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科幻小说>> Ni Kuang   China   现代中国   (May 30, 1935 AD)
假太陽
  前言:太陽竟然有真假
  第01節
  第02節
  第03節
  第04節
  第05節
  第06節
  第07節
  第08節
  第09節
前言:太陽竟然有真假
  如果問:人類最早認識的天體是什麽?
  答案應該是:太陽。
  衹要是白晝、晴天,人人擡頭,就可以看到太陽;不擡頭,也可以親炙到陽光(鼕天惹人喜愛,夏天叫人害怕)。雖然一直到現在為止,人類已經經歷了好幾萬年的變化,對太陽所知,依然甚少。
  是的,人類對太陽所知甚少——已知的一些有關太陽的資料,在一般的參考書上,都可以找得到,讀者諸君如果有興趣知道,可以自己去找。看!一貫的敘述故事手法,即使是在類如序言的開場白之中,也盡量要有趣,不羅列枯燥的資料。至於有一種說法,以為多點科學資料,纔算是“科學幻想小說”,自然很滑稽。
  看來好像很不應該,對地球而言,太陽是一切生命之母——沒有太陽,任何生命都滅絶,無法在地球這樣的環境中生存。
  也自然可以倒轉來說,正因為有了太陽,纔有了地球的環境,纔有了生命。那麽,一旦太陽沒有了,地球上的生命自然也一起完結。
  有一些人,認為宇宙之中,地球上有生命,就是由於地球的特殊環境,所以很努力地在億萬星體之中,尋找和地球環境相類似的星球,以求發現生命——這一類的想法,自然大有局限性,全沒想到地球的環境,産生的衹是地球生物,其他星球的環境,産生的是其他星球的生物!
  太陽是地球生命之母,地球人對太陽的研究卻不足,連最常見的“太陽黑子”現象,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這實在是很不應該的事。
  普通人,對太陽的所知,自然更少。例如,問一問:什麽叫“假太陽”?能夠立刻回答出那是一個天文學名詞的人,衹怕就不多,所以有必要抄一下資料——當然,假太陽,也可以就是假的太陽!
  假太陽,是一個天文學名詞:太陽在黃道上運行的速度不均勻,所以一年之中,每日的長短不一,這又和黃道和天球赤道不在同一平面有關。所以在天文學上,為了方便時刻的計算,彌補這種缺憾,就假想有一個天體,以等速運行在黃道上——這個天體在天球赤道上,以均勻的速度由西嚮東運行,這速度等於太陽在黃道上的平均速度,並通過春分點。這假設的天體,稱為“假太陽”,或“平太陽”。
  很不好懂,而且很枯燥,是不是?自然是聽故事有趣多了!
  原振俠醫生想約見一個人,有點事要他相幫,可是這個人行蹤飄忽,十分難找——原振俠醫生自己也是十分難以尋找的人,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他匿居在巫師島上,巫師島位於西印度群島之中,完全沒有現代化的通訊設備,所以也就沒有人找得到他。
  那次,他是由於自己的錯誤判斷,導致超級女巫瑪仙,嚮白化星人李固施了“血魘法”。後來知道了錯誤,瑪仙毅然改正錯誤,解除了白化星人所中的巫術,而她自身卻被“血魘法”反噬,成了一個會動的植物人。原振俠在傷心之餘,纔匿居起來的。
  後來,他把瑪仙托給了對他自稱為“愛神”的一個外星人,看看是不是有希望令得瑪仙復原,他纔又回到了文明社會之中。
  可是在這期間,原振俠醫生的情緒,低落之極,藉酒澆愁,整個人都走了樣,憔悴不堪。而在這個時候,居然有極高明的殺手,趁虛而入,製造那種令原振俠思想走嚮死鬍同的事實,要原振俠走嚮自殺之路!
  而原振俠也真的好幾次一隻腳已踏進鬼門關,而且是决定了自殺的。他有幸能死裏逃生,一則是由於他畢竟性格十分堅強,有強烈的求生意志;二則,也由於一個懷了三胞胎的孕婦,曹銀雪的幫助。
  這個孕婦,本身也是一個十分傳奇的人物,有關她的故事,自然不復述了。
  就在這個過程之中,原振俠又委托了兩個外形酷似傳說中的無常鬼的外星人,去打聽“愛神”和瑪仙的下落。這兩個外星人的回報是:曾有人(自然也是外星人)在“觀察地帶”見過愛神,帶着一個十分美麗的地球少女,那少女自然就是瑪仙。而所謂“觀察地帶”,是由好些來自不同星體的外星人建立的,位於離地球相當遠,地球人本身還無法到達的太空。目的是在這個地帶上,觀察、研究地球。他們對地球人非但沒有惡意,而且還在偶然的情形下,出手幫助地球人。
  第一個到“觀察地帶”的地球人,是一個女性,名字是麯如眉。這個女人在幾百年之前,當她還是中國西南山區一個貧窮家庭的小女孩的時候,遇上了外星人,外星人通過生命密碼的變換,使她每五百年要在生命上,經歷一次劇變。以後她就住在“觀察地帶”,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怪不可言。
  又有到過“觀察地帶”的地球人,是羅開和卡婭。
  羅開,外號“亞洲之鷹”,是一個獨來獨往的傳奇人物。
  卡婭,是蘇聯集團的高級女情報官。那一次,為了尋找十二枚突然失蹤的大型飛彈,羅開和卡婭闖入了“觀察地帶”,卻又捲入了一場以麯如眉為中心的,奇詭莫測的宇宙三角戀愛之中。
  結果,更是匪夷所思,卡婭這個俄羅斯美女,居然愛上了一個機械人。這個機械人,由三晶星製造,一切和地球人完全一樣,而且恰好被配上地球男人的最佳性格和體型。卡婭完全不知道那是一個假人,所以一見鍾情,自此不知去嚮。
  所以,要找到過“觀察地帶”的人,衹有找“亞洲之鷹”羅開一個人。
  原振俠一聽到愛神和瑪仙,曾在“觀察地帶”出現過,就想到“觀察地帶”去找她們。
  所以,原振俠醫生就想約見羅開,看他能不能幫助自己,達到目的。
  說起來衹是一句話,可是用最簡單的方法,來交代一下原振俠要見羅開的前因後果,也已花去了不少文字。而且,在千餘字的簡述之中,牽涉到的人物和情節,連筆者自己重提了,也覺得匪夷所思,復雜之極,真不知道那麽多古怪的事,是如何産生的?
  自然,在這千餘字的簡單介紹之中,所提及的人和事,都曾十分詳盡地,在各個不同的故事之中敘述過。所牽涉的人物和情節的故事,有原振俠故事的《愛神》、《尋找愛神》、《大犯罪者》、《血的誘惑》、《催命情聖》、《黑白無常》、《自殺陰謀》等等。此外,還有“亞洲之鷹”羅開故事中的《火鳳》、《飛焰》、《夜光》和《死結》以及《解開死結》。
  從那麽多復雜奇詭的故事之中抽取出來的簡介,當然是奇詭之精華了,其實也不是很能使人瞭解,原振俠想見“亞洲之鷹”的真正因果。但對於早已熟悉原振俠醫生故事,和“亞洲之鷹”故事的朋友來說,自然已經相當足夠了。
  原振俠要到“觀察地帶”去的主意既定,他就開始想和羅開聯絡。他先去找他最敬佩的那位先生,那位先生早些日子,聽說原振俠的情緒低落,曾幾次約他一起喝酒,可是原振俠大是自卑,覺得沒有面目見“江東父老”,所以推辭了幾次,惹得那位先生發了一些脾氣!
  為一個女人而要死要活的,不能算是有出息!從此之後,那位先生也就沒有再來找原振俠了。
  這次,原振俠主動打電話去,接聽的是老管傢老蔡。
  那位先生的老管傢老蔡的聲音,聽來相當不愉快:“先生不在,夫人也不在……我不知道……說是到苗疆去了。什麽?溫寶裕?”
  原振俠找不到那位先生,順便想問一問,小朋友溫寶裕是不是在?誰知道這一問,竟然像是踏中了老蔡的尾巴一樣,老蔡怪叫了起來。
  原振俠自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他衹聽得老蔡在電話中直着喉嚨叫:“溫寶裕不在,他媽媽倒在,你想不想找他媽媽?”
  老蔡是揚州人,講的當然是揚州話,在說到“他媽媽”的時候,不明究竟的人,聽起來極容易誤會是駡人的粗話。原振俠哪裏想得到這時候,溫寶裕的令堂大人,體重接近三百磅的溫傢三少奶,真的是在那位先生的府上,而且在大吵大鬧,已經很多天了——這是另外一個故事。
  原振俠以為老蔡在駡人了,所以,他趕緊放下了電話,不敢再說什麽。
  接着,他想到了年輕人和公主。他有一個電話號碼,可以和這對夫妻聯絡,打了之後不久,便接到了年輕人自東京來的電話。
  年輕人第一句話就說:“真高興聽到你的聲音!”
  從聲音中聽得出,那是由衷的歡喜,可是他卻不能幫原振俠:“我無法知道鷹在什麽地方,衹知道最近一次有人見到他,是在印尼附近。他最近的行動,是把一艘新型的荷蘭核潛艇弄到了手。”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電話中忽然傳來了公主動聽的聲音:“何不試試打電話到開羅去?鷹在那裏有一個身分十分奇特的紅粉知己,叫燕豔,我有她的電話!”
  原振俠連聲謝謝。反正現代的電話通訊,堪稱方便之極,他的電話立即打到了開羅。
  原振俠聽到的是一個柔軟之極的、略帶幽怨的聲音。而當他說出了目的之後,則是一下輕嘆聲:“我也不知多麽想見到他,可是他是一隻翺翔萬裏的雄鷹,我衹不過是一隻纖弱的燕子,有什麽方法可以知道他的下落呢?”原振俠也嘆了一聲,他衹好說:“請你……如果見到他,或者有他消息的時候,請他和我聯絡!”
  在放下了電話之後,原振俠不禁苦笑:還有什麽方法可以找到“亞洲之鷹”?如果黃絹還在,那麽,憑黃絹控製的,龐大的情報網,或者可以得到一些綫索,可是黃絹卻不知道到什麽地方去了——古代的傳說,嫦娥在服了靈藥之後,飛到了月亮上,便是最遠的了,但是黃絹和白化星人李固雙宿雙飛之處,肯定比月亮更遠,要遠上不知多少!
  一想到這一點,原振俠又不禁大是傷感——他的心情雖然大有改善,而且,他决定了展開行動,去找瑪仙和愛神,那和他情緒低落時,大不相同。但是傷感的情懷,有時還是免不了的!
  他暫時再沒有什麽事可做的了,反正他已經傳出消息去,說他有要緊的事,要見“亞洲之鷹”。他相信,羅開如果得到了這個訊息,一定會主動來找他的,而他就必須在一個固定的所在,讓羅開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他。
  所以,算是多年來的例外,足有三個月之久,東飄西蕩的原振俠醫生,居然一直沒有離開醫院的工作崗位——每次他到醫院,同事都對他表示十分熱切的歡迎,因為大傢都知道,說不定哪一天,原振俠醫生又會不知道到什麽地方去!
  三個月之後的一個早上,原振俠還沒醒來,電話鈴聲大作。他並不睜開眼來,就按下了電話上的一個掣鈕,一個十分雄壯,給人以岩石撞擊般堅硬感覺的男性聲音,立時響起:“聽說你在找我?我就在附近!”
  原振俠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可是他立時睜大了眼,大叫了起來:“鷹!”雄壯的聲音“呵呵”笑着:“三分鐘!”
  原振俠已一躍而起,又高叫:“太歡迎了!”
  他用了兩分鐘的時間,洗了臉,穿好了衣服,然後,奔到了住所的樓下。恰好在他來到門口時,看到自一輛吉普車之中,跳下來一個男人,有着雕像一樣的臉譜,確然像是盤旋高空的雄鷹一樣的男人——“亞洲之鷹”羅開!
  原振俠張開了雙臂,羅開也張開了雙臂。他們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彼此之間,都很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一個人,所以他們的見面擁抱,也是自然而然,就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然後,他們分開來,用了大約三十秒時間,仔細打量對方,又說了一句同樣的話:“你正是應該這個樣子!”
  原振俠的心情相當激動,“亞洲之鷹”惠然肯來,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可是一見面就這樣融洽,也使人感動。
  他作了一個手勢,兩人一起上了樓,進了原振俠的住所。羅開像老朋友一樣,找了一張舒服的安樂椅,坐了下來,一開口就道:“江湖上傳說你喝酒喝得兇,嗯?喝酒如淋灰,一天一百八十杯!”
  羅開引用的“喝酒如淋灰”,是中國古代大文豪蘇軾的詞句。原振俠笑了一下,笑容不免有點苦澀:“近來,已經好得多了!”
  羅開又笑了起來:“快樂的人,是不會大量喝酒的,可是,如果不喝酒,又怎麽能快樂呢?”
  這一次,羅開所說的話,則是引用了近代一個著名的嗜酒者的話。他說了之後,又補充:“首次見原振俠,豈可無酒,拿酒來!”
  羅開的話中,自有一股豪氣,令得和他相處的人,也感到豪邁之意,油然而生——事實上,原振俠不等他“拿酒來”三字出口,已經取了一瓶酒在手,嚮羅開拋了過來。羅開一伸手接住,打開瓶蓋,就連喝了三口,在這時候,原振俠也取了另一瓶酒,不約而同,也是連喝了三大口。然後,兩人相對着,大大呼了一口氣。
  原振俠笑了起來:“我認識一個人,完全不能喝酒,現在,這個人如果在我們兩人之間,已經要醉倒了!”
  羅開深深吸了一口氣,指着原振俠:“小老弟,有什麽解不開的結?”
  原振俠先提出了要求:“我想要到‘觀察地帶’去!”
  他在過去三個月,羅開沒有出現的時候,已把這個要求,念了千百遍,也曾假設過羅開在聽到了這個要求之後的種種反應。
  原振俠知道,“觀察地帶”雖然說在“離地球不遠處”,可是那是星際間的說法,和地球人的觀念,大不相同。用地球人的觀念來看,從地球到月球,已是遠得很了!可是,“觀察地帶”肯定還要遠不知多少!
  所以,原振俠預料,羅開雖然會盡他的一切力量來相幫,但至少,會有一段短暫時間的猶豫。可是,大大出乎原振俠的意料之外,他一提出了要求,羅開連一口酒還沒吞下,就已經道:“好!”
  由於他那口酒沒有吞下,所以這個“好”字,聽來有點含糊——可是含糊的衹是語音,絶不是語意!
  原振俠挺直了身子,他沒有說什麽“多謝”之類的客套話,衹是直視着羅開,那等於是在問他:你準備用什麽方法把我送到“觀察地帶”去?
  羅開吞下了那口酒:“我不能直接幫助你,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這本來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話,可是羅開在說到“一個人”的時候,在“人”之前,遲疑了一下。
  而且,在這一剎間,他那像雕像一樣的臉上,也有一種相當難以形容的神情。原振俠一看,就知道羅開的心中,必然有為難之處。
  本來,在通常的人際交往之中,如果有這種尷尬的情形出現,最好是裝着看不見,以免對方進一步為難。可是原振俠這時,卻並沒有這樣做,而仍然直視着羅開。
  羅開忽然笑了一下,作了一個手勢:“沒有什麽,衹是我們要去見的這個朋友,身分大是古怪,我打賭你怎麽都猜不出!”
  原振俠也笑:“不會吧,再古怪身分的人,我都見過。就算未曾見過,憑想像,也可以想得出來!”
  羅開吸了一口氣:“我曾答應過他,絶不漏他的真正身分——”
  原振俠知道了羅開為難的原因,心下釋然,他不等羅開說完,就道:“那你就別說,讓我來猜,是我自己猜到的,他就不能怪你!”
  羅開笑得十分高興:“就算你猜不到,他見了你,一高興,也一定會告訴你他的大密的!”
  羅開一再說,原振俠猜不到快要去見的人的身分,原振俠自然不是很服氣。但這時,他並不表示什麽,衹是揚了揚眉。
  羅開也不說什麽,同樣地,揚了揚他的濃眉——兩個人“盡在不言中”,卻又互相瞭解對方的意思,這使得他們都有得到一個知心朋友的快樂之感。
  羅開站了起來:“這位朋友,肯定可以幫助你!”
  原振俠試探着問了一句:“外星朋友?”
  羅開卻笑而不答,衹是道:“這就走!”
  原振俠答應了一聲:“我嚮醫院說一聲!”他說着,伸手拿起電話來,可是羅開卻道:“說什麽?要走就走。醫院不是沒有了你就不行,哪有那麽多婆媽?”原振俠怔了怔,哈哈一笑,放下了電話,和羅開一起走了出去。
  他們乘羅開的吉普車,直赴機場,羅開的私人噴射機就在機場。上了飛機,由羅開駕機,原振俠坐在旁邊,羅開衹是說了一句“我們到希臘去”。
  原振俠則把自己為什麽要到“觀察地帶”去的原因,嚮羅開說了大概。
  羅開聽得大是感慨:“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總以為自己對一切事物的接觸面夠寬的了,可是巫術,唉,我就一無所知!”
  原振俠也嘆了一聲:“其實,我也一無所知!”
  飛行速度相當高,可是羅開和原振俠,還是不滿意這種“落後的交通工具”。
  羅開和原振俠,都曾接觸過多種外星人,所以他們纔會把地球上最先進的交通工具,視為“落後”。羅開在飛機上,已經和有關方面進行聯絡,他的特殊身分,使他在很多情形之下,可以享受許多特權。例如蘇聯的情報組織,自從把他認作是“最好的朋友”之後,他就隨時可以用蘇聯外交人員的身分,在各處旅行入境。這次,他更帶了一個“助手”!
  原振俠仍然在訴說着有關他自己的事——他和羅開的那種”一見如故”,十分不尋常,使他感到雙方之間,一點隔閡也沒有,真正可以把心中所藴藏的一切話,嚮對方傾訴!
  原振俠自己也覺得十分奇怪。因為他和那位他所尊敬的先生之間,雖然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但是在一句話,或是一件事,在說出來之前,他總會想一想:說呢?還是不說?
  雖然結果總是說了,可是有了這樣一個“想一想”的過程,也就和此際,他和羅開之間,那種想也不必想的情形,有所差別了!
  原振俠自己也無法解釋,何以會有這樣情形出現。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水乳交融,還是格格不入,本來就沒有什麽道理可說,衹好歸諸於腦電波頻率合拍!自然,當一個人嚮另一個人訴說心聲的時候,聽的一方的反應,對說的一方,也有很大的影響。
  例如,原振俠說到了他最近情緒的低落,幾次想要自殺,並且已下了决心的時候,那位先生聽了,多半會立刻毫不客氣地申斥;溫寶裕聽了,多半會嘲笑他,等等,這種反應,多少會令人感到不愉快。而羅開卻衹是靜靜地聽着,看來像是什麽反應也沒有。
  可是在說到曹銀雪時,他就忽然大是感嘆:“啊啊!那三胞胎應該出世了吧!活生生的新生命,總會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喜悅!”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同時十分有深意地望上原振俠一眼,表示對他企圖自殺這種行為的不同意,這使原振俠感到了,他對自己的親切關懷。
  原振俠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我那時,真是感到了徹底的失敗,再無進取的可能。生命到了這一地步,自然沒有持續下去的必要了!”
  羅開仍然不表示直接的意見,衹是道:“宇宙之大,希望無窮,奇跡無窮,實際上,並不存在‘絶望’這種情形。之所以有這種情況存在,那衹是一些人看得不夠遠而形成的假象!”
  原振俠望了羅開片刻,他並沒有和羅開爭辯下去,因為這時,他的看法,根本和羅開是一樣的。
  等到原振俠說完,兩個人之間,有一段相當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羅開纔道:“原,有一件事,你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女巫之王,再也無法復原,對她本身來說,是一點痛苦也沒有的!”
  原振俠嘆了一聲:“我知道!”
  羅開又道:“要是知道一個自己所愛的人,一點痛苦也沒有,這不也是一種很好的情形嗎?”
  原振俠再嘆了一聲:“可以這樣說,我現在的情形,自然是為我自己設想更多一些!”
  羅開笑了起來:“沒有人不為自己設想的,我們要去會見的那位朋友,自稱康維十七世!”
  原振俠既然“身在江湖”,自然也聽過康維十七世這個人的名頭,知道康維十七世,有着不可思議的本領,能做常人所做不到的事。
  (可是,直到那時為止,原振俠並不知道康維十七世的真正密身分。)
  (知道康維十七世真正密身分的人極少,羅開,“亞洲之鷹”,當然是其中之一。)
  (所以,如果對“亞洲之鷹”故事有過接觸的人,也可以知道康維十七世的密身分。)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聽說這位朋友的神通廣大,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羅開大是感慨:“不是‘聽說’,是真的如此。早些日子,我要到月球的背面去,就是靠他的幫助。而且,他是由‘觀察地帶’來的!”
  原振俠“哦”地一聲,他早已猜到過,所以並不感到太大的意外,他道:“外星人!”
  羅開仍然笑而不答,反應和上次原振俠提到了外星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即使原振俠知道,自己並沒有料對——他們之間,既然有着原振俠要猜出康維十七世身分的約定,原振俠雖然心中十分疑惑,自然也不會再問下去。
  羅開按下了通訊設備中的幾個按鈕,沉聲呼叫着:“康維,康維!”
  他衹叫了七、八下,就有了反應,衹聽得一個十分雄渾、爽朗的男聲在回答:“鷹,好久不見了!是什麽風把你的聲音吹來的?”
  這種反應,相當有趣,聽了叫人感到親切。羅開的回答也很直接:“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求你來了!”
  那男聲——自然是康維十七世的,他“呵呵”笑着:“人生在世,衹有人求我,並無我求人,是大快樂!”
  原振俠略揚一揚眉,心想:“這人好大的口氣!什麽人敢說自己再也不必求人?那種狂妄的態度,猜想起來,以羅開的性格而論,應該也難以接受纔是!”
  所以,原振俠嚮羅開望去,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羅開卻一點也沒有不以為然的神態,反倒覺得康維十七世的這樣說法,理所當然!
  原振俠又不禁大是奇怪——這時,他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康維十七世,一定古怪之極,絶不是憑簡單的想像,就能揣知他真正的身分!
01
  他正在想着,又聽得康維十七世在說:“你的飛行工具太落後了,衹能利用跑道降落。嗯,什麽時候,我替你把它改進一下?垂直降落並非難事,英國的鷂式飛機已做到了這一點。你在雅典機場降落,我派直升機來接你!”
  羅開笑着回答:“很好,你好像很久沒有說話的對象了,怎麽那麽多話?”
  康維“呵呵”笑着:“和你說話,比較有趣。”
  羅開道:“康維,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和一個朋友一起來,你猜猜他是誰?”
  原振俠又不禁揚了揚眉——他覺得羅開的這個問題,簡直是不合理的。他一點提示也沒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遠在希臘的康維,絶不可能知道,叫他猜是誰,又怎麽猜得到?
  果然有一分鐘之久,沒有聽到康維的聲音。羅開卻並不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合理,反倒在催促:“怎麽了,你也有回答不出的問題?”
  康維笑着回答:“很不公平,一點綫索也沒有,全是未知數,這方程式怎麽解?”
  羅開嘲笑:“要什麽綫索?難道要把姓名告訴你,纔算是有綫索?”
  康維悶哼了一聲:“是一個男性!”
  羅開不置可否,衹是打了一個“哈哈”。康維又道:“一個十分強壯的男性!”
  原振俠嚮羅開作了一個詢問的手勢,因為康維猜測的方式,十分特別,他不說出是什麽人,卻先從人的身體特徵猜起。所以他心中十分疑惑,希望羅開能給他一定的解釋,以釋疑惑。
  羅開嚮他點了點頭,卻對着通訊儀器嚷道:“康維,公平一些,憑你的智力來猜,不要用儀器來探測!”
  原振俠一聽,不禁大是駭然,失聲道:“我們和他的距離有多少?他怎能用儀器探測些什麽?”
  原振俠一開口,羅開就長嘆了一聲,作了一個“必然被他猜到了”的手勢。原振俠仍然大惑不解,可是康維的“呵呵”笑聲,已經傳來:“一個俊俏的男人,哈哈,我猜是原振俠,原振俠醫生!”
  羅開嗤之以鼻:“你不是猜中的!”
  康維卻不理會羅開,他的聲音聽來十分快樂:“原振俠醫生,你好!”
  原振俠滿腹疑問:“你好,康維十七世先生。你用了什麽方法——”
  康維打斷了原振俠的話頭:“一些小技巧。利用電波的探測,測到了你的心跳頻率,就知道了你是一個強壯的男性——後來你一出聲,那就太簡單了,根據聲音,可以把一個人的外貌描繪出來的!”
  原振俠可以聽得懂康維的話,他道:“外星朋友的科學水準,確然驚人!”
  康維忽然高叫:“鷹!”
  羅開立時道:“我什麽也沒有說,衹是請他猜!”
  康維的聲音之中,有點洋洋自得:“那他一定猜不到,再也猜不到!”
  原振俠不甘示弱:“不外是外星怪物,並不難猜!”
  康維的反應,竟然和羅開一樣,衹是“哈哈”笑了一聲,不作評論。原振俠也覺得十分有趣,因為不管這個康維十七世是什麽身分,他是一個極有趣的朋友,這一點,殆無疑問!所以原振俠也聲明:“有事要求你的是我,不是鷹。鷹說衹有你可以幫助我!”
  康維十七世道:“可別給我太大的難題啊!”
  原振俠道:“我想到‘觀察地帶’去!”
  在原振俠說了這句話之後,約莫又有一分鐘之久,康維沒有出聲。這一次,連羅開也不免有疑惑的神色。原振俠想開口,被羅開作了一個手勢阻止。
  康維的聲音再傳來時,他說的是:“給我一個必須這樣做的充分理由——當然不是現在說,而是見了面再說。為了使你能達到目的,我現在就去做些準備工作!”
  聽得康維這樣說,原振俠知道自己不是完全無望,衹是有點小睏難而已。
  羅開又叫了幾聲,可是康維竟然不再有任何回答。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羅開安慰他:“放心,他一定能使你達到目的!這時候,他一定正在和‘觀察地帶’聯絡,說有地球人將會到訪!”
  原振俠聽了之後,又喃喃地說了一句:“外星人!因為衹有外星人,纔有這樣的能力。”羅開聽了之後,仍然衹是一笑。
  飛機纔一降落在機場,希臘官員和蘇聯使館的官員,都已經在恭候。羅開並沒有嚮他們介紹原振俠,衹是說了一句:“康維十七世會派直升機來接我們!”
  一句話,就令得兩國官員,肅然起敬。尤其是蘇聯的官員,因為他們的國傢,曾由於某項誤會,而把康維十七世位於希臘北部,一座湖邊的古堡,用最新型的轟炸機,作殲滅性的轟炸,將之夷為平地;後來又作了巨額的賠償,並且嚮西方國傢作出了相當程度的和平承諾。而康維卻漂亮地,把賠款全部捐給了蘇聯境內地震的災民,而他又在原地造起了一座現代化的大建!
  這些經過,喧騰人口,原振俠自然也都知道。原振俠所不知道的,是康維十七世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如此神通廣大!
  說話之間,已經有報告,康維的直升機來了。兩人直驅停機坪,就上了直升機。康維派來的機師,是一個十分壯健的青年,他可能知道羅開和原振俠的身分,所以對兩人的態度,恭敬之至,可是又絶不多口。直升機嚮北飛行約莫兩小時,就到了康維巨宅的上空,速度之快,顯然絶非普通的直升機所能及。
  直升機降落在特設的停機坪上,機翼纔一停止旋轉,就看到一幅巨大的玻璃門移開。一個身形高大,留着連鬢鬍子的男人,神氣活現,雙臂張開。這時,機艙的門打開,所以可以聽到他”呵呵”的笑聲。
  羅開嚮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兩人先後出了機艙。羅開的身形已經算是高大的了,可是和康維一比,還是矮了半個頭。兩人擁抱了一下,羅開立即介紹。
  原振俠走了上去,康維十分熱情,張開雙臂,也和原振俠擁抱了一下。原振俠後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他——這樣的態度,對於初會者來說,本來是相當不禮貌的,但既然有“猜康維的身分”這樣的話在先,自然也就無所謂了。康維一面笑着,一面還緩緩轉動着身子,讓原振俠看個仔細。
  康維一面轉動身子,一面道:“看清楚了,我衹有一個頭,腦袋後面,也沒有長着眼睛。看,我的頭部,也不能作超過九十度的轉動!”
  原振俠笑:“外星人的幽默感倒真的不錯!”
  康維伸了伸舌頭:“我明明不是異類,怎麽一口咬定了我是外星人?”
  原振俠道:“外星高級生物,為了方便在地球上活動,把自己變得和地球人的外形一樣,或者索性藉用地球人的身體,這種例子太多了——傳說中的不論是仙是妖,下凡的時候,也都是幻化人形的!”
  康維衹是“呵呵”地笑,伸出大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說我是外星人?”
  原振俠朗聲應:“殆無疑問!”
  康維大聲道:“錯了!再猜!”
  原振俠感到自己的猜測,實在不可能錯的,康維必然是一個在地球上活動的外星人,對地球並無惡意的神通廣大的外星人!
  所以,他在聽到康維這樣的否定之後,十分不服氣,嚮羅開望去。羅開攤了攤手,說的話和康維一樣:“錯了,再猜!”
  原振俠補充了一句:“我所說的外星人,就是地球以外的星體上的高級生物,原來是甚麽樣子,不是我猜測的範圍!”
  康維十七世眨着眼:“我原來的形體,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來來來,你有的是時間,不急在一時,先進來喝一杯再說!”
  他大踏步嚮前走,羅開和原振俠一邊一個,跟在他的身旁。在進那玻璃門的時候,他親熱地握住了羅開和原振俠的手。
  他的手強有力,而且相當大。原振俠看到他掌心紅潤,手掌相當柔軟,也很溫暖。
  進了門,是一個相當大的大廳,陳設自然豪華舒適之極。然後,又走過了一扇門,門後面是一個極溫暖舒適的起居室。
  他們三人一進來,載滿各種美酒的酒車,就自動移到了三人的面前,他們各自取了自己愛喝的酒。康維作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自己老實不客氣地,在一張寬大的安樂椅中,坐了下來,道:“原醫生,你沒到之前,我已經查閱了一下你的資料。真不簡單,像你這樣的地球人,衹怕不超過十六個!”
  原振俠揚了揚眉:“你稱我為地球人,豈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康維揮了揮手:“纔不,地球人相互之間,也可以這樣稱呼的——”
  他喝了一口酒,然後說了一句話,令得原振俠震動了一下,杯中的酒,也幾乎震了出來。康維說的是:“被你稱為‘愛神’的那位,她有了麻煩。她的星體,起了劇變,接近消滅,她已經聯絡了同類,正在設法。唉!宇宙中的億億萬萬星體,不斷在變化,新的星體産生,舊的星體消失,一直不斷,新陳代謝,如人體的細胞。至今為止,還不知道有任何方法和力量,可以解救和防止!”
  康維的話,原振俠可以理解——整個天體,處於不斷的變化之中。這一點,地球上的天文學家早就知道,而且在不斷的觀察之中,都有記錄,記錄甚至可以上溯到三千年之前!
  而令得原振俠心驚的是,愛神的星體發生了劇變,這種劇變,决非愛神和她的同類,所能輓救,自然是巨大之極的災難。她變成了自身難保,那麽,瑪仙呢?和她在一起的瑪仙又怎麽樣了?原振俠剎那之間的發怔,令得他看來,有點失神落魄,康維嚮他舉了舉杯,原振俠也就喝了一大口酒。
  康維嘆一了聲:“像這種星體劇變,是巨大的、毀滅性的災難。一個星體的消滅或産生,對附近的星體有極大的影響,連帶也會發生毀滅性的災難,那是宇宙中極可怕的事!”
  羅開和原振俠都聽得悚然,想像着地球忽然有朝一日,發生毀滅性劇變之後的情形。
  原振俠問:“一個星體要是遭到了這樣的災難,星體上的生物——”
  康維緩緩搖了搖頭:“星體上沒有生物的,衹是單一的星體毀滅;星體上有生物的,是全部生命的毀滅。星體上的生物,如果已經高級到了可以作宇宙飛行的,那麽飛離星體的,就是這個星體上生物的幸存者。從此他們喪失了自己的星體,衹好在宇宙之中,再找尋適合他們生存的星體了!”
  這自然是一種相當悲慘的情形——失去了整個星體,變成了宇宙間的流浪者!所以康維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也為之黯然,而且在說完之後,長嘆一聲,連連搖着頭,表示心情沉重。
  原振俠喃喃地道:“希望愛神會選擇地球!”
  康維繼續道:“據我所知,大約一共有二十個她的同類,離開了‘觀察地帶’。他們要回到他們星體的附近去看一看,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麽可做的事。這一去,就算再回到地球來,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原振俠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了起來:“她帶了一個十分奇特的地球女性,到了‘觀察地帶’——有兩個異星人見過她們。這兩個異星人,利用哈雷彗星的七十六年周期,接近太陽係,到達地球。”
  康維聽了,伸手在自己的頭頂,比了一比,作了一個“戴了一頂高帽子”的手勢:“他們?”
  原振俠連連點頭。康維道:“我知道他們,他們也常出現在‘觀察地帶’,可是‘觀察地帶’不是由他們建造的——”
  他說到這裏,忽然轉嚮羅開:“‘觀察地帶’,不是由三晶星人,也不是由八角星人建造的。目前竟然仍研究不出是什麽時候,由哪一個星體或是幾個星體的人合力造的。我正在致力考證研究!”
  原振俠見他的話題,忽然岔了開去,不禁大是着急:“那位地球女性,是不是也跟着愛神走了?”
  康維卻揮了揮手,示意原振俠別急。他望着羅開,等待羅開的答覆。
  羅開道:“你能下功夫研究,自然可以有結果!”
  康維搖了搖頭:“暫時什麽結果都還沒有,相信那一定是很久之前,在遠古時發生的事了!”
  原振俠不耐煩,大大地嘆了一聲:“你所謂‘遠古’,是什麽意思?你的時間觀念,應該和地球上的時間觀念,大不相同!”
  原振俠由於急着想知道瑪仙的下落如何,所以不耐煩聽康維轉變話題,他的語氣,也就不那麽客氣了。可是康維並不生氣,嚮他望來:“我用的名詞,正是地球上衡量時間所用的。小夥子,你別心急,我現在提出的事,和你想知道的事,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原振俠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以他反應之靈敏,也難以設想“觀察地帶”是在什麽時候建立的,和瑪仙的下落,有什麽關係?
  可是在這時候,羅開也嚮原振俠作了一個“請不要着急”的手勢,所以原振俠衹好耐着性子,聽康維講述他對“觀察地帶”研究的心得!
  康維所說的,原振俠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不是很聽得進去。
  可是,康維卻又說那和他想知道的事有重大的關係,所以他衹是用心聽着。康維看來是想和羅開討論,可是羅開在這方面所能發表的意見,顯然少之又少,所以等於是康維一個人,在發表他的意見。
  康維皺着眉:“我在三晶星人的資料庫中,知道三晶星的第一次宇宙遠航,就曾到過‘觀察地帶’。那時,三晶星的宇宙航行員,還不知道‘觀察地帶’的真正作用。在他們的航行日志上,記下了他們的發現,稱之為‘宇宙中的休息站’,而且特別說明:‘無法找出在何時,由何人建造,但可以肯定,一定是宇宙航行的先驅者!’”
  羅開悶哼一聲:“這‘先驅者’,也不知是屬於哪一個星體的?”
  康維點頭:“是,不但是三晶星,其他的星體,如八角星人、紅人星人等等,都有類似的記載——‘觀察地帶’,顯然是人工建造的,可是何年使用,由何等人建造,卻全然沒有資料可供查考!”
  原振俠聽到這裏,實在忍不住了,他先一大口,喝幹了杯中的酒,準備發作。但由於那酒實在太香太醇了,酒一入口之後,竟然像是具有生命一樣,帶着一股令人心神俱暢的芳香,直奔他的喉嚨,接着,就流進了他的身體。這種感覺,令得他焦躁的情緒,在剎那之間,得到了撫慰,所以他本來準備勃然大怒的,可是一開口,語調卻變得相當溫和:“你不斷在說着‘觀察地帶’的歷史,那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想知道的,是瑪仙的下落!”
  康維嘆了一聲:“很有關係。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愛神和同類,急急前赴他們星體的附近——不妨稱他們的星體為愛神星——”
  康維在說話的時候,習慣把每一件事都說得清清楚楚,一點也不含糊,所以他接着便解釋:“宇宙對同一個星體的名稱,有幾千萬種,絶不統一。就算在地球上,對星體的名稱,也是不統一的,同一顆星,中國人叫它‘心宿二’,西方人卻叫它是天蝎座的α星……”他還想再詳細解釋下去,可是原振俠的喉際,已發出一陣悶吼聲來。
  康維忙作了一個不再說的手勢,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其實,我的這種敘事習慣,對你猜測我的真正身分,很有幫助!”
  原振俠這時,思緒一片紊亂,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猜康維的身分。他又不能一再催康維快些說,所以衹好悶悶地長嘆了一聲。
  康維忙道:“好,我說得快一些。他們在離開‘觀察地帶’,前赴愛神星的時候,肯定沒有地球人同行!”
  原振俠“啊”地一聲:“那麽,瑪仙留在‘觀察地帶’了。快,快送我去找她!”
  康維的神情十分古怪——一副十分小心翼翼的說話神情:“鷹是到過‘觀察地帶’的,知道那裏的大致情形。在整個地帶,有許多星體的人,各占一方,成為自己的活動範圍,相互之間——”
  他講到這裏,頓了一頓,嚮羅開作了一個手勢,續道:“相互之間,如果沒有敵意的,自然可以自由來往,若是不那麽友好的——”
  羅開點了點頭:“那就不是那麽容易來往。如果一方面不開放,另一方面,就很難與之接觸。”
  康維感嘆:“生物都有保護自己的本能,尤其當生物面臨巨大的災難之際,就更加要保護自己!”原振俠已經隱隱感到康維想說些什麽,他不禁感到了一股極度的寒意,又大大喝了一口酒,聲音有些發顫:“你……想說明什麽?”
  康維道:“愛神星人在離去的時候,並沒有帶走瑪仙,把瑪仙留在‘觀察地帶’——整個‘觀察地帶’,十分巨大,並不衹是一間房間。而且,各個星體的高級生物,在發現了‘觀察地帶’之後,又曾根據自己的能力,和原來的條件,對‘觀察地帶’進行各種改造利用,有很多連時間和空間的限製,都有所突破——相互之間,並沒有進行資料的交換!”
  原振俠指着康維:“你的意思是,我到‘觀察地帶’去,找不到明知是在‘觀察地帶’的瑪仙?”
  康維伸手在他自己的臉上抹了一下,纔道:“不是絶對找不到,但十分睏難!”
  原振俠霍然站了起來:“睏難到了什麽程度?”
  康維道:“像是……像是明知有一個人在太陽係中,要把他找出來……差不多!”
  原振俠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揚起手來,可是揚起的手,僵在半空,放不下來。在那一剎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之極!
  連“亞洲之鷹”羅開也陡然叫了起來:“怎麽會有那麽糟的情形!”
  康維嘆了一聲:“正如我剛纔所說的,生物在急難的時候,有加倍保護自己的行為。愛神星人知道自己的星體快毀滅,所以‘觀察地帶’上的基地,對他們來說,就有加倍重要的意義!”
  羅開點點頭:“的確,如果他們要開始作宇宙流浪兒的話,每一個宇宙基地,等於是他們的休息站,當然重要之至!”
  康維道:“所以,他們在臨走的時候,用他們的特殊方法……封鎖了他們的基地——十分有理由相信,他們把瑪仙留在他們的基地上了,可是由於基地被封鎖——”
  原振俠叫:“你能打破封鎖嗎?”
  康維道:“我用了‘封鎖’這個詞,是由於地球人的語言之中,衹有這個詞可以用。事實上,愛神星人對他們的基地,究竟做了些什麽,外人不得而知,外人根本找不到他們的基地。問題不是突破封鎖,而是根本無法發現他們的基地!”
  原振俠呻吟了一聲:“基地還是在‘觀察地帶’上的!”
  康維點頭:“但不知在何處,或許愛神星人曾作過空間的轉移,那就更難找了。又或許愛神星人曾作過某種偽裝,那麽,入口處就在面前,也無從發現——”
  原振俠聽到這裏,已經沮喪之極,坐着,衹顧喝酒,說不出話來。
  羅開問:“如今這種情形,和你研究‘觀察地帶’究竟由誰建造,又有什麽關係?”
  康維道:“大有關係——如果能知道‘觀察地帶’在建造時的總藍圖、整個設計的情形,就有助於把愛神星人在地帶上的基地找出來。”
  原振俠的思緒更紊亂:“我不明白!”
  康維側頭想了一想,走嚮一幅墻,在墻上拍打了一下,墻上面,立時垂下一幅相當大的螢光幕來。他在螢光幕的下端,拿起了一枝“筆”,在螢光幕上隨意劃着,螢光幕上就現出了亮緑色的綫條。他道:“鷹雖然到過‘觀察地帶’,但是對地帶的整個情形,也不是很瞭解——”
  他說着,伸手在螢光幕上,劃出了一個相當大的橢圓圈,並隨即解釋:“譬如說,這是位於太空的‘觀察地帶’,估計,兩端最遠的距離,超過三萬公裏——”
  康維纔說到這裏,羅開和原振俠都不由自主,叫了起來:“什麽?”
  在康維未曾說出“三萬公裏”這個數字之際,任憑他們兩人如何想像,也沒想到地帶的長度是三萬公裏。真是了不起,因為整個地帶是建造出來的,怎可能這樣大?三萬公裏,那比許多宇宙中運行的小型天體還要大了!
  康維揚了揚眉:“整個地帶是扁圓形的,最短的距離,也接近二萬公裏——這一大片地帶,在觀念上,很難嚮你解釋得十分清楚,它可以說是平面,也可以說是立體。在地帶上活動,和在星體上活動的情形不同——在星體上活動,是在星體的表面上活動,而在地帶的活動,衹能說……是在地帶之中活動!”
  康維在解說的時候,不住用手中的“筆”,在螢光幕上到處隨意點着,螢光幕上也就現出了分佈在各處的,一個個亮緑色的點來。
  康維又指着那些點:“這裏的每一個點,可以代表一個星體的人活動的據點,他們根據各自的需要和愛好,加以利用。鷹曾到過兩個點,一個是由八角星人占用的,另一個,由三晶星人占用,情形就大不相同!”
  康維嚮羅開看去,羅開點頭:“是,三晶星人的據點完全是超時代的,可是八角星人的那個,都是中國山居的景色,竹籬茅捨,雞鳴犬吠!”
  原振俠對於羅開的“觀察地帶”之行的詳細情形,也不甚瞭瞭,所以聽得竟然有這樣奇特的景象,不禁大是驚訝。而且正如康維所說,他對於康維所解釋的整個地帶的情形,也不是十分明白。
  他的思緒更紊亂,用力揮了一下手:“請允許我問得具體一些,整個觀察地帶,是建造出來的?”
  康維想了一想,纔點頭:“是!”
  原振俠指着螢光幕:“這扁圓形的一大片,是一個建造在宇宙中的平臺,供大傢在上面活動?還是一個空間,供大傢在裏面活動?”
  問題是問得夠具體的了,可是顯然都不對,所以康維想了有一分鐘之久——在這個過程之間,他的雙眼之中,有異樣的光芒閃耀。
  他有了回答:“都不是,那衹是浩淼宇宙之中的一個範圍,而在這個範圍之中,集中了宇宙中的一些能量,這些能量,本來或者不屬於這個範圍,而是由別處移來。而這些能量,都特別適宜於應用在對地球進行的各種觀察工作上——所以,有理由相信,當初建造這個地帶的目的,是為了對地球進行觀察。後來者,就利用了這些能量,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活動!”
  康維這一次的解釋,可以說是更加具體了。然而,從原振俠和羅開的神情來看,他們還是迷惑不解。
  康維又想了一會,纔又道:“我再舉一個例子。當然,衹是觀念上如此,實際情形,並不是那樣,衹是方便你們瞭解而已!”
  原振俠苦笑:“請你別做太多的旁話,越多,越不容易瞭解,你的具體例子是什麽?”
  康維道:“好像在廣阔無邊的沙漠上,有人劃出了一個範圍,在這個範圍中的人,能夠對月亮進行觀察。那麽這種情形,就和宇宙間的‘觀察地帶’,略有相似之處了!”
  原振俠嘆了一聲,他相信康維已經盡了全力來解釋了。他道:“我不需要瞭解地帶是怎麽一回事,衹要到達那裏之後,可以找到瑪仙!”
  康維道:“當然可以。可是如果你不瞭解那裏的情形,認為一到就可以找到她,到時發現事實不是如此,那就會使你在情緒上,受到打擊!”
  原振俠最近纔十分清楚地知道,情緒遭受打擊的可怕情形,所以他十分感謝康維的好意。
  康維繼續道:“我們的不利條件是,不知道愛神星人用什麽方法處理了他們的基地——而有利條件是,有人可以幫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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