他鐘愛的女人,因不願使他傢族失和而斷然離開,是件難以承受的事。
  “你所面對的,是一個再也無法承受打擊的男人。”
  “可是他已經找到我了!”她叫道:“在他動手術之前我們已經結婚了。”
  “這說明了他何以在動手術前會不顧一切地要求結婚。”班醫生接着說。
  “正是如此,”尹醫生也同意道:“莫太太,你先生的情形是個典型的案例。他在和你結婚前所發生的傷害,正說明了何以結婚能為他過去的記憶打上休止符。目前他正處於解脫狀態,因為失去你而承受的痛苦,加上難以承擔的家庭壓力,的確是不勝負荷。據你所說,問題還是沒有解决。”
  凱特專心聽着。雖然她對這些回答感到害怕,但她必須弄清楚。“這種情形到底會持續多久?”
  尹醫生沒有表示什麽,但她可以感覺出,情況並不樂觀。她不禁全身顫抖。
  “一般來講,會有兩種情形。第一種是完全康復,喪失記憶的這段期間會留白。”
  “第二種呢?”她低聲問,因恐懼而顯得不安。
  “第二種倒很少見,病人會知道自己失去記憶,而這種情況是一輩子的。”
  “不!”她雙手撐着桌子叫起來,班醫生立刻站起來扶着她。
  “我知道這對你是個很大的打擊,”尹醫生以溫和的口吻說道:“我很想告訴你,他是暫時失去記憶,情況也許會好轉,衹是我不確定。然而此刻,我較關心的是你的狀況。”
  凱特擡起頭來,心想他怎麽會這樣說?
  “事情是這樣的,你先生的記憶功能還在,也有能力照顧自己。例如,他知道何時該刷牙,何時該換衣服。他知道如果今天是星期六,明天就是星期天。他甚至知道自己來自西班牙,現在人在愛達荷。生活行動一如常人,言語舉止並沒有什麽不正常。事實上,他和手術前並沒有什麽不同,然而他對過去的事情已沒有記憶。但他不會因此懊惱,因為他不會勉強自己回憶潛意識壓製住的事件。”醫生停頓了一下,“可是你有完整的記憶。你是新婚妻子,嫁的是一位不認識你的先生。這是很辛苦的處境,但班醫生和我會盡一切所能幫助你。”
  “我不知道要從何着手!”
  “這我瞭解,”班醫生說:“喪失記憶的癥狀各有不同,結果如何很難預測。過一會兒你先生要做手術後的復健。幾天後我想把他轉入個人病房,到時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日夜陪伴他,這樣也可從中瞭解他的狀況。在此之前,我們認為,你最好暫時不要見他。”
  尹醫生看她一臉睏惑的樣子便說:“如有需要或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
  “看到他時,我該說些什麽?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失態。一段時間後,每天發生的事可能會刺激他恢復記憶,你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在他面前隱藏你的憤怒。”
  “我的憤怒?”
  “是啊,過一陣子你勢必會覺得很生氣。一個人在悲傷難過的時候,這是很自然的。衹要不持續太久便是正常。關於這點,等他出院後我們再討論。”
  他們離開尹醫生的辦公室後,凱特六神無主地步出大廳。她回想着結婚的儀式,牧師的話言猶在耳:“從現在起,你,史凱特,願意接受這個男人,莫雷夫,為你合法的丈夫,不論環境好壞;或富足,或貧窮,或是健康,或是患病,無論順境逆境,直到永遠?”
  淚水雖然奪眶而出,凱特仍強忍傷痛,决定從今起,竭盡所能幫助雷夫恢復記憶。如果不能,她將使他再和她戀愛一次。他們將一起面對未來,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麽事。這八個星期來,已證明她的生活裏若沒有雷夫,生命對她便完全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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