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科幻小说>> 倪匡 Ni Kua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5年5月30日)
地心洪炉
  第一部:南极探险专家
  第二部:高空中的实验室
  第三部:冰原亡命
  第四部:冰缝下的奇遇
  第五部:极地奇变
  第六部:科学怪杰的话
  第七部:外星人的一封信
  第八部:置身在地心之中
  第九部:权力使人疯狂
  第十部:一切的毁灭
第一部:南极探险专家
  我自己虽然一事无成,但是在我的朋友之中,却不乏有许多是成名的人物,张坚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位著名的南极探险家,在两极探险界中,有着非常高的地位。
  一个十分炎热的夏天,他突然来到我的家中。他的出现使我感到极其意外,但是我却是衷心地欢迎他的来到。
  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为了王彦和燕芬这两个不幸的人,究竟是生是死这一问题伤透了脑筋,在精神上十分忧郁。而张坚则是一个坚强不屈,在他的眼中看来,没有甚么叫着“不可能”的人。和这种人长谈,在不知不觉中,能使一个失望的人,对所有的事,重又恢复信心。张坚来到的第一日,我们便几乎不停在说话、喝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张坚握着酒杯,转动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我定定地望着他,叹气不是他的所为,而如果他也叹气的话,那一定是有着甚么极其为难的事了。
  我立即又想到,这时候,正应该是他在南极冰天雪地中工作的时候,何以他会抛开了工作,而来到这里?抛开工作——这又不太像张坚了。
  我问他:“你的假期提早了么?”
  张坚愤然道:“没有,我是被强迫休假的。”
  我愤然叫:“是哪一些混蛋决定的?”
  张坚苦笑道:“是探险队中的几个医生。包括史沙尔爵士在内。”
  我又呆了一呆:“医生?你的身体很壮啊,莫非那著名的内科专家发现了你有甚么不对劲么?”
  张坚工作的探险队,是一个真正的“国际纵队”,各国人都有,随队的几个医生,也都是世上最有名的专家,史沙尔爵士便是其中的负责人,而张坚则是这个探险队的副队长。
  如果说探险队的医生强迫张坚休假的话,那就是张坚的身体有甚么不对头的地方了。
  张坚站了起来,双手挥舞着,以致杯中的酒都溅了出来,道:“我非常强壮,我强壮得像海象一样,我的确看见那些东西,我仍然坚持说那绝不是我的幻觉,南极的冰天雪地,不能使我产生任何幻觉,我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了,我不需要休假!”
  从张坚的叫嚷中,我知道事情绝不是我所想像中的那样简单。
  我连忙问道:“你见到甚么了?”
  张坚睁大了眼睛:“你信不信我所说的话?”
  我点头道:“自然相信,再怪诞不经的事我都相信,因为我深信人类的知识贫乏,十分普通的事,人类便认为无可解释了。”
  张坚坐了下来,大力拍着我的肩头:“我不去找别人,只来找你,可知我眼光不错。”
  我又问道:“你究竟看到了甚么,可是南极有隐身人出现么?”我仍然是念念不忘王彦和燕芬,事隔几个月,他们到了南极,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但张坚却瞪大眼睛望着我:“隐身人?不!不!不是甚么隐身人,倒像是来自别的星球的外星人。”
  我耸肩笑道:“那更不足为奇了,地球以外,别的星球上也有高级生物,他们来到了地球作客,那又何足为奇?”
  张坚苦笑着:“如果史沙尔爵士像你一样,那我就不必休假了,可是这老顽固却坚持我所看到的东西,只是幻觉。”
  我也大力在他的肩头上一拍:“喂,你甚么时候学会拖泥带水的了?你究竟见到了甚么?快说!”
  张坚双手比划着:“一座冰山——”
  他才讲了四个字,我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南极看到一座冰山,那简直是太普通的事了,而居然就认为是“幻觉”,那么需要强迫休假的不是张坚,应该是随队的医生了。
  张坚瞪着我,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你别笑,还有下文!”
  “还有甚么下文,一座冰山就是一座冰山,难道冰山之中,还有东西么?”
  “就是还有东西!”张坚面上的神情,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叫着。
  我又按住了他的肩头,令他坐了下来:“慢慢说,甚么东西?冰山之中有甚么?”
  张坚举起酒瓶,又倒满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去了大半杯,才道:“这一座冰山并不大,但是却与众不同,它晶莹澄澈得如同水晶一样,简直一点瑕疵也没有……”
  我忍不住举了举酒杯:“张坚,祝你退休之后,成为一个诗人。”
  张坚大声道:“我不是在做诗,我只是尽量在向你形容当时我的所见,使你有身历其境的感觉!”
  我闭上了眼睛,尽力使自己如同置身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之中。我一生之中,旅行过许多地方,在赤道国厄瓜多尔,曾经逗留过一个月,也曾在阿拉斯加以北的渔村中生活过,但是我却没有到过南极。
  这时,我所想像出来的南极,当然是电影上、画面上所看到的那种,我尽量使自己置身其中,而张坚的话,却引得我一步一步,走入我想像中的南极。
  “那是一座高约二十公尺的冰山,透明得使人吃惊,探险队人都出去工作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营地整理着资料。我们的营地不远处,便是我们凿开冰原而形成的一个湖,在海中心,在冰中心的一个湖,大约有一英亩那么大小,那是供研究南极海洋生物之用的,那座冰山,便突如其来地从那个湖中冒了出来。”
  我想像着当时的情景,忽然,我觉得事情不对头,我忙一挥手:“且住。”
  张坚向我翻了翻眼睛:“你别打断我的叙述,好不好?”
  我忙道:“但是我如果发现你的叙述有不合理的地方,难道也不能发问?”
  张坚苦笑道:“我刚开始,便已经有了不合理的地方了么?好,你问吧。”
  我道:“你刚才说,在你们营地之旁,是一个湖,那个湖,是你们凿破冰层,引出海水而成的,而四面仍全是厚厚的冰层,是不是?”
  张坚道:“是的。”
  我像是获得胜利似的挺了挺胸:“那么请问,你看到的那座冰山,是从冰上滑过来的么?”
  张坚大声道:“不!”
  我“哈哈”一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张坚怒道:“卫斯理!我告诉过你,它是突然出现的,突然——”他的声音放软了些,叹了一口气:“我想是从冰层下浮过来,到了我们的营地附近,冰层已被凿穿,它就浮起来,突然呈现在我的眼前了。”
  我点了点头:“说下去。”
  张坚继续道:“当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大冰山之际,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我在南极生活了许多年,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事,但我还很高兴,因为那冰山是突如其来的,这对冰层下面,海水的流向,可能是一项极重要的资料,于是,我冲了出去………”
  “我到了那座冰山的旁边,才觉得有一些不对头,冰山的中间,有一块黑色的物事。”
  “那一大块黑色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一苹极大的海龟,被冰山冻在里面,但是当我仔细看去的时候,便发觉那不是一苹海龟,而是一艘小型的潜艇!”
  我听到张坚讲到这里,不禁问:“一艘小型潜艇,朋友,你可曾看错?”
  张坚摇头道:“那是一艘潜艇,被约莫三公尺厚的冰冻在里面,我正在奇怪,何以潜艇会结在冰当中,像是小虫在琥珀中一样,突然,有亮光从那艘小潜艇的一扇小圆窗中,射了出来!”
  我想问张坚,他当时是不是正在发高烧,但是我看到他一本正经的神色,不忍再取笑他。
  张坚续道:“我吓了一大跳,以为那是太阳在冰上的反光,但是却不是,那闪光自那艘潜艇的小窗口中射出来,闪几下,又停几下,我立即看出,那是以摩士电码发出的求救的信号:SOS,SOS。在那艘潜艇之中,还有人生存着!”张坚的气息,粗了起来。
  他喘了几口气,继续向下说去:“我立即回到帐幕中,取了一苹强烈的电筒,也打着摩士电码问:你们是甚么人?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何以竟会不由自主,发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问题来的。我得到的回答却是:快设法破冰,解救我们。”
  “基地上没有别人,我一个人吃力地搬动着破冰机,发动了马达,破冰镐急速地旋转。”
  “那座冰山发出可怕的声音,轧轧地震动着,当破冰镐的镐尖,越来越入冰山的时候,冰山出现了裂痕,它不再那样地晶莹澄澈了,二十分钟后,它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声音,碎裂了开来,成了千百块。”
  “那艘潜艇,展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艘样子非常奇特的潜艇,是圆形的,我刚停止破冰机,潜艇的圆盖打开,一个人露出了上半身来,他身上穿着潜水人所穿的衣服,我只看到这个人的身材,十分短小,像是一个侏儒,他向我招了招手,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便缩了进去,那圆盖也盖上了,那潜艇——”
  他才讲到这里,我已经道:“那潜艇又潜入了海底下去了?”
  张坚瞪了我一眼:“你和所有人一样,都猜错了,自那潜艇的底部,忽然冒出起了三股浓烟,那艘潜艇,以我所从来未见过的速度,冲天而去!当浓烟散开时,潜艇已不见了。”
  我望着他,对他的话不作任何评论,因为我实是无从置评。
  如果要我发议论的话,那么我一定同意史沙尔爵士的意见。可怜的张坚,他在冰天雪地的南极,工作得实在太久了。他没有见到从冰湖之中冒出一条美人鱼来。那还是他的运气。
  我可以相信一切怪诞的事情,如果张坚说:一苹飞碟飞下来,又升上了半空,或是一苹潜艇(就算它是冻在冰山之中的),突然出现,又潜入了海底,我还有考虑的余地的。
  可是他说的却是一艘潜艇,飞上了半空!
  我一面望着他,一面缓缓地摇头。
  张坚十分敏感,他一看到我摇头,便大声道:“你摇头是甚么意思?”
  我忙道:“没有甚么,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就有责任陪你好好的玩,你想玩甚么?”
  张坚的手紧紧地握着酒杯:“我想到游乐场中去骑木马——但是你首先告诉我,我所讲的一切,你是不是相信!”
  我站了起来:“张坚,你要知道——”
  张坚大喝道:“信,还是不信?”
  我觉得十分尴尬,如果我说相信的话,那我便是欺骗了朋友。而如果我说不信的话,那便使得张坚大失所望了。
  我正在犹豫难答,而张坚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之际,突然门铃声大作,老蔡才将门打开,便听得一人叫道:“急电,急电,快签收。”
  我连忙走了下去,急电是张坚的,我扬声将张坚叫了下来,张坚签收妥,拆开了电报,电文很简单:“营地有急事,急返,尽一切可能快。史谷脱。”
  史谷脱就是张坚那个探险队的队长。
  我耸了耸肩:“你骑不成木马了。”
  张坚喃喃地道:“究竟是甚么事情呢?”
  我想了一想:“要我陪你去走一遭?”
  张坚点头道:“你多少应该准备一下!”
  我摊了摊手,道:“准备甚么?带上一件免浆免烫的衬衫?”
  张坚也不好意思起来,他道:“别怒气冲天,卫斯理,我保证你不虚此行。到了之后,我派你做最轻松的工作。”
  我瞪着眼道:“派我做甚么?放企鹅么?”
  张坚一面笑着,一面拉着我向外走去。我怀疑他的祖先之中,一定有一个是南极附近的人,要不然,何以本来是愁眉苦脸的他,一旦有了重回南极的机会,便兴奋得像一苹猴子?
  我们直赴机场,在途中,我才知道张坚是一下飞机,便到我家中来的,他根本未曾打算住酒店,所以史谷脱队长找他的电报,才会发到我家中来。
  我们在机场等候了一小时左右,张坚通过他特殊的关系,就在这一小时中,替我弄妥了我到南极去所需的一切证件。几个国家的副领事特地赶到机场来,他们对张坚的态度十分恭敬。他们如此尊重一个在科学上有成就的人,想起我刚才心中将他比作一苹兴奋的猴子,不禁歉然。
  我们所搭的飞机,一到檀香山,张坚便和我直赴当地的空军基地。
  张坚显然是空军基地的常客了,连守卫都认识他,对他行敬礼,但却瞪着眼,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肯放行。
  而且,在进了基地之后,张坚可以直闯办公大楼去,我却被“招待”在“贵宾室”中。“贵宾室”中的一切,称得上美仑美奂,现代化之极,但可惜门口却有佩着手枪的卫士在不断的来回踱步,那使我觉得我是在一间十分华丽的囚室之中!
  我等了许久,才见张坚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行了,一切都就绪了,我们向南飞,中途停留在托克卢岛、斐济岛,然后在纽西兰再停一停,便直飞南极,这条航线你熟么?”
  我一肚子是气,大声道:“我当然不熟,但是我相信如果飞机出了甚么毛病,我还可以将你的灵魂引到南极去的。”
  张坚在我的肩头上,大力拍着:“别冲动,我的好朋友。”
  他拉着我走出去,一辆吉普车驶到了我们面前停下,张坚首先跨了上去,我也上了车,车子向前驶出,不一会,便到了机场。
  吉普车在一座飞机库面前,停了下来,我看到飞机库中停着两架双引擎的小型飞机。
  我一眼便看出,这两架飞机,是保养得极好,性能极佳的,时时在使用着的飞机。
  张坚望着我:“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道:“飞机还不错。”
  张坚道:“不错,这是基地司令员的座驾机,他肯借一架给我们,你只是说‘不错’?”
  我不能不佩服张坚的神通广大,若是我冲到这里来,向司令员提出,要借他的座驾机一用,那不被人当作疯子才怪。
  我下了车,两个机械师迎了上来:“是你驾驶飞机么?”
  我点了点头:“不错,要注意甚么?”
  机械师道:“一切都好,这是两架我们最注意的飞机,你想想,这飞机要是照顾得有疏忽——”他用手在颈上一划,不再说下去。
  我笑了笑,爬进了机舱,走到驾驶室内,检查了几个要点,便证明机械师所说的话不错,我又退了出来,这时,机械师已在下令,将飞机拖到跑道上去了。
  我穿上了驾驶衣,张坚笑嘻嘻地望着我:“卫斯理,我早就说你行的。”
  我也望着他笑着,但是我的心中,却不怀好意,我决定当飞机飞到大海上时,玩一玩花样,来吓吓他,看他还是不是那样轻松。
  十五分钟之后,飞机的引擎怒吼着,飞机在跑道上向前冲去,我不等飞机在跑道上驶到规定的时间,便扳动了升降杆,飞机一昂首,便已升空了。
  在飞机升空的时候,我看到跑道旁边,有几个空军军官,正在向我打手势,在称赞我的驾驶飞机技术。我心中也十分得意,因为我未曾驾驶飞机许久了,但居然还有这样的成绩。
  我用心驾驶着,一直到托克卢岛,才渐渐降落。
  托克卢岛是一个只有军事价值的小岛,我们降落,也只是为了补充燃料而已。
  由于我心情好,所以我也放弃了恶作剧的念头,晴空万里,铁翼翱翔,顿时使人的心胸也为之开阔,捉狭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打消了。
  我们一直飞到了纽西兰,都十分顺利,在离开了纽西兰,继续向南飞去之际,张坚的心情变得更好,因为那已接近他喜爱的南极了。
  等到气候变得相当冷,向下看去,海面上已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浮冰的时候,张坚更是忍不住哼起歌曲来。
  他坐在我的身后道:“照航程来看,再过两小时,我们便可以到达了,在我们营地的附近,有一条凿在冰上的跑道,你降落的时候可得小心,那条冰上跑道,是考验驾驶员是否第一流的地方。”
  我笑道:“你放心,我以为你可以和探险总部作无线电联络了。”
  张坚坐到了我的身边,熟练地操纵起无线电来,可是过了几分钟,他面上现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神情来:“怪啊,为甚么无线电波受到如此强烈的干扰?”
  我道:“或者是极光的关系。”
  张坚道:“不会的,极光的干扰,没有如此之强。”
  我道:“那你继续地试吧。”
  张坚无可奈何地答应着,我则继续操纵着飞机,向南飞去。
  那天的天气极好,可见度也十分广,突然之间,我看到仪板上的雷达指示器上的指针,起了极其剧烈的震动,那通常是表示前面的气候,有着极大的变化,例如有龙卷风正在移近之类。
  可是,如今,天气是如此之好,那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就在我想将这一点讲给张坚听的时候,我们的飞机,突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我和张坚两个人,竟不能控制地左摇右摆。
  约莫过了一分钟,我们的飞机才恢复稳定,张坚面上变色:“卫斯理,你在捣甚么鬼?”
  我已无暇和他分辩了,因为我已经觉出,事情十分严重,一些我所不知的变化,正在发生中。
  首先,我看到前面的海水,像是在沸腾一样!
  而在沸腾的海水中,有一股火柱,不断地向上涌了出来。
  那股火柱涌得并不高,只不过两三丈,但是那却使火柱四周围的海水沸腾。同时,火柱的顶端,冒起一种浓烟绿色的烟来。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浓绿色的烟。这时,连张坚也呆住了。
  我们两人呆了好一会,张坚才问我:“天啊!这是甚么?”
  我忙道:“这里已接近南极了,这里的一切,我正要问你。”
  张坚不再出声,他开动了自动摄影机,在他开动自动摄影机,去拍摄眼前那种奇异的迹象之际,我发觉我们的飞机,已经到了七十尺的高空——那是仪板上的高度表告诉我的。
  除非是高度表坏了,要不然,就是我们的飞机,在自动地升高,而且是以十分快的迅速在自动地升高,因为我本来的飞行最高度是两千尺。
  我想令飞机下降,但是没有可能,飞机平稳地,但迅速地、顽固地向上升去。
第二部:高空中的实验室
  我尽量使自己镇定,叫张坚看高度表。
  当张坚看到高度表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八千五百尺的高空了。
  张坚张口结舌:“卫斯理,为甚么飞得那么高?”
  我双手松开了驾驶盘:“你看,飞机是自动上升的,完全不受控制了!”
  张坚忙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苦笑道:“我不明白,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的,但如今这种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张坚道:“试试低降!”
  我摇头,道:“我试过了,你看,根据机翼板的形状,我们是应该下降的,但是我们的飞机,却还在向上升去,如今——”
  我向高度表看去,已经是一万一千尺了。
  高度表上最高的数字只一万两千尺,因为这是一架旅行飞机,不需要更高的高度。而表上的指针,迅即到了顶点上。
  可是,我和张坚两人,却可以明显地觉得出,飞机还在继续上升。
  张坚叫道:“天啊,我们要升到甚么地方去啊!”
  由于高度表已到了顶点,我们已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甚么高度。我经历的怪事不少,可是如今经历着的怪事,却又开创了新的一页。
  我只好强作镇定:“希望不是上帝向我们招手!”
  张坚瞪了我一眼:“我们跳伞吧。”
  我瞪着他:“跳伞,在一万两千尺的高空,向南冰洋中跳?我宁愿看看究竟是甚么力量,在使我们的飞机上升。”
  张坚叹了一口气,这时,向下看去,已经看不到甚么东西了。虽然天气好,能见度高,但是我们已经飞得太高了,向下望去,便只是茫然一片。
  我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有着一大团白云。
  那一大团白云,停在空中,而我们的飞机,已迅速地向那团白云接近。
  我连忙问道:“张坚,南极上空,可是有带极强烈磁性的云层么?”
  张坚道:“在我的研究中,还未曾有过这样的发现。”
  我忙道:“向地球堕下的陨石,大多数都被南北极的磁场所吸了去,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那么,有没有可能,南极的上空,有一种带有强烈磁性的云层,将我们的飞机,吸了上去呢?”
  张坚苦笑着:“看来是有的了,要不然,我们的飞机,怎会自动上升?”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怎么啦,这将是震惊世界的新发现,你怎么反而垂头丧气起来了。”
  张坚道:“是啊,这是新发现,但是请问,我们怎样将这个发现带给世人知道呢?无线电失灵了,我们离开飞机跳下去,还是将发现放在瓶中,向下抛去,希望这苹瓶子,飘到法国康城的沙滩上,让一个穿着比基尼泳衣的性感明星拾到这苹瓶子?”
  我笑道:“随便怎么都好,只要你的幽默感未曾丧失,我们总会有希望的。”
  我们在讲话的时候,飞机迅速地接近那一大团云,穿进了云中,然而,陡然之间,飞机震了一震,走了下来。飞机突然停住,我和张坚有了不知所措之感。我们既没有办法使飞机飞行,也不能打开机门跳下去,我们的无线电,完全失灵。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和张坚两人,相互望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接着,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首先听到了飞机的机身,响起了“铮铮”的金属碰击之声。我和张坚两人,立即循声看去,只见在云层中,出现了一样十分奇怪的东西。
  我们乍一看到那东西,简直无以名之。那倒并不是这件东西的形状太古怪复杂,难以形容的缘故。而是那件东西,十分简单,它只是一块一张席子大小的金属板,颜色是铁青色。
  那块金属板,沿着我们飞机的尾部,向前移来,移到了机门之旁,停了下来。
  我和张坚两人,这时已经惊愕得没有力量来相互讨论那块金属板究竟是甚么东西了!
  接着,我们便听到,从那金属板的一端,发出了一个人讲话的声音,那人所用的是极其纯正的英语,使人想起“窈窕淑女”中的“在西班牙的雨……”,那声音说:“两位,请你们跨出机舱,站到这块平板上来。”
  我和张坚两人,都知道那平板上没有人,人讲话的声音,不知是通过了甚么方法传了过来的。
  我们究竟应不应该听从那个命令呢?
  正当我们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声音已传入我们的耳中:“你们闯进了试验区,如今你们已在三万五千尺的高空,你们不能下去,你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一连串的“你们”,显得那讲话的人,发音甚正,但修辞方面的功夫却差了些。
  我勉力定了定神:“好,我们可以听你的命令,但我们首先要明白,你是甚么人,在这里从事甚么试验?”
  那声音道:“你们不需要明白这些,你们要做的只是服从我的命令。”
  张坚苦着脸,低声道:“怎么,我们出不出去?”
  我向那块金属板看了一眼:“看来这块平板是摩登飞毡,希望我们不致于跌下去。”
  张坚忙道:“我们真的要出去?”
  我摊了摊手:“除了出去之外,还有甚么办法?你没有听说么?我们是在三万五千尺的高空之上,而我们的飞机又不听指挥,我们除了服从他的命令之外,还有甚么法子?”
  张坚叹了一口气:“我们还会遇到一些甚么怪事呢?”
  我摇头道:“我不是先知,我也不知道。”
  我向机门走去,打开了机门,那块金属平板,竟自动升高,方便我们踏足上去。
  我站到了平板上,由于四周围全是云雾,甚么也看不到,所以我虽在高空,站在那样小面积的平板之上,也不觉得害怕。
  接着,张坚也出来了,他握住了我的手臂,我们还来不及交换意见时,平板已向前滑了过去,当我们回头看去的时候,我们的飞机已经不见了。当然,飞机是可能仍在停在老地方的,只不过由于密云,我们已经看不见它在甚么地方而已。
  平板向前十分稳而快地滑去,过了一分钟,它又开始上升,然后,几乎是突如其来的,我们像是突破了甚么东西一样,眼前陡地清明,我们又看到了实是难以相信的奇景。
  平板已停了下来,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相当大的平地——我说是“平地”,因为那的确给人以“地面”的感觉,上面有泥土,甚至还有花草。在平地的正中,是一幢六角形的屋子,建筑的样子,十分怪异,而且很高。
  我们抬头向上看去,仍只可以看到云,四周围全是云,唯独这幅平地之上,却空气清爽,使人感到愉快。就像是有一个极大的玻璃罩,将这幅平地罩住,是以密云难以侵得进来一样。
  我试着伸出一足,去踏在那块平地上,那的确是平地,而不是我的幻觉,我跨出了那块平板,在平地上站定,张坚跟在我的后面。
  我们一起抬头看去时,只见那六角形的建筑物的底层,一扇门向上升起,一个人张着两臂,走了出来:“张博士,欢迎欢迎,直到我们在萤光幕中看清楚了你们两位容貌,才知道我们的不速之客是张博士!”
  那人的身材十分矮小,身上穿着如同潜水人所穿的橡皮衣,头上也戴着防毒面具也似的铜帽子。
  张坚失声道:“他们,是他们。”
  我忙道:“甚么他们?”
  我的问话才一出口,便已经知道张坚的那句话是甚么意思了。他说的“他们”,当然是指他曾向我讲过的那个荒诞的故事中的那些被困在冰中的人而言的。
  也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一阵嗡嗡声,自那六角形建筑物的一个窗口中,飞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
  那东西,乍一看,像是一苹大海龟,又像是一苹潜艇,但是却以极高的速度,破空而去。
  当那东西侵入云层中的时候,有几丝云,向下飘来。我和张坚望得出神。张坚低声道:“卫斯理,你现在相信了么?”
  眼前的事实如此,怎容得我不信?
  我吸了一口气,向那个穿着橡皮衣、戴着铜面具的人道:“我希望你们并非来自外星。”
  那矮小的人,突然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声音,笑了起来,那种声音听来令人牙龈发酸,极不舒服,和他那种发音正确,幽雅的英语一比,简直判若两人一样。
  我不明白他甚么发笑。
  当然,他的发笑,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是我猜中了,他正是来自外太空,所以他得意地笑,另一个可能是我完全猜错了,他只是地球上的人,所以觉得我这个问题,太过愚蠢可笑。
  可惜因为他所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刺耳了,我竟难以分辨他笑声中的感情。
  他笑了极短的时间,便停了下来,又以那种纯正得过了份的英语道:“我们不必去讨论这个问题,两位既然来了,也不必急惶。张博士,我们曾到你们的营地去找过你,但是你却不在。”
  张坚苦笑道:“找我?找我作甚么?”
  那人道:“我们的领导人,在作例行的巡视飞行中,不幸遇到了一团冷空气,在还未曾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之前,那团带水的冷空气,便将飞行船包围,在飞行船的周围,结成了一层厚达二十尺的冰层——”
  张坚向我望了一眼:“怎么样?”
  我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那人向我望了一眼,续道:“飞行船丧失了飞行的能力,落下了海洋之中,如果不是张博士相助,我们的领导人便会遭到不幸了。”
  张坚忙道:“原来是这样,那么,我请你们快些让我们的飞机能够恢复飞行,我急于要赶回基地去。”
  那人又笑了一下:“你们的飞机,在经过强度磁力的吸引之后,所有的机件,都成了比普通磁铁磁性大二十万倍的特种磁铁,如果我们一减低磁力,你们的飞机,就像一柄斧头一样,直掉了下了。”
  张坚的神情有些愤怒:“噢,你弄坏了我借来的东西。”
  那人道:“不要紧,我想借出这架飞机的人,是不会见怪的。”
  张坚瞪着眼:“你怎么知道?”
  那人挥了挥手:“我们不必讨论这个问题了,两位请进来休息片刻好么?”
  我冷冷地道:“休息片刻之后,又怎么样?”
  那人道:“我们的领导人将会接见两位,和两位讨论这个问题。”
  我忙又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
  可是那人并不回答,迳自转过身去。
  张坚大声问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为甚么会在空中居住的?”
  那人仍不转过身来,只是道:“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空中平台,我们主持的实验的指挥所,这和你的探险队在冰上建立营地是一样的,又有甚么可以值得奇怪的地方?”
  张坚喃喃地道:“可是你们是在天空中啊!”
  那人并没有再出声,我们一行三人,已经从那扇门中走了进去,而那扇门,也无声地合上。
  那扇门之内,看来像一个大堂,里面一点家具也没有,四面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全是一种银灰色的金属。
  那种金属乍一看像是铝,但是看下去却又不像,那人道:“请你们在这里等一等。”
  我竭力使自己轻松:“就站着等么?”
  那人“噢”地一声:“如果你们喜欢的话,可以坐在地上,地上是很乾净的。”
  我不禁无话可说,眼看着那人在另一扇门中,走了出去。那人才一走开,张坚便对我道:“卫斯理,我们怎么办?我们是在甚么地方?”
  我苦笑道:“不要发急,我想我们只好听其自然。”张坚道:“这里是甚么所在呢?”
  我低声道:“如果那些人不是来自甚么别的星球的怪物,那么便一定是甚么国家所建立的一座秘密空中平台,正在从事一项秘密实验。”
  张坚失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一定必死无疑了。”
  我点了点头:“可能会是这样,但是你救过他们的领导人!”
  张坚道:“我看这也没有用,你看,这座空中平台的四周围,全是白云,空中平台在三万五千尺的高空,他们仍这样小心地掩饰着,那么他们在从事着的实验,一定是极度的秘密的了,他们肯放我们回去么?”
  我笑道:“这样说来,你倒反希望他们是别的星球来的了?”
  张坚苦着脸,不再言语。我走到那扇门前,准备伸手去推门,门却已自动打了开来。我四面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受光线控制的开关,那扇门自动打开,一定是我所不知道的一种科学方法了。
  我向外跨出了半步——仅仅是半步,这使我看清,门外是一条走廊。立即便有两个人从门的两旁出现。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们也是身材矮小,穿着橡皮衣,和类似潜水人所戴的铜帽子。
  我不明白为甚么这里的人,都穿着那样的“衣服”,那沉重的铜面罩,看来像是调节空气用的,但我更不明白他们为甚么要调节空气,因为对我来说,空中平台的空气,就和里维拉海滩上的空气一样清新。
  那两人拦住了我的去路,道:“请你不要走出这扇门来。”
  他们所讲的,同样是十分纯正的英语。
  为了不想惹麻烦,我退了回来。
  张坚大声抗议:“为甚么不能出这扇门,我们被软禁了么?”
  我向他挥了挥手:“算了,我看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的,不必计较。”我一面说,一面仔细地向那两个人看去。
  那两个人这时,还并排站在我的面前,距离我只不过一步左右。
  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下,我实在是可以将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楚,我试图通过那铜面具上的两块圆玻璃,去接触他们的眼光。
  可是我却办不到,因为在那圆玻璃后面,似乎并没有甚么东西。那当然是不会的,我想,一定是那种玻璃有着强烈反光的缘故。
  我想动手将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铜面具除下来看个究竟。
  但我只是想了一想,而并没有那样做。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在表面上还在受着友善的接待,而张坚又曾破开冰块,放过他们的领导人,事情可能很乐观,我不想破坏一切。
  我和张坚两人,返到了屋中之后,又等了五分钟,那一个领我们进屋子的人,又走了进房间来。
  老实说,我实是没有法子分辨出他们谁是谁来。因为他们的身材,看来都是同样的矮小,而衣服也完全是一样的,甚至于他们的口音也是相同的——全是那种纯正过份的英语。
  我们一见那人走进房间来,便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那人点了点头:“请你们跟我来,我们的领导人准备跟你们见面。”
  张坚低声问我:“他们的领导人是甚么样的?”
  我也低声道:“希望不要是一个紫红色的八爪鱼。”张坚明白我的意思,是希望如今我们所在的那个太空平台,不是由其他星球上的“人”所建立的。
  他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是,你想,如果甚么国家,在南极上空,设立了这样的一座空中平台,而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的话……”
  我不等他说完,便道:“如果是甚么星球,那问题只有更糟糕。”
  我们一面密谈,一面已到了走廊的尽头处,那带领我们的人,在一个按钮上一按,我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极其奇幻的一种幻景。
  我们像是被一股甚么力道所吸引一样,身不由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而在跨出了一步之后,我们的身体周围,立即被一种近乎黄色的,极浓的雾所包围。
  在那个时候,我们的身子,像是被某一种力量推动着而在移动,但是却又不像是在动。张坚大声叫道:“这是甚么玩意儿?”
  他只叫了一句话,我们身旁的那种浓雾,便已散了开来,我们发现我们,仍站在走廊的尽头,那个矮小的人也站在我们的身旁。
  我忙道:“刚才那阵雾是甚么意思?”
  那人“噢”地一声,道:“没有甚么,那只不过是一种频率极高的无线电波在空气中所生出的正常反应而已。”张坚道:“那么,这种高频率的无钱电波,又是甚么意思?”
  那人道:“它能够探测两位的思想,将之记录在案。”我和张坚两人听了,不禁更是吃了一惊,张坚面上的神色,十分苍白。
  探测一个人的思想,利用高频率的无缘电波,这似乎是地球上科学最先进的国家也未能做得到的事,那么,我们是落在甚么人的手中了呢?
  而事实上,这座在三万五千尺高空的空中平台,我就看不出是用甚么方法,使它能停留在空中的,而且平台外的云,显然也是人造云,这一切,似乎不是地球上的科学家所能弄出来的东西。
  我和张坚在面面相觑间,那人手又在一个掣上按了一下:“请。”
  在我们面前的一扇门,已经打了开来,我们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那里面,则是一间十分舒服的接待室,已有一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之上,沙发的形式很古老,一点也不像是在空中平台上应有的物事。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正在翻阅着甚么文件,一见到我们,便放下了文件,站起身来,道:“欢迎,欢迎两位光临,”——也是那种英语。
  我向那人放开的文件,偷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洞,我知道这是电脑语言,但是我却读不懂它们。
  我再打量那个人,他是一个身材和我差不多高下的中年人,两鬓斑白,样子十分庄严,但是却并不凌厉。
  我笑了一笑,道:“我终于看到一个不戴面具的人了。”那中年人也笑道:“我叫作杰弗生,你可以迳称呼我的名字。”
  我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杰弗生先生,我们倒不在乎怎样称呼你,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地面上去么?”
  杰弗生摇着他红润的手掌,连声道:“当然有的,当然有的。”
  我道:“好,那你们一定有极好的交通工具,可以令我们迅速地到达张博士的基地上的。”
  杰弗生笑道:“不是现在,卫先生。”
  我猛地跳了起来:“我没有向你们之中的任何人说过我的姓名。”
  杰弗生扬了扬手:“不要激动,我们都知道的。”我难以明白他口中“我们都知道的”一语是甚么意思。
  但如果他们已以高频率的无线电波,和一系列的电脑装置,探测过我们的思想的话,那么,他的确是“甚么都知道”的了。
  我又坐了下来,杰弗生道:“首先,请你们放心,我和你们一样,是地球上的高级生物——人。而不是紫红色的八爪鱼。”
  我心中“哼”了一声,这家伙,他果然甚么都知道了,他当真探测了我们的思想,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我曾经以为他是“紫红色的八爪鱼”?
  我道:“我听到这一点,觉得很欢喜。我们也不想知道阁下是哪一个国家的人,和从事着甚么实验,我们对这一切没有兴趣,如果你要我们绝不宣扬的话,我和张博士可以以人格保证,我们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们奇怪的遭遇来的。我们只求快些离开这里!”
  杰弗生十分用心地听我讲话,等我讲完之后,他才摇了摇头:“遗憾得很,要请你们暂时在这里作客。”
  我和张坚两人,不禁勃然变色。
  我站了起来:“你这样说法,便等于要软禁我们了?”
  杰弗生缓缓地道:“两位全是明白人,也都应该知道,历年以来,在南极范围的上空之内,无故失事的飞机很多!”
  我瞪着眼:“阁下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
  杰弗生仍是慢条斯理地道:“我们所从事的试验,绝不想给任何外来人知道,我们利用人造云雾,将空中平台遮掩起来,使得在外面看来,那只不过是停滞在高空的一大团白云。但是我们却没有法子掩饰我们的实验,虽然我们在事先经过精密的推算,避免给他人发现,但仍然会有一些飞机,像你们的那样,闯了进来,于是,我们便不得不以强烈的磁性放射线,令得他们失事——”
  杰弗圭在讲着那种骇人听闻的事实之际,他的声音,竟仍然是那样地娓娓动听,这就是最不能令我忍受的事情。
  我陡地大叫道:“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为甚么又不令我们的飞机失事,而要将我们吸上来呢?”
  我一面说,一面跨前一步,突然伸手按住了杰弗生的肩头,猛烈地摇着他。杰弗生面上神色,大是惊恐,连连向后退去。
  突然,当他返到一堵椅前之际,墙上出现了一扇暗门,他已闪身而入。
  我还待追上去,只听得身后有人道:“你们不能在这里动粗的。”
  我回头一看,只见张坚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而两个穿着如同潜水人一样衣服的矮子,则已从我们进来的那扇门中,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两个矮子中的一个。
  我冷笑一声:“动粗?是甚么人将我们弄到这里来的?你们有甚么权利将我们留在这个空中平台之上,不让我们回去?”
  我又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抓住了其中一个矮子,右手一拳向那矮子的头上打去。
  我那一拳下手颇重,那是因为这时,一则因为我知道难以离开这空中平台;二则,事情甚么时候是了局,也不知道,因之心中十分焦烦的缘故。
  我预料这一拳打出,虽然我的拳头,打在铜面具上,会十分疼痛,但是却也可以打得那矮子叫救命的。
  “砰”地一声,我的一拳,打个正着。
  也就在那瞬间,张坚突然尖叫起来!
  我连忙转过头去看他,一时之间,却未曾注意眼前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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