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科幻小说>> 倪匡 Ni Kua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5年5月30日)
鬼钟
  一个神秘的组织
  小屋中的神秘美人
  神通广大的组织
  摆脱了组织的监视
  杀人的指示
  世界三大杀手之一
  杀人游戏的胜利者
  三项充满野心的任务
  黑暗中的销魂
  神秘女郎的身份
  女神和魔鬼的混合
  来历不明的箱子
  一个活的机械人
  教授书房中的密室
  密室中的生死一线
  风流博士失踪半天
  等待情欲的爆炸
  催眠中发生的意外
  致命的袭击
  不能控制的震动
  组织的领导人
  把亚洲之鹰变成机械鹰
  一只活的
  全部由钟在控制
一个神秘的组织
  世界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组织,大到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国组织、华沙公约组织;小到边远偏僻乡村小学的同学会。所有组织不论大小,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集合一个单位以上的力量,使更容易达到目的。
  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世界上最神秘、最秘密的组织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就算有了答案,这个答案一定是不正确的:真正秘密的组织,怎会让你知道?真正秘密的组织,是身在这个组织之中的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组织?
  曾经有一个时期,“非人协会”被认为是最神秘的一个组织。但是世上至少还有人知道“非人协会”这个名称,罗开就知道“非人协会”,甚至还曾和其中的一个会员有过接触,可是罗开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什么组织之中。
  这似乎是讲不通的,一个人,要参加一个组织,至少应该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性质,宗旨是什么,最低限度,要知道这个组织的名称。
  尤其像罗开这样的人,更不应该在他的身上发生这样的事。罗开的性格十分多样化,其中一项,就是他几乎对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事,都要查根究底,弄得清清楚楚。
  罗开的信条之一是:只有当你身边的一切,全都像水晶般澄清透彻的时候,你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坚持了多年的信条,却在这件事上,完全溃败,他很清楚知道,自己身在一个组织之中,但是他却完全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
  要从头说罗开这样一个特出、非常的人,是怎样进了这个组织,可能相当沉闷,还是先说他为何参加这个组织每年一度的聚会的情形,比较有趣。
  高空缆车顺着钢缆在向上移动,车厢之中人不多,都穿着厚厚的滑雪装,一双青年男女拿着雪橇,偎依在一起。
  罗开的装束,看来和普通在瑞士阿尔卑斯山麓这个滑雪胜地的游客完全一样,而且装成很是不耐寒的样子,不住在双手上呵着气。虽然事实上,他曾在纽芬兰和当地的土人共度过好几年,习惯躺在冰块做成的床上。缆车到站,车厢中的人陆续下车,罗开走在最后,而且可以绝对肯定没有人注意他,多年来的冒险生活,他早已训练出了猎犬一样敏锐的感觉。
  他的脸部,经过精心的化妆,又戴了一副可以令他眼珠变色的隐形眼镜,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去的地方,他所看到的人,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而他给人家看的,也只是眼睛。他的身边也准备好了一种可以使得声带活动略受抑制的药物,那可以改变的他的声音。
  这也是他生活的信条之一:当你到了一个地方,你突然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什么人时,那么最好就是也不要让人家知道你是什么人。
  缆车站中相当热闹,初学滑雪的人,一面摇摆着身子,努力平衡自己,一面发出嘻笑怪叫声来。罗开走向一家出租滑雪工具的商店,租了一副滑雪工具,雪杖轻轻一点,他整个人已经像掠过水面的燕子一样,顺着积雪的山坡,直滑了下去。
  等他滑了几百公尺之后,他才停了一停,套上了头套,戴上了雪镜,继续向下滑去,转过了几个危险的弯角,在那些弯角处,都有巨大的告示牌,用各种文字写着警告:此处极度危险,任何人等,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继续前进。
  当然,告示牌所说的是真的情形,并不是虚言恫吓。但是再严厉的警告,也不是为罗开,或罗开这一类人而设的。
  如果怕危险,罗开也不会成为冒险家了。
  称罗开为冒险家,可以说是相当恰当的,罗开什么事都做,只要这件事是极度的冒险性的,当然还要有一个重要的附带条件,做了这件事之后,可以给他带来巨大的金钱上的利益。罗开冒险的对象,包括自然现象:高山峻岭、原始森林、万里荒漠和千浔深海;也包括人为的现象:防守最严的军营。几乎不能攻破的保险库,等等。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称之为冒险家,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在转了一个急弯之后,是一道陡峭成为六十度角的长坡,罗开的滑雪的技术,可以轻易在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中取得奖牌,但是到了最后一段,由于加速定律,他向下滑泻而下的速度,已超过了时速两百公里,他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终于身子一个倾侧,顺着陡坡,疾滚了下去。
  这是十分危险的事,随着人的身子向下滚,积雪会一层一层沾上来,变成一个大雪球,而把人裹在雪球的中心,可能从此再也不被人发现,也有可能若干年之后被人发现,成为一具有相当科学研究价值的僵尸。
  所以,当罗开在向下急速地滚下去之际,他不断地使自己的身子扭动,不顺直线滚下去,而且,用力挥动着雪杖,使得积雪不会聚集在他的身边。
  他在这样的情形下,向下滚了十分钟左右,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即使是受过严格训练,合格的太空人,也支持不了那么久,而会在三分钟之前昏过去。而在这样的情形下,昏过去,就等于死亡。
  在支持了十分钟左右,山势变得平坦,罗开立时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十分高兴自己尽量放松肌肉的结果,连足踝也一点没有扭伤的迹象。当他继续向前滑去,看到了前面那幢小房子之际,他不禁咕哝了一句:“很难明白,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到达这里!”
  罗开是一个相当谦虚的人,但是再谦虚的人,有时也不免会自负一下的。这时,当罗开转过头,望向来路崇峻的山峰之际,他真有点自豪,这里,只怕山中的鹰都飞不到,而他,虽然刚才滚下来的时候狼狈一些,可是总算到达了,是不是?
  他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在那幢用原株松木搭成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小屋的门锁着,玻璃窗上堆着厚厚的雪,根本看不清屋中的情形。
  罗开在身边,取出了一张金色的卡来,那和普通的信用卡一样大小,正面和反面,各有三条黑色的磁带。
  他知道这种磁带是记录资料用的,只要有适当的仪器装置使之还原,就可以转变成文字,通过萤幕读出来。可是自从罗开有了这张卡之后,他用尽了方法,试用了世界各地大电脑公司的仪器,都无法知道这六条磁带上记录的是什么资料。
  可能那是由一种特殊的磁化方法记录的,罗开虽然一直没有成功,但是他也不肯轻易放弃,还在继续尝试之中。
  他先除下脚上的雪橇,然后把那张卡塞进了木屋门上的一道缝中,等了一会儿,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格格”声,那张卡自动弹了出来,门也自动缓缓打开了一些。
  罗开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混和着松脂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才从雪地中进屋子,令得他在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
  像罗开这样的冒险家,本来是绝不容许有这种情形出现的,一秒钟视线的阻碍,可能决定一个人是死人还是活人。不过这时,罗开却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小屋子里不会有别人。
  组织十分严密,他要去参加聚会,到这里来,并不是已到了聚会的地点,而只是在这里,可以得到聚会正确地点的线索——如果你没有本领到达这里,早在那几个转弯处或是斜坡上摔断了脖子的话,当然得不到聚会地点的线索。而到了这小屋子之后,如果没有足够的智力去解开线索所提供的聚会正确地点的话,当然也无法参加聚会。而一次无法参加聚会,组织就再也不会和你有任何联络了。
  这样的一个组织,算得上是神秘之极了吧!
  罗开也知道,他可以有三天时间,在这小屋子中解开线索,独自一个人,其他的人,用什么方法到达聚会地点,他是不知道的,就像人家不知道他一样。这个组织中所有的人,在见面的时候,全是蒙面的,有的甚至连眼睛都不给人看,或者像罗开一样,戴上可以令眼珠颜色变更的隐形眼镜。
  像这样神秘的而严密的组织,自然一切都不能出错。罗开也可以确知这间小屋子中,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所以,一刹间什么也看不见,他也绝不紧张,他只是把面罩的下端,稍为掀开了一些,露出口部来,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那一刹间,他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屋子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在。
  他的反应是如此之快,他还是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但是他整个人,已像一头受了惊的羚羊一样,向后弹了出去,出了那小屋子,随即又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滚,滚到了墙脚边,蹲了下来。
  屋子中很静,只是间歇有松柴被火烧着的劈啪声传出来,罗开伏了不到半分钟,就直起身子来,转到门口,除下了雪镜,看清了屋中的情形。他刚才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错,屋中有一个人在,那个人同样地穿着滑雪装,戴着面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坐在壁炉旁,用一种十分闲逸的姿势坐着,相形之下,使罗开感到自己的紧张,变成十分狼狈。
  罗开凝立着不动,等对方先开口,可是那人只是望着罗开,一动不动,那人的眼睛,是一种奇异的澄蓝色。罗开等了片刻,他已完全镇定了下来,也可以肯定小屋子里只有那一个人,他慢慢地走进去,把门关上,沉声道:“阁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在一张摇椅上,坐了下来。
小屋中的神秘美人
  小屋子中有很多地方可以坐,罗开选择了这张摇椅,是因为他在极短时间之内,已经弄清楚了屋子中的环境。那个绝没有理由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坐在火炉边上,火炉边上有长长的铁叉等工具,那个人是随手可以取得到的,所以他必需和那人保持相当的距离,那张摇椅恰好面对着火炉,而且是在一个攻守咸宜的距离的地点。
  罗开坐了下来之后,也看来十分悠闲,甚至于摇动着椅子,使椅子发出“吱吱”声来,他再度问:“阁下肯定没有弄错地方?”
  坐在壁炉边上的那人,还是没有发声,也仍然在注视着他,只是忽然伸了一个懒腰,把双手举得相当高。
  那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又连头套着面罩,本来是连男女都分不出的。这时,忽然伸了一个懒腰,罗开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那么柔软的姿态,那一定是一个女人!
  那人在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又回复了原来的姿势。罗开把刚才掀开了一些的面罩拉了下来,又道:“如果你没有弄错地方,那一定是我弄错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已经准备离去。
  组织的神秘,罗开本来就已经不是很喜欢,那使他有在众人面前裸体的感觉,因为他对于谁在指挥这个组织,一无所知。而他若不是为了可以得到某种很大的好处,他也决不会身在这个组织之中。
  (在这个神秘的组织之中,罗开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以后自然会使各位知道。)在绝不应出错的情形下,忽然,应该只有他可以进来的地方,多了一个人,这绝不是好现象,所以罗开决定退出。就在他站起身来之际,那人开了口,用一种甜腻柔软得使人心醉的声音,道:“你没有错,这里应该是你的地方。”
  罗开怔了一怔,在他三十岁的生命之中,从少年初恋开始,在他的冒险生活之中,有过不知多少次接触异性的机会。可是,他从来也未曾想到过,一个女人可以发出那么动人的声音!
  屋子里相当暖,这时,罗开更有一种火暖的感觉,在他全身散了开来,他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对方的声音是那么动人,罗开自己也承认十分着迷,但是他还保持着镇定。
  他立时回答:“既然是我的地方,你在这里干什么?”
  罗开并不问对方是怎样进来的——那是没有意义的事,因为对方已经在这里了。虽然罗开知道,这幢屋子看来只是用松木搭成的,但实际上,只怕坚固得连烈性炸药也炸不开。而屋子的门,除了他那张独有的磁卡之外,也不应该有其他的钥匙可以打得开。但事实上,对方已经在屋子中了,那证明对方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至少不比他差,可能比他更高,那倒不如直截了当,问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好了!
  同样甜腻的声音又弥漫整个屋子:“急什么,你不是有三天的时间么?”
  罗开不由自主,向前走出了两步,那么动人的声音,是具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力量,使人想接近发出这种声音的那个人的。
  罗开在走上了两步之后,立时惊觉,站定,心中已禁不住苦笑了起来。他已经来到了和对方太接近距离了,那实在不是他这种冒险家所应有的行为。可是情形已经是这样了,再后退,那更小器了,所以他站着不动,心中迅速转念着:英语的发音,带有北欧的口音,眼珠又是那样的蓝色,是北欧人?
  她是不是也是组织中的人?为什么她知道自己可以有三天的时间!
  疑问太多,所以罗开的言行特别小心,他摊了摊手:“我没有接到任何改变安排的通知,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还是——”那人们身子,向后仰了仰,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大名鼎鼎的亚洲之鹰,服服帖帖地接受人家的安排,这不是太委曲了么?”
  罗开陡然震了一下,但立即回复原状。
  他在一见到小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之后,已经知道事情可能对自己相当不利,但是他也决未想到,会不利到了这种地步!
  “亚洲之鹰”是他的外号,是多年来,他独来独往的冒险生活带给他的一种荣耀,从西西里岛上意大利黑手党的总部,到国际刑警里的秘密档案,甚至苏联的国家安全局、美国的联邦调查局,都有他的若干资料,资料不可能太充分,但下面那几句是一定有的:“亚洲之鹰,据说是中国汉族和藏族的混血儿,精通各国语言,对各种艺术品有极高的鉴赏力,精于各种冒险行动,应该列为最危险的人物,但在某种情形之下,他又可以成为最可靠的朋友。给予属下的告诫是:尽可能不要去接触这个人,一旦和他发生了接触,应立即用最快的方法,向上级报告。”
  这样的“亚洲之鹰”,却在自以为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行踪的情形之下,被人当面叫了出来,狼狈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他尽管立时恢复了镇定,可是胸脯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伏着,缓缓地道:“啊,我看,我是遇上对手了!”
  那人发出一串动听之极的笑声,罗开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如果不展开反击的话,那么以后情形发展,将会更处于下风。
  他略想了一想,一面除下了面罩,一面道:“屋子里相当热!”
  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再戴着面罩,就没有意义了,而且,他脸部是经过精心化妆的,突出一些特征,使得看到他脸的人以为已记住了他的真面目,但只要他改变那些特征的话,他就会变得看来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他曾用这个方法骗倒过很多人,他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了。
  这时,他除下面罩来,有两个用意,一是可以使对方也除下面罩,二是可以令对立以为化了妆的样子,是他的本来的面目。
  那女人澄蓝的眼珠,立时向他望过来,那种眼光,足以令得任何人心跳加剧。然后,她“嗯”地一声:“是太热了!”
  罗开直盯着对方,等待对方也脱下面罩来。可是她却身子向下一斜,从她坐着的椅子上滑了下来,变成斜躺在壁炉前的长毛地毯上,同时,双腿先是屈了一下,等到她的双腿再伸直时,她身上的厚毛运动裤,已经褪了下来,直到她的足踝。
  罗开呆住了!
  任何男人见到了这样的裸露了美腿,都会呆住的。别说亚洲之鹰,就算是宇宙之鹰,一样会呆住的!
  大腿修长而坚实,小腿条匀称得比任何人体雕塑更标准,皮肤是如此腻白细滑——有着白种女人的茸毛,可是看起来细柔,也不浓密,把那双美腿更衬得令人的视线无法移开。
  她的双腿再屈了一下,把整条长裤都褪了下来,踢开一旁。
  罗开由衷地赞美:“你有一个女人该有的美腿!”
  那女人双腿交叠着,充满挑逗地缓缓移动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
  罗开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不干涩:“如果你期待着我会扑过来,那你不免失望了。”
  他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或许你再感到热一点的话……”
  他没有把话讲完,那女人发出了一下鼻音,坐了起来,双臂伸向上,望向罗开,罗开作了一个“请自己动手”的手势,那女人慢慢撩起厚毛衣,穿过头,将整件毛衣,脱了下来。
  罗开感到了一阵目眩,盯着那女人美好到没有一点暇疵的胴体。半晌,他才道,“还有——”那女人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你那样精巧的化妆,而我又不想你知道我的面貌!”
  罗开的呼吸开始急促:“那是没有意义的,世上不会有比你更诱人的身体,我一样可以认出你来!”
  那女人的声音更低沉:“人和人相处,裸体相对的机会,总不会太多的!”
  罗开叹了一声,他已经准备投降了,他是没有法子不投降的,这样美丽的身体,即使戴着面罩,也一样可以带来无穷的欢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好,你要什么?”
  罗开在记忆之中,从来也没有这样问过人,他也有了准备,在问了这样的问题之后,就算对方要的是他瑞士银行之中八位数字的存款,或者是要他新近才弄到手的那一套十二颗,每颗都在五克拉以上,有着不同天然颜色的完美钻石,或者是他用尽了方法才知道,还没有机会使用的南非钻石公司的大保险库的密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可是那女人却并没有提出任要求来,只是用她那听来叫人心荡来荡去的声音道:“现在,只有白痴才会讨论这个问题!”
  她一面说,一面转了一个身,使她自己变得伏在地毯上,而把小腿反翘了起来,轻轻地晃着。
  罗开立时同意了她的说法——不是用言语来同意,而是用行动来同意。
  积雪盈尽的深山小木屋之中,炉火融融,松柴在烈火下发出劈劈啪啪的爆裂声,伴随着人类原始的呼叫声,小屋之外有什么事发生,欢乐之后又会有什么事发生,谁还会理会呢?
  等到罗开终于仰天躺下来之际,他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被吸收进神秘组织的经过
  那女人柔软滑腻的身体,紧靠着罗开,可是她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突然迅速地跳了起来。而且在极度的欢乐之后,人还如同在云端飘浮一样的罗开还未曾明白发生什么事之际,她已经套上了上衣。
  罗开一伸手,想把她拉过来,可是他的手只在她滑腴之极的股上,碰了一下,她已经一扭身,避开了一步,同时迅速地穿上了厚裤,拿起滑雪工具,来到了门边。
  罗开忙叫道:“宝贝!”
  罗开一生之中,真是没有比接下来的那一刻更狼狈的了,他一面叫,一面坐了起来,可是那女人已经拉开了门,一阵刺骨的寒风,卷了进来,罗开的身体再强壮,也不禁陡地打了一个寒颤。
  而等到他把长毛地毯拉起来,草草裹着身子,冲到门口时,闪亮的积雪使得他在刹那间什么都看不到,寒风吹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就像是利锉在来回刮着一样。罗开知道,对方如果是一个滑雪高手的话——一定是,不然,到不了这小屋子——那么这一耽搁,他已经无法追得上她了!
  罗开退后了一步,关上了门,慢慢回到了壁炉旁边。虽然他精明到了获得了“亚洲之鹰”这样的外号,可是这时,他却一片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百条问题盘踞在他的心中,最主要的一个,自然是: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接下来的问题是:这女人为了什么?何以她一下子就走了?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一个什么阴谋?
  罗开一直想下去,想到了如今已经参加了这个组织,那究竟是什么组织?谁是首领?那个女人,一定和组织有关,因为理论上来说,世界上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他身在组织这件事,一个是他,一个就是把他收进组织的首领。罗开躺了下来,拉过了一条长枕,枕在脑后,又点燃了烟,深深吸着,然后,找到了一瓶好酒,对着瓶口,大口喝了几口,回想着他和“组织”发生关系的经过。
  罗开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不论做什么事,他都独来独往。由于他具有多方面的才能,他也有条件在像他这样的冒险生活中独来独往。
  第一次是在一年半之前,世界各地有不少像罗开这样的冒险家,不约而同,集中在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因为那时伊朗的局势极其混乱,宗教领袖赶走了伊朗皇帝,伊朗皇帝在仓猝离开之际,虽然他那三百亿美元的外国银行存款是不必携带的,但是大批珍宝,却无法一下子带得出来,留在皇宫的密室之中。
  罗开和其他冒险家一样,费了不少心思,打听到了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是在皇宫的哪一间密室中,也和巴列维皇室的成员取得了联系,如果他们可以把那些奇珍异宝带出来,他们可以得到价值百分之七十的报酬。罗开不知道其他的冒险家准备采用什么方式,他自己,是假扮了一个回教的教士,弄上了花白的大胡子,混到了德黑兰,在他准备行动之前,对皇宫中的警卫系统,他已了然于胸,极有把握可以得手。
  可是就在动手前的那个晚上,当他在一条小巷子中,贴着高墙,在向前慢慢走着的时候,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得得”的蹄声,当蹄声渐渐接近他的时候,他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个身形相当娇小的妇女,骑在驴子上跟在他的后面。
  那女人穿着黑袍,蒙着面,就像是出现在德黑兰街头上的其他妇女一样,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但罗开立时可以注意到,那女人有一双极灵活而具有挑逗性的眼睛,而且正在直视着他。
  罗开已经觉得那女人跟得自己太接近了,他正要从事十分冒险的工作,回教革命军只要知道了他的意图,军事法庭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完成程序,把他拉出去枪决!所以他停了一停。
  而就在这时,那女人在他身边经过,也勒停了驴子,在驴背上,身子向他倾斜了过来。在那一刻间,罗开闻到了一阵幽香,辨别女人所用的名贵香水的香味,也是罗开的特殊本领之一,闻到那种像是晒干了的玫瑰花瓣在阳光下发出来的诱人芬芳,罗开就怔了一怔:那是世界上八种极品香水之一,而阿拉伯女人根本是禁止涂抹香水的,更不要说是这种名贵的了。
  罗开已经伸手在长袍内,握住了一柄装有灭声器的手枪,准备应变。而那驴背上的女人在身子倾向他之后,在他的耳际,用纯正的英语道:“别去,警卫系统全换过了,你得到的资料是旧的!”
  罗开感到了极度震撼:那个女人完全知道他是谁!甚至清楚知道他要干什么!
  当罗开愕然,还来不及有反应之际,那女人发出了一下清脆的笑声,听来她年纪很轻,突然,她掀开了面幕的下端,现出丰满诱人的红唇来,在罗开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她的动作是如此之快,罗开一伸手,想要抓住她时,她香滑柔软的舌尖,已经迅速地伸进了罗开的口中,而且又缩了回去。罗开只觉得那女人用舌尖渡了不知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中口,那更令得他震惊!如果那是毒药呢?
  所以,能干镇定如亚洲之鹰,这时也不禁手忙脚乱,顾不得再去抓那女人,忙把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这一耽搁,那女人已策着驴子,向前快速地走了开去,罗开立时拔脚去追。可是他才奔出了一步,就停了下来,他无法去追那女郎!
  因为这时,他扮成了一个回教教士,一个教士当街去追女人?只怕立刻会给路人打死!
  罗开眼睁睁地看着那女郎离去,他在那巷子中呆立了一会儿,感到十分沮丧,他不一定相信那女郎所说的话,但是他将要去做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即使有十足把握,他也不会去做。
  他决定放弃,走出了巷子,在街灯下,摊开手掌,看那女郎刚才用那么浪漫的方法渡进了他口中的那东西,那东西很小,看来像是一颗珍珠。罗开自然不能在街上研究它,把它小心放好,他当夜就离开了德黑兰。
  几天之后,罗开才知道那女郎救了他一命。
  就在他准备行动的那个晚上,另外有两个冒险家偷进了皇宫,果然,警卫系统全都更改了,而且,守卫方面早就得到了情报,那两个冒险家像是老鼠闯进了老鼠笼一样,一进去就被抓住,而且在天未亮之前,就被乱枪打死了!
  那两个冒险家也不是等闲人物,一个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内部十大通缉犯之一,著名的珠宝大盗。而另一个,外号叫“葡萄牙战舰”,是南欧黑手党的重要人物。
  罗开在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就开始仔细研究那颗“珠子”。罗开的秋人工作室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和工具,他一开始工作,就发现“珠子”可以从中剖开,而在里面,藏着微型软片,当放大了之后,他读到如下的句子:“我们向阁下这样的人提供一切阁下所需之资料、情报,请注意,世人能享受这种提供的,不会超过二十人,阁下和我们之间的合作,决不会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进一步的联络是——”罗开想了一天,促使他去取得进一步联络的一半原因,是他不能忘怀和那香软的小舌的那一下接触。虽然那不到半秒钟,但有时,这样神秘的香艳,比把一个裸女拥在怀中肆意享受,还更令人销魂。
  罗开按照“进一步联络”指示去做的结果,并没有再到那个身形十分娇小的女郎,而是在经过了一连串的线索追寻之后,到了加勒比海,在那里,上了一艘大型游艇。
  在布置豪华之极的旅游艇主舱中,他遇到了十一个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蒙着脸,有的连眼睛也看不到,没有人讲话,水手和侍者也全不讲话。
  当十二个人默默呷着美酒之际,罗开知道其余人一定和自己一样,在猜测对方的身份,和期待着会发生什么事。
  发生的事是扩音器中传出了显然经过声音改变的语声:“谢谢各位参加了组织,在各位未来之前,都已经受过组织的好处,如果不是认为组织对各位有帮助,各位也不会来。组织的要求十分简单,当每一个成员,因为组织提供的资料而有所收获之际,组织要得到利益的三成,聚会每年一次,因为组织认为人不应该工作得太辛苦。各位互相之间不认识,组织保证,除了领袖一个人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你们是谁。任何人即使互相同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必然会被取消资格。这次聚会,每人会获得一分值得采取行动的资料,可以去做,也可以不做,完全没有任何的限制。”
  船舱中没有人发声。
  那声音又问:“有什么问题?”
  座间有几个人动了一下,但是一样没有人发声,只有罗开,用他改变了的声音问:“我很怀念,我想她已经成年了,是不是?”
  罗开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那声音只是道:“这算是什么问题?我们不是参加一个幼儿班!”
  然后,船舱的门打开,一个身型娇小的女郎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只盘子,那女郎,罗开一看到她,心就跳得加快。
  那女郎穿着一件白缎的长衣,不是紧身的,但是也把她乔小美好的身型表露元遗,罗开估计自己的双手围成一圈,就可以把那女郎的细腰完全围住,然而她却又绝不是瘦骨美人,她胸部和臀部,都饱满得恰到好处,绝少身型娇小的女郎有这样的天赋。
  她手中托着的盘于是银质的,十分精致,在盘子中,有十二颗珠子在滚动着,发出动听的声音。唯一使罗开不满的是,那女郎的脸上,罩着白缎的面幕。
  女郎来到每一个人面前,任由每一个人,在盘中任意取一颗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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