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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微型小说专辑
  棋逢对手
  
   〖英〗西瑞尔·哈尔
  
   黄峻译
  
   下面是警官的一份报告:局长亲启
  
   先生:
  
   本月十日晚七时三十一分,本署接到电话,说是一个姑娘在迪福特·帕尔瓦大街的维卡
  拉基巷被刺。打电话的人自称约翰·丹尼森。我认识这个青年人,他住在约伯尼的市属公
  寓,曾在马克汉普敦的维尼尔法院被指控欧斗和盗窃罪(1954年卷宗第892号)。
  
   我随即赶赴现场,发现了克里斯廷·芭尔京的尸体,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七分。死者十
  八岁,住迪福特·帕尔瓦大街的朱伯尼·特雷斯胡同。尸检报告表明被害者的胸部被创,系
  由一把长刃刺杀而亡(报告随信呈上)。
  
   约翰·丹尼森很快赶来了。他是从约有一百五十码外的公用电话间那儿来的,情绪十分
  激动。他告诉我当晚曾约好与死者会面,意欲陪她参加马克汉普敦市政厅的舞会。他们要去
  维卡拉基巷口的汽车站,打算搭乘七点四十分的公共汽车进城。这时,突然在巷子附近的灌
  木丛中跳出一个男人,此人面目在黑暗中无法辨认。他从后面给死者一击后立即逃亡。
  
   经过进一步的询问,丹尼森自愿提供情况说,他认定凶手是查尔斯·帕克。我对这个青
  年人亦有所闻,他住在迪福特·马格拉街的河滨巷,曾於上次大审中被控犯有蓄意伤害罪
  (1954年卷宗第493号)。丹尼森声称,帕克两度因他与死者的关系公然对他以武力
  相威胁。我有理由认为死者禀性怪癖,轻浮放荡。
  
   尸体运走的工作安排妥当后,我邀请丹尼森随我一同去警署。查尔斯·帕克也在那儿。
  金帕探长记录了他的陈述,我们到那儿时他正好就要讲完。
  
   两人一见面,都摆出了一副跃跃欲斗的架式。为了他们的自身安全,只好把他们分别关
  进单人牢房。
  
   从金帕探长的笔录中得知(笔录一并呈上),帕克是在七点四十分到达警署的。(我的
  实验结果表明,可以用十分零二十秒从犯罪现场跑到警署。)帕克陈述的大意是:他当晚与
  死者约会,准备一起去马克汉普敦的开罗电影院去看电影。他们在前面维卡拉基巷的汽车站
  的路上……下面我也无须赘述了,先生,把两者的供词比较一下,实际上是完全>--
  Transferinterrup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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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这种情况,我对两人都进行了仔细搜查。
  
   在丹尼森的身上,我发现了一块手帕(弄脏的),一份马克汉普敦的《每夜新闻》,一
  包香烟,一盒火柴,一个钱包,内有三先令六点五便士的现金,一把随身携带的小梳子和一
  把带鞘短刀。他说带刀是为了防身,尤其是为了防备帕克。刀子显然是刚刚磨过的。他穿的
  是“无赖青年”式的衣服,右袖口处我发现有血污一块。他坦然承认这很可能是死者的血
  迹。他说在她负伤倒地时,他曾扶过她。
  
   在帕克的身上,我也发现了一块手帕(弄脏的),一只打火机,三张淫秽照片(一并附
  上),一个钱包,内装现金两镑十先令六点五便士,一把小梳子,一条皮带,上面挂有个空
  刀鞘。检查了他的单间牢房后,发现了一把刀,与丹尼森的那把刀相似,此刀是藏在牢房的
  通风器里。经过一番盘问,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的东西。他声称带刀子是为了自卫,特别是
  为了防范丹尼森。
  
   这把刀也可以看得出是新近磨过的,进一步检查,发现刀上有血迹。在他的手帕上也发
  现了血迹,他说是由于在磨刀时划破了手。他右手的拇指上的确有一道新近愈合的伤口。他
  的服装式样与丹尼森的相仿,衣服上未发现有血污。
  
   在警署的化验表明(化验报告随文呈上),所有的血迹均系O型,与死者的血型一致。
  不妙的是,帕克也是这种血型。经检查,丹尼森的血型则是AB型。
  
   十一日清晨,我重返维卡拉基巷的现场勘察。虽然巷内路面泥泞,然而还是可以分辨出
  一男一女走向犯罪地点的脚印。我还从巷子的另一端出事地点的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
  男人的脚印(附照片)。这脚印在这儿与那一对男女的脚印交错在一起,其中也混杂着我和
  其他警官的脚印。
  
   我取来死者的鞋,证实了与那女人的脚印相吻合。然后我又找来两个被拘者的鞋子,真
  叫人吃惊,两双鞋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新的,黄褐色的微孔皮革,皱胶底,鞋码均为10
  号。经过询问查明,两人先后相差几天在马克汉普敦的高街上的同一家商店里所购。两双鞋
  都沾了泥,不用说每一双鞋都适合那两组脚印。
  
   我走访了死者的母亲和姐姐,继续进行询查。其母对自己女儿的活动一无所知,不过她
  姐姐告诉我,死者和这两个年轻人中的每一个都经常外出,每个人都曾为她和另一个人的交
  往而威胁过她。她也说不上她妹妹是和其中哪一个共度了出事的那个夜晚,可她提到了,说
  她是个舞迷,经常去市政厅跳舞。她又说她妹妹很爱看德怀特·拜布尔主演的片子,而这位
  影星的一部新片“巴黎恋歌”那天正好在开罗电影院上映(参见呈上的《每夜新闻》的广
  告)。
  
   审讯目前看来是无法进行下去了。两个年轻人都矢口认定自己的供词全是事实,我也简
  直没法确定谁在撒谎。要想找到更多的证据,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这次
  蓄意谋杀的凶手。我非常遗憾,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将可疑的人犯逮捕归案。
  
   (警官:B·波特里斯)
  
   局长把这份报告仔细看了两遍,接着在页边批示:“立即逮捕丹尼森。他撒起谎来真是
  胆大包天,不过有一点他露了馅:如果他是带着克里斯廷去参加舞会的话,他为什么竟穿着
  一双皱胶底鞋呢?”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未婚妻
  
   〖法〗玛·奥克罗克斯
  
   金鲁章译
  
   假期之后,我回巴黎去。我到车站的时候,火车上已坐满了旅客。我在各节车厢里都寻
  找遍了,想觅一个座位。但找来找去,只在最末一节车厢里,寻着一个空座,并且上面还放
  了两个鸡鸭篮子,里面的鸡鸭不停地伸出头在窥探。我迟疑了半天,才决定进去。我正想在
  这熙攘的旅客中,寻找这篮子的主人,有一个穿农夫衣服的人对我说:
  
   “小姐,请等一会儿,我就把那个篮子拿下来。”
  
   我于是便把放在他膝上的果篮拿下来,他这才立起身来,将鸡鸭篮移在座位底下。鸭子
  很不愿意,我由它们的叫声中可以知道,鸡低下它们的头,好象被侮辱了似的。农夫的妻
  子,叫着它们的名字,和它们谈话。
  
   当我坐下来的时候,鸭子也安静了。坐在我对面的一位旅客,问农夫的鸡鸭是否带到市
  场上去的。
  
   “先生,不是的。”农夫这样的回答,“我带给我儿子的,后天他就要结婚了。”
  
   他容光焕发,四下看着,很象要人人都知道他现在是非常幸福的人似的。
  
   火车开行了。问他鸡鸭的那个旅客,展开了他的报纸。在这时候,农夫又和他攀谈起
  来:“我的儿子,他在巴黎一家商店里做事,他将要和一个青年女郎结婚,也是在商店里做
  事的。”
  
   旅客将报放在膝上,一只手还拿着,静听了一会儿道:“那个女郎很美丽吗?>--
  Transferinterrupted!
  
   挥屑亍!*
  
   旅客说:“真的吗!那么,倘若她是很丑,你恐怕也要不喜欢她了罢?”
  
   村人回答道:“那也许她是很丑的。不过,我们仍是欢喜她,因为我们最疼爱的孩子,
  愿意娶一个貌丑的妻子。”
  
   坐在我旁边的农夫妻子接口道:“还有,若是她能令我们的菲力欢喜,一定也能叫我们
  欢喜的。”
  
   她转过来看着我,在她的小圆脸上,温和的眼光,表示着笑容。从她的外表看去,我绝
  不相信,她能有一个行将结婚的儿子。她问我是否到巴黎去。当我点头承认后,坐在我对面
  的旅客,又说起笑话来。
  
   他说:“我愿意打赌,这位青年女士就是你儿子的未婚妻。她是秘密地来会她的公婆
  的,却不说出她是谁来。”
  
   人们都望着我,我脸不由得红起来。村人和他的妻子一同说道:“倘若这是真的,我们
  真欢喜极了!”
  
   我告诉他们那完全不对。但是,那位旅客仍然不相信。他的理由是,我将上车的时候,
  窥探了两次,好象在找人似的,并且迟疑了半天,才决定进来。
  
   别的旅客都笑了。我极力解释,说那是因为寻觅座位的缘故。
  
   村人说:“那也没有什么要紧,若是我们的媳妇真象你一样,那我们就幸福极了。”
  
   那位旅客仍保持着他的戏谑态度,看了我一眼,对农夫说:“等你到了巴黎时,你就知
  道,我并没有弄错。你的儿子将要对你说,‘这就是我的未婚妻。’”
  
   过了一会儿,村妇转过来对着我,在篮子里寻出一块饼来,对我说,这是她那天早上亲
  自做的。我没有什么话可以推辞,只好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受了寒,将饼退还给她。她
  扔在篮里,却又给我一串葡萄。我无法推辞,只好接受了。当火车停了的时候,她丈夫要去
  替我弄热水喝,我又无法阻止他,真觉十分的不安。
  
   我看着这位慈善的老人,不禁很为懊恼,因为我不能真正当他的媳妇啊!我知道他们对
  我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唉!我到处漂泊,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永远是异乡过客。
  
   我时时看见他们在注视着我。
  
   火车到了巴黎车站的时候,我帮助他们把篮子拿下去,并且给他们指路。我看见一个少
  年奔向他们跟前来,双手紧紧地搂抱着他们。我赶紧躲开了。离着他们远些站着。他和他们
  不住地接吻,亲了又亲,亲了又亲。他们面含着笑容,一望而知他们心中是无限快乐。行李
  撞着的时候,挑夫们的呼喊声,他们都没有听见。
  
   我跟着他们到了车站门。儿子一只手臂挎着一篮鸡,另一只手紧搂着他母亲的腰。他愉
  快的眼睛含着笑容,和他父亲一样。
  
   站外面很暗,我将大衣领子翻了起来,相隔数步跟在这对老夫妇后面。儿子出去看他的
  马车。村人用手抚摸着一个花点的大头鸡,对妻子说道:“若是我们早知道她不是我们的媳
  妇,我们应当把这只花点的鸡送给她。”
  
   妻子也抚摸着鸡说:“是的,若是我们早知道了。”
  
   她转向出站的人们看了一会,并且向远处也看了看道:“她不在这些人当中了。”
  
   儿子和马车来了,他扶着他父母进了车,他坐在一旁,仍然不住地看着他们。他看起来
  很强健和蔼。我想,他的未婚妻,真是一个幸福的女子呢!
  
   马车走远了,我慢慢地走到街上去。今天的所遇,感动着我,使我不愿再回到我那孤寂
  的小屋子里。我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人向我求过婚呢。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雪夜
  
   〖日〗星新一
  
   海明珠译
  
   雪花象无数白色的小精灵,悠悠然从夜空中飞落到地球的脊背上。整个大地很快铺上了
  一条银色的地毯。
  
   在远离热闹街道的一幢旧房子里,冬夜的静谧和淡淡的温馨笼罩着这一片小小的空间。
  火盆中燃烧的木炭偶尔发出的响动,更增浓了这种气氛。
  
   “啊!外面下雪了。”坐在火盆边烤火的房间主人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
  
   “是啊,难怪这么静呢!”老伴儿靠他身边坐着,将一双干枯的手伸到火盆上。
  
   “这样安静的夜晚,我们的儿子一定能多学一些东西。”房主人说着,向楼上望了一
  眼。
  
   “孩子大概累了,我上楼给他送杯热茶去。整天闷在屋里学习,我真担心他把身体搞坏
  了。”
  
   “算了,算了,别去打搅他了。他要是累了,或想喝点什么,自己会下楼来的。你就别
  操这份心了。父母的过分关心,往往容易使孩子头脑负担过重,反而不好。”
  
   “也许你说得对。可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这毕业考试不是件轻松事。我真盼望孩子能顺
  利地通过这一关。”老伴儿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往火盆里加了几块木炭。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气氛。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相互望着。
  
   “有人来。”
  
   房主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蹒跚地向门口走去。随着开门声,一股寒风带着雪花挤了进
  来。
  
   “谁啊?”
  
   “别问是谁。老实点,不许出声!”
  
   门外一个陌生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你要干什么?”
  
   “少罗嗦,快老老实实地进去!不然……”陌生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房主人只好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老伴儿迎了上来:“谁呀?是找我儿子……”她周身一颤,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对不起,我是来取钱的。如果识相的话,我也不难为你们。”陌生人手中的匕首在炭
  火的映照下,更加寒光闪闪。
  
   “啊,啊,我和老伴儿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中用了。你想要什么就随便拿吧。但请您
  千万不要到楼上去。”房主人哆哆嗦嗦地说。
  
   “噢?楼上是不是有更贵重的东西?”陌生人眼睛顿时一亮,露出一股贪婪的神色。
  
   “不,不,是我儿子在上面学习呢。”房主人慌忙解释。
  
   “如此说来,我更得小心点。动手之前,必须先把他捆起来。”
  
   “别,别这样。恳求您别伤害我们的儿子。”
  
   “滚开!”
  
   陌生人三步两步蹿上楼梯。陈旧的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两位老人无可奈何,呆呆地站在那里。
  
   突然,喀嚓一声,随着一声惨叫,一个沉重的物体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房主人从呆愣中醒了过来,慌忙对老伴儿说:“一定是我们的儿子把这家伙打倒的。快
  给警察挂电话……”
  
   很快,警察们赶来了。在楼梯口,警察发现了摔伤了腿躺在那里的陌生人。
  
   “哪有这样的人,学习也不点灯。害得我一脚踩空。真晦气。”陌生人一副懊丧的样
  子。
  
   上楼搜查的警察很快下来了。
  
   “警长,整个楼上全搜遍了,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可房主人明明在电话中说是他儿子打
  倒的强盗,是不是房主人神经不正常?”“不是的。他们唯一在上学的儿子早在数年前的一
  个冬天死了。可他们始终不愿承认这一事实。总是说,儿子在楼上学习呢。”
  
   谁也没有再说话。屋里很静,屋外也很静。那白色的小精灵依然悠悠然然地飞落下
  来……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招牌
  
   〖英〗哈里特·思勒
  
   王秀英李静译
  
   帕帕·敦特一向非常喜欢花,他经营花店已经很多年了,花店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旁。
  他工作非常勤奋,并且生活得也很美满,他甚至有足够的钱供他的儿子约翰上大学。
  
   约翰也象他父亲一样喜欢花。虽然他想上大学,但他的理想是毕业后帮助父亲经营这个
  花店。
  
   花店位於十字路口。尽管花店没有挂招牌,但由于帕帕·敦特多年的苦心经营,城里的
  人们谁都知道这儿出售的鲜花是全城最美的。
  
   花店第一次开业时,挂着一块很大的招牌,上面写着:
  
   本店出售美丽鲜艳的花
  
   第一个来到花店的顾客对帕帕·敦特说:“我很喜欢你的花店,可不喜欢你的招牌。美
  丽、鲜艳的花,难道你就不可以卖别的种类的花吗?你为什么不把‘美丽鲜艳’删掉呢?”
  
   帕帕·敦特欣然同意,认为这样很好,于是把招牌改为:
  
   本店出售花
  
   第二天,又一个顾客来到花店,他认为这个新开业的花店很使他称心如意,但他也不喜
  欢花店的招牌。他说:“假如你不在这儿卖花,又在哪里卖呢?帕帕·敦特,你应该把招牌
  上的‘本店’两字去掉,这样多简单明了。”
  
   于是,帕帕·敦特又把招牌改为:
  
   卖花
  
   第三天,帕帕·敦特的叔叔来到花店。
  
   “你这个花店很漂亮。”他说,“可是招牌太罗嗦了。‘卖花’,花当然是卖的,但是
  这样写,给人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你为什么不把‘卖’字去掉呢?”
  
   这样,花店的招牌上只剩下一个字:
  
   花
  
   又过了一天,本城的一个官员也来光临帕帕·敦特的花店。
  
   “我们来到这儿,感到很荣幸。”官员说:“你的花店看起来很整洁,宽敞明亮。你是
  一个很善于经营花店的人,你的花店位置适中,橱窗布置得幽雅大方;不过,我对於你的招
  牌有些想法。‘花’,你的橱窗里摆满了美丽的花,那么你的招牌就是摆设了。人们看见这
  花,就会知道你出售花。所以最好是让你的花自己去说明吧。”
  
   帕帕·敦特听从了官员的忠告,索性摘去了招牌。
  
   路过花店的人们一看到橱窗里摆放着的鲜花,总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最后,帕帕·敦
  特的鲜花远近闻名,盛誉不衰,没有人再去别的地方买花了。
  
   这样,许多年过去了。
  
   现在,帕帕·敦特要和儿子一起经营花店,他高兴极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渐渐变得
  苍老,对经营花店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送走了那些看望约翰的人们,帕帕·敦特问儿子:“约翰,现在,你要为花店做的第一
  件事是什么?”
  
   “哦,爸爸,我们首先要挂个招牌。在商业化的今天,它尤其是必不可少的。”儿子回
  答。
  
   “挂个招牌,孩子?”
  
   “对。”
  
   “那么,招牌上写什么呢?”
  
   “嗯,让我想想……就写‘本店出售美丽鲜艳的花’吧……”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宏伟计划
  
   〖日〗星新一
  
   夏凡译
  
   三郎接受了R企业的就业考试。这一天,他正期待着考试的结果,R企业的经理上门来
  了。事出意外,三郎疑惑地问:
  
   “这,这……怎么?如果合格了发一封通知就行了,就是不合格,难道特意……”
  
   “不,你以最佳成绩通过了。因此,我们有一个特别委派。”
  
   话题似乎事关重大,三郎听得有些紧张:
  
   “是什么事?要是我能胜任……”
  
   “我们考虑不录取你,让你转去接受K企业的就业考试,你一定能通过的。”
  
   “怎么?K企业不是您那儿的竞争对手,而且对你保持着优势吗?我觉得如果能扭转这
  种局面很有意义,才投考您的企业,难道我这些打算……”
  
   经理微微一笑,促膝谈道:
  
   “你这番话颇有见识。正因为如此,一定要委派你。就象你讲的,无论我们如何努力,
  别说超过K企业,连赶也赶不上。现在需要一个人去刺探内幕,搜集情报。”
  
   “啊呵,当间谍潜进去?”
  
   “对了。你一定能干得出色。一旦成功,报酬不在话下,还立即给你要职。我也不催,
  你可以步步为营,花多长时间也不怕,小事情不报告也罢,免得为了价值不大的情报惹人怀
  疑,鸡飞蛋打。”
  
   “既然信任我,又这样叮嘱下来……”
  
   三郎被说动了,宏伟的计划就此开端。接受K企业的就业考试后,他成了那里的职员。
  
   不用说,进去头一年,是与企业的重要事物不沾边的。可是三郎不急不躁,只管坚持不
  懈地努力。他勤勉地处理工作,把争取上司和同僚的信任作为起点。在企业外面,三郎也洁
  身自好,循规蹈矩,避免引人注目。搞间谍工作务必早早站稳脚跟。
  
   普通的职员,到新环境里的第三年上就懈怠了,表现出嫌工作岗位乏味啦,怀疑自己的
  能力啦,或是一不顺心就一蹶不振的状态。三郎却做到了对工作热情不减。无论怎么说,他
  有自己明确的使命。周围谁都难以察觉,他竟扮演着可怕的角色。与其他人全不相同,他感
  到乐在其中。这样非但没有不满,工作着反而是享受,还得设法控制浮到脸上的微笑。
  
   出现了这样的干材,K企业没有置之不理,他很快就被提拔为科长,向机密靠近了一
  步。可是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安于职守,他深知如果这时暴露的话,将前功尽弃。
  
   三郎对待工作越发尽职。一次,他检举了受贿对外泄密的下属职员,并立报将其解雇—
  —要是容下这个人,自己费尽心机在长远计划下充当间谍潜伏的价值就失掉了。
  
   这些功绩是人们有目共睹的,从而使三郎备受信任。他深得人心,甚至董事也来为女儿
  提亲。要是推却,人家可能盘问理由产生疑窦。三郎便应承了——积极地应承下来。要掩护
  自己的真面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伪装了。干间谍非冷酷无情不可,凡是能利用的,就必须
  利用。何况董事的小姐相当美貌,性情也贤慧。
  
   三郎在家里也是好丈夫。要彻头彻尾瞒过敌人,得从身边做起。妻子回娘家时,满口夸
  奖三郎,这带来的好处自是不言而喻。
  
   三郎不知疲倦地埋头苦干,步步升高,终于接近了K企业的中枢;功到自然成,他年纪
  轻轻,就具备了出席董事会议的资格。
  
   三郎想,K企业的全貌大致能摸清了,及早告一段落,归纳一份报告回R企业去也行
  了。可是又一转念:好容易熬到这一步,再坚持一段,说不定还能取得更大成果。三郎选择
  了后一条路。
  
   功德圆满的一天终于来到了,他熬到了能知悉K企业一切机密的地位——当上了社长。
  
   同业中,都称他是凭实干崭露头角的年轻经理。当然,他不仅能够知悉一切秘密,而且
  可以随心所欲地经营管理。
  
   “K企业的兴衰,都在我的操纵下,就如此巧妙地让他倒闭,我的使命便顺利结束
  了。”
  
   他心中嘀咕行动的方向:
  
   “……可我干吗非要毁灭它呢?这是我多年含辛茹苦取得的成果,换取一星半点的报酬
  实在不值,就算回去当董事又怎么样,哪怕被指定做候补经理也得不偿失。”
  
   在他的心目里,冷酷无情的生存法则已经根深蒂固。
  
   另一面,R企业是在欢欣鼓舞地静观待变,然而时光荏苒,仍见不到任何反映。私下去
  联络,答复只是冰冷的沉默。
  
   R企业恼羞成怒,到处散布说,K企业的经理是我们的奸细。这本来不是虚构而是事
  实,但收效却事与愿违。
  
   K企业的职员听到后,反而激发了敌忾之心,在新经理治理下奋发图强,激烈竞争的结
  果,终于导致了R企业的倒闭。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列车上遇到的姑娘
  
   〖印度〗拉斯金·邦德
  
   卞慧明译
  
   我一个人独自坐了一个座位间,直到列车到达罗哈那才上来一位姑娘。为这位姑娘送行
  的夫妇可能是她的父母,他们似乎对姑娘这趟旅行放不下心。那位太太向她作了详细的交
  代,东西该放在什么地方,不要把头伸出窗外,避免同陌生人交谈,等等。
  
   我是个盲人,所以不知道姑娘长得如何,但从她脚后跟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我
  知道她穿了双拖鞋。她说话的声音是多么清脆甜润!
  
   “你是到台拉登去吗?”火车出站时我问她。
  
   我想必是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因为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低低地惊叫一声,末
  了,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是啊,这是常事,眼明目亮的人往往连鼻子底下的事物也看不到,也许他们要看的东西
  太多了,而那些看不见的人反倒能靠着其他感官确切地注意到周围的事物。
  
   “我开始也没看见你,”我说,“不过我听到你进来了。”我不知道能否不让她发觉我
  是个盲人,我想,只要我坐在这个地方不动,她大概是不容易发现庐山真面目的。
  
   “我到萨哈兰普尔下车。”姑娘说,“我的姨妈在那里接我。你到哪儿去?”
  
   “先到台拉登,然后再去穆索里。”我说。
  
   “啊,你真幸运!要是我能去穆索里该多好啊!我喜欢那里的山,特别是在十月份。”
  
   “不错,那是黄金季节,”说着,我脑海里回想起眼睛没瞎时所见到的情景。“漫山遍
  野的大丽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绚丽多彩。到了夜晚,坐在篝火旁,喝上一点白兰
  地,这个时候,大多数游客离去了,路上静悄悄的,就象到了一个阒无人烟的地方。”
  
   她默默无语,是我的话打动了她?还是她把我当作一个风流倜傥的滑头?接着,我犯了
  一个错误,“外面天气怎么样?”我问。
  
   她对这个问题似乎毫不奇怪。难道她已经发觉我是一个盲人了?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
  话马上使我疑团顿释。“你干吗不自己看看窗外?”听上去她安之若素。
  
   我沿着座位毫不费力地挪到车窗边。窗子是开着的,我脸朝着窗外假装欣赏起外面的景
  色来。我的脑子里能够想象出路边的电线杆飞速向后闪去的情形。“你注意到没有?”我冒
  险地说,“好象我们的车没有动,是外面的树在动。”
  
   “这是常有的现象。”
  
   我把脸从窗口转过来,朝着姑娘,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都默默无语。“你的脸真有
  趣。”我变得越发大胆了,然而,这种评论是不会错的,因为很少有姑娘不喜欢奉承。
  
   她舒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宛若一串银铃声。“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她道,“谁
  都说我的脸漂亮,我都听腻了!”
  
   啊,这么说来,她确实长得漂亮!于是我一本正经地大声道:“是啊,有趣的脸同样可
  以是漂亮的啊。”
  
   “你真会说话。”她说,“不过,你干吗这么认真?”
  
   “马上你就要下车了。”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谢天谢地,总算路程不远,要叫我在这里再坐两三个小时,我就受不住了。”
  
   然而,我却乐意照这样在这里一直坐下去,只要我能听见她说话。她的声音就象山涧淙
  淙的流水。她也许一下车就会忘记我们这次短暂的相遇,然而对于我来说,接下去的旅途中
  我会一直想着这事,甚至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也难忘怀。
  
   汽笛一声长鸣,车轮的节奏慢了下来。姑娘站起身,收拾起她的东西。我真想知道,她
  是挽着发髻?还是长发散披在肩上?还是留着短发?
  
   火车慢慢地驶进站。车外,脚夫地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响成一片。车门附近传来一位
  妇女的尖嗓音,那想必是姑娘的姨妈了。
  
   “再见!”姑娘说。
  
   她站在靠我很近的地方,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撩拨着我的心房。我想伸手摸摸她的
  头发,可是她已飘然离去,只留下一丝清香萦绕在她站过的地方。
  
   门口有人相互撞了一下,只听见一个进门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接着
  门“砰”地一声关上,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了起来。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列车员嘴里一声
  哨响,车就开动了。
  
   列车慢慢加快速度,飞滚的车轮唱起了一支歌。车厢在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
  音。我摸到窗口,脸朝外坐了下来。外面分明是光天化日,可我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现在
  我有了一个新旅伴,也许又可以小施骗技了。
  
   “对不起,我不象刚才下车的那位吸引人。”他搭讪着说。
  
   “那姑娘很有意思,”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留着长发还是短发?”
  
   “这我倒没注意,”他听上去有些迷惑不解。“不过她的眼睛我倒注意了,那双眼睛长
  得很美,可对她毫无用处——她完全是个瞎子,你注意到了吗?”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警笛
  
   〖法〗P·贝勒马尔J·安托尼
  
   汪宗虎陈积盛译
  
   一
  
   1953年11月13日,丹麦首都哥本哈根。
  
   凌晨2点15分,当班的见习消防队员克里斯蒂昂·拉斯马森正跟同伴卡尔·斯卡格尔
  玩牌。突然,电话铃响了,22岁的拉斯马森拿起话筒。
  
   “我是消防队,您说吧……喂?……”
  
   他什么也听不见。明明有人在打电话,可又不搭话。
  
   “喂?我是消防队。您是谁?请讲话!”
  
   同伴抱怨道:“准是有人在跟消防员开玩笑!”
  
   拉斯马森打断了他:“别打岔!我听见喘息的声音!喂!您是谁?要是您在开玩笑,请
  别占这条线!这会儿,也许正有人向我报警呢!要是有正经事,就请快讲!喂?”
  
   拉斯马森听到一个声音,听上去象是位老太婆。
  
   “我摔倒了……救命啊!”
  
   “您摔倒了?您在哪儿?”
  
   “我不知道。”
  
   “您在家里吧?您在哪儿?”
  
   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想是在家里……”
  
   拉斯马森立刻意识到,打电话的人不是在开玩笑。接着又问陌生人:“您不知道是否在
  自己家里?那您是在哪儿?是在公寓里吧?”
  
   “是的,是在公寓里。我摔倒了,摔在地毯上,动不了啦。”
  
   “请把您公寓的地址告诉我们!”
  
   “我……地址我想不起来!”
  
   “那您就把您的名字告诉我!”
  
   “我记不得了……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没关系,重要的是别把电话挂上!这样,我们可以通过邮电局找到您的住处!……
  喂!……喂!……糟糕,她把电话挂上了!”
  
   拉斯马森感到茫然:“我该咋办?”
  
   “毫无办法……我看只好等她再来电话!”同伴说。
  
   “这不是开玩笑!应该报告中尉!”
  
   “一无姓名,二无地址,中尉会比你更高明?”
  
   32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听筒里传来同刚才一样微弱的声音:“我刚才晕过去
  了……我四周有血……想必是我伤着哪儿了……我怕……快来吧!”
  
   “接邮电局!快!让他们查一查,这电话到底是从哪儿打来的?”拉斯马森向同伴吩咐
  后,又问老太太:“您伤着哪儿了?”
  
   “不知道……我流血很多,快死了……”
  
   “您放心吧,我们正在同邮电局联系。您能将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我说不上来……我觉得头晕眼花!”
  
   “千万不要把电话挂上,您把电话机放在地毯上。请放心,我们会照料您的!”
  
   此时,同伴在给邮电局打电话,他解释道:“我们一直跟她保持着联系,你们能否搞清
  楚她到底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邮电局回答说:“我在这儿只是负责交换台和叫人起床的!凌晨3点钟,我这别无他
  人!要知道搞清楚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可要进行一连串的技术操作!……还得算出不少中
  继线,我一个人无法做……”
  
   二
  
   拉斯马森感到无能为力了。他叫醒了中尉,5分钟后,中尉拿起了电话。只剩最后一线
  希望了:设法继续跟老人对话,以便推测出她所在的位置,或唤起她的记忆!
  
   “夫人!……夫人!您还流血吗?疼不疼?”
  
   “不疼……只是身子瘫痪了,两条腿动不了……其他部位还能动。血可能是从头上流下
  来的……我满脸都是血!”
  
   “您一点也不感到疼痛?这可能是您的脊椎骨受到了损伤!假如您能做到的话,请您继
  续和我交谈,您的腰部千万别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您是怎样摔的?”
  
   “可能是从床上摔下来的,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
  
   “您能叫叫您家旁边的人家吗?”
  
   “我叫过,可我声音太小了……”
  
   “您摔下来后,电话机在哪儿?”
  
   “原来在床头柜上,我摔下来后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电话机就在我身旁的地毯上,
  于是我就拨了‘18’,因为电话机上写着‘火警18’。”
  
   “您摔倒之前是不是已经瘫痪了?”
  
   “有可能,……很有可能。”
  
   “您可能是一个人生活,那平时谁在照料您?您想得起来吗?譬如一个大夫的名字。”
  
   “想不起来……噢,想起来了,我由于瘫痪,常接受一位大夫的运动疗法。”
  
   “这个大夫的名字您有印象没有?”
  
   “有,有印象,我敢担保。”
  
   “那好。我去找一本专业电话号码簿来,把本市所有从事运动疗法的大夫名字都念给您
  听,如果您听出那个人的名字,就打断我,同意吗?”
  
   20分钟后,当中尉念到第48个名字——亨宁·汤姆森时,老太太惊叫起来:“就是
  他!肯定是他!亨宁·汤姆森!”
  
   三
  
   已是清晨4点钟了,中尉拨动了汤姆森的电话号码。一个人回答说:“汤姆森先生去度
  周末了,你们可以给他留个话。”
  
   希望全成了泡影。中尉无可奈何地挂上电话,显得有些灰心丧气。然而,总得想个办法
  才是!
  
   于是,他又拿起了话筒:“喂,夫人,既然您看得见,那您的房间里一定亮着灯。您都
  看到什么啦?”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床前地毯上……全是血……快点来吧,我求求你们!”
  
   “请等一下。床前地毯旁边是什么?是方砖,还是镶木地板?”
  
   “是镶木地板,老式的打蜡地板。”
  
   “太好了……那天花板呢?您看得见天花板吗?天花板高吗?”
  
   “高,我觉得很高……”
  
   “这么说,您住的是老式房子!……您房间里有窗户吗?”
  
   “有……就在我对面。”
  
   “窗户又窄又高,对不对?有窗帘吗?”
  
   “跟你说的完全一样,只是没有窗帘。”
  
   “那好,百叶窗关着没有?”
  
   “没关,开着呢。我隐约看到外面的墙,很可能是马路对面的墙,好象马路上有灯
  光。”
  
   她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越发微弱了。中尉兴奋已极,大声地向拉斯马森说“寻找一幢
  窗户狭长的老式房子,所在的街道狭窄,因为老太太能看到对面的墙壁。房子的窗口有灯
  光,大约在二,三层……否则,她决分辨不出路灯亮着没有。”
  
   “可我们还是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区啊?要是她能再想点有关自己的事就好!”
  
   中尉又拎起电话:“夫人……你能告诉我您所住的那个区和街道的名称吗?”
  
   然而老太太再也不搭腔了。她没有把电话挂上,大概又晕过去了。
  
   中尉无计可施,对拉斯马森说:“这下可完了,真叫人担心!千万别把电话挂上,也许
  她还会苏醒过来。她刚才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她大概流了好多血!她正在无声无息地
  死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仍无反应。中尉想,可不能无限期地堵塞报警线路。他正准备去挂上
  电话,拉斯马森羞答答地开了腔:“中尉,我倒有个想法,不过您肯定会说是荒唐可笑
  的。”
  
   “说嘛,谁能料定不是个好主意呢?”
  
   半个小时后,消防队的上校被叫醒了,他采纳了拉斯马森的意见。
  
   四
  
   清晨5时半,14辆轻便消防车同时出动,开往依然沉睡着的各个街区。警笛不断响
  着,每一辆车都得跑遍一个区的大小街道,同时要与指挥部保持联系。在指挥部里,拉斯马
  森把电话筒贴在一只耳朵上,把耳机扣在另一只耳朵上。他希望能听到从老太太的电话里传
  来警笛声,因为老太太的电话一直没挂上,冲着电话的百叶窗也敞开着。3刻钟后,整个哥
  本哈根城都被惊动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6点22分,上校正准备命令停止鸣笛——市长
  和报界肯定会让他对鸣笛一事作出解释,拉斯马森突然叫道:
  
   “中尉,听见了!我听见了!我听见警笛声了!声音很低,可是很清晰!消防车大概就
  在离那儿不远的一条街上!”
  
   中尉用无线电报器命令:“1号车!停止鸣笛!”
  
   拉斯马森对中尉说:“我还听得见。”
  
   “2号车,停止鸣笛!3号车……8号车……”
  
   依次往下,当第12号车停止鸣笛时,拉斯马森惊呼起来:“就是这儿!”
  
   “12号车,我是指挥部,就在你们那个地段。其余车辆一律停止鸣笛,返回大本营!
  12号车继续鸣笛行驶!”中尉继续命令道。
  
   12号车又开始搜索起来。15分钟后,突然,拉斯马森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
  急不可待地把耳机递给中尉。果然,通过老太太家里的电话听筒,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12
  号车的警笛声。
  
   “12号车,我是指挥部!我们要找的人家就在你那条街上!快去寻找有灯光的窗
  户!”
  
   “指挥部,我是12号车。这会儿全区都惊动了,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
  
   “12号车,用扩音器说明一下理由,让这条街上所有的灯都熄掉!最后亮着灯的一定
  是老太太的家!”
  
   拉斯马森电话听筒里的警笛声已经停止。随之传来十分清晰的扩音器的声音:“请把灯
  关上……我再说一遍……请关灯!我们在找一位瘫痪了的妇女,她家亮着灯!”
  
   10分钟后,拉斯马森在电话里听到了撞破房门的声响,继而是一位消防员的话音,他
  从血泊中捡起了电话耳机:
  
   “喂?指挥部吗?我们已到现场!她仍昏迷,不过脉搏还在轻微跳动。她的颅骨有伤,
  是在床头柜上磕破的。我们现在就送她去医院!在车上再和你们联系。”
  
   五
  
   这位老太太名叫埃伦·索恩代尔,72岁,下肢已瘫痪多年。在医院里她总算得救了,
  并逐渐恢复了记忆。为了拯救这位老太太的生命,一位年仅22岁的见习消防队员的意见,
  竟把全城的人从睡梦中惊醒了。不过,这还是值得的。
  
   (谢晓东摘自上海译文出版社《冒险家们》,此处作了删节)(孔不明摘自甘肃人民出
  版社《读者文摘》,没有再删):-)
  
   最佳配偶
  
   〖美〗斯蒂芬·麦克勒
  
   王春申译
  
   我走进办公室,跟笑容满面的布列乔先生握了握手。跟我相比,他衣着十分讲究。他手
  里在搬弄着一叠纸,就象在搬弄着一叠煎饼。
  
   “我相信,你准定会对她十分满意。”他说,“她可是我们用求同计算机,从符合推选
  条件的一亿一千多万美国妇女中挑选出来的。我们按种族、宗教、人种、生活地区,对这些
  妇女进行了分类……”
  
   我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听着,心想要是来这儿之前先冲个淋浴,那该多好。这儿的办公
  室整洁宜人。不过那张椅子令人坐得不太惬意。
  
   “好,来啦……”他说着,象魔术师那样“砰”的一声把通向隔壁房间的门忽地打开。
  本来我心里就象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这时就更手足无措了。
  
   说真的,她长得很标致,真的!帅极了!
  
   “沃克先生,这是蒙大拿州拉芬湖的邓菲尔德小姐。邓菲尔德小姐,这是纽约的弗兰克
  林·沃克先生。”
  
   “就叫我弗兰克好了。”我唯唯诺诺,显得有点紧张。她确实太美了!您不妨想象一
  下。
  
   布列乔刚走开,我们就聊了起来。
  
   “您好!我,我,我对计算机为我选中的您,感到十分称心。”我竭力想把语调放温和
  些。也许,把她称为计算机选中的人,她一定不高兴。“我是说,我对事情发展的结果感到
  满意。”
  
   她莞尔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谢谢您,我也是。”她腼腆地说。
  
   “我,三十一岁。”我唐突地冲口而出。
  
   “我知道,这些全都记在卡片上。”
  
   这场谈话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卡片上什么都介绍得清清楚楚,所以确实没什么好谈
  了。
  
   “今后打算要孩子吗?”她先找了个话题。
  
   “当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正合我的意,这记录在卡片上的未来计划一栏,喏,就在那儿。”她指点着说。
  
   我这才注意到我手中那一札文件似的东西,第一页上贴着一张国际商用机械公司的计算
  机卡片,卡片上印有关于邓菲尔德小姐的重要数据。显然,她手中的那一札“文件”是关于
  我的……于是,我们各自审视着自己手中的“文件”,每翻阅一页,都要发出很大的声响。
  
   “文件”里说,她喜欢古典音乐(记录在兴趣爱好与生活习惯栏)。“您喜欢古典音
  乐?”
  
   “对,比任何东西都喜欢,另外,我还收藏着弗兰基·拉尼歌曲的全部录音。”
  
   “这倒是红极一时的歌唱家。”我赞许地附和道。
  
   我俩的目光继续在字里行间浏览着。我注意到,她爱好:看书、看球赛、看电影爱坐前
  排、睡觉时爱把窗户关上、养狗、养猫、养金鱼、养金枪鱼、爱吃用意大利香肠做的三明
  治、穿着朴素、将来要送孩子上私立学校、住在郊外、参观美术展览馆……
  
   她抬起了头:“我们所有的爱好都很一致。”
  
   “毫无两样。”我加上一句。
  
   我又读了标题为“心理状况”的记录:她生性羞怯,不爱争论,讲话拘谨,属于贤妻良
  母型。
  
   “我很高兴,您既不抽烟又不饮酒。”她满意地说。
  
   “是的,我与烟酒无缘,只偶尔喝点啤酒。”
  
   “栏目里没有提到啊。”
  
   “哦,也许没写上,这是我的疏忽。”我希望她不会放在心上。
  
   我们终于各自看完了手里的“文件”。
  
   最后她说:“我们俩非常相象。”
  
   我和爱丽丝结婚整整九年了,已经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我们住在郊外,听着古典音
  乐和弗兰基·拉尼的录音。我俩最后一次争吵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早被我忘得一干二
  净。在每一件事上,我俩几乎都能步调一致。她是一个贤妻,我也可以算是个好丈夫。我们
  的婚姻真是完美无缺。
  
   眼下,我却盘算着下个月就去离婚。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柔弱的人
  
   〖俄〗安东·契诃夫
  
   侯存治于鹏飞译
  
   前几天,我曾把孩子的家庭教师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请到我的办公室来。需要结算一
  下工钱。
  
   我对她说:“请坐,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让我们算算工钱吧。您也许要用钱,你太
  拘泥礼节,自己是不肯开口的……呶……我们和您讲妥,每月三十卢布……”
  
   “四十卢布……”
  
   “不,三十……我这里有记载,我一向按三十付教师的工资的……呶,您呆了两个
  月……”
  
   “两月另五天……”
  
   “整两月……我这里是这样记的。这就是说,应付您六十卢布……扣除九个星期日……
  实际上星期日您是不和柯里雅一块儿学习的,只不过游玩……还有三个节日……”
  
   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骤然涨红了脸,牵动着衣襟,但一语不发……
  
   “三个节日一并扣除,应扣十二卢布……柯里雅有病四天没学习……你只和瓦里雅一人
  学习……你牙痛三天,我内人准您午饭后歇假……十二加七得十九,扣除……还剩……
  嗯……四十一卢布。对吧?”
  
   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左眼发红,并且满眶湿润。下巴在颤抖。她神经质地咳嗽起来,
  擤了擤鼻涕,但——一语不发!
  
   “新年底,您打碎一个带底碟的配套茶杯。扣除二卢布……按理茶杯的价钱还高,它是
  传家之宝……上帝保佑您,我们的财产到处丢失!而后哪,由于您的疏忽,柯里雅爬树撕破
  礼服……扣除十卢布……女仆盗走瓦里雅皮鞋一双,也是出於您玩忽职守,您应对一切负
  责,您是拿工资的嘛,所以,也就是说,再扣除五卢布……一月九日您从我这里支取了九卢
  布……”
  
   “我没支过!”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嗫嚅着。
  
   “可我这里有记载!”
  
   “呶……那就算这样,也行。”
  
   “四十一减二十七净得十四。”
  
   两眼充满泪水,长而修美的小鼻子渗着汗珠。令人怜悯的小姑娘啊!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有一次我只从您夫人那里支取了三卢布……再没支过……”
  
   “是吗?这么说,我这里漏记了!从十四卢布再扣除……呐,这是您的钱最可爱的姑
  娘!三卢布……三卢布……又三卢布……一卢布再加一卢布……请收下吧!”
  
   我把十一卢布递给了她……她接过去,喃喃地说:
  
   “谢谢。”
  
   我一跃而起,开始在屋内踱来踱去。憎恶使我不安起来。
  
   “为什么‘谢谢’?”我问。
  
   “为了给钱……”
  
   “可是我洗劫了你,鬼晓得,这是抢劫!实际上我偷了你的钱!为什么还说:‘谢
  谢’?”
  
   “在别处,根本一文不给。”
  
   “不给?怪啦!我和您开玩笑,对您的教训是太残酷了……我要把您应得的八十卢布如
  数付给您!呐,事先已给您装好在信封里了!可是何至于这样怏怏不快呢?为什么不抗议?
  为什么沉默不语?难道生在这个世界口笨嘴拙行吗?难道可以这样软弱吗?”
  
   她苦笑了一下,而我却从她脸上的神态看出了一个答案,这就是“可以”。
  
   我请她对我的残酷教训给予宽恕,接着把使她大为惊奇的八十卢布递给了她。她羞怯地
  点了一下数就走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沉思着:
  
   “在这个世界上做个有权势的强者,原来如此轻而易举!”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诺曼底”号遇难记
  
   〖法〗雨果
  
   真正的强者是那种具有自制力的人
  
   一八七○年三月十七日夜晚,哈尔威船长照例走着从南安普敦到格西恩岛这条航线。大
  海上夜色正浓,薄雾弥漫。船长站在舰桥上,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他的“诺曼底”号。乘客们
  都进入了梦乡。“诺曼底”号。乘客们都进入了梦乡。“诺曼底”号是一艘大轮船,在英伦
  海峡也许可以算得上是最漂亮的邮船之一了。它装货容量六百吨,船体长二百二十尺,宽二
  十五尺。海员们都说它很“年轻”,因为它才七岁,是一八六三年造的。雾愈来愈浓了,轮
  船使出南安普敦河后,来到茫茫大海上,相距埃居伊山脉估计有十五海里。轮船缓缓行驶
  着。这时大约凌晨四点钟*周围一片漆黑,船桅的梢尖勉强可辨*象这类英国船,晚上出航是
  没有什么可怕的。突然,沉沉夜雾中冒出一枚黑点,它好似一个幽灵,又仿佛象一座山峰。
  只见一个阴森森的往前翘起的船头,穿破黑暗,在一片浪花中飞驶过来。那是“玛丽”号,
  一艘装有螺旋推进器的大轮船。它从敖德萨启航,船上载着五百吨小麦,行驶速度非常快,
  负载又特别大。它笔直地朝着“诺曼底”号逼了过来。眼看就要撞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避
  开它了。一瞬间,大雾中似乎耸起许许多多船只的幻影,人们还没来得及一一看清,就要死
  在临头,葬身鱼腹了。快速前进的“玛丽”号向“诺曼底”号的侧舷撞过去,在它的船身上
  □开一个大窟窿。由于这一猛撞,“玛丽”号自己也受了伤,终于停了下来。“诺曼底”号
  上有二十八名船员,一名女服务员,三十一名乘客,其中十二名是妇女*震荡可怕极了。一
  刹那间,男人、女人、小孩,所有的人都奔到甲板上。人们半裸着身子,奔跑着,尖叫着,
  哭泣着,惊恐万状,一片混乱。海水哗哗往里灌,汹涌湍急,势不可当。轮机火炉被海浪呛
  得嘶嘶地直喘粗气。船上没有封舱用的防漏隔墙,救生圈也不够。哈尔威船长,站在指挥台
  上,大声吼喝:“全体安静,注意听命令!把救生艇放下去。妇女先走,其他乘客跟上,船
  员断后。必须把六十人救出去。”实际上一共六十一人,但是他把自己给忘了。船员赶紧解
  开救生艇的绳索。大家一窝蜂拥了上去,这股你推我搡的势头,险些儿把小艇都弄翻了。奥
  克勒福大副和三名二副拼命想维持秩序,但整个人群因为猝然而至的变故简直都象疯了似
  的,乱得不可开交。几秒钟前大家还在酣睡,蓦地,而且,立时立刻,就要丧命,这怎么能
  不叫人失魂落魄!就在这时,船长威严的声音压倒了一切呼号和嘈杂,黑暗中人们听到这一
  段简短有力的对话:“洛克机械师在哪儿?”“船长叫我吗?”“炉子怎么样了?”“海水
  淹了。”“火呢?”“灭了。”“机器怎样?”“停了。”船长喊了一声:“奥克勒福大
  副!”大副回答:“到!”船长问道:“还有多少分钟?”“二十分钟。”“够了,”船长
  说,“让每个人都到小艇上去。奥克勒福大副,你的手枪在吗?”“在,船长。”“哪个男
  人胆敢在女人前面,你就开枪打死他。”大家立时不出声了。没有一个人违抗他的意志,人
  们感到有一个伟大的灵魂出现在他们的上空。“玛丽”号也放下救生艇,赶来搭救由于它肇
  祸而遇难的人员*救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争执或殴斗。事情总是这
  样,哪里有可卑的利己主义,哪里也会有悲壮的舍己救人。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
  上,指挥着,主宰着,领导着大家。他把每件事和每个人都考虑到了,面对惊慌失措的众
  人,他镇定自若,仿佛他不是给人而是在给灾难下达命令,就连失事的船舶似乎也听从他的
  调遣。过了一会儿,他喊道:“把克莱芒救出去!”克莱芒是见习水手,还不过是个孩子。
  轮船在深深的海水中慢慢下沉。人们尽力加快速度划着小艇在“诺曼底”号和“玛丽”号之
  间来回穿梭。“快干!”船长又叫道。哈尔威船长,他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作,
  一句话也没有说,犹如铁铸,纹丝不动,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人们透过阴惨惨的薄
  雾,凝视着这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进大海。哈尔威船长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在英伦海峡
  上,没有任何一个海员能与他相提并论。他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面对
  死亡,他又一次运用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权利。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人物
  
   〖罗马尼亚〗扬·伯耶舒
  
   甄淑琴宿彦文译
  
   有许多好奇的读者曾问我,我作品中的那些人物是怎么挖掘出来的,我从哪里搜集到了
  素材,获得了灵感,然后又编成故事的。我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来源于生活。是的,生活
  是我素材的永久性的、慷慨的提供者。我只要去大街走上几小时,衣袋中就会装入一个新的
  题材,就象去了一趟食品店或烟草店,多多少少总是有些收获的。这篇文章的人物马上就要
  出现了。前几天,当我带着自己的小狗散步时,我在伊科阿纳公园中碰到了这个人物。我的
  小狗名叫乔尼,是只鬈毛狗。它很讨人爱(无论如何,比我这样一个腼腆的人要易于近人,
  要招人爱得多),正因为如此,在我们占据的那张长椅上,很快就坐上了一位肤色略黑、服
  饰考究的中年妇女。她先是逗我的小狗,尔后又同我聊了起来。我们闲谈中涉及到的问题,
  总的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例如什么气候啦、土豆生长情况啦、足球比赛啦、动物啦。她
  的用意在于突然地向我提出一个令人忐忑不安的问题:我是否幸福*“很难说清,”我红着
  脸说,就象个害羞的少年,“我认为首先应该讨论一“那还用说,”她答道,“既然您对幸
  福有自己的见解,我十分想听一听。”“不行,”我回答说,“我并没有准备谈这个问题。
  另外,我甚至连幸福的基本含义都弄不清,对此我还在继续思考。一下子我对此人产生了十
  分浓厚的兴趣。我很愿意同她聊下去,尽管我的小狗冻得直打寒颤。在这儿我是否能为我的
  故事或小说找到个人物?我心里暗自盘算,让我来试试。“您是否幸福呢?”我以她刚才问
  我的问题反问她,当然是想激激她。“我说的幸福不仅仅是指具体的现实状况,还指精神上
  的。”“先生,”她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用再问。我非常感谢您提出的问题。每天
  傍晚我都到这个公园里来,我并不只是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因为新鲜空气打开窗户就能呼吸
  到。我到公园里来是因为我迫切需要同人们接触,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很少有人,男的或女
  的,有兴趣问我是否幸福。我想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吧,我可以坦率地告诉
  您,我不幸福。在我的儿童时代我曾有过幸福,那时父母视我为掌上明珠,我脸颊上印满了
  他们成百上千个吻,他们说我就是他们生活中的幸福。可随即我就发现,他们爱我只是因为
  我是个健康的人。当他们见我病了,就不再爱我了。”“什么病?”我怯怯地问。“噢,是
  种很怪的病,几乎没人晓得这种病,我也不愿谈起它,尽管现在我已经痊愈了。不过,我还
  是满足您的好奇心。我得的这种病的表现就是不懂得什么叫隐喻,也就是说不能按隐喻的真
  正意思去做。我只会照隐喻的表面意思去做。给您解释一下。”“请您说下去。”我为此惊
  奇地怔住了。“比如,妈妈对我说,‘你去套套你哥哥的话,看看他这头小驴都干了什么她
  就试着去查找叔叔的心,结果在家里搅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更不要提一天人家叫我去缠住某
  人,好把那人搞得心烦意乱了。最后,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病给父母找了许多麻烦。于是
  他们就开始虐待我,骂我,惩罚我。为此,我小时候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在外边流浪很多
  年。我是那样的孤独,没有哪个人能理解我。直到有一天晚上,也是象今天一样,在一个公
  园里,我遇到了一位男子,他耐心地听我讲述自己的遭遇,并提出让我同他结婚,同时告诉
  我,他是位治这种病的专家,他还保证治好我的病。”“他把您的病治好了?”“是呀,治
  好了。怎么治的呢?他不许我再用转义的词语,任何时候我都必须用词语的本来意思。现在
  我可以问您,那样还算什么生活?你怎么可能同你的丈夫在一周内不用一个转义或引伸的词
  语呢?不使用隐喻词语,就不存在使某件东西、某件事、某种思想、某……变个形式的可
  能。所以,我们应该离婚。有一天晚上……”她的自述颇带有书面语言的特点。正当我对这
  个人的兴趣正浓,急切盼望听到下文时,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位警察,他很客气地对这个女
  人说:“您跟我来一下。”我竭力抗议,但得到的只是严厉的劝告:“您不要多管闲事!”
  没办法,我只好夹起小狗回家了。我向妻子十分愤慨地讲述了我的遭遇。“你知道吗?”我
  象野兽似的吼叫,“那个警察掠夺了我的人物!正当她要给我谈些最能征服人心的问题时,
  却被那混帐警察给掠走了。我要控告他!”电话铃响了。我妻子接了电话。她听了一会儿,
  把电话挂了。然后用这样一句不能令人相信的话扑灭了我的激情:“傻瓜,快去警察局取你
  的钱包!”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
  986)
  
   母亲的来信
  
   〖苏〗克拉夫琴科杨实译
  
   母亲来信了。在初来城里的日子里,文卡总是焦急地等待着母亲的信,一收到信,便急
  不可待地拆开,贪婪地读着。半年以后,他已是没精打采地拆信了,脸上露出讥诮的冷笑—
  —信中那老一套的内容,不消看他也早知道了。母亲每周都寄来一封信,开头总是千篇一
  律:“我亲爱的宝贝小文卡,早上(或晚上)好!这是妈妈在给你写信,向你亲切问好,带
  给你我最良好的祝愿,祝你健康幸福。我在这封短信里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感谢上帝,我活
  着,身体也好,这也是你的愿望。我还急于告诉你:我日子过得挺好……”每封信的结尾也
  没有什么区别:“信快结束了,好儿子,我垦求你,我祈祷上帝,你别何坏人混在一起,别
  喝伏特加,要尊敬长者,好好保重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是你出了什么
  事,那我就肯定活不成了。信就写到这里。盼望你的回信,好儿子。吻你。你的妈妈。”
  
   因此,文卡只读信的中间一段。一边读一边轻蔑地蹙起眉头,对妈妈的生活兴趣感到不
  可理解。尽写些鸡毛蒜皮,什么邻居的羊钻进了帕什卡·沃罗恩佐的园子里,把他的白菜全
  啃坏了;什么瓦莉卡·乌捷舍娃没有嫁给斯杰潘·罗什金,而嫁给了科利卡·扎米亚金;什
  么商店里终于运来了紧俏的小头巾,——这种头巾在这里,在城里,要多少有多少。文卡把
  看过的信扔进床头柜,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收到下一封母亲泪痕斑斑的来信,其中照
  例是恳求他看在上帝的面上写封回信。……文卡把刚收到的信塞进衣兜,穿过下班后变得喧
  闹的宿舍走廊,走进自己的房间。今天发了工资。小伙子们准备上街:忙着熨衬衫、长裤,
  打听谁要到哪儿去,跟谁有约会等等。文卡故意慢吞吞地脱下衣服,洗了澡,换了衣。等同
  房间的人走光了以后,他锁上房门,坐到桌前。从口袋里摸出还是第一次领工资后买的记事
  本和圆珠笔,翻开一页空白纸,沉思起来……
  
   恰在一个钟头以前,他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一位从家乡来的熟人。相互寒喧几句之后,
  那位老乡问了问文卡的工资和生活情况,便含着责备的意味摇着头说:“你应该给母亲寄点
  钱去。冬天眼看就到了。家里得请人运木柴,又要劈,又要锯。你母亲只有她那一点点养老
  金……你是知道的。”文卡自然是知道的。他咬着嘴唇,在白纸上方的正中仔仔细细地写上
  了一个数字:126,然后由上到下画了一条垂直线,在左栏上方写上“支出”,右栏写上
  “数目”。他沉吟片刻,取过日历计算到预支还有多少天,然后在左栏写上:12,右栏写
  一个乘号和数字4,得出总数为48。接下去就写得快多了:还债——10,买裤子——3
  0,储蓄——20,电影、跳舞等——4天,1天2卢布——8,剩馀——10卢布。文卡
  哼了一声。10卢布,给母亲寄去这么个数是很不象话的。村里人准会笑话。他摸了摸下
  巴,毅然划掉“剩馀”二字,改为“零用”,心中叨咕着:“等下次领到预支工资再寄
  吧。”他放下圆珠笔,把记事本揣进口袋里,伸了个懒腰,想起了母亲的来信。他打着哈欠
  看了看表,掏出信封,拆开,抽出信纸。当他展开信纸的时候,一张三卢布的纸币轻轻飘落
  在他的膝上……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
  6)
  
   意见本的妙用
  
   〖苏〗玛·安德拉莎袁杰译
  
   各类商店均应设意见本,供广大工农兵群众批评监督。对所有意见均应如实向上级领导
  机关汇报,并加以认真对待。(摘自商业部文件)下面是×××商店意见本上的群众意见:
  
   第一条意见:“贵店商品挺多,但品种太少。我想买一只茶壶,价钱要×××卢布的,
  但一直没有货!”商店答复:“对您所提意见答复如下:目前本店确无您所要买的商品。商
  店经理格鲁霍夫”
  
   第四条意见:“请向售货员阿·阿·切切维采娜转达我的谢意,她服务态度好,说话和
  气。有一天我买东西时,忘了拿找回的×个卢布,后来她把钱如数归还给我。这种认真负责
  的精神值得我学习。莫·库图佐夫郊外大街,25栋18号”
  
   第十四条意见:“你们商店工作搞得不好。我来买东西,但售货员切切维采娜正在对顾
  客暗送秋波,我只好在一边等着。售货员在工作时间里不应闲聊。尼·依万诺维奇”
  
   第十五条意见:“反驳尼·依万诺维奇的批评。提意见首先要有事实根据。我当时跟他
  在一起买东西,可以闻见他身上一股酒味,好象刚从酒桶里钻出来一样。当时他站在柜台
  前,并没有说要买东西,后来说要买50号游泳裤衩,但店内无货,他就大发雷霆,并无中
  生有地写了上述意见。莫·库图佐夫又:他连售货员的名字都写错了,这足以说明他当时喝
  醉了!!!”
  
   第十八条意见:“售货员切切维采娜工作非常热心,卖货十分勤快,百问不厌,因此建
  议给予表扬。象她这样工作熟练、品德良好的售货员实在难得!实在难得!莫·库图佐夫”
  
   第二十四条意见:“我是个军人,在一个月当中,在贵店买货十二次,对切切维采娜的
  热心服务精神表示钦佩。她售货时对顾客十分热情,有礼貌,她在满足袜子的供应上,表现
  出忘我的工作精神和出色的组织才能。对于这种能以优质商品满足广大群众需要的优良工作
  作风,我表示钦佩,并向她表示感谢!伏·格渥兹吉克中尉”
  
   第二十五条意见:“尊敬的伏·格渥兹吉克先生!在你表扬切切维采娜之前,请先好好
  学习一下俄语语法。你的意见文理不通,错字连篇。古人说:‘学则明,不学则暗。’
  莫·库图佐夫”商店答复:“莫·库图佐夫同志:意见本不是吵架和争论的地方。如果您对
  格渥兹吉克中尉有什么意见,请口头去向他提。请按意见本的真正用途使用它!商店经理格
  鲁霍夫”
  
   第二十六条意见:“致市商业局业务科科长:最近三个月来,我多次向商店领导申明,
  请求表扬切切维采娜同志,因她工作积极肯干,态度和蔼亲切。除我而外,还有一位叫格渥
  兹吉克的人也表扬了她。但商店经理对此无动于衷。这种官僚主义作风是不允许的!请对切
  切维采娜同志公开在会上表扬!莫·库图佐夫”商店答复:“尊敬的莫·库图佐夫同志!市
  商业局倾听了您的意见,对商店售货员切切维采娜进行了公开表扬(是在她与格渥兹吉克中
  尉结婚典礼上宣布的)。市商业局业务科科长”
  
   第三十条意见:“售货员切切维采娜态度粗暴无礼,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请今后注
  意!莫·库图佐夫”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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