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短篇小说>> Kawabata Yasunari   Japan   昭和时代   (June 14, 1899 ADApril 16, 1972 AD)
花園的犧牲
  一
  
  
  校長的兒子長吉郎,雖然已經過了三十歲了,但是,依舊穿着木頭靴子在泥田裏追趕別人傢鴨子的日子還不少呢。
  “長吉,我看鴨子的班還請你替我值一值吧。”
  “好辦!”他從農民手裏接過木靴和竹鞭,在泥田裏認真地替別人幹半天,堪稱任勞任怨。
  澱川的水嚮南流去,那裏是遼闊的大阪平原,沿岸一帶全是潮濕的水田。除了有稻秧的時候以外,衹好放養鴨子,除此之外別無辦法,因為這裏全是根本不能栽培越鼕作物的水田。至於蔬菜,各傢院子就是菜地,不過面積不大産量也微乎其微。從鼕到春,村莊周圍就是荒涼的泥田。因為澱川的河堤畫了一條單調的綫,說起來這一帶的風光也就僅此而已。
  所以,從大阪跨過澱川而來的電氣火車儘管最近通車,但是鐵路帶來有助於繁榮此地的贈品,也僅僅是穿過村莊,朝着距本村將近五十公裏的山地奔去而已。即使把郊外開發成住宅區,地價勢必大漲,周圍風景和濕氣大,估計也不可能成為適宜於居住的土地。因為這些原因,被電氣火車棄而不顧的村民想到的主意就是建學校。所以,當他們聽說大阪某富人正在尋找建中學的用地,便捐出了所需的土地。因此,這個學校的學生去了大阪,就被戲稱為:
  “田園學校。”或者“青蛙學校。”
  城市的學生們用這種名詞取笑他們也確實難怪。木結構的校捨和工廠的工人宿舍一樣,很寒酸。裝點這個學校除了許許多多的四季草花之外就沒有別的。事實上,從教室的窗下到操場的周圍以及中庭,花畦很多,這又使人以為它是個園藝學校。學生們每周從物理課抽出一個小時,從體操時間抽出一個小時,也就是每周抽出兩個小時,時間一到,學生們就拿着鍬、噴壺蒔弄這些草花。但是,真心喜歡這些草花的,也許衹有校長的兒子長吉郎一個人。
  調土法,排水法,球根的保存,分株,詳細知道這些方法的也衹有長吉郎一個人而已。做花壇也是如此,笨人一個的長吉郎會做墻根花壇、寄栽花壇、毛毯花壇、緑花壇,他是什麽時候學會這一套的,無人知曉,簡直是個奇跡。
  大好人一個的長吉郎,常常受農民們的騙,有時候給他們看鴨子,學生給他戴個高帽子,他就跑跑顛顛地去給他們買粗點心,除了這些被騙而甘為別人驅遣之外,好像他本人也是一種植物,總是不離花畦。學生們勞動時間前來蒔弄花園的時候,他簡直就像玩積木的孩子,他對碼好的積木被別人弄得不像個樣子很不高興,歪着嘴生氣,對於學生們弄得不好的地方,他一一糾正,好像如不這樣認真就不得了。
  “衹要不是生下以來就是弱智兒,就不可能沒辦法教育,所以……”每當接受成績不良的學生們人自己學校的時候,校長總是這麽說,這時候教員們往往是一聲不吭地保持沉默,但是校長很明白這種沉默的意思。而且他自己也是想到自己的兒子纔這麽說的。
  “天生的弱智兒是沒辦法的。”
  與其說校長內心深處是把自己的兒子如何如何不如說他是在為自己辯解。可他卻是以這種辯解為恥的。以教育別人的孩子為天職的自己,卻偏偏有一個連教育的希望也沒有的愚昧兒子這件事
  的的確確是夠諷刺的了。除了一聲不響地忍受着世間奇妙的眼光之外是毫無辦法的。
  但是,校長這樣的內心也有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安慰。
  “長吉郎把學校花園化了。”
  被潮濕與陰森的泥田包圍着的這個學校裏,四季都有美麗的草花,這首先是少年們感情上的食糧,也是無言的情操教師。由此可見,愚昧的長吉郎也許是一位比修身課教師更生動的感情教帥。這樣想才能理解,校長為什麽毫不吝惜地給兒子買園藝書。草花秧苗或種子。
  “校長!”長吉郎招呼他的父親。學生們聽他這麽稱呼覺得很有趣,便給長吉郎起了個綽號叫他“校長”。
  “校長!這花真好看哪,什麽名字?”
  長吉郎一邊看園藝雜志的彩色捲頭插圖一邊問父親。
  “洋水仙!”
  “什麽?”
  “洋水仙!”
  “什麽?”
  “洋水仙!”
  長吉郎歪着他那剪成寸頭的腦袋,念了一兩次也沒有記住那花名。
  校長念給他聽:“種類:一,洋水仙,花,單瓣,青色,花期三四月。二,風信子,原戶希臘,略有香味,花散瓣,花期三月。”
  校長全都讀給他聽了。不過長吉郎連字母還認不全呢。
  “栽培方法。聽好,啊,下面是栽培方法啦。如果是露天栽培,那就在秋季,在東京地區,適當時期是九月末乃至十月初。土質要排水良好土質鬆的最好。栽的時候要挖六寸深的坑,底上先放腐熟的堆肥和草灰等等,上面再稍微蓋一層土,然後再鋪一層河沙……”
  同一文章校長反復地讀,目的就是嚼得細讓他咽得細,記得牢靠。
  “……花開完了就把花莖從根部切下來,防止它結籽,能使鱗莖肥大,很有利於明年開花。”
  校長把這說明文字念了七八遍的時候吧,他女兒小夜子喊了一聲“爸爸”,便拉開(木鬲)扇進來。
  “爸爸,求您啦,您就別再念了。同一詞句聽爸爸反反復復地念多少遍,我心裏難過得不得了。”
  “是麽?”校長心平氣和地微笑着,他恢復常態。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是:
  “難過的是爸爸呀!”
  “渾蛋,渾蛋!”長吉郎朝着妹妹撲了過去。愚昧的長吉郎想學的衹是花的栽種方法。他以為妹妹方纔的話是妨礙他的學習。
  “哥哥,是我不對,請你原諒……書嘛,我讀給你聽。請原諒!”
  妹妹兩臂緊緊抱着頭伏在席上,即使如此,這位哥哥仍在毆打她。
  
  二
  
  
  長吉郎在學校裏是個賢明的花園統治者,在家庭裏他卻是個混賬透頂的統治者。因為他是一個有殘疾的人,所以有其可愛之處,但是母親卻盲目地嬌慣他,這還不算,他能影響母親對於寄宿在他傢的學生們的態度。具體地說就是:長吉郎喜歡的學生就受到長吉郎母親的喜歡,長吉郎不喜歡的學生,他母親必定不喜歡,對他們的待遇露骨的不同。
  “讓爭強好勝的長吉郎歡心的學生沒一個好東西。”
  校長多少感覺出老婆對那些學生們待遇不同,便委婉地給以提醒,她往往偏襢愚昧無知的兒子。她說:
  “反正那孩子傻。人們總是可着勁兒地笑話他。這就夠瞧的了,幹嘛還要煞費苦心地往傢招那些拿自傢孩子當傻子的人?有這個必要麽?拿傻子當傻子要這事誰都會呀!愛護傻子的人才是人情味十足的原道人呢!”
  “愛護當然是對的,但是背後淨說壞話,扌扇動長吉郎那樣頭腦單純的人並且取悅於他,這些傢夥那纔是殘酷把戲呢。連這麽淺的道理都不懂,可怎麽好。”
  “那是因為我不夠聰明,以致讓可憐的孩子受到愛護卻還不高興。”
  “總而言之,藉住在我們傢的學生之中,有的品質不高,如果待遇上有了差別,那就衹能使那不好的品質朝着扭麯的一方發展。那樣寄居我們傢的意義可就沒啦。”
  “差別待遇不是小夜子搞的麽?對長吉郎使壞心眼兒的學生,小夜子還瞞着我存心偏襢他們哪。簡直就像把長吉郎當做了敵人。”
  母親說的話也並不完全是毫無根據的。對於受到母親苛待的學生,女兒小夜子出於一個女人親切之心給以某種關懷,當是自然而然的事。一個學生的袖子開了綫,如果母親沒給縫上而女兒給縫上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校長傢裏的女人衹有兩個人。
  這樣,小夜子在家庭裏勢必成了母親的敵對的一方。而且還不僅如此,和母親溺愛長吉郎恰好相反,小夜子對長吉郎卻是冷漠的。沒有女僕的家庭,還要照顧四五個學生,這對小夜子來說已經是重擔在肩了。再加上母親的冷酷,她的心靈是承受不了的。她心靈上的寂寞,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山田傢裏受到了安慰。
  山田,是本村的大地主。學校的建築用地的大部分是山田捐的,因為這層關係,山田和校長一傢立即親密起來,校長傢裏用的蔬菜完全從山田那裏拿。小夜子幾乎每天都到山田傢的菜園去。從那裏隨意拿所需的菜。這種情況持續了兩三年的過程中,小夜子和山田傢的人們自然而然地熟了,那親密程度超過一般的鄰里關係。
  但是,山田傢在大阪有一門親戚,那親戚傢名叫清一的少年住在那裏。那少年因為身體弱,從初中三年春季就轉學到這地處鄉村的中學。這清一和小夜子親密到姐弟的程度。雖然說親如姐弟,但兩個人衹差一歲。
  對於男女之間的事特別好奇的中學生們,不會對他們倆視而不見。
  有人說,開往大阪的電車上看到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
  有人說,小夜子每天去拿菜是一種藉口,實際上是去清一讀書的屋子。
  有人說,上澱川堤去捉螢火蟲時,兩人手拉手鑽進蘆葦叢裏去了。
  不僅學生,當地人人也有種種流言:
  “校長那是打算把清一當養子。”
  “對方是權勢人物山田,所以校長看見了也裝作看不見。從山田傢裏拿的就不僅僅是青菜啦!”
  後來,傳說寄宿在校長傢的一個學生拾到清一給小夜子的情書。如果這是事實,當然不會不加理睬,於是,校長嚴厲地追問小夜子。女兒衹是悔恨不已抽抽噎噎。至於清一,他矢口否認曾有此事。下一步呢,就衹能和山田傢的主人商量了。
  “總而言之,就算這事純粹是無稽之談,清一也給您和您傢小姐添了很大麻煩,讓您傷了腦筋,所以嘛,我就打發清一回大阪吧。”
  “可真荒唐,這怎麽行呢?絶對不行!被年輕人弄得名譽受損,簡直就像拿衣袖押塵土一般,讓他退學,我可做不出這種事。況且,沒有一個受退學處分者,這是我的豪言壯語,是榮譽,也是我的辦學方針。即使萬一確有其事,流言成了事實,清一也不用退學,索性住在我傢。”
  “你說什麽?去你傢,讓流言蜚語說和你傢小姐如何如何的清一上你傢去?如果那麽辦,社會上人們會怎麽說呢?”
  “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我堅持我的主見。”校長斬釘截鐵地這麽說。
  “是這樣啊。我的心情和您一樣,明白啦。”山田平靜地這麽說。他感動得幾乎落淚,目不轉睛地註視着校長那蒼老的面孔。
  “謝謝嘛。我一定告訴清一。”
  但是,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竟然發展到爆發了排斥校長的同盟罷課。清一唆使校長兒子長吉郎,從教員室偷出考題捲子成了此事的導火綫。
  
  三
  
  
  梅雨——這是此地受人詛咒的梅雨。在這全是無法鼕作的水田這樣的地方。為稻作着想,也許本不需要梅雨。山區因為缺水,一到夏季水稻就幹死,此地卻和山地正相反,缺水年份必是豐年。不僅如此,可怕的是澱川漲水。從很早開始,為了整治這條河和河堤,花費了多少人力和財力,以致把這個村弄得很窮,卻沒有人報出個數字來。田地,宅基地什麽的,全比河床還低。年齡算不上老人的人們,關於可怕的水災的記憶也有幾次之多,隨便就能說得出來。
  今年的梅雨,照樣又得準備敲鐘打鼓通宵達旦警戒幾天才行。從寺廟傳來的鐘聲,以及巡河的人敲打的鼓聲,使聚集在河堤上鳩首密謀的同盟罷課的少年們更加血往上涌,簡直彌漫着戰爭氣氛。
  “扒開大堤,把這烏七八糟的學校衝個一片幹淨!”
  “把校長淹死就更好啦!”
  人們七嘴八舌地詛咒着。
  第二學期考試的時候,五年級的代數考題有一部分泄漏出去似乎屬實,其次是長吉郎從教員室偷出考題也似乎屬實。一個學生教唆傻子幹下這事仍然似乎屬實。風言風語地傳說,這個學生就是清一。正因為涉及校長的兒子,其他教員難免有所顧慮,所以校長要親自審訊清一。
  “對,是我!”
  清一的爽快幹脆的自白,使校長甚至大吃一驚。校長憎惡清一了,他居然拿自己的傻兒子當工具,這件事本身,就使校長覺得他十分可恨。但是,不許有一個退學的學生這句話,即使監田校長已經去世,他也堅持這個主見,此話决不打折扣。況且,清一並不是代數做不出來的學生,他讓別人偷考題,仔細想來,頗感蹊蹺。其次,從清一的角度來看,犯下這一錯誤的是因為有長吉郎這個工具。犯錯誤者之一是自己的兒子。作為學校來說,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無可原諒的罪,但是,不妨和過去對待不良學生一樣,把清一留在自己傢裏看看吧,如果對此有所非難,他的回答就是:
  “除了清一和我一起離開學校之外別無辦法。”
  吃驚的是校長妻子。
  “使可憐的長吉郎陷於如此地步的,難道不是清一麽?而且,如果把和小夜子之間鬧出那麽多風言風語的清一放在傢裏,社會上怎麽說?那不是把狼往傢裏請麽?你是因為山田先生有話請你關照清一纔不讓他退學的麽?一定是小夜子的相好,所以怎麽也難以處理吧。”
  “如果這麽辦不行,我就衹能退出學校啦!”
  “就說寄宿吧,別的老師傢也有嘛,為什麽不到小夜子傢就不行?”
  清一到校長傢來的第二天,進行了代數重新考試,表面上好像局面已經平靜下來,但是五年級的學生們全體去了河堤,參加集會。因為村民們害怕水災,在此警戒。學生們說,他們為了保護學校,也為了幫助嚮學校捐助土地的村莊,組織了義勇軍。然而這衹是個藉口而已。真實目的是商討排斥校長的同盟罷課。
  惟有清一沒有參加這個集會。他和長吉郎到黑黑的大堤上來,是為了看漲水的情況。水漲到距堤頂衹差一尺左右,簡直快把大堤衝破,長吉郎看到怒濤滾滾流去的濁水,嚇得發抖,緊緊抓着清一的手臂。
  “清一,大堤决口會怎樣哪,怎麽樣哪?學樣的花畦怎麽樣?霍麥、鬱金香、菖蒲、三色紫蘿蘭、大麗花、芍藥……清一,怎麽辦哪?”
  “安靜!”清一讓長吉郎不要談話,因為他看到前面距這裏六七十米遠的地方,有五年級學生在此集會。
  “長吉郎,咱們回去吧,我可不隨意當間諜!”
  當他們倆往回走了兩三百米的時候,清一“啊”地喊了一聲,他嚇呆了。
  “出大事啦,大堤决口啦!”
  大堤决口處的噴水,就像大桶的水澆下來一般。
  “啊,花,花,學校的花畦呀!”長吉郎突然撲了上去,用前胸堵住出水口。清一把他使勁拉開。
  “你幹什麽?你趕快上村裏報告去吧,就說大堤决口啦。我去把五年級的人們叫來。”
  他說完連看也不看長吉郎撒腳就跑。
  
  四
  
  
  本來衹是作為口實的義勇軍卻成了真的義勇軍了。隨着清一的喊聲,不下百名的學生跑到現場,同時猛敲警鐘,村民們陸續跑來。此時濁流已經衝破大堤,像瀑布一般嚮水田衝去,學生們拼命地朝决口投沙包。和這種自然暴力大戰十幾分鐘的時候,大傢不約而同地喊出萬歲,這表明終於防止了一場大禍。人們手拉着手高興得跳了起來。但是,水是堵住了,卻在剛剛堵住的决口處,發現了被沙袋埋了一半的長吉郎慘不忍睹的屍體。
  “哎呀!糟透啦!”
  清一大喊一聲撲了上去,抱着屍體大哭不已。然後他把已經冰冷的長吉郎遺體放在膝上,仰起臉對五年級的學生們哭着說:
  “喂,長吉郎說,花,花,學校的花畦呀。正因為他擔心水淹了他心愛的花畦,所以纔沒有離開這裏,以致遭此大禍。他是惟一的一個捨生忘死的人,因為他的犧牲纔防止了决口……好好聽着,你們說長吉郎偷了考題,還說是我教唆他偷的,這還沒完,還說我給校長女兒寫了情書,校長衹好讓我寄住在他傢。就因為這個你們就想反對校長。看看令人慘不忍睹的遺體,還有繼續反對下去的陰險勇氣麽?校長决不會因為你們搞這一手他就死了的,但是,他為了他建立起來的令人感到親切的教育理想,承受着比死還痛苦的精神折磨,這些事難道你們不明白?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告訴你們。情書也罷,挑唆長吉郎也罷,全是誣陷我。對於校長女兒,我沒有絲毫愧疚於良心的。但是,既然有了那些流言蜚語,想想給校長和小姐添了麻煩,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留在這個學校裏了。所以,我打算頂着考試問題上的罪名離開此地。調唆長吉郎的真正犯人,就是住在校長傢裏受到人傢照顧和關懷的人。而且這個傢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今天晚上參加了反對校長的這個集會,他準在這裏。我為什麽不剝下他的臉皮?因為我想到,他是寄住在校長傢裏的。也就是說,校長把應該讓他退學的學生收留在自己傢裏,以為這樣他們會變好。他這麽幹,是背叛校長那顆溫暖的心,一說出他的名字,校長知道了,是他,那該多麽失望啊。還有,即使住在校長傢的學生也有不知道的事,那就是長吉郎並不是校長的親生兒子,是他夫人帶來的。小姐是校長前妻所生。不過,這些事校長衹字不提,把長吉郎當作自己的親兒子看待。就說這位長吉郎,不也是作了崇高的犧牲了麽?他受到調咬了也罷,偷了考題也罷,當然不好吧,可是,校長即使對於偷東西的學生不是也說他們類似犯了癲癇病一樣,從而原諒他們了麽?既然如此,諸位對於這麽一位弱智的長吉郎完全赤子般的淘氣卻毫無原諒?諸位有什麽臉面面對校長,面對他兒子冰涼的遺體?”
  他這番話說完之後,人們聽到的衹是濁流之聲,啜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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