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现实百态>> 波列沃依 波列沃 by   俄罗斯 Russia   苏联   (1908年1981年)
真正的人
  作者:鲍·尼·波列沃依[前苏联]
  季星星 林精华 唐逸红 译
  万宇 校
  第一部
  第01节
  第02节
  第03节
  第04节
  第05节
  第06节
  第07节
  第08节
  第09节
  第10节
  第11节
  第12节
  第13节
  第14节
  第15节
  第16节
  第17节
  第18节
  第19节
  第二部
  第01节
  第02节
  第03节
  第04节
  第05节
  第06节
  第07节
  第08节
  第09节
  第10节
  第11节
  第12节
  第13节
  第14节
  第15节
  第三部
  第01节
  第02节
  第03节
  第04节
  第05节
  第06节
  第07节
  第08节
  第09节
  第10节
  第11节
  第四部
  第01节
  第02节
  第03节
  第04节
  第05节
  第06节
  第07节
  第08节
  作者后记
1
  闪烁的星星发出的寒光虽然还明亮耀眼,但此时东方的天空已逐渐变亮,树林也开始慢慢地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突然,一股强劲的晨风从树梢上掠过,森林立即活跃起来,响起一片喧嚣声。百年古松发出了低沉的哗哗声,此起彼伏,接着树枝颤抖起来,干霜便在轻轻的沙沙声中从这些树枝上掉下来。
  突如其来的风,骤然间又平息下来。树林又冻得麻木起来,僵直不动。不久,黎明前的森林里响起了各种声响:旁边林中空地上狼群所发出的凄切的嚎叫声,狐狸那有节制的争吵声,刚醒过来的啄木鸟那信心不足的啄木声。森林里一片寂静,所以这啄木声听起来悦耳动人,好像啄的不是木质树干,而是在演奏木质空心的小提琴。
  松树梢上的针叶丛厚厚实实的,风又在这些针叶丛上强劲地喧闹了一阵。天色渐渐地变亮堂了,于是最后的一批星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天空整个地连成了一片,不再稀稀疏疏;森林也最终抖落了它身上残留的黑暗,威严地耸立着,浑身翠绿。松树梢是卷曲的,起初它和云杉的尖顶一起渐渐地变成紫红色,尔后又开始闪烁起光亮来,由此可以想见:此刻已是旭日东升,而且这一天一定会是晴朗无云又天寒地冻的。
  天色大亮,狼群躲到森林里去了,准备消化它们在夜里捕食的猎物;狐狸匆匆忙忙地离开林中空地,在雪地上留下了许多杂乱的脚印,这脚印像花边似的奇特。古老的森林开始闹腾起来,这些声音响得很有节奏感,连绵不断;这声响听起来是惊慌、忧郁的,像微波似地久久滚动着,特别单调,只有鸟儿的吱喳声、啄木鸟嘟嘟的啄木声、黄色山雀在树枝间飞来窜去时发出的一片欢快的啾啾声、樫鸟非常枯燥的嘎嘎声,才使森林的喧闹声丰富多彩起来。
  赤杨树丛里,一只喜鹊正在树枝上蹭干净它那黑乎乎的尖嘴。突然,它转过头来,歪斜着身于,凝神警觉起来,接着又蹲下身于,做出立即准备飞走的样子。树枝响起了一片咯吱声,这声响令人惊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东西高大壮实,当时它还没有弄清楚道路,便想穿过森林。灌木丛中响起了一连串折断树枝的劈啪声,于是小松树的树梢上覆盖着的冻雪就渐渐地往下落。那只喜鹊张开了像箭一般的羽毛,尖叫一声,径直飞走了。
  从覆盖着一层晨霜的针叶丛里探出了一张褐色的长脸,头上长着一对带许多枝醚的又角。它瞧着这一片林中空地,眼光惊恐。麋鹿的鼻子痉挛地抽动着,不断呼出非常焦虑的热气。
  这只老麋鹿站在林中的空地上,犹如一尊雕塑。它只在背上长有一束束乱蓬蓬的毛发,它们在不停地神经质地颤动着。它的耳朵非常灵敏,能够捕捉到各种声响,连小蠹虫蛀枯树的声音也能听到。可是在这片森林里,它这两只听力如此灵敏的耳朵,除了鸟儿的唧唧叫声,啄木鸟的啄木声和松树梢上那节奏单一的和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出来了。
  它的听觉是减弱了,但是嗅觉却在警告有危险。雪融化了,发出新鲜的芳香味,但这香味中掺杂有许多难闻的气味,它们刺鼻、令人难受,这些味儿对这片茂密的森林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这只野兽的一双黑眼睛是忧伤的,它在那耀眼的鱼状似的冻雪上发现了一群黑色的人影,于是就浑身紧张,僵直下动了,做好跃身跳进森林的准备。但是,这些人影一动也不动,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地躺在雪地上,有的人还彼此重叠着。他们人虽多,但谁也不动弹一下,没有任何人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附近的雪堆里高高地立着许多奇怪的东西,它们散发出让人恐怖的强烈刺鼻的气味。
  这只麋鹿停立在森林的边上,它吓得目瞪口呆,弄不清楚这群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们寂静无声,毫不动弹,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一点威胁。
  空中传来一阵响声,引起了这头野兽的注意。它浑身发抖,背上的皮哆嗦着,后腿蜷得更紧了。
  但是,这阵响声还不算吓人,它好像是在开始变绿的白桦树叶丛中的一些5月的金龟子飞转时所发出的嗡嗡低音。这低沉的声音里不时伴随着一些哒哒的声响,简短而又独特,似乎是沼泽地里的长脚秧鸡在天快黑时所发出的啼叫声,断断续续的。
  原来它们是一些金龟子,在天寒地冻的蓝天下手舞足蹈,它们的翅翼闪闪发光。长脚秧鸡立在高处,不断地啼叫着。有一只金龟子,它的翅翼还没有收好就俯冲下来,而其余的在蓝天下跳着、舞着。麋鹿把紧张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在林中空地上舔着冻雪,眼睛斜视着天空。忽然间,又有一只金龟子从正在空中跳着舞的虫群里飞开了,径直飞向林中空地,它的后面还拖曳着一条松软的粗大尾巴。这只金龟子一下子变得那么巨大,以至于那只麋鹿刚跳进灌木丛林里,就有一个庞然大物——它大得比秋天天空突然出现的大风暴还可怕——迅速降临在松树梢上,然后又“砰”的一声落到地面上,把整个森林都震荡得轰鸣起来,呼啸起来。回声从树梢上迅速向远方传去,超越了拼命向密林里钻的那只麋鹿。
  这回声在绿色的针叶丛里消失了。闪闪发光的霜从树梢上散落下来,它们是被跌落的飞机撞击下来的。死一般的静谧持续了很久很久,森严可怖,森林就被这样的静谧宠罩着。不过在这静谧中还是能清楚听到有一个人发出的哼哼的呻吟声,能听到熊用它的脚掌踩冻雪时发出的嘎嚓嘎嚓声。那阵巨大的轰隆声和劈啪声使得这只熊从森林里逃到这块林中空地上来。
  这是一只老熊,体壮身大,浑身毛茸茸的,脏兮兮的浓毛像棕色的碎片沾在它那瘪瘪的腰部上,冰柱悬挂在它那干瘦的臀部上。这个地区自入秋以来就燃起了战火,战争甚至深入到了这块禁止采伐的密林里。这片森林过去只有护林人和猎人在顺路的情况下才会光顾,并且只是偶尔为之。还在秋天的时候,附近的战斗枪声就把熊从窝里惊吓出来了,接着又扰乱了它的冬眠。因此,它眼下饥肠辘辘,凶猛无比,不安分地在森林里徘徊着。
  在森林的边缘,这只熊停了下来,恰恰站在那只麋鹿刚才站立的地方。它唤着麋鹿留下来的脚印,那脚印似乎散发着一种鲜美之味。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瘦瘦的两胁随之抽动着。它还仔细地谛听着。那只麋鹿离去了,但是附近却传来了一种声音,它或许是某个生命力很微弱的生物所发出的。这只野兽脖于上又多又厚的毛竖挺了起来,同时它的脸也拉长了。那哀怨之声又从森林边缘传来了,弱得几乎听不清楚。
  熊踩着轻柔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陷在雪里的人形慢慢地走去。而那个人影却一动也不动。冻雪是干爽、厚实的,它们在熊掌底下发出碎裂的嘎嚓声并往下陷……
2
  飞行员阿列克谢·密列西耶夫当时陷入了双重“钳制”之中。在空中战斗时,这种非常糟糕的情景是常有的。把所有的弹药打完以后,他事实上已是赤手空拳了,而此时有四架德国飞机把他给圈围起来了。他们不让他跑掉,也不许他转变航向,而是把他引向他们自己的机场……
  这一切原来是这样的。为了配合“伊内”突袭敌人机场,上尉密列西耶夫指挥一组歼击机飞了出去。勇敢的突然袭击进行得非常成功。强击机,这些“飞机坦克”(步兵是这样称呼它们的),几乎是从树梢上掠过的,它们悄悄地径直飞向机场,而那机场上停着许多大型的“容克”运输机,一行行地排列着。灰色的森林是锯齿状的,强击机就从这森林后面突然飞出来,迅速地从这些“大车”①笨重的身躯上飞过,与此同时机关炮和机关枪雨点似地向这些“大车”扫射,并投下带长尾巴的炸弹。密列西耶夫指挥四架飞机在目标上空保障空袭成功。他从空中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些黑点点的人影是如何在机场上惊慌失措地乱跑,运输机在跑道的雪地上是怎样不顾他人地开始四处乱窜,强击机是怎么一次次地冲击,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的“容克”机驾驶员是如何在战火下开起飞机向起跑线滑过去,再使飞机升入空中的。
  ①“大车”,此处指大型“容克”飞机,以示其大、笨。
  阿列克谢当时犯了一个大错,本来他应该认真防御袭击地点的领空的,但是他却被一个小小的猎物迷惑住了——这是照飞行员的说法——有一架又笨又重的“大车”,行动缓慢,刚刚离开地面。密列西耶夫马上驾机俯冲下来,迅速向它猛冲过去,心满意足地朝它的机身连射了长长的几梭子弹。“大车”的身躯是四角形的、花花绿绿的,它是用有折皱的硬铝合金制造的。他非常自信,对敌机坠落下地的情形连瞧也不瞧一下。就在这时,机场的另一端又有一架“容克”飞机挣扎地逃到空中,阿列克谢就立刻去追击它。他进攻了一阵子,但没有能击落它。他的火力线从那缓慢地飞向高空的机身上端疾驰而过。他迅速返过身来,再次发动进攻,但还是没有成功;他又一次赶上那猎物,动用飞机上所有的武器,对它那雪茄形的庞大机身狠狠地射击,直到森林上空才把它打下来。这片森林浩瀚无边,像波浪起伏的碧海,此时这碧海中升腾起了一股浓烟。击落了“容克”飞机后,阿列克谢在森林上空自豪地转了两个来回,准备驾机重返德军机场。
  然而,他要飞到那儿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见到自己那一组的另三驾歼击机正与九架“密歇尔”①飞机交战。这些飞机可能是德国机场指挥中心调遣来的,用来反击歼击机的突然袭击。德国人的兵力在数量上超过他们两倍。飞行员们勇猛地向敌人发动进攻,竭力把敌人从强击机那儿引开。他们一边战斗,一边把敌人引向越来越远的外围,就如母黑琴鸡为了使猎人不去捕捉它的幼雏,自己假装受了伤一样。
  ①“密歇尔”牌飞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军的一种很有名的歼击机。
  阿列克谢竟然因为一只小猎物的诱惑而被迷住了,为此他感到非常羞愧,以至于觉得连飞行帽下面的面颊也变得通红通红。他挑选了一个对手,就咬紧牙关,急急忙忙地投入到战斗中去。他看到有一架“密歇尔”飞机离开了机群。显然,它也正在找捕猎对象。阿列克谢使劲加快“牝驴”①机的飞行速度,从侧翼向敌人猛冲过去。他严格地按照战斗程序向德国飞机发动进攻。扣扳机的时候,他从瞄准器的网状十字镜里十分清楚地看见敌机的机身是灰色的,但是它居然平安地从旁边疾驰而过。不可能没有命中!它离得很近,而且还看得非常非常清晰。就在这时,阿列克谢猛然想起“弹药”!于是他立刻感到背脊上出了一阵冷汗。他尝试着扣了一下扳机,但没有听到一种带颤抖状的哒哒声,这种声音是飞行员在动用飞机上的枪炮时全身心都能体验到的。弹药完了!在追击那些“大车”时,他把所有的弹药都用尽了。
  ①一种小歼击机。
  不过敌人或许还不知道这一情况吧!阿列克谢拿定主意:手无寸铁地钻进枪林弹雨的战斗中去,这样起码可以起到在数量上降低敌我双方力量比例悬殊的作用。但他估计错了:驾驶那架他攻击未成的歼击机的飞行员,是很有经验和观察力的。那个德国人看出阿列克谢这架飞机丧失了战斗力,便给他的同伴们发出了指令。于是,有四架“密歇尔施密特”型的飞机就从战斗中撤离出来,从两边、从上下包围、夹住阿列克谢,在蔚蓝的天空中他们用火力给他开创出一条清晰的航线,把他逼进双重的“钳制”状态中。
  那还是在好几天以前,阿列克谢就听说了这件事:德国著名的“利赫特果芬”飞行师团从西边飞到了这儿——老鲁萨区,它配备的是法西斯帝国最优秀的飞行能手,而且由戈林亲自指挥。阿列克谢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这帮空中狼群的魔爪中。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他引向自己的机场,迫使他着陆,以便抓个活俘虏。这种事情当时经常发生,阿列克谢就亲眼见过这种事。有一个歼击机组在他的朋友安德烈·捷葛加连科——一位“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的指挥下,就曾经带着一架德国侦察机回到自己机场上着陆。
  顷刻间,阿列克谢的记忆中显现了那德国俘虏的情景:脸拉得长长的,苍白中泛出铁青色,步态摇摇晃晃的。“当俘虏吗?绝不!这根本就不可能!”他已下定了决心。
  然而,他们不会让他摆脱的。他一旦有丝毫偏离被指定的航向的意向,他们就不断地开机关枪纠正他的去向。这时,他的眼前再次闪现出那个被俘的长行员的面孔:脸廓歪曲,颌骨颤抖,流露出某种不体面的本能的恐惧。
  密列西耶夫咬紧牙关,加大油门,使飞机陡然向上飞行,准备从那架在上面把他挤向地面的德国飞机底下钻出去。他冲出了押送机组!不过,那个德国人及时地扣响了板机,于是他的发动机失灵了,接着开始不住地抖动着,整个飞机像患了致命的热病似地渐渐哆唤起来。
  飞机被他们击中了!阿列克谢迅速地拐进一片模糊不清的云团里,把追踪的飞机弄得晕头转向。然而往后怎么办呢?飞行员全身都体验到了被击伤的飞机在战栗,好像这战栗不是一台被打坏了的发动机在作最后的挣扎,而是一种热病,使他自己的身体也在哆哮着。
  马达什么地方被击伤了?飞机在天空上可以支撑多长时间?油箱会爆炸吗?所有这些问题,阿列克谢不是想到的,而是强烈地体验到的。他感到自己像是坐在一堆炸药上,火舌已经顺着导火索飞速地向炸药移动。于是,他就把飞机开到返航线上,向苏军前线飞去,飞向自己人那里,以便在出现不幸的情形下,起码能让自己的人亲手掩埋。
  结局立即就出现了:马达沉默了,失去了声音。飞机仿佛是从险峰上疾驰而下似地,一个劲地往下猛扎。飞机下面的森林浩瀚无涯,像大海一样涌动着浅绿色的波涛……当旁边的树木连结成一长条一长条的纵带从机翼下飞驰而过时,飞行员心中有底了:“终究没有被俘虏!”此时的森林如同一头猛兽似地向他窜来,他就用下意识的动作关掉了发动机。一阵咯暖的折断声响起来了,顷刻间所有的东西就全没了,他连同飞机一起好像是掉到了浑浊的乌黑的水里去了。
  飞机下落的时候碰到了松树树梢,这就弱化了飞机的撞击力。色机撞断了几株树,它自己也被撞得七零八落的。不过在这之前的一刹那,阿列克谢从机舱里弹了出来,抛向空中,然后落在一棵百年云杉的树梢上,并顺着树枝迅速地滑下来,落到树下,那儿有一个风刮成的雪堆。他得救了……
  阿列克谢记不起他这样不能动弹、没有知觉地躺了多久。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建筑物的轮廓和奇怪的车子飞快地闪动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又因为它们旋风似地运动着,因而他浑身感到隐隐作痛,痛得使人心慌。尔后从一片混饨中走来了某种热烘烘的模糊的庞然大物,向他喷着臭乎乎的热气。他尝试着想避开它,但他的身体完全陷在雪里不能动弹。不由自主的恐惧折磨着他,他猛地动了一下——就突然地感觉到有股寒气进入他肺里,面颊上有冰冷的雪,双脚痛得厉害。
  “还活着!”——这念头在他意识中闪过。他又动了动,想站起来,这时他听见身边的冻雪不知被谁踩得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和一阵呼味呼啸的沙哑的呼吸声。“德国人!”他立刻猜想道:“俘虏,就是说到底还是要做俘虏!……怎么办?”他竭力克制着,没睁开眼睛也不跳起来自卫。
  他想起了他的机械师尤拉——一个多面手。尤拉昨天本想把他弄断了的手枪皮套上的皮带缝好,可是最终还是没缝上;他飞出去时只好把手枪放在工作服的裤袋里。现在要拿它就得把身子侧过来,当然,要做得不让敌人发觉是不可能的。阿列克谢俯卧着,他感觉到了大腿上硬邦邦的手枪。但是,当时他静止不动地躺着,可能的话,敌人会把他当作死人而走开的。
  德国人在旁边徘徊了一下,似乎是很奇怪地叹了一口气,又走到密列西耶夫跟前弯下腰来,把冻雪弄得咯吱咯吱地响。阿列克谢又闻到了臭烘烘的呼吸气味。这时他明白了:德国人只有一个,而这种情形下逃命是可能的——窥伺敌人,猛地跳起来紧紧地掐住他的喉咙,不让他放枪,那么他就可以一对一地与德国兵打……但是这要做得周密得当、万无一失。
  阿列克谢没改变姿势,慢慢地稍微睁开一只眼睛,透过下垂的睫毛他看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德国人,而是一个褐色的东西。他把眼睛睁得再大些,立即紧紧地眯起来看: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大熊,它削瘦、毛发零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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