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历险小说>> 卡爾·麥 Karl May   德國 Germany   德意志聯邦共和國   (1842年二月25日1912年三月30日)
真假亨特
  作者:卡爾·麥[德]
  周正安 譯
  強盜頭子梅爾頓把一批德國勞工騙到一座神秘的礦井。老鐵手深入虎穴,救出了遇難同胞……梅爾頓的侄子與大富翁之子亨特長得真假難辨,由此引出一場爭奪遺産的奇案……
  01.懸崖上的城堡
  02.地下
  03.媾和
  04.大力士的報復
  05.决鬥
  06.暴發戶
  07.金籠
  08.溫內圖在德纍斯頓
  09.禦林軍總監
  10.血親復仇
  11.阿雲部落的酋長
  12.猶大
  13.為人頭稅而戰
  14.“十二足趾之父”
  15.在瓦迪達瓦斯
  16.徒勞的追蹤
1.懸崖上的城堡
  我决定偵察懸崖上的城堡,救出被囚禁的德國同胞。
  我們要帶的東西分量不輕,至少要帶足三到四天的用品,包括幹糧、馬飼料、燈泡和長火炬。我們還給三個大油箱加足了燃油。所有這些用品,都是梅爾頓在同莊園主的買賣成交之前,嚮烏裏斯商人訂購的。事先,他還與尤馬部落進行過談判,把所有急需的東西交給他們運輸。海格立斯對我說過,城堡周圍的尤馬部落有三百來人,四百多匹馬。我估算,六十個德國人被救出來以後,至少需要六十匹坐騎,還需要四十匹重載馱馬。有了這些馬,德國人就可以翻山越嶺,遠走他鄉。
  啓程之前,我嚮溫內圖談了我的計劃,首先讓他知道,我打算調查普賴耶發現的山洞和海格立斯發現的通道。這是溫內圖要尋找的綫索。調查以後,如果溫內圖要嚮我們問個水落石出,我就可以提供詳細的情報了。
  昨天,我們離開了預定方向。今天,我先帶着小敏姆布倫約人,往回走完昨天所走過的最後一段路。我滿意地發現,車和馬在路上留下的痕跡已經辨認不出來了。雖然有幾處痕跡還能給人留下印象,但是這些痕跡在一天之內都會消失。觀察的結果使我感到滿意。梅爾頓如果派探子來探聽我們的情況,我相信探子發現不了我們的營地。
  我們騎馬朝南走了大約四個小時,然後嚮東拐,荒涼地帶從這兒開始。我們讓馬休息了一個小時,把稀稀拉拉的草吃得精光,纔繼續趕路。
  這次旅行與沙漠之旅相似。土地好像波浪一樣延綿起伏,其間有一些很淺的低窪地。放眼望去,全是懸岩、石壁、砂礫,看不到一棵樹,一根草。陽光太強烈,裸露的石頭吸收不完,多餘的熱量無法繼續嚮地面滲透,便聚集在離地表四五尺的空中。透過這個空間遠望,地面像顫動着的火海。我們呼吸睏難,汗流如註。但是,衹能咬緊牙關,馬不停蹄,人不歇鞍,一定要在天黑前趕到目的地阿爾馬登,否則,會損失整整一天的時間。
  時間靜靜流逝。過了很長時間,我纔意識到,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朝北的地方了。於是,我們朝這個方向拐彎,睜大眼睛嚮前搜索,觀察地面,看是不是有足跡可尋。
  太陽快到達天邊的時候,我們看見,前方聳立着一座懸崖。
  “那一定是阿爾馬登,”我說,“現在要加倍小心。”
  “我們的大哥老鐵手不想下馬嗎?”男孩用謙虛的口吻問道。
  這表明,這個男孩的判斷能力達到了成熟和深思熟慮的程度。一個騎馬的人很容易老遠就被人發現,這種危險對步行者來說就不大。我聽從了他的意見,馬上改為步行。
  波浪式起伏的地面到了盡頭,出現了一塊小平原。它像一個圓環圍繞着阿爾馬登。所以,這兒的視野非常開闊。
  又過了一會兒,地勢突然下降,原來是到了平原的邊緣。阿爾馬登高聳在平原的中心。這兒原來是湖,現在已經幹了。湖心有一個石島,就是阿爾馬登。
  我的估算還是有出入。大概由於這個地區的地貌過於單調,反而難以估算準確,甚至不能進行比較準確的預計。我們不是從南邊過來的,而是從西南邊繞過阿爾馬登過來的。這一錯反而對了,如果從南邊來,到了這一帶以後,還得到處尋找。而現在,我一眼就看見了它。
  阿爾馬登像一塊方方正正、平平整整的巨石,高高聳立在過去的湖心。我們面對它南邊的角,可以看見它的南面和西面。南面的石壁幾乎是垂直的,有幾道很深的裂縫,中部有一個峽𠔌。峽𠔌一直通到頂部。這與普賴耶對我說的相吻合。他說,從南面和北面都可以登上山頂。
  與南面相比,西面有所不同,是一個均勻的垂直平面,僅僅在底部有斷層,這塊巨石就像懸在空中。
  我們花了將近一刻鐘時間,纔到達石壁前面,但是不敢上去。上面肯定有人。南面地勢險要,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夜幕即將降臨,雖然我們可以藉助夜幕掩護,但是因為上山的路窄,上面衹要有一個人,也能發現我們。
  為瞭瞭解印第安人的住處,我先出去偵察,小敏姆布倫約人留下看馬。我嚮西北搜索,沒有前進多遠就看見六頂帳篷,帳篷附近有人活動。我一直爬到離帳篷很近的地方,把那裏的一切看得很清楚。
  每個印第安人都有一頂帳篷。帳篷上挂着自己的名牌或者畫像。畫像一般反映本人一生中某段突出的經歷。有一頂帳篷旁邊用紅顔料畫着一條長蛇,另一頂上面畫着一匹馬,還有一頂畫着一隻狼。印第安人有的在這些帳篷之間來回走動,有的躺在地上抽煙。在畫着蛇的那座帳篷前面,插着兩根長矛,表明是首領的住所。
  現在,我瞭解了尤馬人的住所,又知道哪些地方不能走,準備轉身返回。就在這時,從首領的帳篷裏走出三個人,兩男一女。女人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尤迪特,一個美麗的猶太女子。兩個男人中,一個是梅爾頓,另一個是帳篷的主人。他們交談了一會兒,尤馬人轉身回到帳篷,梅爾頓與尤迪特則朝礦山走去。
  剛到這兒就看見梅爾頓,我不可能不高興。可是,在這種形勢下,我面臨的危險也很大。因為,這兩個人從離我非常近的地方走過,差點把我嚇壞了。我趕緊躺在鬆軟的沙土上,在前面堆起一堆沙子,堆得並不高,不能全部擋住自己,但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衹有仔細搜索的眼光才能發現我。
  梅爾頓帶着尤迪特過去了,根本沒有看一看我藏身的地方。他們邊走邊談,有說有笑,比在懸崖深處受苦的這位女子的父親的情緒好得多。兩人朝北邊走,很快消失在那一面的西端。
  現在,我可以回去了。我先慢慢爬行,到了不可能被他們看見的地方,纔直起身來。這兒的黃昏極其短暫,太陽匆匆消失在地平綫後面,夜幕一眨眼功夫就降落下來。我一回來,馬上帶着小敏姆布倫約人,翻身上馬,稍稍等了一會兒,等到正好天黑的時候就出發。在黑暗中,別人看不見我們,但是我們還是有一點點光綫可以利用,不費大力氣就能找到洞口。
  時機終於成熟了,我們快速嚮下跑到過去的湖底,到了懸崖前。我們下了馬,爬過卵石區,把這些卵石搬開,露出石壁的墻根。
  我們行動迅速,腳下很快出現一個洞。洞逐漸大到可以走進一個人。然後,我拿着一個火炬,同小敏姆布倫約人一起進入洞中。
  我們很快到達洞底,這個洞有兩個人高,容納幾百人是不成問題的。大洞旁邊有一個小洞,裏面流淌着清澈的泉水。我先喂馬,再把馬帶到洞裏面來,馬是不能放在外面的。
  看來,洞門必須擴大,馬才能進來。這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工作。我們一個勁地扒,鬆散的卵石卻一個勁地往下滾。最後,洞門總算是修成了,我們纔去牽馬。牽馬進洞,是更艱巨的工作。如果是其他的馬,我們决不會帶進洞來。其他的馬不可能不發出響聲,而響聲會暴露我們。我們的這兩個高貴的造物,在卵石堆上走得服服帖帖,衹是到了深處,要嚮下走的時候,纔顯得有點害怕。我的“閃電”仍然聽使喚。它用一隻前蹄試探了幾下,很快縮回,因為下面的石頭鬆軟。它試了幾次,纔滿有把握地往下走,可是打滑的次數還是比上坡的時候多些。
  溫內圖的“旋風”也進了洞。這兩頭好牲口得到的酬勞是:飲用水和一些玉米。馬吃飽以後,我仔細察看洞的背景,原來是一個斜坡。我沿着斜坡投一塊石頭下去,過了相當長的時間,纔有一個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告訴我,它碰到底了。人要是掉下去,連影子也會找不到。
  我的火炬可以讓我站在這邊的角落看見對面,斷定這個裂縫的寬度不會超過五六米。我往對面看的時候,年輕的敏姆布倫約人蹲下身子,在地上尋找,用手指摸到一個地方,然後用刀子挖。
  “老鐵手想註意這兒的坑嗎?”他一邊說,一邊用刀把扒開的土往外掀。
  “這是以前從洞頂的水珠滴落出來的。”我回答說。
  “如果是水珠滴落出來的,洞應該是圓形,但是它是方形。”
  “來,讓我看看!”
  我蹲下身子,幫着挖。真的!地上有一個鑿出的很深的四方孔。
  “我們再找找,看還有沒有。”我說。不久,我們又發現了三個。我們把填在裏面的土挖出來,小敏姆布倫約人充滿疑慮地看着我。因此,我要求他:
  “如果你打算介紹這些坑的情況,就請說。”
  “我可說不準,”他答道,“人們挖坑,是為了藏東西。這些坑裏能藏什麽?”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蠃栓,什麽是卡具嗎?”
  “不知道。”
  “這些東西是鐵製的,或者木製的,用來往地裏或墻上鑿孔,為的是提高強度和拉力。這些坑所支撐的承重裝置是一座橫跨深淵的橋。我們如果到對面去,還可以找到四個類似的坑。”
  “橋在哪兒?”
  “拆了。他們把最後在這兒幹活的人推入深淵,不讓任何人知道可以在深淵上架橋。他們故意堵塞這些坑,使後來的人發現不了。可是,你的眼光非常銳利。”
  “不是眼睛看到。我感覺到腳下有土,因為土比岩石柔軟,我是用腳尖觸到的。如果有一座橋,我們就可以過去,繼續研究。”
  “我們不需要橋,可以用其他方法到對面去。正如我猜想的,有一個洞可以供我們攀登。”
  “什麽時候?今天晚上?”
  “不是今天,是明天。那個洞封閉了。在黑暗中,我找不到,而我們又不能在外面點燈。天亮後,我們就開始進去查看。現在,我們吃飯,吃完飯,我想繼續瞭解這個地方。”
  “老鐵手會允許我陪他嗎?”
  “不。我是願意帶你走的,但是你必須看守馬。一方面,你不熟悉洞穴,另一方面,看馬也非常重要。如果讓馬在黑暗中單獨留在這兒,我們回來時就衹能到深淵中去找它們了。”
  我們吃完了一頓簡單的飯後,我又出去繼續察看。我一直走到北面的拐角上,在那兒躺了下來,邊休息邊思考問題。
  我的意圖是弄清通往頂部的路。現在天黑,去找那條路是危險的。很可能有人在上面,聽得見我走路的聲音。
  我這樣等了大約一個鐘頭,周圍一片寂靜。剛纔還昏昏沉沉的星星,現在光彩奪目,我可以看得見比較遠的地方了。我正要站起來,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嚮我靠近。我蜷縮在一塊石頭後面。我看見尤馬人的首領,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什麽,就發出一種不大不小的呼叫聲。然後,他坐在一塊石頭上,離我不到三步遠。
  這是最不舒服的。石頭一塊挨着一塊,我不能退;一退,就會出聲。沒有別的辦法,衹好耐着性子等,一直等到他離開。
  “鳴!”過了很長時間,我聽見首領又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呼喚。他站起來,嚮前走了幾步,我看到又來了一個人,是尤迪特。我聽到了一次極為獨特的談話。談話中,他自稱狡猾的蛇。他就是我看到的那座帳篷的主人和居住在這兒的三百名尤馬人的首領,是大首領大嘴的部下。我聽得出,他掌握了豐富的英語、西班牙語詞彙。尤迪特在這方面不及他的二十分之一,而且不懂印第安人語言。由於這個原因,他們不能互相談出所要表達的意思,老是出現誤解。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可以溝通。言語表達不了的地方,他們就藉助手勢。人們要是看到這麽多誤解,一定會笑掉牙。
  她來的時候,他拉着她的手,領她到他坐的石頭上說:
  “狡猾的蛇以為尤迪特不會來了。為什麽她讓他久等?”
  他不得不一再重複。如果她沒有理解,就換一種說法。
  “梅爾頓留住我。”她回答。
  他不懂她的意思。她重複她的話,並且通過手勢。
  “他現在幹什麽?”
  “睡覺。”她與其說是用言語,還不如說是用表情。
  “他以為尤迪特也睡了?”
  “是的。”
  “他是個受騙的白癡。他之所以受騙,是因為他想騙人。尤迪特不能相信他的話。他欺騙她,而且將不會恪守諾言。”
  每句話之後,都有一場費力的表情遊戲,因為兩人互相不能馬上理解。
  “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些什麽?”她問。
  “我想象得到。他是不是說過要給你一大筆財富?”
  “是的。他說,他很快能從礦山賺到一百萬。我成了他的妻子以後,將得到鑽石、珍珠、索諾拉宮和舊金山宮。”
  “你得不到寶石和宮殿,因為他雖然賺得到許多錢,卻不會擁有。”
  “怎麽不會?”
  “這是尤馬人的秘密。退一萬步說,他就算達到他的目的,也不會給你任何東西。他會讓你過孤獨、寂寞的生活,把你這朵花摘下來以後,還會去摘別的花,那時將把你拋棄。”
  “他敢!我會報復他,把他的罪行公之於衆。”
  “你將無能為力。一朵已經凋謝的鮮花想變成一種危險的東西,這朵鮮花就可能受到踐踏。相信我吧,在他身邊是毫無希望的!”
  “你把這些告訴我,是因為你也想得到我。給我拿出證據來!”
  “狡猾的蛇可以證明自己所說的話。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讓你的父親跟你一起進礦山?”
  “因為他是監工,要賺很多錢。”
  “他和其他人一樣受約束,一樣幹活,並且不會得到比別人好的食物。我知道,他答應過,可以讓你父親自由出入,呼吸新鮮空氣。可是,這個諾言並沒有兌現。”
  “我會迫使梅爾頓這樣做。”
  “不要相信你這句話。世界上最美的一千個女人都無權對一個這樣的男人提出要求。你要求見你的父親,你父親卻不能出來。”
  “那我就走,讓他瞧瞧我的厲害。”
  “你試試看!”狡猾的蛇用蔑視的口吻說,“你也會被囚禁起來。然後,他毀壞你美麗的容貌,用水銀消滅你的肉體。他是一個騙子,我的心對你纔是忠誠的。他僅僅表面上答應給你的,我實際上給你。衹要你願意,我會比梅爾頓富得多。”
  “一個印第安人能富裕?”她笑道。
  “你有疑慮?我們是這片土地本來的主人,是白人從我們手裏拿走了土地。在生活上,我們不需要金銀。我們知道,這些東西山裏有的是,但是我們不會把秘密泄露給那些臉色蒼白的人。如果尤迪特成為我的妻子,我將把金銀,把梅爾頓答應給她但實際上不會給她的一切,統統拿出來。”
  “真的?金子、手飾、宮殿、漂亮的衣服和許多僕人?”
  “一切,你所要的一切!我愛你,就像我不愛任何紅色女孩一樣。我也可以違背你的意願,把你變成我的老婆,因為我們印第安男人有搶親的習俗,可以用暴力掠奪我們想要得到的女孩。不過,你應該自願成為我的老婆。我等你,一直等到你把你的心送給我為止。你可以馬上做到嗎?”
  他站起來,把胳膊抱在胸前,眼光嚮下打量着她。尤迪特半天沒有說話。她涉世不深,嚮往極其富有的生活,卻又眷戀一個年輕英俊的印第安人首領。這些怎麽也統一不起來。梅爾頓真的會騙她?對這種後果,她沒有考慮過。現在,狡猾的蛇要求她做老婆,這個印第安人真的衹要想富就會富嗎?他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眼光嚴厲地盯着她。可是,她還是猶豫不决。出現長時間的沉默。
  他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尤迪特在想什麽。她愛那個臉色蒼白的人的財富,想往享受和城市生活。紅色男人衹有帳篷、馬匹、武器,生活在森林裏和大草原上。尤迪特怎麽可能想成為一個印第安人的妻子?”
  “是有點不想。”她承認。
  “可是,衹要你願意,情況就會完全改觀。衹要你說聲同意,我馬上就滿足你的願望。在把你所要的金子給你之前,我的手不會碰你的手。”
  這句話起了作用,她馬上熱情起來:
  “你真的會這樣做?”
  “真的。”
  “梅爾頓真的是在騙我?”
  “你可以考驗他一次。方法是,你要求見你的父親,但不要把你與我的談話告訴他。”
  “好,我去試他一試。他要是不履行諾言釋放我父親,我就離開他,到你身邊來。”
  “他是不會同意的,會迫使你留在他身邊。”
  “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辦?”
  “衹能等待,因為我會從他手裏把你接出來。他在我們的手裏。你在作出决定之前,每天晚上這個時候要到這兒來。如果你不來,我就認為你出事了,就會去找梅爾頓要人。再見!”
  狡猾的蛇走了,尤迪特坐着沒動,在靜靜地思考。過了一會兒,當她站起來走開的時候,我本想跟着她,以便盡快瞭解進山洞的路徑。但是,我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我太瞭解印第安人了,知道他並沒有走遠,說不定還在秘密跟蹤她,甚至會呆在上面,守一通宵。想到這兒,我放棄了今夜的探索,回到洞中。
  我對今晚偷聽的結果感到滿意,它比我最初所期盼的大得多。我所聽到的情況,一定會給我帶來預料不到的好處。於是,我把所瞭解的情況好好分析了一下,考慮下一步怎麽做。我們不需要等待更多的敏姆布倫約人來對付尤馬人了。過去我認為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現在可能性很大。我僅僅靠自己的力量,也能達到目的,甚至可以通過和平途徑達到目的。
  尤迪特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聽到她前夫被野獸吃掉的噩耗時竟然無動於衷,可憐的海格立斯!我尊重她的父親,由於尊重她父親,纔把她看錯了。她父親對她並不是毫無感情的,是她使父親陷入難以忍受的境地。狡猾的蛇倒是贏得了我某種程度的尊敬。無論如何,他比他的名字要好一點。我們可以和他進行談判。他是真心愛猶太女子。她現在對我來說,成了一個重要人物,一個可以用來討價還價的籌碼。我坦白地承認,我决心做點缺德的事情,一點點人口買賣。我將逮捕尤迪特,通過她獲得狡猾的蛇及其尤馬人的權力。
  我回到洞中,衹對小敏姆布倫約人說了一句話:“馬上睡覺,天亮起床。”
  我一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我的同伴大概比我還疲勞,我不得不叫醒他,而且未能把他立即從夢鄉拖出來。
  我們把馬喂好以後,就開始工作,首先把這個卵石入口重新堵上,隱蔽起來。然後,我們往下走到石壁的對面,再往上爬。我們在上面鳥瞰印第安人的營地,上面沒有生命的足跡。可是,我們仍然非常小心,完全是爬行,終於找到了海格立斯所說的拐彎處,在他標了記號的地方稍事停留。我毫不費力就找到了他沒有找到的那個地點。他在這方面沒有經過專門訓練,所以找不到堵口。其實,這個堵日根本騙不過行傢的眼光。
  在這兒我們可以自由活動,因為印第安人從營地看不見這個高地。
  我們小心翼翼地把石頭搬開,弄出一個較大的洞口,即使身材高大的人也可以進入巷道。我們看見海格立斯在裏面構築臺階的石頭,看見裏面有的地方被人鑿過。可以設想,這個巷道最初並不是印第安人修築的。
  進入巷道以後,我們先嚮右,後嚮上摸索,沒走幾步,就到達深淵的邊緣。我們昨天找到的那四個坑,現在在深淵的對面。馬聽出了我們的聲音,也從對面過來了。它們在洞中過了一夜,不再害怕黑暗。但是,我還是不讓它們靠近深淵,便命令它們躺下。我有把握,在我們回來之前,它們不會起來。
  我們在裂縫旁邊找到四個小坑,與昨天發現的相一致。這證明,確實有人在這兒挖過坑。然後,我們回到起點,繼續嚮下深入。
  巷道比一個人的身體還高一點,有一米左右寬,四壁留着尖嘴鶴鋤的痕跡,偶爾還可以看見鑽孔。人們曾用炸藥炸開比較堅硬的岩石。從這些現象可以判斷,這個巷道肯定是白人開挖的。巷道一般是在岩石裏面穿行,遇到裂縫或溝壑,就用鑿製的石塊搭橋,並砌成通道。
  我們原以為,越往下走空氣會越不好。實際情況恰恰相反,裏面的空氣總是保持清新。一種現象引起我們的註意,火炬的火焰不是垂直嚮上,而是嚮一個方向飄移,衹是很不顯眼罷了。這意味着有一股新鮮空氣從我們後面進來,沿巷道嚮前流動。氣流很均勻,一定有一個抽風口。這個巷道很可能與礦井相通。我知道,礦井就在中部。
  我們走了約三百步,我的同伴指着一塊砌好的石頭說:
  “上面有字!”
  我拿着火炬照那個地方,清楚地看到這樣幾個字:“阿隆索·瓦爾加斯,登山者及其同伴於公元1611年”。這意味着,從那位西班牙礦工開闢這個巷道以來,已經過去二百五十年。我把這段文字抄寫下來。這對我來說是新鮮事。西班牙人曾經深入到這個被稱為新西班牙的墨西哥偏僻地區。
  在巷道的末端,出口被加工過的石頭砌成的墻堵住,火炬朝這堵墻飄移,卻看不到出口。我往高處看,發現有一個篩子一樣的東西。砌石頭的灰漿,在墻角匯合處被颳掉一塊,留出一些小孔。衹有註意到通風情況,才能發現這些小孔。我在上面發現一塊石頭,上面刻了字:“E.L.1821”。E.L.是一個名字的縮寫字母。1821這個數字告訴我們,這個巷道是1821年用墻封閉的。封閉的原因對我來說無關緊要。人們雖然把連接深淵的橋拆除了,把洞的人口,也是巷道的入口用卵石堵起來了,可是,墻上卻留着這些小孔,讓空氣自由流通。如果礦井以後重新開工,工人們不會受到致命瓦斯的危害。
  我們仔細聽了聽。墻後面沒有任何活動的東西。我大膽敲了敲墻壁,沒有回答。然而,我還是相信,在墻的那一邊,可以找到我的同胞。如果我的這個前提沒有設錯的話,我可以把他們解救出來,不會有任何危險。他們可以從墻洞過來。為了打開墻洞,我們必須把砌好的石頭敲開。但是,除了小刀以外,我們沒有工具。這些小孔倒是很好的着眼點,遺憾的是,灰漿像鋼鐵一樣堅硬。經過簡單的試驗,我們深信,即使我們兩個人工作一整天,也衹能從縫裏拆出一塊石頭。不過,我們還是幹了一會兒,但是不能繼續幹下去,因為現在還是白天,而白天在外面是不能做任何事情的。
  兩支火炬點完以後,我們在黑暗中繼續幹了一段時間,纔回到洞中休息。兩匹馬還按照我的命令躺着,看見我們過來,纔站起來,吃了些玉米。我們吃完飯,換了火炬和燈,又爬進巷道繼續工作。這次把槍帶在身上,做粉碎棒使用。
  把石頭之間的灰漿敲碎,是一件難度大、頗費力氣的工作。我們不得不工作一陣休息一陣。當我的表指着下午七點的時候,第一塊石頭終於取了出來。我通過洞看過去,衹見墻外一片漆黑。第二塊石頭省力些,衹花了兩個鐘頭。又過了一個鐘頭,第三塊石頭也鬆動了,時間是十點。到夜裏一點鐘的時候,我們可以通過打開的口子爬過去了。我們爬的時候極為小心,燈和火炬都熄滅,免得火光通過開口射過去。
  在確信沒有危險以後,我們大膽地點燃了一支蠟燭,並且帶到外面。出去後,我們首先看見墻上的灰漿,灰漿的顔色與岩石一樣,以致灰漿與岩石接合處看不出痕跡。
  我們進入一個又寬又高的巷道。由於年久失修,巷道裏有的石塊已經崩落。這個礦井已經開採殆盡,再沒有礦可采了。氣流嚮右出去,可是我們卻先嚮左拐,想先看看後面有些什麽。我們走了沒有多遠,看見前面的巷道整個坍塌,衹好往回走,不久,看到墻根放着各種工具。看來,我們到了人行過道,明顯感覺到有一股較強的氣流。然後,我們到了過道的加寬部分,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房間中央放着一個大木箱,箱子的四個角用多股繩子固定着,繩子的另一端固定在通嚮房間天花板的鏈條上。天花板上有一個井筒開口,井筒的直徑比箱子的直徑大。可以肯定,井筒就是礦井,因為風是從這兒嚮上吹的。箱子就是礦井的提升罐籠,即升降機。箱子衹有三面壁,一面是敞開的,敞開的這一面用來裝貨或者載人,裏面還放着一些物件。我現在不想細看,因為我的註意力被兩扇門吸引了。這兩扇門是由粗加工的重木頭製成的,用牢固的閂子拴着。其中一扇對着我們過來的通道,另一扇在我們的右邊,很可能通往正在開採的礦井。
  這時,我們突然發現右邊那扇門的兩個閂正在往回動。在這扇門開啓的一瞬間,一個女人從裏面摔下來,倒在我的身上。她用手抓住了我的脖子,用德語尖聲說:
  “可憐的壞蛋,你又來了?讓我上去,否則,我掐死你!”
  這種歡迎方式相當不友好。不過,我倒不認為她壞,因為她指的是另一個人。我推開這個怒氣衝天的女人,令我吃驚的是,她竟是尤迪特。於是,我又抓住她的胳膊:
  “小姐,請註意,您弄錯人了!我並不打算死於您的溫柔之手。”
  她認出是我,驚叫道:
  “是您?謝天謝地!您不會讓我藏在這兒吧?”
  “不會。我把您帶嚮自由。是誰把您關到這兒來的?”
  “梅爾頓,那個披着人皮的魔鬼。”
  “他是怎樣把你送下來的?”
  “用升降機。我是自願跟他走的,我們坐升降機下來。”
  “他就這樣欺騙了您,是不是對您說,他讓您去見您父親?”
  “是的。他是這麽說的。他說要我把我父親接上去。您知道,他被囚禁在這兒嗎?”
  “我知道的比您想象的還多。例如,狡猾的蛇昨天對一個女士說,他要給她寶石、金子、宮殿、漂亮的衣服和許多僕人。”
  她臉不紅,用無所謂的語氣問道:
  “您和他說過?”
  “沒有。”
  “他到過梅爾頓那兒?”
  “不知道。可以設想,他會到梅爾頓那兒去,如果他還沒有到過梅爾頓那兒的話。”
  “我在等他。我認出您的時候,以為是他派您來接我出去。我開始時把您當做梅爾頓,那個壞蛋。”
  “您不是與那個壞蛋結盟了嗎?”
  “因為他對我許了大願。”
  “是呀。金子和珠寶,一座宮殿和一座王宮。您信以為真?他把您的同胞引誘到這兒囚禁起來,為他幹活。這個情況肯定已經說明,在他身上,是談不上什麽誠實的。您對那些可憐的人們的前途究竟是怎麽想的?“
  “一點也不壞。他們應該在這下面幹活,把那些水銀柱開採出來。這個時間不會太長。那時,梅爾頓將變成一個富豪,就會把他們放走,給每個人許多錢,夠他們不工作也能活一輩子。”
  “您相信他?”
  “相信。”
  “那麽,我得把事實真相告訴您。井下的空氣、劣質的食物、吸入的水銀,會使工人們的身體不久以後就被摧殘。兩三年後,再也沒有人活着。這是一種可怕的大屠殺。不難想象,您是梅爾頓的同謀犯。”
  “兩三年?我不信。別人說衹有幾個月就會完工。”
  “這麽短的時間不會使人富裕的。您當真想做他的太太?”
  “為什麽不?”
  “您想嫁給狡猾的蛇?”
  “是的。以此懲罰梅爾頓!”
  “你原來的未婚夫呢?他對您那麽忠誠。”
  “他與我有什麽關係?何況,他死了。”
  “是的,被鷹吃了。您的良心看來與梅爾頓相差無幾。我差點兒要把您重新囚禁起來,讓您受折磨。”
  我放開她的胳膊,她卻一個勁兒嚮我擠過來:“您不能這麽做。我再也不帶人進這個洞來了。”
  “好吧。我不想讓我的話變成現實。您將自由。”
  “如果您把我再次關起來,我也會自由的,狡猾的蛇肯定會來接我出去。”
  “但願如此。”
  “您認為他會受阻嗎?”
  “會。受梅爾頓阻擋。”
  “梅爾頓奈他不何。這個印第安人掌握着他。”
  “這一定是狡猾的蛇昨天對您說的。但是,梅爾頓很可能比他早下手。如果是那樣,您就有罪了。”
  “您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要知道您與梅爾頓說了些什麽以後,纔告訴你這個情況。狡猾的蛇勸您考驗考驗他,您做了嗎?”
  “您先嚮我解釋,您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我躺在您和他坐的石頭後面,偷聽到的。”
  “您居然敢?要是狡猾的蛇發現了您,那……”
  “那對於他比對於我更危險。現在好了,您告訴我,您試過梅爾頓沒有?”
  “試過,是按照狡猾的蛇給我的勸告試的。您偷聽了我們的談話,您應該知道。”
  “您要求見您的父親了?”
  “是的。他要我等一等,因為下面需要我父親。我不讓他這樣敷衍我,而是堅持我的要求,最後說,不然我就離開他。他笑着說,我沒有父親是走不開的。然後我就拿狡猾的蛇要挾他。”
  “啊,我想到了!這是您的一大疏忽。您這樣就泄露了您與狡猾的蛇是互相勾結的。”
  “有什麽害處?他必然知道,即使沒有父親,我也不是沒有保護和支援的。我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弱。”
  “您馬上就會看到,您這一着决不是狡猾的。我猜想,您並沒有說出狡猾的蛇的名字,而是泛泛地說。”
  “為什麽他問我,我就不能回答他?”
  “這一點,您馬上就能看到。您是否把狡猾的蛇嚮您求婚的事告訴了他,並且對他說,狡猾的蛇答應給您同樣的幸福?”
  “是的。”
  “您也告訴了梅爾頓,如果他對您動武的話,狡猾的蛇就把他抓起來?”
  “正是這一點,我必須着重提一提。”
  “那您要感謝上帝派我來了。因為狡猾的蛇不會把您從這個礦井中接出去。您這麽不留心,把一切對梅爾頓和盤托出,讓他知道狡猾的蛇要幹什麽。他不僅把他視為情敵,而且知道這個印第安人對他不信任,一定會想方設法對他進行殘酷報復。”
  “這不要緊,因為梅爾頓在尤馬人的掌握之中,一定怕他們的首領。”
  “恰恰相反!他不顧您的威脅,把您關起來,就證明他不怕印第安人。”
  “他很快就會看到,他錯了。我告訴梅爾頓,狡猾的蛇今天將等我,如果我不回去,他就知道我出事了。”
  “這是您做的最愚蠢的事。因為,梅爾頓已經準備好,將去對付您的保護人。可以設想,這位首領自己需要保護了。”
  “您是說,梅爾頓會去襲擊他,從而威脅整個尤馬部落?”
  “您難道不相信會有此事嗎?他可以使印第安人的首領無所作為,而不會讓印第安人知道任何情況。您通過您的誇誇其談把您的保護人置於極危險的境地。”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希望您救他!”尤迪特有些着急地說。
  “我當然要救他,而且事不宜遲。現在,您回答我一個問題:您知不知道您的同胞在哪兒?您一定聽梅爾頓說過。”
  “他說過,但沒有說得很詳細。”
  “這些人要吃要喝,由誰供給他們飲食?”
  “梅爾頓說,礦井裏有水。食物由兩個印第安人送。”
  “他們吃什麽?”
  “玉米糕。玉米是我和印第安女人們一起碾碎的。”
  “工人們不是自願到這兒來的,一定有人看管他們並采取必要的措施,那些防範措施都是些什麽?”
  “他們戴着腳鐐手銬。”
  “這些可憐的人戴着它們能幹活嗎?”
  “大概可以。但是,他們現在還沒有幹活。要等到幾個白人來,梅爾頓纔有活給他們幹。那些人一部分是監工,一部分是專傢。”
  “德國人是互相隔離的,還是在一起?”
  “據我所知,他們在一起。”
  “他們儘管戴了腳鐐手銬,但對那兩個送飯的人來說是不是危險?”
  “不危險,因為中間隔着一扇堅固的門。您想要打開這扇門?”
  “是的。”
  “對梅爾頓該怎麽辦?”
  “讓別人把他吊起來。”
  “我想告訴您怎麽辦。從外面的開闊地不能下手,因為他會開槍把您擊倒。”
  “我不怕。”
  “他總是拿着兩支手槍,但是一回到傢中就放下。您一定要到他的住宅裏去把手槍找到。”
  “我打算這麽辦,儘管我並不怕他的手槍。”
  “你找得到他的住處嗎?”
  “找不到,我衹知道必須下到礦井裏才能找到它。不過我想,您會告訴我的。”
  “能,因為我瞭解。它是由一個叫歐塞比奧·洛佩斯建造的。”
  “歐塞比奧·洛佩斯?我剛纔看見了兩個字母E.L。這是這個名字的縮寫。這個住所也是一個隱蔽所,不會很寬敞。”
  “夠寬敞的了。岩石上面有洛佩斯修的一條小溝。這條溝是一個從礦井通往住所的隱蔽通道。溝的終端很寬。洛佩斯用墻壁把它隔成若幹小單間,我們就住在那兒。外墻看上去與岩石是一樣的,從下面發現不了。上面是住所,墻洞是住所的窗子,遠處看不出來。”
  “到礦井裏找這條通道,要下去多深?”
  “大概有二十個階梯。”
  “我在這兒看見一個升降箱,由一根鏈子吊着。可以設想,上面有一根軸和一個絞盤,把箱子拉上去。”
  “有一個這樣的絞盤。”
  “所以,梯子是多餘的。”
  “它並不直接與下面相通,到下面來,一定要通到那個用墻砌成的通道。從通道下到這兒來,必須乘那個箱子。”
  “好。那麽,住宅呢?”
  “有四小間。兩間在通道末端,兩間在側面。”
  “到哪一間去找梅爾頓?”
  “您順着通道走,右邊有一個房間,住着幾個年老的印第安女人,左邊是我住的。然後,您來到兩扇門的前面。兩扇門相距很近,右邊住着韋勒爾父子,左邊住着梅爾頓。”
  “門鎖是什麽樣子?”
  “沒有鎖,因為沒有門,門框上挂着挂毯。”
  “梅爾頓睡在什麽位置?”
  “他睡在左邊第一個角落的被子上。”
  “誰操縱升降箱?”
  “守護升降室的印第安人。聽,她們來了!”
  她急忙停止談話,轉身對着礦井方向。吊着箱子的鏈條響起來了,箱子也動起來了。我們看到,箱子被吊了上去。
  我說:“為什麽把箱子吊上去?是不是有人要下來?”
  “肯定是,”她回答,“您馬上會看到。”
  “來人不是梅爾頓,就是老韋勒爾。”
  “韋勒爾今天不在。”
  “他在哪兒?”
  “他和幾個印第安人出去監視您,如果您來了,就嚮梅爾頓報告。看來,他沒有發現您,否則他已經回來。”
  “他不是您此時此刻在這兒所等待的人,而是梅爾頓。”
  “那麽,您有極好的機會抓住他。”
  “這要視情況而定。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小心。韋勒爾也可能回來了,可能與梅爾頓同來。我們等着瞧。因此,我請您暫時讓他們關起來。”
  “關起來?”她恐懼地問,“我不幹。我出來了,感到很高興。”
  “我給您一句話,我保證再讓您出來。我想知道來人是誰,為何而來。如果他發現這兒一切正常,就不會想到有人曾和您在一起。”
  她儘管一再反對,還是同意了。我把她後面的門挂上,然後和小敏姆布倫約人爬到一堆竪立的柴火後面,坍塌的老通道是從這兒開始的。我們當然把燈滅了。
2.地下
  我要是再和尤迪特多談一分鐘,就來不及躲藏了。我們剛藏起來,從上面就傳來一種聲音,聲音越來越近。我們看見箱子落地,裏面站的是梅爾頓。他把燈挂在腰上,剛走出箱子又轉身從箱子裏面拖出一個被捆綁的人。在這底下狹窄的四壁之間,我聽得清每個字。梅爾頓諷刺地對被捆綁着的人說:
  “你既然對你的尤迪特有這麽強的欲望,我就你帶到這兒來,讓你看看她。”
  他走到猶太女人藏身的房門前面,打開門,嚮裏面叫喊:
  “出來,小姐!您面前出現一個令人高興的意外。”
  她出現了。梅爾頓把她帶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的面前,問道:
  “您認識這個人嗎?但願您能記得他是誰。”
  “狡猾的蛇!”她驚訝地叫喊起來,“您把他製服了?”
  “是的。我是這麽做的。您現在知道,您最新的情夫是個什麽樣的英雄。他來找我算賬,要解救您。可是,他自己躺在這兒的地下。他將再也看不見太陽。關於他,您對我說得太多,使我再也不能讓他活下去了。”
  “您想謀殺他?”她恐懼地問。
  “謀殺?這是什麽話!難道一定要稱之為謀殺?我不過是把他埋到地下,埋得深一點罷了。我還給他蓋一床漂亮的被子,使他馬上能夠入睡。如果他不能再醒來,那將是他自己的事。”
  “您是說,要活埋他?”
  “如果能使您感到愉快,您可以這麽說。”
  “您不是人!”
  “不要激動嘛!我馬上給您證明,我不僅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心腸非常好的人。您愛上了一個紅色先生,他嚮您獻殷勤。他死之前,你們兩人在一起呆上兩三個鐘頭。把您的手給我,我把您的手綁在您背上。否則,您可能濫用我的善意,給您的偶像鬆綁。”
  她往後退着,半是恐懼半是威脅地說:
  “您不要以為,您可以為所欲為而不會受到懲罰。尤馬人會為他們的首領復仇的。”
  “他們不會來報仇的。您知道,我要讓他銷聲匿跡,神不知,鬼不覺。”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會知道。門衛看見他到您這兒來了,知道他現在還在您這兒。”
  “我耍了花招,使門衛以為他早走了。上面很黑,門衛很容易把我當做他。然後,我偷偷地把您的情夫弄到箱子裏,細心地蓋上蓋子,兩個門衛沒有産生懷疑,好像是讓我一個人下來一樣。您沒有希望救他了。好了,把手伸過來!”
  他手裏拿着一根皮帶。我好奇地看着,她會怎麽辦。她知道我在這兒,會幫助她,可以指望我把她放出去。她大概這麽考慮了一下,在猶豫了一會兒以後,把手伸了過去。
  “手在這兒,您綁吧。不過您是逃不脫懲罰的!”
  “您想當先知,猶太女人?這是一筆不好的交易。”
  梅爾頓把她的手綁在背上,推進她剛纔藏身的房間。然後,他把狡猾的蛇搬進去,上好門栓。他停留了一會兒,把耳朵貼着門偷聽。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照出魔鬼般的表情。然後,他走進箱子,用一根吊綫挂着做一個嚮上的記號,提升罐籠開始上升。燈消失了,箱子碰撞墻壁發出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
  我覺得這個人過去比他現在細心得多,聰明得多。我要是處在他的地位,一定會註意到尤迪特態度的變化,會對自己說,她安靜地接受他的安排,裏面肯定隱藏着某種原因,我一定會努力瞭解這個原因。可是,他沒有這樣考慮,他的敏捷思維沒有起作用。
  我們從進來到現在,小敏姆布倫約人沒有吭過一聲。可這會兒,卻有些沉不住氣了。我們從木柴堆後面起來的時候,他說:
  “我們想要尋找的白人既然到了這兒,老鐵手為什麽放他走?”
  “他會相信我的力量。這樣,他的恐懼感將與日俱增。”
  我把燈重新點燃,走到門口去開門。尤迪特正緊貼門偷聽,此刻她迅速跑了出來:
  “謝天謝地!我真的怕您不來。”
  “我說話算數。您把一切都說給狡猾的蛇聽了?”
  “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太擔心了,說不出來。您聽見梅爾頓說的話了?”
  “聽到了。”
  “他要發現您是多麽容易。要是那樣,我又得忍受他的淫威。”
  “不會的。相反,他將忍受我的淫威。如果您還沒有對狡猾的蛇說什麽,我就嚮他做點說明。他被梅爾頓製服,是多麽好的事。這個惡魔把王牌交到我的手裏,他這一局輸定了。”
  我走到印第安人面前,割斷了他的繩索。他很快站起來,問尤迪特:
  “這個在我們礦井裏,卻不屬於我們的白人是誰?”
  “我的紅色兄弟馬上就會知道我是誰。”我代替姑娘回答,“狡猾的蛇聽不懂梅爾頓對尤迪特說的話,因為他用的是陌生的語言。因此,我問狡猾的蛇,是否知道梅爾頓對他的計劃?
  “他的計劃是要我死,把我埋在這個地下。他認為,衹有讓我死,他的安全纔會有保障。”
  “這個白色姑娘怎麽辦?狡猾的蛇願意娶她為妻嗎?”
  “她不得不和其他白人一樣死亡和毀滅,他們也都將再也見不到太陽。”
  “我的紅色兄弟在這一點上弄錯了。他們大傢都將看到第二天的陽光。我將帶她離開這個礦井。”
  “梅爾頓不會同意。”
  “他不可能拒絶,因為我並不需要徵得他的同意。我到這兒來,是為瞭解放所有被囚禁者,也解放你。”
  “我還沒有得到自由,怎樣可以離開礦井?”
  “你衹要等到梅爾頓再次下來的時候,就能獲得自由。他沒有準備,你很容易給他一個措手不及。可是,這是不必要的。我將帶領狡猾的蛇和白色姑娘從另一條路離開礦井。然後,我的兄弟可以娶她為妻,為她建造宮殿。”
  我的在場和我的每一句對他來說都是謎。他看到這種表達方式很高興,把目光對着我。
  “我的白色兄弟知道一條我不知道的礦井出路?”他問,“他還知道,我愛尤迪特和我對她的承諾?他將告訴我,他是誰?”
  “我的名字用尤馬語言說叫塔韋沙拉。”
  “塔韋沙拉,老鐵手?”他站起來,退讓幾步,呆呆地看着我,像幽靈一樣,“老鐵手在我們的礦井裏?”
  “你如果不相信,問尤迪特好了。我陪她從寬闊的河流來到山裏,瞭解梅爾頓怎樣對待她的同胞們,並把他們從他的手中解放出來。”
  “老……鐵……手,我們部落的敵人,就在我們的營地,在阿爾馬登的中心!”
  “你錯了,我不是你們部落的敵人。”
  “但是,你把我們最傑出首領的兒子小嘴殺死了。”
  “他逼我這樣做,因為他想殺害我身邊一個年輕的敏姆布倫約戰士、他的兄弟和姐妹。”
  “大嘴發誓要殺死你。”
  “這個我知道。但是,難道你也要因此把我當做死敵?”
  “我必須服從大嘴的命令。”
  “沒有一個紅色戰士必須這樣做,像你這樣的首領尤其不需要。大嘴可以單獨和我對陣,來了結針對我的事情。我現在來解放你,就證明我不是尤馬人的敵人。我從德爾阿羅約到這兒,遇到你們許多戰士。如果我真是你們的敵人,我早就把這些戰士殺死了。我俘虜的一共有四十人。”
  “四十名戰士都被俘了?”他驚訝地重複着,“他們在哪兒?”
  “在我們的敏姆布倫約人部隊裏,我是和他們一起來的。”
  “你身邊有敏姆布倫約人?”
  “沒有。他們遵照大頭領溫內圖的命令,等待我返回。他們在一個你們猜不到的地方。我和這個年輕戰士騎馬單獨出來偵察阿爾馬登,解放所有的白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他臉上露出一種不可言狀的吃驚的神態,找不到恰當的字眼來回答我的話。我利用他的沉默接着說:
  “對我們來說,戰勝守衛阿爾馬登的尤馬人並不睏難。但是,我不想讓你們流血。狡猾的蛇可能會告訴我,是當我的敵人,還是做我的朋友?”
  昨天,當我聽這位印第安人與猶太女人談話的時候,就覺得他是一個正派人。他有一雙誠實、正直的眼睛。他的眼光對着我,考慮了幾分鐘以後答道:
  “我受命把老鐵手當做敵人,我必須服從這個命令。但是,他救了我和尤迪特的命,所以,我盡力把友誼贈送給他。我不能做違背我良心的事情,也不能做違背命令的事情。我既不是老鐵手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敵人。他可以和我一起做他喜歡做的事情。”
  “好!我的兄弟講得非常得體。他接受我作出的關於他的决定嗎?”
  “接受。我確信會死在這兒。拿走我的命吧,我不會反抗。”
  “對你的命,我不感興趣,我關心的是你的自由,哪怕是一段時間的自由。你同意把你當做我的俘虜嗎?”
  “同意。”
  “我必須把你再捆綁起來,以保證你的安全。”
  “你可以把我捆綁起來,也可以不捆綁。我聽你的,等待你給我自由。其他的,你就不能指望我了。我不能幫助你,也不能給你提供情報。”
  “好。我們的看法統一了。你是我的俘虜,聽從我所有的指示。我打算做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幫助。”
  我把尤迪特的手從背上解開,便開始尋找其他被囚禁者。尤迪特的房間很小,是另一條通道的起點。我的工作剛開始就中斷了,因為在這個方向沒有找到任何人。其他的被囚禁者必須到第二扇門後面去找。我把第二扇門打開,走進一個人工挖掘出來的房間。這個房間有三個通道,通往幾個不同的方向。這兒的空氣不好,有硫的味道,大傢呼吸很睏難。其中兩個通道沒有封鎖。在第三個通道前面,我發現一扇門有兩個門栓,其中一個是活扣,像監獄門一樣。我打開門往裏面看,剛伸進去頭部就馬上縮了回來,一股煙霧迎撲面而來,氣味難聞。我把燈拿到門口,燈好像要熄滅的樣子。
  比這更糟糕的是,當我把兩個門栓去掉,把門打開的時候,涌出一股強氣流,其奧無比,難以形容。這扇門與封閉的過道都很低,比其他的門低。我們必須彎着腰進去。裏面躺着很多人,男人、女人、孩子,橫七竪八。當光綫照到他們臉上的時候,他們都站立起來,鎖鏈咯咯直響。這是因為,這些不幸者的手鐐腳銬都用鏈子鎖在一起了。他們破口大駡,吼聲震天,你推我擁,逼我後退,企圖擺脫他們狹窄的牢籠。他們抓住我,舉起帶着手銬的拳頭對着我,特別激動。但是,當他們聽我講了幾句肺腑之言後,憤怒的情緒就變成了歡快的氣氛。大傢歡呼雀躍,顧不得帶着手銬,紛紛來擁抱我,每個人都想握我的手,許多人熱淚盈眶。我好不容易讓他們安靜下來,回答我提出的問題。
  首領從遠處看着。當我不再被緊緊圍困的時候,他趁機走到我面前:
  “我說過,老鐵手不要指望我的幫助。但是,有一個秘密我可以泄露給他了:那邊墻上有一把鑰匙,可以開鎖。”
  他是個半文明、半野蠻的人,也不忍目睹這種凄涼的景象。他的良心驅使他告訴我這個信息。我本來是不要他的提示,自己去尋找鑰匙的,因為我相信,鑰匙一般放在被囚禁者附近。這樣也好,省了我尋找鑰匙的麻煩。解救過程很快,大傢互相幫助,不到五分鐘,鏈子部摘掉了。大傢把鏈子扔到一堆,想馬上到室外去,我好不容易纔說服他們安靜下來。如果吵鬧聲驚動了梅爾頓,他就覺察到我們的行動。他要是來進攻我們,我們沒有取勝的把握。所以,我安排大傢拿起事先在坑道裏發現的工具、榔頭和鑿子做武器。
  最初,大傢因為獲得解放而感到高興,沒有理會這位紅色人首領,可是現在,他們開始註意他了。他們知道他是尤馬部落的首領,對他們悲慘處境起過什麽作用,想嚮他報仇。我努力製止他們,防止他們當場痛打他。我對他們說,他要作為我的人質,對我們大有好處。我用這種方式,還是讓大傢安靜下來了。
  我們返回到山洞去,由於路窄,大傢必須一個一個地走,隊伍很長。所有的燈都點燃了,其中有幾盞礦燈挂在墻上。由於中間有一道深淵,我們不能直接前往山洞,必須通過那個打開的墻洞。我是最後一個離開那個墻洞的,離開以後把它堵住,先彎彎麯麯地嚮下走,然後往上爬。山洞很寬敞,可以容納我們大傢。
  時間是三四點鐘,梅爾頓規定的最後期限快到了,我們必須天亮之前離開阿爾馬登,沒有時間交換意見了。我從被解救者中挑選了十名強壯的男子漢,協助我和小敏姆布倫約人。我提醒後面的人別離開山洞,以免被梅爾頓的人發現。他們答應聽我的警告。對於狡猾的蛇,我是不擔心的;相信他會恪守諾言,不會趁機逃跑。
  上坡路不需要我尋找,我的同伴認識路。整個上山過程是順利的。對於警衛,我們不需要特別擔心,他們可能一直在偷聽我們,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們把我們當做朋友看待的。
  井口建築物除了門以外,還有窗。藉着從窗口射進來的光綫,我們可以看得清路,辨得清方向。在建築物裏面,腳步的聲音很大,我們必須盡快前進。三個印第安人懶洋洋地躺在地上,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我們用他們自己的腰帶捆綁起來。每個人的嘴都被堵住,叫喊不得。我們把他們弄到外面,藏到門外的偏僻地方。我們的幾個人代替他們躺在那兒,使梅爾頓不能一下子識破事情的真相。
  看起來,不需要別人幫助,我也能逮住梅爾頓。不過,我還是帶着小敏姆布倫約人,以防萬一。帶他一個人,勝過帶十個白人。因為,白人不大熟悉這個未開化的西部的生活。
  井口建築物中有幾盞小礦燈,我把它們點燃,挂在馬甲最高的鈕扣上。這些小燈可以隨時藏進上衣裏面。我希望在這座建築物的上部找到那個絞盤,可是沒有成功。這就是說,它肯定在稍微靠下面的地方。我不需要為此絞盡腦汁,因為梯子有幾節是露在外面的。我登上去,小敏姆布倫約人跟着我。
  這個口子的上部比下部寬得多,可以運送大件物品。梯子搭在礦井的正方形附加建築物上面,絞盤就安裝在嚮下的口子上,由一個飛輪帶動。一個直徑特別大的軸拉着鏈條,升降罐籠挂在鏈條上,它的三面壁上挂着各種各樣的物件,第四面是寬闊的開口,也就是我們要找的入口。我們往裏面細聽,沒有一點聲音,便輕輕地嚮前走。
  我把燈遮蓋着,偶爾照一照前面的路。通道很長,好像沒有盡頭。我們終於看見右邊有一扇門,左邊也有一扇。兩邊都吊着挂毯。我以為他們還在睡覺,前進了幾步以後,聽見有人說話,我知道我猜錯了。我們前面有兩扇門,是並排的。聲音好像來自左邊的門,即梅爾頓的住所。我們悄悄地靠近它,把蓋在上面的天花板推後一點點,見裏面點着一支蠟燭。藉助燭光,我看清了房間的大致情況。一張寬大的床擺在左邊角落,上面堆放着被褥。房間中央擺着一張粗糙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兩支左輪手槍和一把小刀。我還註意到裏面有幾個用樹枝做的矮板凳,右邊墻上挂着兩支獵槍,槍的旁邊是一個大皮包,很可能裝着子彈。梅爾頓坐在桌子後面的矮板凳上面,和一個相貌醜陋的印第安女人談話。看來,他們已經談了很長時間,衹聽梅爾頓說:
  “她使你們兩人都感到遺憾,所以你這樣關心我和她的事情。”
  “遺憾?”她說,“不,我們感到高興。她不可能使我們感到遺憾,我們也不會使她感到遺憾。”
  話題肯定是關於尤迪特的。
  “如果我嚮你們保證,她將不會再上來,你們會更加高興。你們又會是兩個人,並且是你們自己的主宰。你們對我忠誠,我會好好酬勞你們的。”
  “我們是忠誠的,因為您答應給我們這麽多美好的東西,我們相信您會恪守諾言。但願您能夠抵擋得住您的敵人。”
  “對他們,我沒什麽可怕的。他們都是傻子,竟敢到阿爾馬登來。他們根本進不來,因為我們一得到情報就出擊,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可是我們聽說,他們有高大的溫內圖和一個勇猛異常的白人戰士。這個戰士我不認識。溫內圖就已經不容易戰勝了,他的計謀勝過所有的人。如果他使用調虎離山之計,把我們的人誘騙過去,大部隊卻迅速進兵阿爾馬登,這兒不就沒人守衛了?”
  “他進不來。即使他真的來了,你們也會知道怎麽對付。礦井裏不許外人進來,任何人都不能見到囚禁者。為了應付這種情況,刀子要時刻準備好,放在絞盤旁邊。不過,這種事是不會發生的。即使我們在阿爾馬登被打敗,懸岩仍然是牢不可破的堡壘。特別要緊的是,不能使溫內圖和你們提到的那個女人涉足這件事。”
  時間緊迫,我不能再聽下去了。於是,我撥開挂毯,走了進去。
  “您弄錯了,梅爾頓船長,因為我們已經到了。”
  在這一瞬間,我控製了他的手槍和小刀。他如果想來奪武器,一定要從我身邊經過。可是,他沒有前進,而是像魔鬼一樣往後退。
  “老鐵手?活見鬼!”他驚叫起來,“溫內圖也在!出去,去執行任務!這就是你所說的白人。”
  這個呼叫是針對印第安女人的。她想迅速離開,可是我抓住了她,把她拽了回來,扔在床上。這時,小敏姆布倫約人進來,把她逮起來。她試圖掙紮,沒有跑脫,便朝門外喊叫,重複着幾句印第安語。我聽懂兩個單詞:阿拉、阿剋瓦。第一個詞是女人的名字,第二個是刀。這些話大概是喊給住在上面的另一個印第安老婦人聽的,要她去執行任務。我們製服了這個醜女人,可是沒法製止她的喊叫,我的全部註意力都要集中在梅爾頓身上。他擁有的惟一武器是矮板凳,伴隨着一陣可怕的咒駡聲,他伸手抓住那個矮板凳,對着我扔過來。但是,我躲過了,竄到他下面,把他舉起來,往墻上一扔,他像散了架似的,摔倒在地上。這時,一個女人回話的聲音從在外面的通道上傳過來。梅爾頓想站起來,我緊緊地卡住他的脖子。他試圖用膝蓋踢我,我閃身躲過。我對付他並不費力,本是不需要別人幫忙的,可是小敏姆布倫約人還是過來幫我。角落裏放着幾根套索,他用其中一根捆綁住梅爾頓。他把這個傢夥料理完畢以後,我命令他:
  “留在這兒!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我藉助燈光,趕緊往升降室跑,剛離開房間,就聽見前面絞盤在響。我趕到升降室口旁邊的時候,見一個老婦人正站在絞盤旁邊,手裏拿着刀子,要砍斷鏈子。那鏈子是用幾股非常結實的鏈子擰成的繩索,固定在軸套上面。我搶上前去阻擋,可是晚了一步,這個老婦人已經手起刀落,砍斷了皮帶,整個鏈子發出沉重的嚓嚓聲,掉進了深深的礦井,沒有人能夠把它重新拉上來。
  我理解梅爾頓對那個印第安女人說的“你們也會知道怎麽對付”這句話的意思了。這些婦人在遇到特別大的危險、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有權當機立斷,破壞絞盤,切斷鏈子。梯子衹通到絞盤處,再往下就衹能用升降罐籠了。衹要鏈子在底下,就不可能,至少在一段很長的時間內不能到達礦井底下,被囚禁者衹能繼續受折磨。衹要他們在底下,就沒有人說出是誰把他們帶到井下去的。梅爾頓這一着夠毒辣的,一般人不可能識破這種魔鬼般的毒計。
  看到這種情況,我不寒而慄,也慶幸自己找到了坑道。如果沒有找到坑道,我可憐的同胞在井底下就孤立無援,饑寒交迫。我把這個婦人拖進通道,推入梅爾頓的房間。她沒有做多大反抗。梅爾頓見她進來,對她投以緊張和憂慮的目光,問道:
  “鏈子在底下?”
  “在。”她冷笑着點點頭。
  他發出一陣沙啞的大笑,用諷刺的口吻對我說:
  “魔鬼知道,您是怎麽上來的。您雖然命大,對我的偷襲取得了成功,但是您的目標達不到了。”
  “哪個目標?”我毫不在意地問。
  “您瞭解得和我一樣清楚。我當然不會講出您要說的話。這些話以後可能會被用來作為反對我的證據。”
  “我找德爾阿羅約莊園的工人。他們在哪兒?”
  “我不知道他們的任何情況。他們在前往阿爾馬登的路上,還沒有到達。我跑到了他們的前面。”
  “您為什麽讓鏈子掉進礦井?”
  “我?您剛纔也聽到了,是這個婦人幹的。”
  “命令是您下的。”
  “您知道得這麽清楚?去問她吧!她會告訴您想知道的一切。但是,我必須請求您釋放我。阿爾馬登屬於我,我是這兒的主人,您如果不釋放我,是要承擔嚴重後果的!”
  “我不怕後果。您能不能被釋放,要由法院决定。”
  “法院?您瘋了!這兒哪有法院?”
  “法院的人正在途中,是來調查誰雇傭尤馬人去襲擊和燒毀德爾阿羅約莊園的。法院還要調查工人們的情況。我想,如果我們找到那些工人的話,他們將會說很多‘贊揚’您的話。”
  “我祝願您找到他們,”他笑着說,“祝願您在這方面比我幸運,自從在莊園與他們分手以來,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們。”
  “您是說,他們還在路上。我到了這兒,就是到達了我的目的地,然後就可以回莊園去,肯定能夠遇到他們。您當然會陪同我,所以您會感到高興的,因為您將有機會嚮他們問候,並確信他們在過着美好的生活。”
  他的臉上好幾次流露出魔鬼般嘲笑的神情。他相信,我們在路上不會遇到那些工人,因為他們在深深的礦井底下。他們在那裏被交給了死神,不可能證明他的罪行。當然,他用他們的生産力所做的那筆“交易”也就成為不可能了。不過,他認為衹要逃得脫這次懲罰,還可以用其他方式,通過其他途徑重操舊業。這種想法使他作出如下答復:
  “如果說我感到高興的話,先生,那是因為,我將藉助他們的陳述提供證據,證明您非法侵入這片土地,對我施加強暴。對此後果,您要三思。”
  “衹可能産生一個後果,就是您脖子上套上一根繩索。您的罪證,我掌握得夠多的了。我甚至想,我能夠動員尤馬人來作證。”
  “那就試試看吧!”他笑道。
  “我當然要試,並且還可以找到其他證據。因為您是莊園的繼承人,我也會給您出具由我的同胞簽署的合同,還有在烏雷斯與唐·蒂莫特奧簽訂的購買合同。但願除上述證據外,還有使您感到不愉快的其他文字依據。因為這些文件已經落入我的手中,所以我不需要您告訴我,哪些文件在哪個地方。”
  “廢話少說,要搜就搜。”
  “搜是肯定的,但我並不着急。我既要滿足我的好奇心,也不想空手而歸,所以想嚮您打聽您那個發達的嗅覺器官藏在什麽地方。”
  我先後檢查了他的全部衣服和挂在床鋪旁邊的包,都一無所獲。於是我决定先到別的房間去尋找。在韋勒爾父子的住所,沒有發現什麽。尤迪特和兩個印第安女人的房間裏,雖然也沒有找到我需要的東西,但是卻發現了許多食品,這令我大喜過望。梅爾頓看到我空手而歸,就用諷刺的口氣說:
  “現在,您大概帶來了您的發現吧,船長?毫無疑問,老鐵手在他搜查時總是碰一鼻子灰。”
  “重要的是,先生,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調查清楚。我的年輕的同伴可以代替我工作,輕輕敲敲墻壁,我們也許會發現一個發出空洞洞響聲的地方。您這一類人都是用同樣的方法藏東西。”
  “讓他敲吧,願意敲多久,就敲多久,越敲得久,越能增加我的舒服感。”
  我相信他把所需要的文件都帶到這兒來了,便把搜查的任務交給小敏姆布倫約人,自己仔細觀察梅爾頓。任何偵探都知道,在搜查過程中,犯罪嫌疑人的面部表情和眼神,充當着受歡迎的泄密者。我輕輕對這位印第安孩子說,衹要我輕輕咳嗽,他就馬上離開正在尋找的地方,回到我身邊。他受計而去,我裝作把註意力集中在梅爾頓的行動上,暗地卻死死盯住其眼神。為了不讓他發覺,我選擇了一個背光的地方。
  他以充滿自信的目光觀察着小敏姆布倫約人。但是,當這個孩子越是接近床鋪,這種自信心就越小。當他所顯示的自信心小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輕輕咳了一聲,小敏姆布倫約人就轉過身離開那兒,我馬上看見梅爾頓臉上掠過一絲滿意的神情。這樣重複了幾次以後,我心裏就有了底,知道所藏的東西就在床裏面或附近。因此,當小敏姆布倫約人再次嚮那兒走去的時候,我不再咳嗽了。他檢查被子的時候,我註意到,梅爾頓着急了。但是,當他看見這個孩子還是沒有找到東西,又高興起來。
  我斷定,衹要到床鋪下的地板裏面去找,就能找到所需要的東西。為了不讓梅爾頓看出我已有所發現,我要小敏姆布倫約人放棄工作。這一下,梅爾頓又開始嘲笑我們了。我不理會他,而是讓小敏姆布倫約人押着梅爾頓和那兩個老婦人到上面的空曠地去,交給那十個男人看管。我留一個人看管梅爾頓的兩個警衛,其他人跟我把尤迪特房間裏的食品搬運出來,作為我們路上的幹糧,正好彌補我們的不足。然後,我們把兩個警衛弄下來,關到兩個印第安女人的房間裏。接着,十個人接到指示,把食品搬回洞裏。我囑咐他們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看見。把他們打發走以後,梅爾頓看不見他們了。
  我把兩個老婦人帶到尤迪特的房間裏。梅爾頓已經被帶出他的房間,不知道我們在繼續搜查。我把他撇開,是為了不讓他從警衛的口中得知,我身邊帶着襲擊過他們的白人。
  我開始檢查床鋪底下的地板。地板是用夯實的土做的。我敲一敲,聽一聽,很快聽見一個空心的聲音。我用刀子把這一片土挖掉,又用一塊平整的石頭砸開一個洞,在洞裏找到了一個裝信的皮包。由於時間關係,我沒有仔細檢查,衹打開皮包看了看,見裏面有好幾封信、一大選折好的文件,包括他與我的同胞們簽訂的合同和購買莊園的合同,還有一包合法的船用代金捲,其數目看來十分驚人。我把這個皮包裝到我的包裹,把洞按原樣封起來,把床鋪復位。然後,我把梅爾頓的武器帶到室外,轉身去把他弄上來。為了不讓他出聲,我在他嘴裏塞了一團布。他想抗拒,我衹好用套索把他捆起來,硬拉到上面。我們用刀把梯子砍壞,使它再不能使用。這樣,我們就節省了時間。
  天亮後,尤馬人如果發現他們的警衛不在,可能會到礦井裏去找。他們雖然可以用繩索下井,但是衹能下到絞盤處。為了增加他們的難度,我們把梯子的殘骸扔進洞裏,讓它們卡死在裏面,拿不出來。尤馬人想用梯子,必須花費力氣重新製作。我們利用這些時間,遠離阿爾馬登,使他們追趕不上。
  我把梅爾頓腳上的繩索解開,讓他跟我們一起下山。起初他拒絶走路,挨了幾槍托,知道了厲害,衹好乖乖地聽話。到了我偷聽狡猾的蛇和尤迪特談話的懸岩上,我們又把他捆起來,綁在一塊石頭上面,使他動彈不得。我想把他放在這兒,免得他看見被救的工人和受他欺騙的首領從這兒經過。
  山洞中有燈光,同胞們在吃飯。我告訴他們,現在是離開阿爾馬登的關鍵時刻。天亮時,我們應該離得遠遠的。他們聽了很高興。
  大傢把馬牽出來,給體質弱的人騎,有些人輪流騎。小敏姆布倫約人充當嚮導。我帶着梅爾頓跟在後面,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狡猾的蛇的胳膊被綁在背上,德國人把他們夾在中間。
  我們動身之前,把洞口堵死了。大隊人馬離開的時候,我走到梅爾頓面前,給他的腳鬆了綁。他對槍托記憶猶新,沒有再反抗。由於天黑,我用一根皮帶一端捆着他的胳膊,另一端捆着我的胳膊。
  我們先朝南走,從來路回去。對這條路,小敏姆布倫約人和我都熟悉,我們不會迷路。
  在我們慢慢前進的時候,黑夜悄悄過去,東方開始發白。天亮以後,我們看得很遠。阿爾馬登懸崖早已從我們的視綫中消失。我們也看不到我的同胞們。我是故意放慢速度,讓他們領先一段距離的。我想通過他們的露面,讓梅爾頓大吃一驚。又過了半個多鐘頭,路嚮西拐了個彎。之後,我驅趕着俘虜加快速度,因為我想趕上同伴們。在礦井裏飽受折磨的工人們走路非常吃力,所以我不久就趕上了。我們繞過拐角,看到我們後面有一條又長又黑的綫,綫上有兩個黑點。這條綫是由步行者組成的,兩個點是馬和騎馬人。梅爾頓把眼睛盯着前方,沒有看見這個人。他一直跟着我,沒有說一句話。現在,他看見要加快速度,便問我:
  “您想用這種速度把我帶到哪兒去,先生?我猜想是不是去德爾阿羅約莊園?”
  “當然,高貴的船長。”我回答。
  “步行能到嗎?如果您真想到那兒去的話,那您是走錯路了。”
  “這是我的來路,我認為,路是正確的。”
  “不對,這是彎路。我們如果要走正確的路,必須還要嚮北偏很遠。像您這樣一個經常奔馳在草原上的有經驗的人,應該有這點常識。”
  “直路對我來說是錯的,您知道得很清楚。因此,您想誤導我。北方駐紮着您的尤馬人。我們在那兒將碰到韋勒爾,他是在印第安人的陪同下出來的,目的是打聽我和溫內圖的動靜。”
  他看到自己的陰謀被識破,很生氣,便通過嘲笑來發泄:
  “這就是說,老鐵手害怕了,可是平時,他卻自稱英雄。”
  “小心不是膽怯,船長,而且,我沒有把自己當作英雄,更沒有這樣自稱過。我坦率地嚮您承認,我現在的事業是幸運的,您根本不瞭解它的範圍。”
  “哼,”他惡狠狠地笑道,“我還不瞭解?儘管阿爾馬登有許多印第安人重重把守,你們兩個人還是鑽了進去,把我生擒。這當然是一次難以形容的幸運。可是您又是不幸運的,因為您沒有找到那些德國人,也沒有在我的臥室裏找到那些東西。從現在起,您的運氣會逐漸減少。韋勒爾不救出他兒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將帶領尤馬人來襲擊你們。我勸您不要折磨我了。”
  “我嚮您說明,您和韋勒爾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對手。韋勒爾不可能救出他的兒子,他的兒子被海格立斯殺死了。我們如果抓住這個老頭,也要與他了結這次謀殺案。他如果對您說過,他的兒子落入了我們的手,那麽,他也就是對您說過,他是想和他的兒子一起殺害海格立斯。可是,海格立斯的頭蓋骨特別堅硬,雖然挨了狠狠一槍托,咬了咬牙,忍一忍痛,沒事。”
  梅爾頓驚訝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大叫起來:
  “小韋勒爾死了?您想騙我?”
  “我嚮您保證,他窒息在那位大力士強有力的拳頭之間。而且,這個老頭也難逃脫同樣的命運。無論如何,我不怕他帶尤馬人來襲擊我們的印第安人。尤馬人就算還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會很快明白,您的友誼是靠不住的。”
  “想知道原因嗎?”他諷刺我。
  “原因叫做狡猾的蛇。”
  “現在?狡猾的蛇已經成為我最忠實的盟友,韋勒爾將調動他所有的戰士來反對您。”
  “您認為韋勒爾會這樣做?”
  “會的。衹要他得到我失蹤的消息。”
  “原來如此!我想,在印第安人的營地裏,人們不僅在談論您的失蹤,也在談論狡猾的蛇的失蹤。您大概還不知道,首領突然跑了。”
  “我不知道。跑了?跑到哪兒去了?”
  “礦井下面。”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把臉轉嚮我,伴隨着一陣猛烈的抽搐,好像頭上挨了重重一棒。他睜大眼睛,張開嘴,呆呆地看着我,然後問:
  “在礦井裏?您這是什麽意思?”
  “他被關在礦井底下,而且是和美麗的尤迪特囚禁在一起。”
  “尤迪特?”他失魂落魄地問。
  “當然,猶太女子。她放棄了您答應給她的金子、寶石、宮殿和漂亮的衣服,因為在她父親的問題上,您沒有遵守給她的諾言,而狡猾的蛇願意給她一切。於是,她被誘騙到了礦井裏,在那兒被一個名叫梅爾頓的人囚禁起來。”
  “鬍說!您有神經病。”
  “甚至很嚴重。她被囚禁起來以後,威脅說,狡猾的蛇會來找她,把她從您手裏要走。前一天晚上,她與狡猾的蛇訂了婚,讓他註意到您的承諾。這個猶太女人消失的時候,首領來找您,打聽她的情況,被您施以強暴,帶到了礦井,與尤迪特關在同一個洞裏。”
  “您好像無所不知。”
  “能人不出門,聞知天下事。”
  “這麽說,您一定是到了礦井裏?”他的聲音含着恐懼。
  “對。”
  他站住了,又一次像在夢中一樣呆呆地看着,並且詢問:
  “您是怎麽重新上來的?”
  我的意圖是不對他說實話。於是,我反問:
  “我就不能沿着升降罐籠的鏈子爬上來?”
  “不能。因為我把箱子整個地絞上來了。”
  “問題就在這兒。您說,您把箱子絞上來了。您講這句話就是自欺欺人,不打自招。”
  “真是活見鬼!難道我會不打自招?我衹是對您說過這件事,是不會再對其他任何人說的。您說的,別人也不會相信。此外,您也不能有機會說這些事情了,因為韋勒爾很快就會來,讓您的毒氣再也無法呼出。看來,您是與魔鬼結盟了,因為衹有魔鬼能夠引導您下到礦井裏。但是,您不要過分信賴他。魔鬼是個壞朋友,喜歡在人們最需要他幫助的時候背信棄義。”
  “是的。您自己在這方面大概是有足夠經驗的。恰恰是在現在,您感到被他拋棄了。”
  “您錯了。我是毫無抵抗地嚮您投降的,尊重您的想法。如果我躺在這兒不動了,您將拿我怎辦?”
  他一邊說,一邊往地上躺。
  “您已經嘗過一次檢托的滋味。”我回答,“這次它也會讓您順從的。”
  “試試看!我就呆在這兒不動,寧願挨打受辱,也不前進一步。我們離阿爾馬登和我的尤馬人還不遠。他們將找到我們的同伴,跟隨我們。那時,他們將抓住您並將我解放出去。”
  “您想得倒是容易。我對我做的事情是有把握的。我將嚮您證明這一點,而且不逼迫你繼續走。我們將留在這兒,等待您的尤馬人到來。那時將表明,他們會不會為您而對我動武。我甚至不再把您的腳捆綁起來,以便您在他們到來的時候試圖逃跑。”
  我坐到他的身邊,他嚮我吐唾沫,然後轉過身去,不再看我。我倒是喜歡這樣,因為他采取這姿勢,就看不見剛從遠處出現,正逐漸走近的人們。
首頁>> 文學>> 历险小说>> 卡爾·麥 Karl May   德國 Germany   德意志聯邦共和國   (1842年二月25日1912年三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