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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
  第01节
  第02节
  第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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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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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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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节
  第15节
  第16节
  人死了之后,人的灵魂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人活着的时候,人的灵魂又在什么地方?
  这似乎是至今为止,没有人可以确实回答出来的问题。
  大致的说法是,人死了,灵魂到了某一个空间,对这个空间,也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名称,有的称之为“阴间”,有的称之为“天堂”,有的称之为“地狱”,等等不一。
  在所有的称呼中,自然以“阴间”最为妥贴,那是和人活着的时候所存在的空间“阳世”相对的,很简单明了他说明了那是一个相对的空间——虽然阴间的情形如何,无人得知,但至少在哲学逻辑上达到了相对的目的。
  那么,人活着的时候,灵魂又在什么地方呢?一般的说法是,附在人的身体上。
  可是,附在人体的那一部分呢?为什么X光的照射、红外线的扫描、超音波的检查都无法在人的身体中找到灵魂呢?
  在人死了之后,灵魂用什么方式存在,存在于何处,不得而知。
  在人活着的时候,灵魂用了什么方式存在,存在于何处,也不得而知!
  灵魂真是人生中最奇特奇妙奇怪的存在。
  还有一个问题,十分有趣,一直没有人提出来过。
  这个问题是:人死了之后,灵魂到了另一个空间。如果一个人还活着,他的灵魂已离去消失,这个人会怎样?
  一个失去灵魂的活人,是什么样的?
  几个有密切关系的国家,它们的一个联盟属下的最高情报组织,正在一处秘密所在,集会讨论一桩秘密大事。他们讨论的是最近发生在亚洲某个有影响力的国家的一位诸君身上的事。
  虽然这个组织的情报机构化了不少功夫,但是真正在这位储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是无法掌握绝对准确的资料,他们只知道,这个国家的储君,他的储君地位也快消失了,君主已准备把他废立,而改以他的姐姐作储君。
  而储君本人,对这种变动几乎没有表示——事实上有表示也不知道,因为所有人只知道他完全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隐居的所在,是一个满是虎头蜂。几乎没有任何热血生物可以与之生存的一个湖中的小岛之上,是一个难以生存的地方。
  而且,听说他变眼盲了。
  所能得到的资料,只是说储君有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和他在一起生活,不过怪的是,这个据说是极美丽的女郎究竟美丽到什么程度,却从来也没有人见过,这就益增事态的神秘性。
  不过,该国的掌有实权的军事首脑都旺亲王近来一连串的行动,倒是众所周知的。
  亲王曾和君主有过一场不寻常的激烈“谈话”——要废立储君的消息,也是在那次争吵之后传出来的。
  而更重要的是,亲王随即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破获了一个“军事叛变集团”,逮捕了一些军官,并且,严词谴责一个远在非洲的国家,指责这个国家支持了“军事叛变集团”,从事颠覆活动。
  那个被谴责的国家的统治者,是举世知名。有“狂人”之称的卡尔斯将军,大家对于卡尔斯将军支持恐怖。颠覆活动的行为,绝不陌生。但由于都旺亲王看来并没有掌握了多少资料,所以也语焉不详,内情究竟如何,外界也不得而知。
  参加会议的各国高级情报人员的决定是:该国目前和可见的将来,不会有什么重大政局上的改变,储君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型的人物,在政治上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如果他的双目已盲,那自然更不能在政坛上起任何作用的了,所以可以不必再加理会。
  似乎谁都希望现状可以维持下去,所以会议讨论下来的结果,都令与会者感到满意。但是在遥远的地域的另一端,卡尔斯将军的巨大的办公室中,气氛就不是那么好了。
  卡尔斯将军坐在巨大的办公桌之后,面色铁青,在他面前站着三个人,两个是身形高大英挺,穿着军服的亚洲青年,另一个是一个中年人。
  在这三个人之旁的一张宽大舒服的安乐椅上,先看美丽的女将军黄绢,黄绢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可是不如卡尔斯将军之甚。
  卡尔斯将军不是在说话,也不是在吼叫,简直是在咆哮他发泄的对象是那两个穿着军服的亚洲青年。
  那两个亚洲青年穿着的军服的式样,世界上没有一个军事专家可以辨认得出是属于哪一个国家的,因为那是一支还在接受秘密训练中的军队的军服。是泰宁储君和卡尔斯将军秘密协定的主要内容,那两个青年,是泰宁储君计划中的新军队的高级负责人。
  卡尔斯将军在咆哮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花了十多亿美元,替你们的储君训练军队,他现在什么都要取消?这算什么?”
  两个青年中的一个,声音有点激动:“十分可靠的消息是,储君双目已盲!”
  卡尔斯将军继续咆哮“好好的,怎么会变成了瞎子?”
  那两个青年并没有回答,坐在安乐椅的黄绢,一面转动着她手中的铅笔,一面道:“我知道!”
  卡尔斯将军立时向黄绢望去,本来,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怒火,可是这时一看到黄绢修长动人的手指在熟巧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那不禁令他有点想入非非之感,眼中的怒火也不如刚才之甚。
  如果不是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而又有那两个亚洲青年在场的话,他说不定会离开巨大的办公室,崦去亲吻黄绢那诱人的手指。
  不过,当他想起,不久之前,他未曾得黄绢的同意,而捧着黄绢那一头秀丽无匹和长发狂嗅之际,黄绢立时把她的头发割断,而更进一步,彻底改变发型,弄得头发比普通的男人更短时,他不禁有点气馁,着要是他过去亲吻黄娟的手指,黄绢是不是会把她自己的手指也割下来!
  一想到这里,卡尔斯将军虽然在表面上看来仍然威严非凡,但是内心却有点隐隐作痛,而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感到,不单在私人交往上,他愈来愈无法驾驭黄绢,连在他统治的国家之中,也不知道是他还是黄绢,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他顿了一顿,对黄绢说话,他自然不敢咆哮,而用因为大声吼叫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问:“为什么?”
  黄绢的目光,并不直视卡尔斯将军,看起来,她像是有点心神恍惚:“是为了他所爱的一个女郎,在样貌上变得十分可怖,而他为了继续爱他,又不想因为见到她恐怖的样子而减低对她爱恋的程度,所以才故意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的!”
  卡尔斯将军“哈哈哈”大笑三声:“真伟大!”
  黄绢冷冷地道:“是真的伟大,他托人传说给我,说他有了那个女郎,就等于拥有了一切,拿世界来和他换,他都不换,所以,以前一切的计划,他都退出,与他完全无关了……”
  卡尔斯将军站了起来,拳头重重敲在桌子上一一他的办公桌经过特别设计,拳头敲上去,发出的声音特别响亮惊人,目的是为了增加他发怒时的威势。
  果然,他这时拳头一敲下去,所发出的轰然巨响,令得在他面前那两个已经过相当时日的训练。要担任颠覆政权重任的高级军官也不由自未,吓了老大的跳,面面相觑。
  卡尔斯将军在情急之下,甚至骂起脏话来:“这王八蛋,他到说得轻松,他退出了,我怎么办?”
  黄绢缓缓地道:“我们?当然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但也不致于有太大的损失,这支由我们训练出来的军队,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了,这是一支由我们完全掌握的而又熟悉亚洲的精锐部队,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这支部队可以给我们带来无何估计的利益!”
  卡尔斯将军眨着眼,黄绢的话,不但使他怒意全消,而且还觉得十分高兴,连声道:“对!对!”
  黄绢不再理会他,迳自对那两个高级军官道:“在如今的情形下,你们回国,处境绝对不利,等于是自投罗网,请你们向所有属下的官兵说明情形的突变,继续留在邦国,接受训练,等候时机!”
  那两个军官立时向黄绢立正,行军礼,齐声道:“是!”
  他们在向黄绢行了军礼之后,才想起也应该向卡尔斯将军行礼,所以,又转过身去补行了一礼。
  卡尔斯将军挥着手:“只管放心留下来,你们将是我辖下的一支精锐部队!”
  那两个高级军官签应了一声,道:“我们立刻去召开会议,公布决定。”
  卡尔斯将军想挥手令他们离去,可是看黄绢一副沉吟不语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所以他向黄绢望去:“黄将军是不是对他们还有话说?”黄绢“嗯”了一声,可是又半晌不出声,她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才对那两个亚洲青年道:“在你们国家里,有一种巫术,叫‘降头’,真的……有一些十分奇特的作用?”
  两个久经训练的军官,也不禁脸上变色:“是,我们国家,上至君王,上至普通百姓,都十分相信降头术的存在。”
  黄绢又问:“降头术,可以达到一切目的?”
  两位高级军官摇头:“譬如说,可以使一个美丽的女人变得可怕绝伦?”
  两人道:“是的。”
  “有一种这样的降头,好像叫做‘鬼脸降’。”其中一人说道。
  黄绢扬了扬眉:“可怕到什么程度?”
  两人互望了一眼:“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只是听说,没有见过。”黄绢像是有点失望,“哦”的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去进行一切吧!”两个高级军官又行了礼,才告辞离去。
  卡尔斯将军想向黄绢说几句话,讨好一下她处事的明快,可是看到黄绢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什么的好,所以他吞了一口口水,没有出声。
  原振侠本来是什么也不想说的,但是一来,发生在泰宁储君身上的事,不单神秘奇异,而且十分缠绵动人,尤其是有了这样的结果之后,更是十分感人。二来,原振侠也实在没有法子抵挡黄绢的轻嗔薄怒、软言相求知不能知道真正内情的那种失望。
  所以,原振侠先要她答允绝不将其中的详细经过告诉任何人之后,他就把全部经过,讲了出来。由于储君和他所爱的女人水灵之间的爱情,真是十分动人,黄绢也不禁听得悠然神往。
  (这些经过,全记述在名为‘降头’的故事之中。)听完了之后,黄绢道:“我们的政变计划是可以实现的。储君这样做,等于是为了他所爱的女性而放弃了可以掌有实权的君主宝座!”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是啊,爱情的力量大起来,可以使人放弃一切!”
  黄绢轻轻咬着下唇,默然不语。
  原振侠忽然轻叹一声:“若说不肯放弃,或许那是没有爱情,或爱得不够深的缘故。”
  黄绢喃喃地道:“或许是。”
  在一阵子沉默之后,黄绢又问:“那个美丽的女郎,究竟可怖到了什么程度?”
  原振侠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立时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非但不会告诉任何人,连想也不要再想。如果真有什么手术可以切除人的一部分记忆的话,我宁愿把那一刻的记忆抹去!”
  黄绢没有在原振侠处得到答案,所以她刚才才问那两个亚洲青年的,但在那两个军官身上,也没有得到答案。
  那只不过是她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而己,而她想起了原振侠最后所说的那几句话,似乎是针对她而说的,那令得她有点心神不定。她和原振侠之间的感情,十分复杂,她甚至不能肯定,两人之间是不是存在着爱情!她后悔当时就没有追问原振侠一句:“你曾经有过爱情吗?为了爱情,你曾放弃过什么?”
  在卡尔斯将军的干咳声中,黄绢从想像回到了现实,她站了起来:“我想我该去安抚他们一下广她不等卡尔斯将军的回答,就走了出去。
  以上所述的,是“失魂”这个故事的一个引子,不能说和这个故事没有关连,读友们看下去,自然会知道。
  至于这个故事,是从另一些事正式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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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大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那么美丽的女人!
  鲁大发今年十三岁,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出生的渔村,渔村当然在海边,而他也到了可以辨别女性美丽的年龄。
  他真的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
  在这以前,他认为女人之中,最好看的是根婶,根婶是从另一个渔村嫁过来的,鲁大发记得十分清楚——去年,他和全村的大人小孩一起挤着去看新娘的时候,新娘打扮的根婶令他看得直了眼。
  根婶嫁给根叔,全村的人几乎都有亲戚关系,根叔大鲁大发一辈,自然而然是叔伯,所以,十七岁的新娘,看起来个子还不如大发高,就自然而然,大发要叫他根婶。
  到今年,大发已经比根婶高了,当然还是要叫根婶。根婶来到村子里,着实起了一阵骚动,先是根叔两个月不肯出海捕鱼,把根叔的同母兄弟气得天天吵架,根叔一气之下,找到了离村子相当远。山脚下一间没有人住的破屋子,收拾一下,就和根婶两个人搬了过去,宣布和家庭“脱离关系”。
  鲁大发也不是很明白“脱离关系”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家的孩子长大了,不论男女,总有几个离开渔村的老家的,这倒是极平常的事。
  大发有时无聊起来,一个人躺在海边,随便数数,就可以数出十个八个来,大都说是到城里去有“发展”。
  大发也不知道“发展”是什么。不过,大家知道,“发展”一定是一件好事。
  “发展”不但代表好吃好住,而且还会使人变得好看。
  阿英、阿莲在离开渔村之后,回来过一次,哗!大发简直不认识她们了,穿得又好看,打扮得也像那些杂志上的女人一样,虽然村里有些老女人在她们的背后指指点点,可是还是令得村中所有的少年男女围着她们团团转。
  大发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到满了十五岁,他也要出去“发展”,不要留在渔村捕鱼。
  大发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在凌晨。夏日的凌晨并不凉爽,而且由于天气不好,还十分闷热。
  大发正在熟睡,被喝了一晚酒才回来的父亲一把从床上扯了起来。
  大发十分怕他的父亲,他父亲也不过三十六岁,正当壮龄,长期在渔船上捕鱼,体魄强壮,力大无穷,个子又高大,给他随便打上一拳,捱打的地方就要青肿好几天,大发一睁开眼,看到是父亲,张大了口,哧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父亲喷着一身的酒气,用打闷雷一样的声音吼着:“懒鬼,还不趁天要下雨,到海滩拣蛤蛎去!”
  大发知道父亲因为天气不好,渔船不能出海,心情很坏,连忙一迭声答应着,连拖鞋也来不及穿,就连滚带爬地向外奔去。
  在他奔出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他父亲又用闷雷一样的声音在叫:“不要起来,就这样好了!”
  接着,是他母亲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大发不敢久留,一口气奔出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天还很黑,如果天气好,这时应该是天蒙亮的时候了,不过今天是大阴天,所以天还很黑,在乌深深的云层中,隐隐有闪电在冒光。
  大发奔得那么急,是因为他知道,在他父亲这样说话之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偷看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做那种事,可是却和阿财去偷看过根叔和根婶做那种事。
  阿财比他小几个月,也知道有“那种事”了。在根叔和根婶搬到了山脚下的那间小屋子去住下后不多久,他们两个,由于根叔对他们很好,而根叔虽然比他们大,可是也不过大上十年,比较合得来。
  他们在海边捉了不少“三星”——那是一种颜色青绿美丽又十分美味可口的螃蟹,结成了一串,准备送去给根叔吃的。
  要不是大发提议悄俏走近去,然后再大叫,他们也不会看到什么。
  当他们悄悄接近根叔所住的那间小屋子时,还未曾对他们发大声大叫,就听到屋子之中,传出了一阵阵十分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大发和阿财都或多少在他们自己的家里,听到由他们父母的床上传出来过,两个少年互望了一眼之后,心意是完全相同的,刹那之间,好奇心大起,都想看看在这样的声音之下,发生的是什么事。
  于是,他们放下手中的螃蟹,踮着脚尖,走近那间小屋子。
  小屋子本来既然是一间废置了很久的旧屋,自然有很多可以偷窥到屋中的情形之处。他们来过很多次,屋中的情形是早已知道的。
  屋中除了一张床之外,就是一只橱和简单的桌椅,当他们这时,视线集中在那张床之际,他们就看到了他们从来也未曾见过的情形:根叔全身的肌肉——那是他们最羡慕的——都在跳动着,汗珠自他的背上迸射出来,腰在用力的起伏,口中发出浓重的喘息声。根婶的身上在扭动,双手在根叔的背上用力抓着,双腿紧紧地盘住了根叔的腰际。
  大发很快就感到了发热和气喘,和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那种异样的感觉,使他无法再维持一个姿势不动,他逼得要不断挪动身子。
  当他回头看了阿财一眼之后,发觉阿财和他一样。他们一直看到根叔突然抽搐着,然后再伏到根婶身上一动不动之后,才俏俏地退开去,两人一言不发,来到海边,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大发才道:“根婶真好看!”
  阿财“咯”地吞了一口口水,极其同意:“是,真好看,比阿莲阿英、比村里所有的女人更好看。”
  大发自从那次之后,几乎一有机会,就去偷看,每次都和阿财一起,他们非常有耐心,有时在小屋子的乱石礁后面,一等可以等上老半天,等到屋子中有那种声音传出来之后,才偷偷接近去看。他们发现,根叔对于做那件事,从来也不会厌,而他们也发现,自己对于偷看,也永远不会厌倦。
  他们在偷看的时候所产生的那种异样的感觉,愈来愈甚,直到有一次,根叔发觉有人偷看,大声喊着追了出来,哧得他们像野兔子一样逃走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
  有好几次,他听到他母亲压低声音在说:“不要,大发在外面!”
  而他的父亲就会十分生气:“把他赶走才能痛痛快快!”
  大发不明的是,好像所有的大人都在做的事,为什么一面做,一面又那么怕人知道,尤其是怕孩子知道!
  一清早,天还没亮,就把他赶出门,当然是为了怕他知道。
  大发想到这里,十分气愤,用力“呸”的一声,吐了一日口水,抬起头来,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大发完全没有注意,也完全没有去想,他一眼看到了那女人,就被她吸引住了。
  那女人拧立着,一动也不动,她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是大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发甚至怀疑,那能不能算是一件衣服。
  那是一幅深黑色的纱,下半截看起来,像是很大很大的裙子,可是上半截,却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以致那女人的肩头。手臂和一大半胸脯,全部露在外面。
  由于黑纱的颜色是这样的深,所以也衬得那女人的皮肤格外地白,白得简直耀眼——白得真正耀眼,不然,大发就不必一直在眨着眼睛了。
  海边略有一点风,每当风起的时候,女人身上的黑纱裙就像水一样飘动着。她没有穿鞋子,赤着脚,纱裙本来几乎是把脚都盖住的,一被风吹了起来,却又使大发不但能看见她的脚,而且还能看到她的小腿、大腿,甚至看到她穿着奇怪的袜的。
  大发的双眼眨得更厉害,他见过脚趾甲涂上鲜红的女人,阿英和阿莲在离开了渔村后一年,再回来的时候,手指甲和脚趾甲上,就像变成了鲜红色。可是她们和所有渔村中的女人一样,又黑又粗,大发一点也不觉得好看。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截然不同,她手指甲和脚趾甲,都是鲜红的,鲜红配上雪一样白的皮肤,好看得叫人想舒舒服服透一口气都难。
  那当风吹裙扬的时候,大发看到那女人所穿的袜子时,他简直傻掉了!
  那算是袜子吗?只不过是鲜红色的小布片,用细带子击着的小布片而己,可是,一人眼睑,又却有说不出的好看!
  大发看得呆了,一动也不敢动,那女人也一直站着,一动也不动。开始的时候,大发只能看到她的侧影,看不清她的脸孔。
  过了不知多久,那女人才略略转动了一下身子,变成面对着大发了,才发才看清楚了她的脸。
  鲁大发只不过是一个渔村少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样的女人才算美女,可是美女始终是美女,大发一看到了她的脸,就绝对可以肯定,她是自己看到过的女人之中,最好看后的一个!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好看的女人!
  这好看的女人,有着一脸茫然的神色,在虽然已经天亮。但是由于乌云密布、天色还十分阴沉的环境下,她的脸色,看来也格外地白。当她转过身来时,她显然也看到了大发。
  她向大发望来,一和她的目光相接触,大发就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那女人的大眼睛中,好像会放出电光来一样,甚至比这时在天际隐隐闪动的真正的电光更令人心跳!
  大发有点不知道怎么才好,他心中乱成了一片,他对于那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什么人,一点概念也没有,他也就只好傻瓜一样地站着。
  那女人看了他片刻,才“啊”的一声:“我看到了!这里有人……你……请你过来。”
  那女人发出的声音,十分轻柔,却有一股叫人不能不服从的力量。
  大发连想没有多想一下,就向她走了过去。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是很远,没有走出几步,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
  这时,恰好一阵风过,那女人身上的纱裙,又扬了起来,纱裙的一角,拂到了大发的脸上,大发同时又闻到一股好闻之极的轻香,那种香味,比饿了三天之后闻到的饭香还要好闻。
  大发有一次弄坏了一张渔纲,被他父亲关起来,三天不准吃饭,所以他肯定饿了三天之后闻到的饭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味,但这时,他绝不犹豫地推翻了他以前的想法!
  他陡然脱口道:“你真好看,真……香!”
  那女人略怔了一怔,笑了一下,大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她明明是在笑,可是又却使人看了,心里有十分凄酸的感觉,使人觉得她实在是在一种十分无助的境地之中!
  大发挺了挺胸,他站在那女人的面前,个子和那女人一样高,那使他觉得,如果那女人需要什么帮助的话,他可以出点力。
  当然,他知道,这个好看女人年纪比他大,可是看起来,也不会比他大多少,至多和根婶一样,根婶是十七岁嫁进村子来的,一年了,今年十八岁。
  他正想自告奋勇地提出可以帮助,那好看女人又已开了口,声音仍然是那样轻柔:“小朋友,你可以告诉我,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鲁大发不是很喜欢“小朋友”这个称呼,因为他正努力要表现他自己不是少年,可是那好看女人既然这样叫他,他也十分欣然,忙道:“当然可以,这里是后鲁村,山那边,是前鲁村!”
  好看女人的眼神更迷惆,微微抬起头来,四面看看,细嫩雪白的颈子在转动时,使她的好看又增加了几分:“前鲁村?后鲁村?那……是真有这个地方的了?”
  大发有点有明白什么叫“真有这个地方的了”,他只好傻傻地张着嘴,答不上来。
  好看女人忽然叹了一声:“唉,我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大发只好用力搔头,他怎么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她当然不是后鲁村的人,也不会是前鲁村的人,整个岛上,也不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那么,她是哪里来的?是坐船从海上来的人——一定是那样,他对自己想到了这一点,十分高兴,所以他立时大声道:“你,当然是坐船来的!”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海面指了一下。天色阴沉,海水也失去了往日蔚蓝的光辉,而看起来是灰暗一片。
  好看女人也望向海面,喃喃地道:“坐船来的?怎么会?我……这样子,怎么会坐船来?就算是坐船来,为什么我每天都来?”
  大发没有留意她前面的话,只是最后的一句话,令他陡然之间,心狂跳了起来,忙道:“你每天都来?每天都来的?”
  好看女人缓缓点头:“是,很多次了,今天才第一次碰到有人。”
  大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你要是喜欢,只管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在海边,我……只要你来,我就会来陪你讲话,不告诉任何人。”
  鲁大发在这样说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人家是喜欢多看到人还是少看到人,他想到的只是他自己,这样好看的女人,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只能由他一个人看到,连他的好朋友阿财也不能让他看到。
  好看女人听得大发这样讲,又笑了一下:“谢谢你,我不是自己要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好看女人那几句话,鲁大发一点也不懂,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她愈看愈是好看,所以他忍不住又道:“你真好看!”
  好看女人皱起了眉:“我不应该是在这里的,不知为了什么……”
  她才讲到这里,陡然之间,一道十分明亮的闪电划空而下,她的身子,自然而然,缩了一缩,紧接着,是一下像是要把整个天地劈成两半的雷声。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双手一起抓住了大发的手背。
  她抓得十分紧,鲜红的指甲甚至抓进了大发的手背之中,可是大发一点也不觉得痛,非但不觉得痛,而且有一阵接着一阵,令他全身为之战怵的快意之感。他希望她抓住了他,再也不要放,永远不要放!
  闪电和雷声,不断传来,转眼之间,天色更晦暗,老大而又急骤的雨点,哗哗地洒了下来,转瞬之间,大发和好看女人身上全都湿透了。
  黑衫裙一湿之后,紧贴在好看女人的身上,尽管大雨打得大发的眼皮生痛,可是他还是努力睁大着眼盯着她看。
  好看女人微昂着头,任由雨水哗哗地洒在她的脸上,然后又顺着她那张好看得令人发痴的脸淌下来。她闭着眼睛,鼻孔亩张着,呼吸有点急促,正因为这样,她胸脯也起伏着。轻纱贴在她的胸脯上,虽然是黑色的,也像是透明的一样。
  渔村中的女孩子,大都有着浑圆结实和丰满的胸脯,阿英阿莲她们十三四岁的时候,胸脯就己挺耸得人呼吸急促,顽皮的和老实的男孩子,都会有想去摸一摸的冲动,而且多半可以如愿以偿,胆子大的女孩子还会主动要男孩子去碰她们的胸脯。
  大发不是没有碰过女孩子的胸脯,可是,这时,他只是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黑纱下面浑圆雪白的双乳,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肯。
  好看女人终于低下了头来,也发现了大发的眼神不是一个孩子,至少是一个己懂得美丑的少年人的眼神,她的口角向上略翘,现出了轻微的责备的神色,松开了抓住大发手臂的手。
  不但是黑纱贴在她的身上,她的一头乌发,也贴在他的身上,使她看来更令不舍得眨眼,当她松开手之后,大发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避避雨?”
  好看女人的话,却又令得大发莫名其妙。
  好看女人“啊”的一声,“下雨了!我在淋雨!雨好大,像真的一样,我真的像是在淋雨一样!”
  她一面说,一面双手交叉着,虽然是在夏天,但是毕竟是清晨,而且雨又那么大,她一定感到冷了。
  大发也感到冷,他冷得甚至发抖,可是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抖出来,他已经有男性的本能,怎么可以在一个好看女人面前,表示自己怕淋雨呢?
  那时,他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好看女人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是真的在淋雨,怎么说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他只是道:“快去避雨,那边有几个棚子……”
  好看女人点头:“好,你带我去!”
  大发挥过身,向前奔了出去,一面奔,一面还冒着大蓬雨花涌进口中之苦,断断续续地叫着:“小心点,别跌一跤,跟着我!”
  当他奔出了几大步之后,他停了下来,转头去看看好看女人是不是跟上来了。
  可是他一转过头去,就呆住了,雨势更大,向前看出去,一片雨蒙,看不出多远,在他能见范围内,根本没有人!
  好看女人没有跟上来——大发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转身往回奔去,奔到了刚才和好看女人讲话的所在,可是那里,也没有人。
  大发想叫,可是一张口,不知道叫什么才好,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好看女人叫什么名字。
  他一面又向前奔着,一面还是大声叫了起来:“喂,你在哪里?喂,你在哪里?”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雨声和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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