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黑白两道>> 戴維·莫雷爾 David Morrell   美國 United States   現代美國   (1943年四月24日)
較量
  德剋爾特工生涯在羅馬走到了頭,因為他不願代人受過,承擔麥基特裏剋愚蠢行為惡果。
  德剋爾真正人生從聖菲開始,因為他找到了自己夢裏天堂與理想愛人貝絲。
  然而過去不肯輕易放過他,而現在又揮不去撲朔迷離之感。一場求取新生較量由此展開。
  感悟生命,重塑自我
  第一章
  一
  二
  三
  四
  五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一
  二
  三
  四
  五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一
  二
  三
  四
  五
感悟生命,重塑自我
  ——代序
  郭英劍
  美國愛荷華州立大學前任美國文學教授戴維·莫雷爾1996年新作Extreme Denial,其中譯本名《較量》,應該說相對於原名不甚確切,因為英文原文中“extreme”是“極端”、“堅决”意思,而“denial”是“拒絶相信”、“拒絶接受”、“拒絶給予”並有“剋製自己”含義。然而,從小說內容看,這一篇名又是恰如其分。它動感性很強,抓住了作品中心內容以及作者所要展示主題思想,那就是:感悟生命,重塑自我。
  身懷絶技英雄、俏麗多姿佳人、與權勢和黑社會進行抗爭與搏鬥,似乎是任何一部流行小說不可或缺人物與情節。然而,要合情合理地安排情節,使之能夠深深地吸引讀者,使描述人物真實可信、令讀者為之動容,則絶非易事。《較量》全書懸念頻生,令人時而為主人公處境擔憂,時而為情節異峰突起而不勝意外。無論是就思想性還是藝術手法而言,《較量》都稱得上同類作品中佳作。本文擬就作品中生活、愛情與自我三個着眼點,談一談《較量》在主題思想與藝術手法上獨到之處。
  優秀外國流行小說,一般都善於從繁華西方文明世界、奢侈物質生活中尋求潛藏社會危機、人性危機和尖銳矛盾衝突,鞭撻腐敗權力制度,探索嚴肅人生理想。《較量》同樣顯示了這種深刻思想性。而《較量》獨到之處在於它凸現是主人公內心矛盾與外在矛盾衝突,展示了主人公捲入世事紛爭被動性與迫不得已。而主人公對生命感悟,對現世生活深刻反思,則體現在人物愛情演繹與重塑自我過程中。
  小說第一章是個引子,交待了美國中央情報局在意大利羅馬秘密活動失敗前因後果:由於布賴恩好大喜功與昏庸無能,導致二十多名美國遊客被恐怖分子殺害,而最終德剋爾被迫承擔全部責任,於是他憤然辭職。辭職,並非衝動之舉。作品一開始,對此即有鋪墊。在德剋爾剛剛抵達羅馬時,他已經對目前生活有過深刻內省。“他常年在外奔波,但不論到了哪兒,他總感到自己是個局外人。”“他生活中衹剩下工作。”這種迷失自我生存狀態,是現當代西方文學藝術不斷演繹一個主題。羅馬事件衹是個導火索,但它成了德剋爾生活一個轉折點:對十年情報特工生涯厭倦(“幹這一行是在耗費自己生命”),對自己二十多年漂泊不定生活深刻反省,使他渴望擺脫過去而去尋找一種新生活。
  這種對生活反思與關註,從表面上看涉及是“怎樣生活”問題,但稱之為哈姆雷特“To be or not to be”(存在還是毀滅)問題當代思考,或許不算過分,因為它實際探索是生命存在意義。然而,重新開始並非易事。這種艱難來自兩方面壓力:內在與外在。所謂內在壓力,是主人公難以輕易轉變多年積習。過去二十多年呆板生活烙印是如此深刻,以至於他有些茫然,“感到毫無把握”。然而,德剋爾辭職後沒有回到以前公寓,而選擇了一個對他來講是全新陌生地:聖菲。這種選擇是極富象徵意味,它顯示了德剋爾努力擺脫過去决心。在一年多時間裏。德剋爾終於平定了躁動心境,找到了自己位置,成了一名成功房地産經紀人。
  作者對主人公內心轉變並未費太多筆墨,而更多地着眼於主人公所受到來自外部擠壓與對抗。當德剋爾剛剛開始一種寧靜生活,特別是尋找到心上人貝絲時,外部騷擾就同步到來了。他與貝絲一同去聽歌劇時,布賴恩閃現立即將德剋爾拉回到過去生活回憶當中,破壞了他心緒;當德剋爾與貝絲剛剛開始相知相愛時,一場突如其來“夜襲”便將他“即將擁有這一切(愛情、家庭、子女)”美夢擊得粉碎;隨之而來是住所被炸,貝絲被人神秘地接走,事件一個接一個,使他平靜生活頓掀波瀾。他不得不接受這個嚴酷現實:抗爭。
  值得註意是,這種抗爭並非出自自願。我們常見英雄人物,往往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他們往往出手不凡,無往而不勝。德剋爾則在這場較量中完全處於一種被動狀態。當他不得不面對現實時,他痛苦地意識到自己處於一種兩難境地:雖然他厭倦外界對自己生活幹擾與傷害,但又無法坐以待斃。迫於無奈,衹好“恢復原狀”,除此之外“沒有別選擇”。另一方面,這種被迫選擇也來自內心疑團:貝絲是否利用了自己,是否愛過自己,等等。因此,抗爭同時也變得與自己愛情息息相關,與他信念息息相關,與他全部生活息息相關。此時此刻,行動成了生命全部。在近乎田園般寧靜生活與短暫愛情中找到自我存在價值德剋爾,不得不再次奮起搏殺。這不僅僅是為愛情、為自尊、為信念,更是為自己生命存在意義。
  人類悲劇性或許就體現在無法把握自身命運。《較量》寫足了人與外部世界較量鬥法時睏窘與萬般無奈。
  人們對生命感悟與體驗是多途徑,愛情無疑是重要環節。《較量》采用了近乎“復調”藝術手法展示了或明或暗“三條”愛情綫索:德剋爾與貝絲;布賴恩與雷娜塔;埃斯帕蘭薩與他那位沒有出場露面妻子。作者以浪漫主義筆觸贊美了德剋爾與貝絲愛情。德剋爾對貝絲愛情真摯動人:無論是遭受“夜襲”,還是住處被炸,抑或是後來撲朔迷離各種事件,德剋爾首先想到便是:不要傷害了貝絲。他徵戰、搏殺全部意義都是為了貝絲。他們共同追求真誠愛情無疑是最打動讀者
  布賴恩與雷娜塔是作者描述另一對人物,他們恰與德剋爾與貝絲形成鮮明對比。在人們能夠以平常心看待與評價人間世事今天,大概不會有人懷疑他們之間同樣存有那份情感,對布賴恩來講更是如此。從一出場,布賴恩便被其“所愛人”雷娜塔出賣了,破壞了他在羅馬全部計劃。他為此曾是多麽惱怒、多麽瘋狂地去追尋那個欺騙了他女人及其同夥。然而,隨着事態發展,他又與雷娜塔走到了一起,原因在於雷娜塔使他相信她是愛他。從某種角度看,布賴恩“輕信”有其可愛一面,然而,就他與雷娜塔愛情而言,有着太多功利性以及相互利用(而這正是德剋爾所極力反對與不可容忍),這些同變態復仇心理、瘋狂追殺糾纏在一起,讓人看到了他們生活與自我中醜陋一面。他們感情綫索,從一個側面反襯出德剋爾與貝絲對待愛情嚴肅、認真與真誠態度。
  埃斯帕蘭薩婚姻生活無疑是令人同情。作者以寥寥數筆便道出了個中原委:他不願意放棄警官身份,妻子埋怨他“和工作結了婚”——顯然他生活中衹有工作。這種生活態度與生活方式使他無法擁有一個完整傢,最終妻子離傢出走。與德剋爾相比較,我們驚奇地發現,這難道不是從前德剋爾生活縮影嗎?在這裏,作者似乎要告訴人們:沒有愛情生活顯然是有缺憾;而有着充滿功利性、欺詐“愛情”則衹能導致毀滅;唯有兩心合一、追求人生美好理想人,才能深刻體會領悟生命真正意義。
  重塑自我是作者傾力描述另外一個重點。小說沒有過多地描寫五光十色都市生活,突破了西方流行小說經常描寫那種舊框框,將視角投嚮了似乎遠離塵囂聖菲。正是由於對現世不滿,德剋爾纔來到了這個洋溢着自然風情小城。他渴望回歸大自然,做普普通通人,開始新生活,重新找到自我。為了加強作品藝術效果,作者采用了近乎意識流手法,將主人公心理刻畫和自由聯想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使得德剋爾形象給人以清新與逼真之感。貝絲同樣也在尋求新生活,她夢想同樣是徹底拋棄過去、擺脫心靈上黑色陰影,開闢新未來。麥基特裏剋是作者着力刻畫一個反面人物,他背後有占據着顯赫地位父親撐腰,同樣也希望幹一番大事業。然而,急功近利者往往稍遇障礙,便會不顧一切,甚至演化為瘋狂。但作者並未醜化他,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可笑麥基特裏剋也是在努力掙脫過去,以求證明自己能力。他強烈戰勝欲、不甘失敗掙紮與追殺,或可證明這一點。不過,這個人物形象給人啓示是:誤入歧途與走火入魔者,越是執着便越是可怕與可恨。在作者筆下,德剋爾正直、勇敢與果斷,麥基特裏剋兇殘、暴戾與狡猾,埃斯帕蘭薩善良、忠厚與敬業,都表現得恰到好處,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另外值得一提,是小說主人公平民化形象。西方二戰以後嚴肅文學、通俗文學乃至影視藝術中都出現了“非英雄”以及“反英雄”形象。他們不再是以往作品中脫離現世生活、人們心目中高高在上偶像。然而,我們從他們身上還是能夠看出他們超凡脫俗之處。近年來,這種“反英雄”形象又有更加趨於“平民化”傾嚮。他們不再是貌似平庸、實則不凡人物,而是有着普通人應有情感與生活,同樣也懷着並追求着世俗美好理想。德剋爾便是如此。他拒絶承認自己是英雄。當貝絲說他是自己心目中英雄時,他答道:“英雄都是傻瓜。英雄總是會送了自己命。”事實上,我們也看到,他不僅僅執着地追求愛情,同時他也像普通人一樣會嫉妒、賭氣(要與貝絲分手)。正是這些復雜難言情感,顯示出他可愛之處,也使人物更加真實可信。
  《較量》昭示着人們感悟生命、走嚮自由和平殷殷之情。或許,在自然懷抱中,無私無畏追求才能給人心靈以永恆安定,這不是虛無、幻滅美,而是強者超越現實充實。
  1
  德剋爾告訴意大利移民局官員他是來做生意
  “哪一類生意?”
  “公司房地産。”
  “你要在此地逗留多久?”
  “兩星期。”
  那位官員在德剋爾護照上蓋上印章。
  “不勝感激。”德剋爾用意大利語說。
  他手提旅行箱走出達·芬奇機場。雖然安排人前來機場接他是件很容易做到事,他卻寧願自己乘大巴士旅行26公裏去羅馬。當大巴士在市內擁擠不堪道路上寸步難移時,他請司機開門讓他下車,站在路邊一直等到大巴士開走。他很滿意,沒有別人在他後面下車。他轉進地鐵車站,隨便跳上一輛地鐵,在下一站下了車,返回到地面街上,叫住一輛出租車。10分鐘後,他下了出租車,又搭乘上地鐵坐到下一站,然後上了另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把他載到羅馬萬神殿去。他實際地是離那兒五個街區一傢旅館。預防措施也許是多餘,但德剋爾相信,衹有采取這種迂回方式,才能保住性命。
  麻煩是,這麽來回折騰把他搞得精疲力竭。他想,保住性命與生活不是一回事。明天是星期六,是他40歲生日。近來,他極不自在地意識到時間在飛逝。妻子、孩子、家庭——這些他都沒有。他常年在外奔波,但不論到了哪兒,他總感到自己是個局外人。他朋友為數不多,而且他很少跟他們見面。他生活中衹剩下工作,而這對他來說已經遠遠不夠了。
  住進這傢有着廊柱和長毛絨地毯旅館後,他立刻洗了個淋浴,換上幹淨衣服,以擺脫乘噴氣式飛機做高速跨時區飛行所造成時差綜合徵。他穿上輕便運動鞋、牛仔褲、斜紋粗棉布襯衫和藍運動茄剋。這套服裝非常適合羅馬6月裏溫和天氣,許多跟他年紀相仿美國遊客都是這身打扮,因而他絶不會引起任何人註意。他出了旅館,混入行人中,沿着熙熙攘攘街道走了半個來小時,盡量確保自己沒有被人跟蹤。他來到威尼斯廣場,這是羅馬最熱鬧地方,市區主要幹道全都在這兒匯合。他找到一處公用電話,周圍來往車輛嘈雜聲正好給他提供了掩護。
  “喂?”一個男人聲音回答道。
  “是阿納托爾嗎?”德剋爾用意大利語問。
  “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可他告訴我他是這個電話號碼。”德剋爾報出一個跟他剛纔撥打不一樣號碼。
  “最後兩個數錯了。這裏是57。”電話挂斷了。
  德剋爾放好聽筒,環顧四周,在確認沒有人窺視他之後,擠入人群離開了。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那個男人提到那兩個特別數字,是在通知他着手行動。如果那個聲音對他說“你打錯了”,那麽則是在告訴他趕快撤退,一切全亂套了。
  
  2
  薩拉瑞亞街附近那套公寓位於三層樓上,既不過分奢華,也不是太簡陋。
  “空中旅行怎麽樣?”公寓主人問。他說話略帶新英格蘭口音,聽起來像是電話上那個人。
  德剋爾聳聳肩,掃視一下室內樸素陳設。“你知道那個老掉牙笑話,失去總是最好。”他說出最後一句聯絡暗號。“飛機上大部分時間裏,我都在睡覺。”
  “那麽你沒得時差綜合徵?”
  德剋爾搖了搖頭。
  “你不需要睡一覺嘍。”
  德剋爾內心一動。這傢夥為什麽要提到時差綜合徵呢?睡一覺?是不是出於某種原因他不想讓我在今天其餘時間裏和他在一起?
  眼前講話這個人,德剋爾以前沒跟他共過事。他叫布賴恩·麥基特裏剋,現年30歲,身高6英尺1英寸,體格健壯。他蓄着短短亞麻色頭髮,肩部肌肉發達,寬寬下巴,這些使德剋爾把他與大學橄欖球隊聯繫起來。確,麥基特裏剋身上有許多東西都使德剋爾聯想起大學橄欖球隊隊員——壓抑不住精力、躍躍欲試神情,等等。
  “我不需要睡覺,”德剋爾說,“我需要是趕快做完被耽擱事情。”他掃了一眼電燈和墻上插座,决定對什麽事情都不輕信。“你怎麽會住在這兒?這樣老式公寓裏會有竊聽器。”
  “這兒沒有。我天天檢查有沒有那玩藝兒,你進門之前我剛剛檢查過。”
  “那好吧。”得知這房間裏沒有電子監聽裝置,德剋爾很滿意。他接着說:“你報告表明,你已經取得了進展。”
  “噢,我發現了那幫雜種,沒錯。”
  “你意思是,是你綫人發現。”
  “對,我是這個意思。”
  “是怎麽發現?”德剋爾問。“我們其餘人一直在四處搜尋。”
  “我報告裏寫着呢。”
  “提示我一下。”
  “塞姆特剋斯。”麥基特裏剋指是一種高級可塑炸藥。“我綫人在這些雜種愛去地方放風說,任何人衹要出高價就可以買到塞姆特剋斯炸藥。”
  “你又是怎麽找到你綫人?”
  “以同樣方式。我放出風來說,任何人衹要嚮我提供我所需要情報,我會對他很慷慨。”
  “意大利人。”
  “見鬼,是。那不正是我們所希望嗎?聯絡人員。能擺脫一切幹係最佳手段。一個像我這樣美國人得開個頭兒,但過一段時間後,我們隊伍成員必須是我們所在國傢國民。這樣,采取行動後人傢就不會追蹤到我們頭上。”
  “教科書上是這麽說。”
  “那你怎麽說?”
  “這些國民必須是可靠。”
  “你是在暗示我綫人有可能不可靠?”麥基特裏剋聽起來有些焦躁。
  “我們不妨說,金錢可能會使他們急於投靠任何人。”
  “看在上帝分上,我們是在追捕恐怖分子,”麥基特裏剋說,“你指望我通過喚起報信者公民責任感,去動員他們跟我們合作嗎?”
  德剋爾微微一笑。“不,我相信古老方式——利用他們弱點。”
  “你這纔說到點子上了。”
  “但我還是想見見他們。”德剋爾說。
  麥基特裏剋看上去頗為不自在。
  “我衹是想瞭解一下跟我們打交道是什麽人。”德剋爾補充一句。
  “可我報告裏都寫着呢。”
  “你報告讀起來很誘人。問題在於,我一嚮是個事必躬親人。你最快要多久才能安排好這次會面?”
  麥基特裏剋猶豫了一下。“今晚11點吧。”
  “在哪兒?”
  “我會讓你知道。”
  德剋爾遞給麥基特裏剋一張紙條。“記住這個電話號碼。記住了嗎?好。”德剋爾拿起這張經過特殊處理紙片走進廚房,往紙片上澆些水,看着它溶解、消失在下水道中。“要確認會面安排,可以在今晚8點鐘打這個號碼,或者此後每隔半小時都可以打,直到10點鐘。10點鐘之後就不要打電話了。到那時,我就會認為你無法召集起你綫人。在這種情況下,明天晚上再試試,或者後天晚上。每天晚上,打電話時間表都是相同。找鮑德溫,我回答是愛德華。”
  “這是你旅館裏電話嗎?”
  德剋爾打量了他一下。“你開始讓我擔心了。不,這電話不是我旅館裏。你打這個電話號碼時也一定不能在這兒打。”
  “我知道規矩。”
  “用一個你以前從未使用過投幣式公用電話打。”
  “我說過我知道規矩。”
  “儘管如此,提醒你一下沒有害處。”
  “瞧,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麥基特裏剋說。
  “真嗎?”
  “這是我第一次指揮行動,你想弄清楚我是否稱職。”
  “你說得不錯,你確實知道我在想什麽。”德剋爾說。
  “好啦,你沒有必要擔心。”
  “是嗎?”德剋爾懷疑地問。
  “我自己能對付。”
  
  3
  德剋爾走出公寓大樓,穿過繁忙街道,看到一輛出租車路過,便招手示意司機繞過下一個拐角處等他。麥基特裏剋有可能正從他公寓往外看,於是德剋爾在拐角後他視綫之外地方向出租車司機道歉說,自己改主意了,想再步行一會兒。司機嘟嘟囔嚷地開車離開後,德剋爾悄悄潛回拐角。拐角處咖啡館在主街和側街上都有櫥窗。德剋爾隱蔽在側街上,透過咖啡館櫥窗可以觀察到麥基特裏剋公寓那幢大樓。咖啡館正面櫥窗反射陽光正好遮住他身影。
  麥基特裏剋從公寓大樓裏出來了,比德剋爾預料得還要快。這個結實漢子舉起一隻手捋了捋短短亞麻色頭髮,緊張不安地朝街兩頭看了看,急匆匆叫住一輛空出租車,鑽了進去。
  在等待時間裏,為了不使自己看上去像個閑人,德剋爾必須找點事情幹。他從一根電綫桿上解下用鐵鏈鎖着租來摩托車,打開貯物箱,把藍運動茄剋疊好放進去,取出一件褐色皮茄剋和一頂帶深色遮面罩頭盔穿戴好。這樣一來,他外貌大大改變了,即使麥基特裏剋回頭觀察有沒有人盯梢,也决認不出他來。於是德剋爾發動摩托車,跟上了出租車。
  這次會面並未令他感到鼓舞。他在麥基特裏剋報告裏發現問題現在變得更加明顯,也更加麻煩了。這並不僅僅因為這是麥基特裏剋第一次擔任行動指揮。畢竟,這個人如果打算幹一番事業,那他就必須有第一次,正像德剋爾也有他自己第一次一樣。其實,德剋爾感到不安是因為麥基特裏剋太自信了。顯然,他幹這一行經驗不足,卻又不夠謙虛,無法認識到自己局限。飛來羅馬之前,德剋爾曾經嚮上司建議改派麥基特裏剋去完成一項不那麽棘手任務,但麥基特裏剋是他們這行中某位傳奇人物(戰略情報局成員、中央情報局創始人之一、前行動部副部長)兒子。如果把他撤換下來,那位傳奇人物肯定會來質問,為什麽不給他兒子提供升職機會。
  於是,德剋爾被派來巡視,以確保一切順利進行。德剋爾想,我這是來當保姆。他尾隨出租車穿行在川流不息車輛之間。最後,他看到麥基特裏剋在西班牙臺階附近下了出租車,便急忙跳下摩托車,把它鎖到一根電綫桿上,然後跟在麥基特裏剋後面往裏走。這兒遊客衆多,麥基特裏剋本來可以混到他們中間隱蔽自己,可是他那亞麻色頭髮使他非常顯眼。德剋爾想,他應該把頭髮染成不那麽引人註目深顔色,這是幹這一行又一個失誤。
  在午後燦爛陽光下,德剋爾眯縫起眼睛,跟着麥基特裏剋走過三一教堂,走下西班牙臺階,來到西班牙廣場。這兒曾經是一個著名花市,現在卻被面前擺滿珠寶、陶器和油畫街頭小販們占據了。德剋爾目不斜視,緊緊盯着他獵物。麥基特裏剋往右一拐,走過伯爾尼尼船形噴泉,穿過人群,經過濟慈1821年去世那幢房子,最後消失在一間咖啡館裏。
  德剋爾想,這又是幹這一行一個失誤。在這種地方藏身真是太愚蠢了,外面人來人往,如果有人暗中監視,是很難發現。德剋爾選好一個半隱蔽之處,打算在那兒等上一陣。可是,這一次又比他預料得要快,麥基特裏剋和一個女人一塊兒出來了。這是個意大利人,20歲出頭,高個子,身材苗條而性感,短短烏發襯托着橢圓形臉蛋,太陽鏡斜推在額頭上面。她腳蹬牛仔靴,身穿緊身牛仔褲和大紅T恤衫,胸部顯得格外豐滿。雖然德剋爾遠在30碼之外,也能看出她沒戴胸罩。麥基特裏剋一隻胳膊摟着她肩膀,她則伸出手臂攬住他臀部,並且把大拇指伸到他寬鬆褲後腰袋裏。他們沿着康多蒂街往前走了一段,接着拐到右面一條樹蔭覆蓋窄街上。在一幢大樓前,他們停住腳步,急不可耐地接吻,隨後走進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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