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科幻小说>> 倪匡 Ni Kuang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5年五月30日)
活路
  第一部 召喚
  第二部 兩條路
  第三部 密室失蹤
  第四部 守株待兔
  第五部 初步發現
  第六部 五百年老店
  第七部 藍絲到
  第八部 聲音的來源
  第九部 鬼吵架
  第十部 得寶過程
  第十一部 寶盒之傢
  第十二部 十六字境界
第一部 召喚
  故事開始在一個課室之中。
  在迅速發展的都市之中,新成立了一間大學,規模極大,設備齊全,課室之中,還帶着新建築物那種特有的氣味。這課室屬於醫學院,醫學院本身有附設的全科醫院,能?夠進入這所簇新的大學求學的表年,應該都可以說是幸運之至,美好産前途正等逢他們可這時,在課室中的三十來人,好像都心神不定,絶不是專心一致地在聽教授授課。
  教授是一個中年人,提起他的名頭來,在醫學界中,赫赫有名,而且有豐富的授課經驗,在他門下,已經出了不少名醫。
  當然,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一柄手術刀,據說在他的手中,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功力之高,絶對可以排名在世界十位之內。
  在這樣的一位高人授課時,居然還會出現學生精神不集中的情形,這很令教授感到意外。
  教授的大名是古意----他的外形,也和這個名字相當合襯,他喜穿長衫,手持摺扇看起來,像是一個道學夫子,不像走在時間尖端的醫學博士。
  這時,他暫停了講授,打開摺扇,搖了幾下,本來有一陣嗡嗡私語聲的課室,也跟着靜了下來。
  古教授沉聲道:“我假設課室之中,至少有一位同學對學習感到興趣,那麽,請其餘沒有興趣學習的同學離開課室,別妨礙他的學習。”
  上課的時候被要求離開課室,從小學到大學,都是一種相當嚴重的事情,所以,一時之間,課室之中,顯得更是沉靜。
  古意教授又道:“我想知道,是由於什麽原因引緻各位同學——”他想知道課室中剛纔人人精神不集中的原因,但是他的問題衹問衹問到一半,他就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雖然沒有人出聲,可是事實上,他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在這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嚮教室的一欠。教授已立即發現,人們的視綫集中在一個女同學身上。
  那女同學容前面清秀,可是臉色卻蒼白之至,而且,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種異樣的疑惑。她用一種極度茫然的神色望着前方,可是從她的神情看起來,她的目光焦點似乎是在極遙遠的所在。
  教授對這個女同學並沒有什麽特殊印象,由此可知她絶非佻皮搗蛋的那一類學生。相反地,平是一定很是文靜,不顯得突出。
  古意教授翻了一直座位名次,纔找出了這個女同學的名字,他叫了一聲:“易琳同學。”易琳,自然是那女同學的名字,衹見她不安地動了一下,回應了一聲,視綫總算看來自遠外拉近了,但是疑惑的神情不變!?教授關心地問:“易琳同學。你不舒服?”
  一時之間,易琳對於這個簡單的問題,也像是不知如保回答纔好,發了一會怔,纔搖頭道:“不,我……沒有不舒服。”
  古意“哦”地一聲:“你看來臉色不好。你做了些什麽,搶走了同學對我授課的註意力”
  易琳的聲意很細:“我……我沒有做什麽……我衹是……嚮……鄰座的同學,說了……一句話。”
  易琳說着的時候,怯怯的伸手,嚮她左邊的一個同學指了一指。
  那也是一個女同學,但是和易琳的瘦削不同,很是粗壯,看來是一個運動健將。這時正一臉躍躍欲拭的神情,全身都充滿了勁力。
  教授問:“說了一句什麽?”
  易琳見問,低下頭去,一言不發,教授問到了第三次,她左邊的那發學生已經忍不住了,大聲道:“可否由我代答?”
  古教授又看了看名次表,點頭:“柏芳同學,你可以代答。”
  易琳在這時候突然尖聲道:“你……把你當朋友,你……出賣我!”
  當她這樣說的時候,臉色更是蒼白,可是神情卻激動之至。柏芳婉一昂首:”你的事應讓教授知道,他或許可以幫你解决。“易琳的聲音更尖:”不!不用!你已經把我的話傳遍了課室,難道非要令全世界都知道?”
  那時,古意教授心中想到的是,易琳的話,涉及的的一定是青年男女之間的感情糾纏這種事,青年男女當成是大事,成年人看來,卻不值一笑,所以,他也不想聽。
  那時,柏芳在反駁:“是教授問起的!”
  古意忙道:“算了,當我沒問過,易琳同學不想她的話被傳揚,聽到的人就應當尊重她的意願。”
  柏芳婉作了一個不屑的神情,沒有再說什麽,一場小小的課室風波,本來可以結束了可是一個坐在前排的同學,卻把一張紙條遞上了講桌。古意取起紙條一看,衹見上面的字跡娟秀潦草,寫着一句話:“我又聽到了召喚,剛纔,怎麽辦?”
  上無稱呼,下無署名。不過古教授授課經驗豐富,他擡頭一看,看到大多數同學又嚮易琳望去,易琳則低着頭,在她身邊的柏婉則面有得色,他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那是:易琳遞了一張字格給柏芳婉,柏芳婉卻把易琳的字條傳了開去,轉眼之間,傳遍了全個課室,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嘲笑。
  然而,古意教授不明白的是,字條上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明白那有什麽好笑他這時看到易琳低首不語的情形,很有點扶助弱的意思,所以他揚着字條,道:“當一個人把自己的事告訴另一個時,並沒有預算對方把事告訴所有人,所以,傳播他人的事,應該先徵得他人的同意。”
  易琳仍然垂首而坐,一動不動。柏芳婉卻不服,霍然起身,大聲道:“教授,若是這件事十分可笑而且不可理諭,我認為不妨昭告天下,以絶其妄!”
  柏芳婉說得理直氣壯,古意一時之間,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不知該如何反應纔好這時,易琳也站了起來,衹見她的神情既是緊張,又是認真,她說道:“我確實是聽到的!”芳婉的聲意更大:“聽到了你所說的‘召喚’?就在剛纔?“易琳咬着下唇,點了點頭。
  柏芳婉逼問:“有多大聲?”
  易琳吸了一口氣:“轟然巨響……很大聲……極其大聲……”
  柏芳婉一揮手:“你每次都那麽說,很大聲!很大聲!可是為什麽衹有你一個人聽到別人都聽不到?難道人們都聾了?古教授,就在剛纔,你可曾聽到了什麽很大聲的召喚?”
  古教授呆了一呆,據實道:“沒有。”
  柏芳婉嘆了一聲:“我認為,易同學患有很嚴重的……一種病癥,她時時以為自己聽到一些很大的聲響——”
  古意教授是醫學博士,自然而然地插了一句:“這種情形,稱之為臆想——”易琳剎那間漲紅了臉,反駁:“不!不是臆想,我是真的聽到的。”
  柏芳婉道:“你就算是真的聽到了,也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卻妨礙別人,不但上課時,你會忽然告訴別人你聽到了召喚,甚至在宿舍,午夜,你也會推醒別人,告訴同樣的事,我不幸在課室和宿舍都在你的身邊。所以是最直接的受害人——同學之間,已經把她的臆想傳為笑柄,我卻還不斷要受騷攏——”
  她一口氣說到這裏,纔頓了一頓,再提高了聲音:“教授,這對我來說,公平嗎?我衹是一個醫學院一年級的學生,絶無責任去醫治一個妄想癥患者!”
  柏芳婉的一番話,居然引來了一陣掌聲,她也顧盼自豪地嚮四方拱手為禮。
  易琳仍然站着,全身在微微發抖,面如死灰。
  古意自然知道,妄想癥是精神病的一種,這種病的患者,很是脆弱,受不起打擊,幾乎沒有承受打擊的力量,外來的打擊,會使病情迅速惡化。
  所以,他忙道:“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易同學既然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他在幫易琳說話,可是殊琳不領情,一擡頭:“我不是有奇怪的想法,我是的確聽到了巨大聲響嚮我發出召喚。”
  古意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問題不適宜繼續討論下去,妄想癥患者的特徵是極之偏執,把自己的妄想當成事實。
  看來,易琳需要精神病專傢的協助。
  所以他道:“好了,現在不講座這個問題,我會在課後處理。”
  柏婉芳道:‘我衹希望不再被騷擾。”
  易琳道:“對不起,我以為你是朋友,再也不會有同樣的事發生了!”
  兩個女同學一起坐了下來。
第二部 兩條路
  課室中又靜了一會,一切都恢復正常。
  下課鈴響,同學涌出課室,古意叫住了易琳。
  易琳的神色依然蒼白,可是卻有一股倔強的神情。
  古意放軟聲音:“易同學,本院的冷教授,是精神專傢——”古意這時嚮易琳提及的“冷教授”,姓冷名若冰,熟悉衛斯理故事的人,一定知道她是何等樣人,不熟悉的,也可以從現在起閃識她,一言以蔽之,她上是一個級出色的精神科醫生。
  由天人類的精神科病癥,在在都和人的腦部活動有關,所以也最是神秘莫測。人類對自己的中樞部分,腦部,所知級少,和人類對身體其他部分的所知,簡直不成比例。
  冷若冰作為一個出色的精神病科醫生,她有一個長處,是擁有豐富的想像力,幾乎可以接受一切匪夷所思的假設:也相信人腦的功能,就如冰山一樣,被發現的,衹是露出海面的那一角而已。
  卻說當,易琳一聽,立刻就反就強烈:“我沒有神經病,不需要醫生!”
  古意吸了一口氣:“可是,易同學,顯然有一些問題在睏擾着你,就算不需要看病,你也必然需要幫助,我認為冷教授能給你幫助。”
  易琳一揚頭:“不,恰恰相反,她是精神科醫生,她一定在主觀上認為我精神有問題那樣,就一點也不能幫助我。”
  古教授古分有耐心“我假設睏擾你的問題很是特別,那就更需要找冷教授談一談,她不一定會以為你的精神有問題,相反,她可以接受很奇怪的事實----這一點從她和一個名叫衛斯理的古怪人經常來往,就可以得知。”
  這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在這個故事之中。
  冷若冰醫生和我相識已久,在好幾樁奇事的探索中,我們曾一起努力過。平時,也不時聯絡。我交不認識古意教授,也不知道他自哪裏知道冷若冰和我這個古怪人士在來往。
  不過,易琳顯然聽聞過我這個古怪人士的名頭,她“哦”了一聲:“通過冷教授,我可以見到衛斯理?”
  古意一攤手:“我不肯定,衹可以肯定的是,你必須先和冷教授談一談。”
  易琳抿着嘴,點了點頭。於是,就有了易琳和冷若冰的見面。
  自然,各位也可以知道,這件事會和我扯上關係,是怎麽一回事了。
  易琳和冷若冰的見面,是在冷若冰把她帶到我這裏來的一天之前。
  先說說冷若冰和易琳見面的情形。在支使易琳去見冷若冰之前,古意先和冷冰通了一個電話,把易琳的情形嚮她敘述了一遍,他纔說了一個開頭,頭若冰就道:“這是妄想癥古意苦笑:”我了認為是,可是這女孩子的性格很是偏執,如果你直接指出她有病,她不會接受。”
  冷若冰道:‘這也是妄想癥患者的典型癥狀。”古意道:“為了幫且她,請你同意用比較婉轉的方法對待她。”
  冷若冰道:“沒有問題,我會處理----你沒有問她,聽到什麽召喚?”
  古意道:“由於一上來我就指出她有病,所以她對我有了抗拒,我們之間的談話,也就無法深入,所以我不知道。”
  冷若冰取笑道:“看來你對學生的瞭解不深----易琳的事,在同學之中,一定傳了不止一天了,你卻一無所知。”
  古意大是慚愧,“你指責的是!我再去多瞭解一些情形,再來告訴你,”冷若冰道:“不必了,你叫她來就是。”
  於是,古意代易琳約好了時間,易琳就去見了冷若冰了,易琳見冷若冰的地點是冷若冰的住所,醫學院教授的宿舍之中,那是一群極雅緻的小洋房之中的一幢。
  兩人會見的情形,有一點是不在預算之中的,就是在約定時間之前的五分鐘,忽然有一個不速之客造訪冷若冰。這個不速之客正是我們熟悉的溫寶裕。
  溫寶裕來找冷醫生,目的是為了問她,是否有陳島教授的消息,因為他有事要跟那位專研究蛾類生態的昆蟲學家聯絡——至於是為了什麽,那和這個故事沾不到邊。所以不必提了,正由於當時有溫寶裕這個人在,所以後不事情纔有了那樣的發展,所以,有溫寶裕在場這一點並非無關緊要,需要提起。
  門鈴響,冷若冰開門去,把易琳迎進門來。易琳進來,一眼看到溫寶裕,就不禁一呆因為她是在一種相當特殊的情形之下來見冷若冰的,所以並不曾期望有第三者在場。
  但是易對於溫寶裕卻又不是完全抗拒,因為溫寶裕英俊挺拔極討人喜歡。就在一怔之間,他已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叫溫寶裕,是冷醫生的老朋友了,你可以當我透明,或者當我朋友,把你的睏難提出來,大害參詳一下。”
  這番話說得很誠懇,易琳自然而點了點頭,溫寶裕儼然主人一樣,自說自話斟了三杯酒,還替自的行為找理由:“喝點酒,鬆弛一些,好說話----精神緊張,乃生命之大敵”易琳一口喝幹了酒,嗆住了一陣,纔道:“古教授說我有病但事實是,我的而且確聽到了那轟然的巨響,別人聽不到,我聽到!”
  要溫寶裕不說話,真當他是透明,他也是一個會出聲的透明人他一聽之下,就很正經地道:“這種情形,你不是個別的例子,別人也有,當年,朝陽神教教主任我行,修練神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耳中如電鳴,如擂鼓,如千萬馬在奔騰,外人卻一點不知,情形和你可以說是同一類的。”溫寶裕在肆意言論,冷若冰狠狠瞪了他好幾眼,他纔住了口。
  後來,他解釋道:“這女孩子一進來,誰都可以看出她精神緊張得可怕,要不是說一些令她感到有趣的話,怎能使她放鬆。”
  連冷若冰對溫寶裕的解釋,也表示接受。當時,易琳聽了溫寶裕的話,居然現出了一絲笑容,“你對‘金學’倒頗有研究但是照冷醫生的看法,衹怕任我行也是患了妄想癥“冷若冰道:”我一句話也未曾說,你就下了判斷?”
  三個人之間,有了這樣的開始,氣氛自然而然輕鬆親切了許多。溫寶裕很知進退,他把氣氛搞活了,就不再說什麽,坐到了一邊。易琳先開口:“我該怎麽開始呢?”
  冷若冰回答得很好:“該怎麽開始,就怎麽開始。”
  易琳側着頭,想了一想:“距今天……已有二十二天了,是二十二天之前開始的。
  有人在大聲嚮我說話——應該說是叫喊……那是一種召喚。”
  冷若冰道:“是聽到,不是感到?”
  易琳呆了一呆:“我不知‘聽到’和‘感到’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差別。”
  冷若冰笑:“確然很難區別,但還是有的。我們自小到大,都通過聽覺器官來聽到聲音,當然,聽到聲音的功能,還是由腦部來掌握,但是通過聽覺器官來接收。如果由腦部直接接收聲波,那就是‘感到’,應該有些不同——理論上如此,因為不是人人都能‘感到’聲音,衹是‘聽到’聲音。”
  冷若冰解釋得很詳細,易琳當正在思索,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
  溫寶裕想要插嘴,因為他曾有許多‘感到’聲音的經歷。在和好友陳長青,和靈魂溝通之際,全憑‘感到’聲音,那種情景,和‘聽到’聲音時,確有不同。
  過了好一會,易琳纔道:“我確然是聽到的……但是大我聽到的同時,在我身邊的人卻又一無所覺,現在細想起來,確然有些不同——請原諒,當我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嚮我呼喊,我自然驚惶莫名,實在未能仔細分辨其中的不同。”
  冷若冰道:“當然,那麽,自第一次起,每隔多久,你就聽到一次呼喊呢?
  易琳道:“沒有一定,喜歡來就來”
  溫寶裕在旁又想插口,因為冷若冰問來問去,都不嚮易琳聽到的是些什麽話,對冷若冰來說,易琳感到的是什麽話,一點也不重要,因為她和古教授通電話時,已認定了易琳是妄想癥患者,那聲音是她妄想出來的,那麽,是什麽內容,都不重要了。
  冷若冰又問:“在你的傢人之中,是不是發生過同樣的情形?”
  “沒有。”
  接下來,冷若冰又問了十幾個問題,也都是旁敲側擊,圍繞着妄想癥來問的。
  這時,不單溫寶裕早已聽出了不對勁,連易琳也覺察到了,她嘆了一聲:“冷教授,你還是把我當成了精神病患者,我很清楚知道,我不是!”
  溫寶裕忍不住道:“你一再聲明自己不是有病,那沒有用,因為這正是精神病患者的典型癥狀之一。”
  冷若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易琳苦笑:“那我該怎麽辦?”
  冷若冰道:“我的意見,自然是你應該接受治療,或許溫寶裕有別的意見。”
  冷若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易琳苦笑:“那我該怎麽辦?”
  冷若冰道:“我的意見,自然是你應當接受治療,或許溫寶裕有別的意見。”
  溫寶裕早已躍躍欲試,立時道:“正是。請問,你聽到呼喚,內容如何?”
  易琳籲了一口氣,像是在說:“終於有人問到這個問題了。”她道:“:內容全是一樣的,那是一個極其宏亮的聲音——”溫寶裕插口:“男人的聲音?”易琳怔了一怔,像是她從來也未曾想過這一個問題。
  她纔道:“男人的聲音。”
  冷若冰雙眉揚了一揚,作為一個精神病醫生,她自然知道易琳的這種反應,是一種“感到”聲音的表現----正因為聲音是“感到”而不是“聽到”的,所以,易琳不會想到那是男聲還是女聲這一問題,對她而言,衹是“感到”了聲音而已。要等到溫寶裕一問,她纔有了較為肯定的感覺,纔覺察到那是什麽樣的聲音。
  溫寶裕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易琳說下去。
  易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聲音這樣叫:‘別繼續嚮死路走,走活路,嚮活路走,嚮活路走!”
  易琳把那叫喚的內容,重複了三遍,說的時候,神情肅穆之至。
  溫寶裕張在了眼,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纔好,因為這句話他雖然聽明白了,可是究竟是什麽意思,卻根本不懂。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是人人都明白的,易琳聽到的叫喚,是要她別嚮死路走,走嚮活路。
  可是,什麽是“死路”呢?想深一層,更叫人迷惘——易琳好端端的,怎麽會是在死路上呢?就算她是在死路上,又如何可以不走死路,轉嚮活路呢?
  溫寶裕呆住了作聲不得,他嚮冷若冰望去,卻見冷若冰在暗暗搖頭。
  溫寶裕自己沒有了主意,衹好不恥下問:“冷醫生肯什麽意見?”
  冷若冰微笑:“你既然要摒棄醫學觀點,另闢蹊徑,又何必來問我的意見?”
  溫寶裕大是能屈能伸,立時就問:“醫學上的意見,請發表。”
  冷若冰還沒有開口,易琳已道:“不必說,我也知道,醫學上認為我有病,我之所以會感到有人在嚮我呼喚,呼喚的內容又是如此,是由於我在內心深處,恐懼死亡,這是心理上的隱痛,我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潛意識想到了死亡,卻又有有恐懼,所以纔會不想走嚮死路,要嚮活路走去。這是一個痛苦的妄想癥患者內心在生死邊際作掙紮的呼喚。”
  易琳口齒伶俐,一口氣說下來,尤其是最後一句,長達三十七字,她也一氣呵成,絶無滯窒,溫寶裕大是嘆服,卻又怕冷若冰會生氣,因為誰都可以聽得出,易琳說的是反話可是冷若冰卻並不生氣,衹是用很認真的態度道:“不錯,就醫生的立場來說,情形正是如此,你最近有什麽想不開的事?”
  易琳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冷若冰誠懇而認真的態度,使她感到了對方的誠意,所以也就不再耍意氣了,她又嘆了一聲,纔道:“沒有,冷教授,我生活很好,一點問題也沒有,請相信我,我决計未曾想像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絶不!”
  一時之間,三個人又沉默了下來。
  因為,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明,顯然此路不通。溫寶裕又提不出新的看法來。
  冷若冰仍然在暗暗搖頭,她並不是不相信易琳的剖白,衹是她是醫生,當然認為那番剖白的話,也正是“癥狀”之一。
  過了一會,溫寶裕纔道:“這句……你感到的呼喚,你明白它的意思嗎?
  易琳道:“那是叫我別走死路,要改走活路。”
  溫寶裕雙手一攤:“你又不想自殺,那就根本沒有在死路上。”
  易琳聽後,用種絶不同意的眼光,望定了溫寶裕。
  各位自然知道,事情終於和我發生關係,而且發展成為一個故事,當然是由溫寶裕來告訴我的。
  不錯,正是如此,當溫寶裕把事情告訴我時,說到此處,就停了下來,望嚮我,那是他在考我,那是他在考較我的理解力了----剛纔易琳纔說了自己絶無自殺的念頭,何以溫寶裕說她來在死路上,她又會不同意呢?
  我悶哼了一聲:“這女孩子想得很深,我想,她的意思是:每一個人都在死路上--人一出生,就開始了死亡的路程,一步一步走嚮死亡,沒有人可以例外,任何一個人的一生,就是走嚮死亡的歷程,所以,每一個人都在死路上走嚮死亡。”
  當時,白素也在場,她道:“不單是人,衹要是生物,由於沒有不死的生物,所以,所以所有的生物,也就全在死路之上。”
  我道:“而且,很是矛盾。生物的生命一開始,也就是死亡歷程的開始。所以,‘生命的開始’這種說法,嚴格來講,是不通的,應該就,那是‘死亡的開始’。”
  溫寶裕叫了起來:“天!你們想說明什麽?”
  我反問道:“你說呢?”
  溫寶裕也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認真地想了一會,纔道:“你的意思是說,易琳聽到的召喚,是叫她離開‘死路’,走嚮‘活路’?”
  溫寶裕的話,聽來說了像是和沒就一樣,但是由於對‘死路’有了深一層的看法,所以聽起來,自然也意義不大相同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溫寶裕大是駭然:“那也就是說,如果她聽從召喚她就可以擺脫‘凡生物必然死亡的自然規律?”我道:“如果真有一條‘活路’,她又能找到,並且走上去的話。”
  溫寶裕無意義地揮着手,喃喃地道:“這不可能,我看,什麽死路活路,還都衹是她的妄想!”
  我笑:“怎麽樣?到底,還是同意了冷醫生的醫學學觀點?”
  溫寶裕若笑,我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我們的心意一樣,都想見見這個叫易琳的女孩子。但我還未開口,白素已先道:“你且說下去,那次的討論,結果如何?”
  溫寶裕若笑:“幾乎,簡直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那天,溫寶裕說了那句話,易琳用很奇怪的眼光望嚮他,望得溫寶裕心中發毛,心想:我什麽地方說錯了話了?
  易琳過了一會,纔嘆道:”我看我們不心再就下去了,不會有結果的!”
  冷若冰疾聲道:“易同學,你的……情形,藥物可以作一定程度控製的!:”可是易琳並不領情,冷冷地道:“控製?不必了,常能有一個人在身邊提醒自己不要走死路,總不是什麽壞事情。”
  她說着,已站了起來,溫寶裕忙道:“易小姐,請給我一個聯絡地址。“易琳一笑:“不必了,我怕中降頭。”
  看來她對溫寶裕的一切,多有所聞,溫寶裕聽了,衹好苦笑。
  等到易琳走了之後,冷若冰纔嘆了一聲:“她的病情可能惡化,她又堅决拒絶治療!”
  溫寶裕想了一想:“還好,她聽到的聲音是要她走活路。至少,她不會去尋死。”
  冷若冰瞪了溫寶裕一眼:“誰知道所謂‘活路’是什麽樣的路!”
  溫寶裕想說‘活路總比死路好’,可是他又無意和冷若冰爭論,所以忍住了沒有出聲因為泠若冰認定了發生在易琳身上的事,是一種病態,但是溫寶裕卻認為不一定是,可是若不是病,那是一種什麽情形,他卻又說不上來,所以,就算想要爭論,也不知從何說起。
  他衹是又詢問了一些有關妄想癥的情形,冷若冰也不嫌其煩地告訴了他。離開之後,溫寶裕又去找了不少資料來看,他聰明好學,幾天下來,尋於妄想這種病,總算有了一定定認識。雖然,他仍不認為生活單純的一個女孩子會患上這種病癥,但也不能肯定不會——更明白何以冷若冰認定了易琳是妄想癥患者,因為她的情形,都是輕度妄想病的典型癥狀妄想癥若是發展下去,會有很是可怕的結果,妄想癥者的行為,由於受到各種不同妄想的支使,可以完全出乎常態之外,發展出可怕之至的行動來。
  思想的産生,是由於腦部活動而來——對不起,即便是專傢,也衹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夠說出,腦部是在什麽樣的一種活動之下産生思想,人類對自己的腦部活動,所知極少。
  所以,不論是什麽思想,包括妄想在內,如何産生,人類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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