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言情>> 凱洛·莫提摩 Carole Mortimer   英國 United Kingdom   溫莎王朝   (1960年)
冰霜美人計
  ELUSIVE OBSESSIONS
  作者:Carole Mortimer
  仇恨也許是愛情的開端!
  自從九歲那年目睹父親陷入睏境開槍自殺後,英國世界級模特兒黎黛安就下定决心復仇。她在報上看到
  了罪魁禍首康瑞斯的報導,便知道行動的時機終於來臨!她瞭解,要接近仇傢,得先由他的兒子下手,於是
  她用天賦的美色做餡餅,未料自己也一路嚮情網飛撲??
  序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序幕
  復仇標記黎黛安
   那聲槍響染紅了童年記憶
   幸福就在硝煙中隨風飄逸
   人生道路上竪起了復仇標記
   成長衹為了等待行動時機
   莫非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的倩影深深烙印在你眼底
   可願為了我把這世界拋棄
   等你點頭然後再讓你哭泣
  “你是來這裏幸災樂禍的嗎,康先生?”她父親的聲音很刺耳,“親眼看到被你迫害的人走投無路,帶給你很大的樂趣吧?”
  這兩個人進來的時候,她正躲在書房裏睡覺。她是為了逃避蘭妮,以及蘭妮打算交給她的家庭作業。她得了流行性腮腺炎,從寄宿學校被送回傢。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心想,在傢裏還得做功課。雖然已經覺得好一些了,可是還很不舒服。生病總得享受一些優待吧!
  因此她躲在一個蘭妮絶對不會找到的地方??父親的書房。在這晴朗的五月天,炎熱的陽光穿透大玻璃窗照進來,暖暖的、懶懶的……然後她便睡着了。
  但是沒有睡多久,父親憤怒的聲音便輕易地闖進她的夢境。在她九歲的生命中,極少聽到一嚮彬彬有禮的父親用這麽憤怒的語氣說話。
  “是你選擇的,哈先生。”答復父親激烈指控的男土,談話的聲音很輕,所以她幾乎聽不清楚,不過還是感覺得出他說話的份量。
  “你讓我有其它選擇嗎?”父親用明顯的譏諷語氣嘲笑那位男土。“你全部拿走了,不是嗎,康先生?我的事業、我的傢、我的??老天,你甚至連一點尊嚴都不留給我,你怎麽做得出來?天啊,像你這樣的人令我惡心!”
  從窗簾後現身的想法原本就令她心虛,現在更是一閃即逝;父親討厭她偷聽別人談話,無論有意或無意。而就她已經聽到的一點內容來看,如果她現在出現,恐怕情況會更糟糕。雖然她纔九歲,可是也聽得出來,這場對話非常重要。
  查福莊園,她的傢,她唯一熟悉的地方,難道要被奪走了嗎?要交給這位男土,這個陌生人,這個她甚至還沒有看清楚的人?
  她試着從長長的紫紅色天鵝絨端慢的縫隙中看他一眼,可是又太害怕被發現,不敢探出頭來。她對那位男士的全部印象衹有他的體型和權威,一種似乎是從極度鎮定中散發出來的氣質。
  在那一刻,他往她躲的方向看過來,仿佛感到有人在偷窺。她立刻縮回屏住氣,恐懼地等着他把她從藏身之處拉出去指責一番。此外,她用躲起來的方式逃避作業,父親一定會氣急敗壞的,而他臉上失望的表情,會比蘭妮的責備更令人難以承受。
  墻上挂着一隻老爺鐘,秒針滴答她走着。沒人把她拉出去,於是她又慢慢地開始呼吸。
  答復父親指責的聲音仍然很緩和。“沒有人扭住你的手臂,哈先生。”這位男士平靜地回答,“這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
  “噢,是的,當然是我造成的,”她父親冷冷地嘲弄着。“像你這種人,要陷害像我這麽容易上當的傻瓜,實在太容易了。”
  “應該說,像你這麽貪婪的人,”他殘酷地更正道,“自己犯了錯誤卻怪罪其它的人,其實你自己纔是真正該責備的人。”
  她感到很生氣。他怎麽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親愛的父親說話?她想出去跟他一腳,命令他嚮父親道歉,因為父親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好的人。
  在怒氣淹沒理智之前,哈先生對那位男士說,“我唯一犯的錯誤,便是以為我可以信任你!”他嫌惡地說着,“滾出去,康先生。”
  突然他的聲音非常微弱。“查福莊園還不是你的,至少在律師宣佈之前還不是。現在,請你滾吧……”他尖銳地重複着,“還有,把珍娜也一起帶走。”
  珍娜?為什麽繼母要和這個可惡的男士一起走?父親不是很痛恨這個人嗎?
  “我不要你的太太,哈先生。”那位男士沉重地告訴他:“從來沒想過。”
  “她達到目的了,不是嗎?”父親鄙視地說,“好吧,我也不會再要她了!”
  “那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那位男士無動於衷地說:“我感興趣的衹是……”
  “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康先生,”她父親激烈地打斷他的話,“我告訴你,其它東西你全部拿走??這棟房子你還得等一等。每當你想到它是如何成為你的産業,大概會感到無窮的樂趣!”接着是一陣開門的聲音。“我已經下了兩次逐客令了,如果還沒效,我衹好打電話叫警察,強迫你離開。你猜猜報紙會怎麽報導?”
  這番不留情面的話,造成了好幾秒鐘的沉默。這場對話她有一半聽不懂,但是聽得出父親非常生氣,因為他一再叫這位康先生立刻離開查福莊園。
  “好吧,”最後那位男士讓步了,她聽見一陣腳步聲走嚮門口,顯然父親仍然把門敞開着。“我建議我們再談一談,哈先生,等你比較冷靜的時候。”
  “而我建議,”她父親冷峻地回答,“以後你離我和我傢遠一點!”
  房門輕輕關上,那位男士離開了。隨着他的離去,書房裏突然充滿不祥的氣氛,一種似乎永無休止的寂靜。
  她想跑出來抱住父親的脖子,告訴他那位康先生很可惡,她不要他來搶走查福莊園,絶不能讓那個可怕的人住在這裏!
  可是如果她這麽做,就得從藏匿的地方出來,不打自招地表示剛纔偷聽到他們的談話。那麽,以父親管教的方式,一定會對她嘮叨不已。
  不,她寧可在這裏等,直到父親離開書房,再悄悄溜走。快到下午茶時間了,所以應該不會等太久,而且她的肚子已經充滿期待地咕咕作響。每天這個時候,父親總是和傢人一起在小小的起居室喝茶。
  現在她可以聽到書房裏走動的腳步聲,知道父親坐在書桌前,打開又關上抽屜,似乎在找東西,然後又陷入一片寂靜。好幾分鐘過去了,她的腿開始酸痛,因為她必須努力坐直,以免被發現。
  正當她覺得無論如何必須出來面對現實時,突然間,毫無預警地??或許除了最小的嚓聲之外??這片寂靜被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粉碎了。
  有一會地她愣在原處無法動彈,然後驚訝轉為睏惑。她太清楚這種聲音了,常在父親的狩獵季中聽到。不過他老是提醒她,絶對不可以把裝滿子彈的槍放在屋子裏,而且在使用槍支之前,一定要確定安全栓已經扣好了。
  因此她知道,毫無疑問他,幾秒鐘以前回蕩在室內的是槍聲。
  走廊上響起一陣跑步聲,書房門被撞開,嘈雜的人聲充滿室內。
  她認出蘭妮是其中之一,僕人希歐也是,還有管傢郝爾太太。他們突然衝進來,又忽然止步……或許父親會責備他們這樣不敲門就進來吧!
  “上帝啊……”希歐斷斷續續地呻吟起來。
  她奇怪為什麽蘭妮沒有責備他褻讀神詆,據她所知,如果平時她這麽說的話,蘭妮一定會責備她的。蘭妮曾經是父親的奶媽,她總是將舊式的道德觀灌輸到下一代身上。
  她的好奇心戰勝了心中的害怕,於是她再也忍不住,悄悄地從藏身的佛幕後面出來,走嚮父親的書桌。那兒似乎是大傢註意的焦點,他們似乎太專心了,根本沒有看到她。
  她一靠近書桌,臉上霎時失去血色,眼前的景象令她驚駭不已。那不可能是她的父親!這場面太怪異、太恐怖了,幾乎看不出是一個人。還有血,天啊,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架滿了淺藍色的襯衫和方格子花紋的夾剋……今天早上她纔看到父親穿在身上!
  她張嘴尖叫,卻發不出聲音,無聲的尖叫一直持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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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掃描 & OCR: dreamer排校:竺君
第一章
  “我給好幾位新娘打扮過,”喬娜仔細地整一整黎黛安象牙色的面紗,她已經調整了不下十幾次。“可是你看起來……看起來很……”這位婦人一時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
  “很特別!”凱麗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她剛衝進房間,恰巧聽到她們後半截的對話。
  “特別美麗。”喬娜好不容易找到滿意的形容詞。“當然和禮服可能有點關係……”
  “大有關係。”黛安終於從薄薄的面紗後發出聲音,美麗的淚形珍珠從頭紗邊緣覆蓋住額頭。“查理會很高興的。”她自信地說,一面緊緊輓住喬娜的手臂。
  “他最好很高興!”喬娜斷然地說,一面急躁地繼續整理黛安的頭紗。她想把閃着薄光的頭紗整理得盡善盡美。黛安的金發在頭紗內閃耀着黃金般的光澤,“為了今天的典禮,我已經緊張了好幾天!”
  “你最好快一點,黛安,”凱麗好心地提醒,“趁查理還沒有急壞前出場!”
  “讓他等!”喬娜心情愉快地說,“他衹給我一星期的時間,現在換我整整他了。”
  黛安露出贊許的苦笑,她穿着象牙色的綢緞婚紗禮服,細小的淚形珍珠是她身上唯一的裝飾品,配上長到腰部的頭紗。禮服的綫條很簡單,服貼地烘托出她完美的胸部和纖細的腰,還有麯綫柔和的臀部,這實在是一件樣式簡單卻出色的禮服。
  “噢,我差點忘記告訴你!”凱麗穿着閃閃發亮的金色禮服,快步走嚮她。“那位神秘的客人終於到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黛安,“就是康瑞斯!”她口氣很得意,仿佛認為,這個人的名字必然會引起震撼。
  但黛安的臉頓時變白,眼前充滿可怕的回憶,她突然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他是康剋理的父親,”凱麗沒有聽見黛安回答,便進一步強調。“你忘了康剋理是誰嗎?”仍然沒有回音,“就是那個天天送你紅玫瑰、令人討厭的人。”
  黛安睏難地咽一口氣,努力控製住自己。突如其來的消息,這太令人吃驚了。她知道總有一天必須面對這個人,但希望是在自己事先預知的情況下,而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是在今天。她甚至不知道他來了,因為像這麽重要的客人,查理應該會通知她纔對。然而,康瑞斯可以在最後一分鐘安排自己參加,他是那種一旦决定要什麽,便篤定可以得到的人。讓自己受邀參加今天的婚紗展示會,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
  凱麗一副泄氣的樣子,因為黛安絲毫沒有反應。“黛安。”
  “你能不能不要再耽誤時間了?”喬娜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我幾乎可以看見查理暴跳如雷的樣子,如果黛安遲到的話,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他不準模特兒故意遲到,”黛安澀澀地回答,現在她的感情已經完全穩定了。康瑞斯衹不過是一個人,像其它人一樣,驕傲的甲冑上一定有縫隙,她難道不能從中找出他的弱點嗎?再說,他又不能對她怎麽樣,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傷害不了她……
  “每一個人都會為她哭泣。”喬娜篤定地說,哪怕像她這麽挑剔、頑固的人,都被面前這位細緻完善的新娘打動了。
  黛安朝她一笑,驕傲地踏出房間,準備將自己呈現在大傢面前。大廳中充滿期待的竊竊私語聲,當樂聲響起,她以專業的步伐踏上展示臺,完全按照查理教她的方式走路。
  她慢慢地走着,幾乎沒有註意到贊賞的聲音。展示場鴉雀無聲,就連興奮的查理,也被震住了。在這次的巴黎時裝展中,黛安花了整整一星期為查理策劃的“婚紗集錦”做展示,因為她最適合穿上聖潔的結婚禮服。
  一切是從四年前開始的,當她第一次踏上伸展臺,她的經紀人想出了一個噱頭:仙女黛安。但是當她步下伸展臺,同事和觀衆卻都衹稱她仙女。這個昵稱代表她事業的成功,她的榮耀和身為出色設計師的查理不相上下。這套結婚禮服是本周展示的最後一套禮服,代表她,顯然也代表查理最出色的表現。
  從觀衆睜大眼睛出神地註視她的表情,看得出一切已引起熱烈的回響。
  但在這一刻,黛安卻衹對一個人的反應感興趣,那個人坐在最後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一邊坐着美麗的紅發女郎,另一邊坐着可愛的金發女郎。不久以前,那張椅子還是空的。
  在展示進行當中,當模特兒一個接一個回到後臺迅速更衣時,都對這種反常的情形大驚小怪,因為在巴黎時裝展中,從來沒見過一張座位這樣空着。它一直空在那兒,在走道的最後一排,從整體來看顯得格外醒目。
  根據凱麗的形容,現在那張位子已經有人了,坐在位子上的男士十分魁梧,比周圍的人都要壯碩。
  那就是康瑞斯,或者衹稱他“康先生”就可以了,一般人都這樣稱呼他,說他像一隻猛禽??多麽貼切的形容。
  衹有黛安知道,今天她是那雙瞇起的銀灰色眼睛註視的焦點,那並不是贊賞,而是冷酷和批評,那有如雕刻般的臉流露出輕衊之意。
  她戴的面紗像一層薄薄的防護罩,她可以望出去,別人卻望不進來,包括那個銀灰色眼睛的魔鬼。這個人出其不意地出現之後,她的確需要這層面紗來減輕壓力。當然她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也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臨。
  她曾經看過一些他的照片,都不很逼真,無法看出他渾身散發的力量,但此刻他坐在那裏,卻散發出穩定和無所不知的氣質。他雖然身穿手工製的淺色西裝,運動傢般的體格卻沒有顯得馴服一點,象徵着文明的服飾,衹是穿在一個按照自己的規則行事、從不聽命於人的男人身上。
  一頭黑色微捲的頭髮修剪得很整齊,黑色的眉毛傲慢地橫在那雙瞇起來的銀灰色眼睛上,深褐色的皮膚使那雙眼睛顯得份外明亮。他的鼻子像是曾經被人打斷過,或許是被衆多的敵人之一打的;黛安註意到他鼻梁中間隆起一塊,就像老鷹一般,毫無疑問地,更適合康瑞斯的名聲。他的嘴唇很薄,臉上沒有笑容,下巴則呈方形。當他的頭往後仰的時候,帶有挑戰的意味。一隻獵鷹,毫無疑問。
  但是她並不打算成為他下一個獵物!
  她在伸展臺的盡頭暫停一會兒,讓觀衆仔細欣賞。這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後她慢慢地以修長的銀色指尖,撩起蒙在臉上的面紗。
  正如查理所預測的一樣,熱烈的掌聲響遍整個會場,大傢對於一位美麗的年輕女郎,穿着高貴簡單的婚紗禮服感動不已,有幾個婦人甚至當場哭泣起來。
  黛安註意到康瑞斯仍然沒有笑容,他沒有顯出任何情緒,儘管他的眼睛裏流露出催眠般的眼神。
  黛安一點都不如外表般高傲,對於“英國玫瑰”般的美麗也不存幻想。總之,最近四年來,她的臉蛋和身材便是她的資産,通過攝影師及設計師,使她認清一個事實??她受歡迎的時間將視她的美麗能維持多久而定。
  她的金發自然地飄動着,直到腰際,使那張臉顯得格外可愛。碧緑中閃着金色斑點的眼睛,被濃密的睫毛環繞着,她的鼻子短而直,嘴唇豐滿而性感,下巴小而尖,皮膚像木蘭花一樣白哲。她具有一種近乎早期拉斐爾繪畫風格的美麗,一種不尋常的美,使她有許多機會走上伸展臺,成為攝影沙竜的模特兒。
  但是她帶給康瑞斯的全部印象,可能衹是一塊尚未雕鑿的原木而已。
  那雙銀灰色的眼睛仍然冷酷而缺乏感情,這時她已經走到T型伸展臺的一端,然後再走到另一端,充份展示了整套結婚禮服飄逸的綫條,她的金發在象牙色頭紗裏閃閃發光。
  黛安盡量使自己的臉孔顯得如夢幻般遙遠,這是查理要求的。她的手掌合在一起,如同祈禱一般,象牙白的衣袖長達中指指節,看起來就像一位高貴、聖潔的新娘。
  寂靜的氣氛打破了,觀衆席上開始有幾位女士興奮地交頭接耳,她們都被這莊嚴的美麗徵服了。
  黛安知道她的從容已經消失,因為坐在康瑞斯左邊的紅發美女正小聲地對他說話,藍色的眼睛卻註視着她。
  紅發美女從展示會一開始便坐在那兒,當她和康瑞斯說話時,修長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臂,顯示兩人的關係已經很親密。
  黛安這纔註意到康瑞斯不是一個人來參觀。
  這原本應該跟她毫無關係纔對,畢竟,康瑞斯打從十年前離婚起,就和一大堆女人牽扯不清,這一位紅發美女也不例外。不過,黛安也不清楚康瑞斯真實的私生活到底如何。
  她在如雷般的掌聲中走完伸展臺,同時往那位紅發女郎那邊看了一眼。她不像黛安最初以為的那麽年輕,看起來大約將近四十歲,和康瑞斯本人的歲數非常接近,不過高明的化妝使她顯得年輕多了。黛安一眼認出她穿的是名傢設計的衣服,顯然也屬於上流社會,不過就算這麽美麗的女人,也衹能吸引康瑞斯一半的註意力而已,另外一半則盯在黛安的身上。
  黛安的嘴角微微扭麯起來,無法剋製地流露出一絲輕衊。無論剛纔她的信心是不是動搖過,當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始終盯在她身上時,那種信心動搖的感覺便立刻消失了。因為無論那位美麗的紅發女郎在他生命中占有什麽地位,都不能完全把他的註意力從她身上移開!
  她一回到更衣室,喬娜和其它模特兒的祝賀便立刻涌來,使她置身夢中。她脫掉結婚禮服,露出和皮膚同色的內衣,她的身材沒穿禮服時比穿上更顯得動人,修長纖瘦的雙腿,每一個動作都自然而優雅。喬娜小心地為她摘下頭紗時,金發終於露了出來。
  這時黛安的註意力被桌上的一束玫瑰吸引住了,那是剋理今天在展示會開始前半小時送來的。附在花束上的信封尚未拆開,不過她並不急着看信封裏的卡片,因為裏面的內容大概和一星期以來的其它卡片相同,衹有簡單的三個字“嫁給我”。
  剋理知道他的父親也在巴黎嗎?
  她很快地換上罩飽,嚮那束玫瑰走去。為了遮掩近乎赤裸的身體,她謹慎地緊緊腰帶。她從小小的白色信封裏抽出卡片,仍然是同樣的三個字,但是底下附加了幾個字:“康先生來了。”
  他們都知道康先生是指他父親,如果剛纔她抽空看一下卡片,至少會有一點心理準備。康瑞斯可能知道她和剋理交往的情形,所以今晚他出現在會場顯然不是巧合。
  “參加酒會嗎?”凱麗出現在她身邊,大膽地想看她手中捏皺的卡片。人群依然在她們背後喧嘩,大傢都為今晚的圓滿演出而鬆了一口氣,一星期的辛苦工作終於結束了。
  黛安對她搖搖頭,半帶歉意地微笑着,不過凱麗也衹是問問而已,她們都知道黛安不能和其它人一起參加閉幕酒會。
  “我早就料到了,”凱麗聳聳肩說,“回旅館吧,”她提議道,“睡一個好覺。明天早上再搭第一班飛機回英格蘭。”
  黛安笑了,因為凱麗說的完全正確,那正是她未來十二小時的計劃。她的笑容純真,顯出她實際的年齡有多年輕,但厚厚的化妝品使她看起來大了幾歲,而且世故得多了。
  “我這麽容易被看穿嗎?”她搖着頭問。
  “我不該操心這個的,”凱麗無所謂地聳肩,“你這麽做,可以替仙女的形像增添幾分神秘感。”
  這句話倒有幾分真實,一切衹是為了形像,一個她經營了好幾年的形像而已。但是真正的原因,是她對於社交並木十分感興趣。她靠當模特兒維持生活:但並不意味着她得整天工作。
  因此她努力工作,交待的任務也都及時完成,絶不對一起工作的人員耍大牌,或是鬧情緒、發脾氣,同時又保持私生活的隱秘。做到這些其實並不難,她不像其它同事一樣,經常到俱樂部或餐廳,因此報紙也就沒有可供街談巷議的資料。人們很少把這個在當地超級市場購物、在公園中散步的年輕女人,和報紙上知名的模特兒聯想在一起。或許是因為她瀑布般的金發束在頸後,不然就簡單地編成辮子,臉上沒有化妝,看起來接近她的實際年齡:二十一歲,而不像個美麗的模特兒。
  “一夜好睡,是非常好的主意。”她對凱麗笑一笑。從上周忙到現在,她已經疲憊不堪,而康瑞斯坐在觀衆席上,更令她神經緊張得超過她所願意承認的程度。
  離開會場之前,她去找查理,她知道這時查理正被人潮包圍,那些人會嚮他恭賀展出成功。查理喜歡這些諂媚的程度,不下於最初投入這場服裝展的心情。
  不過當她看清查理正在和誰說話時,幾乎立刻掉頭離開,因為對方正是康瑞斯。
  她直覺地想在對方發現之前逃走,以保護自己。她以懦弱的心情下定决心。
  “晦,黛安!”查理看到她了,熱情地嚮她打招呼,一面伸手將她拉到身邊,手臂環抱着她的肩膀。他比黛安高幾英寸,“我正談到你呢。”他得意地告訴她。
  她比較了一下眼前的兩個男人,不禁瑟縮了一下。他們兩個年紀相當,但是查理高而修長、金發,充滿一種神經質的活力,顯然這種活力使他一刻都靜不下來。他說話時,雙手不停地揮動着,而不說話時,雙手便插在腰際;另一個男人則相反,他渾身的色調都很暗,比查理的個子還高,身體很結實,給人毫無贅肉的印象。他的冷靜散發出一股權威,而不僅是單純的力量而已。
  黛安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後轉嚮查理,他的臉頰仍然興奮得發紅。“哦,是嗎?”她沙啞地問。
  “不完全是談你,”另外那個男人回答。黛安一聽到他的聲音,胃部就非常難受。“我們正在討論你展示的結婚禮服。”
  她立刻蹙着眉轉嚮查理,“結婚禮服?”
  “是的,”查理證實道,不過看起來有點迷惑。“我們談到你對禮服的興趣……”
  “我要買下來。”康瑞斯簡單明了地說,毫不懷疑那件禮服是否會是他的。
  黛安迷惑的藍眸仍然註視着他,對於他的自信一點都不吃驚。這個男人一嚮能得到他要的東西,她衹是疑惑,這一次他真正想得到的是什麽?結婚禮服?
  “啊,那太不可思議了!”查理高興地嚷道,手臂從黛安的肩膀上滑下來。“我一點都沒想到!”他握住康瑞斯的手。“我十分樂意為你設計一套結婚禮服,當然不是為了你本人。”他因為自己話帶幽默而笑了起來。
  黛安知道他為何如此高興,因為那套禮服將會被拍成照片,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亮相,設計禮服的設計師也會馳名全球。
  這意味着會有一場婚禮,而黛安對這想法感到焦躁不安。
  她的視綫和康瑞斯第一次正面相遇,某種近乎觸電的感覺通過她全身,他冷冷地回看她,眼裏充滿挑戰,就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的!
  冰霜美人,瑞斯嘲弄地想着。他一生中碰到許多女人,太多了,他無奈地想。其中有一些女人,雖然為數不多,也和眼前的黛安一樣拒人千裏。但是她們都不年輕,也沒有像黛安一樣的氣質。
  他很好奇,而且後悔在來這裏之前,沒有先花點工夫打聽一些她的消息。目前他衹知道,黛安打斷了他替兒子安排的計劃。所以今天他是為了私人理由來看她,看得出她多麽美麗,而且難以捉摸,於是他明白為什麽剋理對這個年輕女子那麽迷戀,甚至寧願惹父親生氣,也要繼續交往。
  這個年輕女人可能是個極大的麻煩。不,還不衹是“可能”而已!
  他若無其事地調回目光註視歐查理,發覺對方的手不再搭在黛安的肩膀上,感到有點滿意。多年來的磨煉,使他學會將內心的思想和感情隱藏起來,現在他已經可以不着痕跡地做到這一點了。
  幾分鐘以前,黛安和他們說話時,他還懷疑歐查理是否對她有興趣,後來看到他的眼神,纔知道那是毫無疑問的。或許,是因為這個還帶着孩子氣的女人所流露出的異國風情太可愛,所以沒有一個男人在註視她時,會忽略掉她的吸引力。
  “我不要另外設計結婚禮服,查理,”他慢條斯理地說,“我要今晚看到的那一件。”
  查理皺起眉頭。“那一件?但是……我想模特兒有權先做决定,你不認為嗎?”他試圖圓滑一點。“可能不至於……她自己想買下來。我很樂意安排時間大傢討論一下。”他放輕聲音,顯然不想因為拒絶而得罪他。
  黛安定定地站着。對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來說,她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完全能夠控製喜怒。然而,瑞斯知道他的話擾亂了她,他感覺得出她的緊張。
  不過緊張衹是這個年輕女人罪有應得的一部份,她應該為阻撓他對剋理的計劃負責,他打算一有機會就要糾正她。
  雖然他必須承認,如果剋理不得不對一個女人付出感情,那麽嘗試的對象最好不要超過他允許的範圍。當他知道剋理對她的感情時,他覺得這個年輕的模特地完全不是他期望的典型。雖然她衹比剋理大一歲左右,給人的印象卻大了好幾歲,此外她有一種易受傷害的氣質,他知道她想隱藏這種氣質。奇怪的組合,有趣極了……他已經决定多打聽一些她的事情。
  他不否認兒子想娶的這個女人極具吸引力,剋理將從這場迷戀中得到教訓。在瑞斯的生命中,一旦他决定要什麽,便極少放棄。他的生活體驗告訴他,每一個人都有價錢,對剋理來說,這個特別女孩的價錢,無疑是一場婚姻。然而,在任何一場交易中,要求物超所值也是很自然的事,現在是剋理學習這一課的時候,這個年輕女孩也該學一學!
  “我真是受寵若驚,康先生,”查理開始緊張起來,“不過展示新娘也非常喜歡那件禮服。”
  “別這麽說,”瑞斯慢慢地說,“這位出色的女士當然會得到她要的東西。”她是一顆美麗的炸彈,他同情並且嫉妒任何想要馴服她的男人。
  歐查理一臉不安地繼續談話,既想對知名的顧客保持禮貌,又想顧及專業設計師的名聲。“但是如果……”
  “查理,抱歉打擾一下,”一位年約四十的女士微微喘着氣走來,她很快地看了瑞斯一眼,立刻認出他,於是咬住下唇。“皮艾德在找你。”她告訴查理。
  瑞斯知道皮艾德是何許人,過去他曾和這位企業傢做過幾次生意,知道他是成功的生意人。當然,他們都是玩傢,艾德年輕可愛的妻子是他今天能夠站在這裏的原因。瑞斯知道歐查理現在很為難,他不知道該繼續和自己這個棘手的人物說話,還是去和皮艾德及可愛的凱玲打招呼,他們可要好應付得多。
  瑞斯决定放過他,不過是以另一個理由。“過幾天我會打電話給你,查理。”他嘲弄地說,“但是關於結婚禮服的事,我不會改變心意。”他警告道,“雖然我相信,”他又加了一句,“那位女士也不會改變心意!”
  黛安衹覺得神經緊張,認識剋理幾星期以來,他從來沒有提過他父親的婚姻觀念。事實上這些年來,康瑞斯一直逃避婚姻。並不是沒有女人想改變他的心意,而是他自己不想再對任何女人做承諾。
  黛安意識到即將有一場婚禮,她相信她知道新娘是誰,她的腦海中還有鮮明的印象。當她穿着結婚禮服走過展示臺時,看到一隻塗着紅色範丹的手按在康瑞斯的手臂上,美麗的紅發女郎坐在他身邊,一面和他說話,一面盯着黛安展示的禮服。
  但那女郎的身材很嬌小,並不適合樣式簡單、裙幅飄逸的結婚禮服。剛纔要是更留意些就好了,顯然查理還在考慮,是否答應讓康瑞斯的新娘穿那件別緻的禮服。
  查理和喬娜匆匆離去之後,黛安單獨面對康瑞斯,她的視綫落在他那隆起的鼻子上。同時,她還意識到,儘管房間裏擠滿了人,他們兩個人卻像單獨相處。黛安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一想康瑞斯的婚禮,看看是否會對她的計劃造成影響。
  她露出禮貌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不介意。”他平淡地說。
  她的睫毛不安地眨動着,最後她搖搖頭。“我很抱歉,我……”
  “是嗎?”他銀灰色的眼睛瞇起來。
  她皺起眉,“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仙女。”他咧一咧嘴,輕衊地稱呼她的外號。“我恰好想到,你可能樂在其中。”
  黛安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如果我不喜歡我的工作,康先生,那我就不會做。”
  他黑色的眉毛揚起來。“就我耳聞的高級模特兒價碼來看,顯然你也屬於這個範疇。”他緩緩地說,“衹掌握今天,那有點傻,你不覺得嗎?”
  她雙唇緊閉,緊緊盯着這個嘲笑她的人。“有些東西比金錢更重要,康先生。”她終於開口自衛,他卻笑了起來,不是輕聲微笑,而是放聲大笑,笑聲使旁邊的人都好奇地註視着他們。接着是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因為大傢都認出他們了。
  他居然敢笑她?即使他有錢,還有用錢買來的權勢??權勢和金錢是他生命中的神詆??他也不該用同樣的標準來評斷別人。
  笑聲停止之後,他用力搖頭,臉部的綫條因幽默而放鬆下來,竟顯得年輕許多。“剋理是怎麽找上你的?”他不敢置信地問。
  她似乎瞭解了,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啊,”她點點頭。
  “終於明白了,是嗎?”康瑞斯掃她一眼。“你玩弄我的兒子,仙女……”
  “黛安,”她打斷他的話,“我的名字叫黛安。”她以挑戰的語氣解釋道。
  “我也認為仙女是非常愚蠢的名字,任何父母都不應該為孩子取這種名字!”他搖搖頭,“但是剋理堅持這樣叫你,我衹好接受。”
  剋理覺得她的外號很浪漫,他也很高興和名銜是“仙女”的人出現在公開場合。她衹和剋理一起公開出現過五、六次,但卻有兩次被報紙雜志大肆報導,有些曖昧的評論出現在花邊新聞裏,所以康瑞斯纔會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事實上,她也期望如此!衹不過事前要是能多得到一些情報就好了。
  “剋理和別人不同。”她沙啞地說,一面以堅定的眼光迎視那雙銀灰色的眼睛。
  “噢,是的,”康瑞斯尖銳地說,“他是非常與衆不同,因為他是我的兒子。”
  “我們都曾遇到阻礙,康先生,”黛安不以為然地說,“問題是,我們應該盡可能試着剋服生活中的睏難。”
  有一會兒,他似乎因她的指責而呆住了,他很少被人當面冒犯,更別提來自女人。“不錯,”他最後說,“但是你必須瞭解,黛安,我們兩個人必須談一談。”
  “毫無必要。”她堅定地拒絶,同時轉身準備離去,當康瑞斯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時,她幾乎叫起來。
  “放開我的手,康先生。”她勉強忍住怒氣。
  他搖頭,仍然緊握不放。“除非你答應和我談一談。”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雖然房間裏很熱,而且皮膚仿佛要燃燒一般,她卻覺得冷得發抖。衹要他鬆手,她幾乎願意答應任何條件,然而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是她最不願做的事。
  “如果你不肯鬆手,康先生,”她冷冷地說,“我就要尖叫了。一旦我尖叫起來,就會……謝謝你。”她冷冷地看着他放開手,心中慶幸自己的音調能夠保持正常。“事實上,我衹不過纍了,想回旅館洗一個澡,睡一個好覺……”
  “哪一傢旅館?”他立刻追問,先前的嘲弄消失了,語氣有一點惱怒。
  “喬治五世。”她不假思索地說,“但是……”
  “黛安,你忘記這個了!”凱麗捧着剋理送的紅玫瑰嚮她走來。
  凱麗把玫瑰花遞給黛安,一面對康瑞斯露出鼓勵的微笑,不過他衹是冷漠地回看她,於是她匆匆告退了。
  黛安把玫瑰花抱在胸前。“你態度太不友善了。”她告訴康瑞斯。
  “友善通常不是用來形容我的字眼。”他瞇着眼打量那束玫瑰:“我兒子送的嗎?”
  她防衛般地緊抱住那束花。“是的。”
  他點點頭,仿佛早就明白。“那麽明天早上我打電話給你,我們可以一起用早餐。除非……”他咧一咧嘴。“你也是衹靠沙拉和黑咖啡度日的模特?”他挑起眉毛問道。
  她知道有些朋友想減肥,她自己也考慮衹吃生菜沙拉來減輕體重。無疑地,康瑞斯對模特兒的生活習慣還滿熟悉的。
  “在巴黎,我覺得最享受的一件事,”她緩緩回答,“就是早餐吃新鮮牛油面包,還有加了鮮奶油的咖啡。”
  “既然如此,明天早上八點,我會到你的旅館和你一起用早餐。八點會不會太早?”他問道。
  她冷淡地搖頭,“不會。”因為那時她已經離開旅館到達機場了,正在等回傢的班機。
  “明天早上見。”康瑞斯點點頭,然後自信滿滿地大步離開。
  他顯然很確信明天早上八點,他們會一起吃早餐。
  傲慢。
  自我中心。
  專製。
  難怪剋理發現,如果按照他父親的標準來生活的話,實在太辛苦了。
  好吧,如果康瑞斯以為她會對他的傲慢印象深刻,那他就犯了嚴重的錯誤!現在她已經見過這個男人,和他說過話,對他的厭惡也更勝過以往。
  她痛恨這個毀了她父親的男人,他使父親無法承受打擊,賠上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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