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墨余生 Mo Yushe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8年9月~1985年2月)
紫竜佩
  作者:墨餘生
  第一章 仗義解危
  第二章 竜潭得寶
  第三章 巫山喋血
  第四章 神功救美
  第五章 紫陽救劫
  第六章 苦行禪師
  第七章 絶峰鬥技
  第八章 鶴峰芝馬
  第九章 雙佩合璧
  第十章 掌碎銅鈴
  第十一章 陰山玉女
  第十二章 異僧傳技
  第十三章 解圍贈藥
  第十四章 絶𠔌突圍
  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
  第十六章 瞌蛇靈角
  第十七章 蒙面婦人
  第十八章 雪裏青娥
  第十九章 寒蛟神劍
  第二十章 下書招
第一章 仗義解危
  湖南衡山,古稱南嶽,山有七十二峰,最高者為祝融,高山海拔兩千八百餘尺,周圍群峰羅列,氣象萬千。附近名勝古跡特多,四季景物各殊,夏秋兩季,遊人極衆,尤以周圍數百裏,朝山還願的人極多,齋戒沐浴,三步一禮,五步一拜,誠惶誠恐,以還所許神願,俾求福消災。這原是農業社會及神權時代所餘習俗特徵,不足為怪。
  山下有一小鎮,鎮以嶽名,範圍不大,但熱鬧非常,酒店。香褚店、客寓、及土産店特多,當地民風淳樸,交易極公平,對過客態度和善可親,從鎮入山,多係石級道路,沿途蒼鬆翠柏,異草繁花,極盡一時之嬌,山上寺觀極多,以上峰寺為最大,裏面有和尚百餘人。
  時為南宋康王時期,雖中原鼎沸,遍地馬亂兵荒,但南部較為安定,南嶽名勝古跡,更能吸引不少遊人。上峰寺在南天門附近,寺中主持方丈,法名一塵上人,生得方頭大面,體格極為魁偉,但態度慈祥靜穆,望之令人生敬畏之思。上人年逾七十,但容顔卻似五十餘歲,可能有其獨到修為,駐顔有術。這位方丈,持戒至嚴,平時絶少外出,一閉關入定,就是兩三個月甚或半年不等,寺中香火極盛,但和尚們的生活卻極為清苦,據附近居民講,寺中和尚都有極好武功,但平時絶不炫露。
  衹有一年,附近有位小偷錢邁成,偶而遊寺,看見神案上有銀燭臺一對,正合着兩句古語:“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小偷見着白銀,哪會不動貪念?於是當天晚上,小偷潛入寺中。時值深夜,寺中和尚,均已入寢,這位梁上君子,原隱身大殿匾額上,一見機不可失,即一躍而下,他原學過幾年武功,拳腳雖不高明,輕身功夫卻還不錯,這一落,可稱得絶無聲息,自己暗點點頭,認為很有把握,絶不至於驚動寺僧。殿上神像,高達數丈,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無與倫比,神案上供着數色鮮果,案前古銅鼎內,香煙裊裊,沁人心脾。
  錢邁成暗自喝了一聲彩,好一個莊嚴神殿,當下也跪着碰了一個頭,暗中懇求佛祖,原宥他的偷竊行動,生活無着,情非得已。佛祖慈悲,想不至因此而稍加災害。站起身來,嚮銀燭臺望了一望,每一隻大約有白銀百餘兩。宋時銀子極為值錢,一桌豐美的酒餚,也不過四五錢銀子,兩百多兩白銀,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數目。
  殿中高懸着琉璃燈一對,青光四射,銀燭臺上,雖各插着一枝蠟燭,但並未點燃,他滿懷歡喜,躡足潛行,將兩個燭臺取下,丟去蠟燭,收入百寶囊中,潛行出殿,穿過左邊竹林,到墻下,圍墻不高,不過一丈二三尺左右,一出墻,即可安然無事,得了這麽多的白銀,可以安閑過半輩子,他於是伏身作勢,準備躍上墻頭,再跳到墻的那一邊,事情就算圓滿結束。
  剛一蹲身,腰眼上突感一陣酸痛,當即全身麻木,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冷笑道:“憑你這點微末之技,也來此地行竊,不怕佛祖見罪麽?”
  話未完,腰際被人一攝,即時酸痛頓失,站起身來,啓眼前望,面前立着一位年紀約十八、九歲,形容極為秀麗的少年增人,滿臉微笑,絶無惡意。
  錢邁成立即羞慚滿面,當即施禮道:“小人不務正業,不該偷竊貴寺財物,現既失手,任憑發落,絶無怨言,如蒙惠予改過自新,則今後當束身自愛,此生雖無銜環之報,但相機自願效犬馬之勞。”說完話,忙從百寶囊中,取出燭臺,雙手奉上,低眉垂目,羞不可抑。
  這位年輕僧人,取過燭臺,和顔悅色地嚮他道:“聽你所言,似乎也讀過幾年書,大約是境遇不佳,受壞朋友的影響纔操此業吧!”
  錢邁成點點頭。
  青年增人又說:“我佛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有過錯,原不要緊,衹要能知過悔改,力求上進,仍可作頂天立地的完人,但是如執迷不悟,積惡太深,那當然又當別論了,我身邊有白銀一錠,係隨師叔行道江湖時剩餘之物,出傢人藏着銀子,也無用處,你既急用,就贈予你吧!”說罷,取出銀子,遞將過去。
  錢邁成滿臉淚痕,遜謝道:“承少俠不施責罰,已感望外,所賜不敢拜受!”
  少年僧人皺皺眉,正色道:“你這又不對了,我原講過出傢人對於財帛,視同身外之物,江湖人濟人之急,視為義所當為,幾兩白銀,算得什麽?拿去好了!”
  錢邁成知道沒法再推,接過銀子,深施一禮道:“少俠名號,可否見示?”
  少年僧人微笑答道:“我法名秋月,係此寺主持關門弟子,你來時,師父師叔們早洞若觀火,而以事體極微,不屑出手,現已夜深,不必久留,出寺去吧!”
  錢邁成拜了兩拜,跳墻而出,果然從此洗心革面,後來遇着高人,學了一身武功,秋月苗疆罹難,幸虧他打救方得脫險,此係後事。
  上峰寺自從出了上述故事後,宵小之徒,聞名喪膽,故晚間寺門雖開,絶無歹人入內。
  時值中秋,月明如晝,殿上琉璃瓦面,映月爭輝,風送水提,清香四溢,塵懷俗慮,滌淨無遺,這種幽雅環境,衹得高人逸土,纔可欣賞。上峰寺四周都有紅磚圍墻,寺的前面,有數十棵翠柏蒼鬆,高聳入雲,左右兩旁,都是羲皇緑竹,最後有房屋三排,均建築得古色古香,後面一排,地勢極高,房屋也造得特別寬大,藏經閣就在正中,雕梁畫棟,深入雲霄,樓下一間黑房,係方丈室,佈置得極為幽雅,其餘房間,也與方丈室並不稍遜,除右邊兩間為方丈大師弟一葦上人與二師弟一瓢僧分別居住外,其他房間均空着,以備招待貴賓之用。
  上人除了兩位師弟外,還有一位俗傢師兄,江湖上稱他為穿雲劍客。他們這四位師兄弟,武功都高得出奇,尤以一塵與穿雲劍客武功最高,一塵上人以內功掌力與佛門降魔杖見長,穿雲劍客則以七十二路玄門劍見稱,輕功絶技,聲震江湖,論名聲,穿雲劍客似乎比他掌教師弟還高。
  除他們四位師兄弟以外,據說衡山派還存着一位前輩人物,那是他們的師叔,江湖上稱他為鐵簑翁,年近百歲,已是陸地神仙一流。十五年前,即已江湖絶跡,到底是否還在人間,連衡山派的掌門,也弄不清,但是江湖上也沒有發現他的死訊。
  穿雲劍客每年八月十五夜必定要拜會一次掌門,一塵上人每到達時必準備一桌精緻素席,款待這位師兄,前一排也安排素席十餘桌,給全寺僧衆享用,散席後,上人與穿雲劍客必精研各種武功,並令門徒學習,這晚所習的,都是衡山派不傳之秘,特別重要,衆門徒都珍惜這一機會,故每個人對中秋晚上,都重視異常。
  穿雲劍客個性謙和,極愛提攜後進,對掌門師弟異常恭敬,對一葦一瓢,則友愛逾常,總之衡山派每一個人,對這位老年人,都有極深好感。
  以前往例,穿雲劍客每次都到得很早,以免掌門人等候,而自己失禮,數十年來,均屬如此,象今晚這樣遲到的,尚屬首次。上人氣度極高,等一等師兄,當然無所謂,但心中卻也覺得頗為奇怪,一葦一瓢卻不免暗中納悶。
  這晚月色雖然分外明朗,但仰望前殿,因為樹影縱橫,想從後殿看清前面,縱然目力特佳,卻也頗難。
  一瓢僧背着手,縱眼前望,似見一條黑影,從左邊松樹中,電射而出,落入右邊一棵極為高大的松樹上,絶無聲息,奇快無比,一瓢增心中暗想,難道大師兄來了麽?為何不到後面相見?大師兄輕功絶技,雖然獨步江湖,但是象這種快法,不僅大師兄所難及,就是老一輩的,也沒有人能此,莫非眼睛看花了麽?正狐疑不决之際,左邊竹林又落下一條黑影,身法奇快,這一下,不但一瓢僧看清了,一塵一葦也同時看見。
  一瓢僧一招竜行一式,雷射而起,一縱就是三丈有奇,飛越兩排房屋,落在大殿上發話道:“何處高人,既已入寺,何不現身相見,讓小僧招待有緣?”話未完,聞林中發出一聲冷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弟兄三人,既來寶剎,你還怕見不着嗎?”
  緊跟着一條黑影,從竹林中衝天而上,高達四丈有奇。來人賣弄輕勁,身在空中,頭部嚮前微伏,來個倒栽蔥,變作腳上頭下。待落到竹梢之際,衹見他雙臂平伸,宛如飛鷹盤空,迴旋半匝,輕飄飄地落在竹枝梢兒,那竹枝不過搖了兩搖,立即穩定。一瓢憎不覺怔了一怔,實不知來的是何方人物,有這麽俊的武功。
  這時來人又嚮墻外發話道:“二弟三弟,還不上來會會高僧,儘管貼在墻上等什麽?”
  衹聞嗖嗖的兩聲,兩條黑影自墻邊激射而上,落在來人兩旁。
  一瓢僧縱身一躍,施展出衡山派獨門輕功輕燕掠波,也落在來人面前,將來人仔細一看,衹見當中一位,似文人裝束,白麵無須,手上拿的卻是一把摺扇;左邊一位,活象一個叫化子,穿的衣服,補綴重重,劾有微須,圓臉修眉,但面部卻極為白淨,左肩懸着一個布袋,右手拿的卻是一根發烏光的打狗棒,穿的一雙草鞋,雖然是乞兒打扮,但顯得潔淨異常;右邊一個,係武生打扮,面白無須,背負長劍,左邊挂着一隻革囊,這三人像貌都頗不俗,但顯得高傲異常,論年紀似乎都在四十上下。
  一瓢僧雙掌合什,嚮前發話道:“三位居士,恕貧增眼拙,深夜駕臨小寺,不知所示為何?竹枝兒上非談話之所,後殿廣場頗為寬敞,駕臨下面一談如何?”說完即縱身而下,三人也跟着下地。
  那武生打扮的人落地後即答言道:“岷山四奇,老大為歸元生羅英,老二潔丐裴傑,我名徐凱,江湖上有個諢匪號,叫聖手華光,排行第三,老四毒手童子馮異,卻在三年前,衡陽回雁峰上,為貴派穿雲劍客用小天星掌力,震傷全身八脈,回山後,即口不能言,吐血身死。雁行折翼,當然怨我四弟學藝不精,但是要我們這些作兄長的,就此罷手,不聞不問,恐怕沒有這樣的容易吧?探聽多年,經多方研究的結果,始從友人處,探討出能用小天星掌力的,在江湖上尚不多見,貴派穿雲劍客卻極精此道,不僅如此,穿雲劍客還有一個特點,小天星掌力中,還包含着一指玄功,中人身體後,總現出一個指印,這無異是他獨門暗記,江湖道上,擅此技的,據說是絶無僅有,當然啦,這種神技很少見,不過說句不客氣的話,要說這是江湖絶技,無法破他,卻也未必盡然,四弟回山,適值我兄弟外出未返,回傢後,人已僵臥多時,我弟兄雖頗精治療,可惜的是晚了一步,久欲找尋令師兄,一探詳情,恨無緣會晤,傳聞貴派師兄弟有一年一會的慣例,於是不遠千裏而來,本衹想找他一人,不欲驚動貴派全體,可惜的是久候不至,現親臨寶剎,嚮貴派掌門一評麯直,總不至於認為無事生非吧?”
  一塵上人已備聞始末,知道今晚準有一場絶大是非,於是一聲“阿彌陀佛”,聲到人到,落在一瓢身前,一葦緊隨身後,門下弟子中四大護法,淨元、淨性、紫明、紫虛,也攜着兵器,縱落身旁,一塵雙掌合什,施了一禮道:“居士們親臨小剎,未及遠迎,尚清原宥,貧僧師兄,傷亡四義士,貧僧迄不知情,今晚他必親來,屆時必定還居士們一個公道,暫請小坐待茶如何?”說完又深施一禮。這時那潔丐從鼻中哼了一聲道:“待茶倒可不必,深為遺恨的是,貴派傷亡了人,掌門人以這不知情四字,輕描淡寫,一推無遺,如果一定要等穿雲劍客前來纔可解决,那我要反問一句,穿雲劍客如果不來,或是來了故意避而不見,我們這一趟就算白跑了麽?”
  一葦見他詞鋒咄咄逼人,且話中之意,似乎衡山派怕了他們,大師兄故意避不見面,使他們不好破臉動手,以資拖延推諉了事,不禁也勾起滿腔怒火,正色而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我大師兄無故掌傷四義士,他就得自動抵命,血債皿還,以了佛門因果。但是,如果裏面藴藏着是非麯直,動手之際,我不傷人,人將傷我,勢同騎虎難下,僥幸由我大師兄取勝,而貴派不察情由,僅就結果論事,衹問傷亡,不計麯直,甚至於連等我大師兄來此,讓敝派掌門人一問情由也來不及,這叫我們如何還貴派一個公道?”
  歸元生一聲冷笑道:“大師身入佛門,口舌尚如此厲害,不怕墮入阿鼻地獄麽?衡山派在江湖道上,武功自成一傢,想不到言詞也這麽俊,那就難怪特受江湖道上的敬仰了。好!
  要解决這樁事麽?很簡單,我也衹要你們師兄弟中,有一個人西登極樂,就算一了百了,如何?”
  話未完,潔丐早已躍身而出,一瓢欲出身抵擋,四大弟子中的淨元僧,早已緩步而出,而且口中發話道:“西登極樂,是僧人們夢中嚮往之事,居士既願為接引,我這當門人弟子的,就算頭一個如何?”
  潔丐兩眼望天,渾如未見,也不答言,卻將那極打狗棒插在叫化袋中,視淨元如無物,淨元怔了一怔,手提方便鏟,施了一禮,發話道:“請居士亮兵刃。”
  衹聞對方鼻中哼了一聲道:“你還是進去吧!不要找死,如果認為活得不耐煩,衹管進招,對付你這種後生晚輩,憑一隻肉掌,我認為已失身份,要我亮兵刃,莫道是你,就是你幾個師父,也還不配,不信,你就試試看。”
  淨元心中大怒,方便鏟一招橫掃五獄,鏟頭帶着一股勁風,嚮對方攔腰斬去,潔丐衹把身子稍為一閃,避過鏟頭,隨即跟身而進,快如閃電,翩若驚鴻,右手並着兩指,往鏟柄上一敲,淨元立即感覺一股絶大潛力,沿着鏟柄,直透全身,頓時激靈靈打了一個寒噤,四肢百骸,如入寒冰,方便鏟早已出手,人也搖搖欲墜。
  紫明、紫虛立時雙雙縱出,紫虛扶住大師兄,對他一望,衹見他雙臉慘白,兩目無神,牙關冷得打戰,雙手冰冷,人已無力站住,衹往地下縮,紫虛大吃一驚,急將師兄搭在背上,正要嚮掌教求治,一塵上人雙眉緊鎖,嚮他說道:“先背入雲房再說吧!”
  紫虛不敢有違,即將大師兄背入雲房而去。
  紫明從天空中直落,一招飛鷹搏兔,雙手嚮浩丐頭部抓來。他原擅大鷹爪掌力,這一抓上,潔丐頭部想不抓裂纔怪,潔丐一聲長嘯,聲震屋瓦,衣袖嚮空中一展,一股潛力,從袖中捲出,與紫明撞個正着,紫明全身,似乎中了一個千斤錘,登時雙眼金星直冒,兩耳雷鳴,口吐鮮血,內腑受傷甚重,人也從空中跌將下來。
  一瓢僧大驚失色,急縱人空中,將紫明接住,從身邊取出衡山派治傷秘藥兩顆,塞入他口中,當即有門人將紫明抱了過去,這時場上一葦和潔丐早已拼鬥起來。
  那怪叫化武功奇特,每一招一式,都包含着無邊變化,虛實莫測,看不出他武功技藝授之何人。
  三師弟將本門鎮寺武功,三十六式天罡掌力,全部施了出來,衹見他雙掌翻飛,每一掌一式,都包含着內功罡力,衹覺山搖地動,海嘯天驚。這天罡掌練的是一股純陽之勁,江湖上能接得住這種掌力的,尚不多見。
  最使人驚異的是,那怪叫化卻見招拆招,見式破式,而且一出手,就是攻全身重要穴道,那麽厲害的掌力,均為他陰柔之力,化解無遺。
  一葦不但勝不了人傢絲毫,而且招招受製,越到後來,越反擊無力。一葦上人勾起了心頭殺機,招式一變,竟施出衡山三絶招。衡山派的十八神掌僅存的三招,十五招早已失傳,威力奇大,神妙無方,等閑絶不輕易使出。這三招包含九式,可以連環打出,一經施出,敵人早已喝一聲彩道:“好一個佛門金剛掌法,確係絶傳,可惜缺而不全,招已走樣,雖然厲害,但仍傷不了我。”
  對方說完話,招式一變,衹見他雙掌合什,低眉垂目,緊隨着一葦掌風亂轉,一葦打到第三招金剛伏魔時,右掌嚮怪丐頭部拍去,潔丐突然將左掌往上一翻,右掌往前一按,一葦衹覺得一股陰寒之力,對着自己掌風,直透過來,右臂立時覺得一麻,胸部也被寒風所中,雖然閃避得快,未中對方雙掌,而奇寒業已入體,全身血液,直欲凝結,頓時一陣昏迷,人即嚮地下栽倒。
  一塵上人大吃一驚,正待出手抵擋,衹見一條黑影,由空中墜落,落下一位八十歲左右的老人,銀須白發,青布長衫,背負長劍,慈眉善目,氣定神閉,嚮上人很恭敬地施了一禮,口中喊了一聲掌門人。一塵上人雙掌合什答了禮,喊了一聲師兄,一瓢與淨性紫虛見過了穿雲劍客後,穿雲劍客使緩步而出,嚮岷山三奇抱了抱拳道:“老朽因故赴會來遲,讓三位久等,至感不安,途中獲悉,岷山三友已駕臨敝派,目的在於評論三年前,回雁峰頭,老朽與四義士一樁舊事,不錯,令弟確為老朽所傷,不過事出有因,居士們是否願聞其詳?”
  歸元生雙眉一揚道:“好!我們倒願意聽你講一講。”
  穿雲劍客道:“三年前,老朽道經衡陽,時值深夜,忽見回雁峰頭,劍氣騰霄,當即趕往,欲一明究竟,衹見一位淡紅色裝着的少女,與一位卅歲左右的武生,打得至為激烈。那武生技藝,至為高明,但用的招術,不瞞三位居士講,卻不是對待婦人女子之道,這且不去講他,令弟邊打邊發話道,你手中這把沉犀劍,如不藉予我,我趕到廬山,也要把它拿到。
  衹聽那女子怒駡道:「惡盜,你我素昧平生,卻無緣無故地嚮我藉劍,試想,師門至寶,未經准許,焉能藉人?你打出你氓山派的旗號,好象非藉你不可,本姑娘偏不信邪,不藉你又怎樣?」說罷,劍招一變,施出青雲師太的伏魔劍術,衹見從劍身上現出白光一道,映月爭輝。令弟招術,高得出奇,使的也不是一柄普通的寶劍,用貴派的獨門劍術,鬥在一起,久戰不勝,令弟一招笑指天南,刺的卻是女子下部,那女子羞慚滿臉地避開了這一招,令弟卻志在必得,竟用毒手神功,拳擊女子雙乳,那女子閃避不及,左臂負傷,正想脫身逃走,令弟雙掌一陣搓揉,兩手嚮前一推,但見一陣勁風,如疾電奔雷,嚮那女子打去,老朽救人心急,也使用劈空掌力,嚮前抵擋。這時,那女子左臂毒發,靠坐在岩石旁邊,老朽曾在苗疆路遇舊友公孫虛,贈送給了我三顆避毒丹,用了一顆,救了那女子一條命,不想竟勾起令弟怒火,認為老朽多事,正擬發話和解之際,令弟一上前即用毒手玄功,嚮老朽攻擊,當時彼此就鬥了一陣,後令弟以無法取勝,竟用最犯江湖忌諱的百毒砂,用內功罡力,嚮老朽逼來,這還在次,他趁老朽分神之際,撲嚮那女子,想一掌將她擊斃,奪取那寶劍逃走,這纔勾起老朽怒火,乃用玄門罡力,驅退毒砂,更用天罡掌力,震傷令弟,雖然傷及八脈,但如果他能找一清淨地方,用內功調息,最多四十九天,即可復原,大概他心高氣傲,急於找同門為他復仇,用內功逼住傷勢,千裏奔馳,終至傷發身死,這是事情的始末,是非麯直,謹請卓裁。”
  歸元生一聲冷笑道:“這麽說來,全是我四弟的不是了,是不是?不過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既然知道他是氓山派,縱有不是,你當時讓他一點,事後,衹要你大劍客一封書,或帶一個口信,將事情告訴我,總不至於不還你一個公道?你卻動手就傷人,我四弟既死,我們所要的,是血債血還,聽說你修為極高,我和你來個約定,你如勝了我,這件事情算一筆勾消,我如勝了你,那衹好請你為我四弟償命了,如何?”
  穿雲劍客大笑一聲道:“好!我行年八十,正嫌命太長,居士你就超渡我吧!”說罷正待拔劍一會歸元生,一瓢早已緩步而出道:“師兄且慢,待師弟會會高人。”
  對方出來的是聖手華光徐凱,雙手均空着,憑肉掌對敵,一瓢使的是天罡掌法,對方使的卻不知是何種招式,衹覺得繁復異常,一把一式,都藴藏着一股絶大潛力,稍一接觸,即覺得心亂神移,一瓢知道今晚無法討好,忙聚氣凝神,袖袍一展,施展出畢生修為的鐵袖神功,一股純陽罡力,嚮對方打去。
  對方右手伸入革囊,隨即將手嚮前一推。衹見三道極細微的紅光,絲毫不怕一瓢的純陽罡力,直嚮一瓢的面胸腹三部撞來。
  一瓢怔了一怔,也不知對方發來的是什麽東西,立即嚮旁邊一閃,那三點紅光,來得奇快,上下兩點,雖然避開,但右臂卻挨了一下,頓時感覺全身麻木,目眩神昏,身體早已搖搖欲墜。
  穿雲劍客滿臉傷感,扶住了師弟,取出一顆避毒丹,給他立即吞下,淨性走來,扶起師叔。穿雲劍客拔出背上長劍,嗆的一聲,長劍出鞘,宛如鳳吵竜吟,青光一閃徑奔徐凱,徐凱也拔劍還擊,劍現紅光,一望而知是柄寶刃,雙方都不搭話,一出手就是狠招,但見青紅兩道劍芒,宛若遊竜,盤旋天際。徐凱的劍招,奇快無比,虛實莫測,穿雲劍客卻以沉着見長,纏戰八十餘合,雙方難分勝負。
  穿雲劍客一聲清嘯,聲震長空,運出玄門功力,衹見青光大盛,劍芒陡增,青光與月色爭輝,光華耀目,瑰麗無比,隨着更施出絶世輕功,人隨劍起在空中,勢如奔濤,快如閃電,直刺嚮徐凱。
  徐凱閃避不及,一條左臂看着就要受傷,潔丐雙掌前推,隨手打出一股陰寒掌力,穿雲劍客正要用玄門罡力抵禦時,衹見松樹上有人發話道:“衡湘舊友,趕快退開,這是碧寒掌力,奇毒絶倫。”
  穿雲劍客一聽,忙縱起空中。
  聖手華光冷等一聲道:“想走,沒有那麽容易!”雙手一場,兩團紅光,電射而出,散在空中,嚮穿雲劍客激射而至。
  穿雲劍客不知此是何物,躲避不及,正千鈞一發之際,松樹間一條黑影電射般而至,擋在穿雲劍客身前。衹見他袖袍連展,身在空中,有如腳踏實地,那紅光都被他大袖捲去,宛如泥牛入海,毫無動靜。
  來人收去紅光後,落在地上,一塵上人細打量來人,衹見他,頭戴紫霞道冠,身着紫色道袍,足着登雲履,年紀不過四十五歲左右,面如冠玉,朗目修眉,對之如霽風光月,令人油然生敬畏之心,手輓拂塵,滿面含笑。
  上人雙手合什滿臉含笑道:“昆侖掌教,鶴駕南來,未及遠迎,恕罪恕罪。”
  來人答了一禮道:“十年前海外之交,迄未敢忘,南來奉訪,未先見告,上人再事謙遜,益增貧道汗顔了。”
  穿雲劍客也忙與掌教敘了禮,同時心中安慰異常,知道來的這位方外之交,敵人再大的本事,也討不了好去。
  歸元生一見來人破了三弟暗器,又道出他二弟獨門神功,異常吃驚,後來聽說是昆侖掌門人,心中暗想道,原來是他,怪不得有這種功力,但他猶有所恃,並無畏懼之心,當下冷笑一聲,嚮前發話道:“我道何人,原來是譽滿江湖的昆侖掌教,這就無怪什麽事都得插手一管了,本人素慕昆侖技藝,冠絶群倫,識荊無由,極感悵惘之際,今逢掌教降臨此地,正好討教一番。”
  昆侖掌門人早已緩步而出,一塵方丈與穿雲劍客緊緊跟隨,昆侖掌教嚮歸元生頷首一笑道:“令弟在三年前雖被穿雲道友所傷,今日一場比鬥,衡山派已傷了兩位道友,兩位門弟,而且都是被貴派獨門武功所傷,治療睏難,可否看貧道薄面,雙方從此罷手,報仇之事,彼此一筆勾消如何?”
  潔丐一聲冷笑,右手一揚,發出碧寒掌力,同時口中發話道:“勝得着的再講。”
  昆侖掌門隱含怒意,知道不設法消除這種功力,這怪叫化會猖獗異常,忙用袖袍一展,打出昆侖派獨有神功乾元罡力。這種內傢罡力,奇特異常,雖屬純陽,但是剛柔並濟,遇剛剛折,遇柔柔消,不像另傢別派,打出的罡力,不是剛,就是柔,所以內傢罡力,以昆侖派武林獨步。
  說也奇怪,潔丐的掌力與昆侖掌門人掌力相遇後,即消滅於無形,而潔丐本身,似乎已受感應。
  裴傑大吃一驚,忙聚氣凝神,將最近鍛煉而成的碧寒奇功全部施出,衹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掌慢慢地嚮前推出,一股玄陰勁風,奇寒無匹,嚮昆侖掌教逼來。
  昆侖掌教右手一揚,劈空打出,仍然是乾元罡力,不疾不徐,和那股寒風撞個正着。這回,這位掌門人大約是存心懲戒他,所以用五成真力。潔丐這個虧,可吃得大了,自己打出的掌力,全部被人傢擋回,寒氣衹往自己身上鑽,來個自作自受,這還不算,人傢的掌力,也中個正着,衹覺四肢百骸,被一股純陽之力一衝,頓時覺得骨痛如折,功力頓消,冷汗如漿,全身濕透。
  歸元生大驚失色,忙從身邊取出一隻小瓶,倒出數顆緑豆大小的丸藥,放在他口中令他席地坐下,調氣養神,隨即縱步而出,嚮昆侖掌門人道:“劣弟學藝不精,受傷無怨,在下不纔,願討教一二。”說罷不等昆侖掌教答言,一招獨劈華山,欺身而進,昆侖掌教是何等人物,不閃不避,手揮琵琶,嚮對方脈門一彈。雙方武功,均奇特異常。歸元生一襲青衫,走起來帶着勁風,但非常奇怪,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昆侖掌教則氣定神閑,步法如行雲流水,見招拆招,見式破式。
  歸元生鬥了一陣,一式遊竜升天,起在空際,身子在空中盤旋,如神竜擺尾,姿式美妙無比。昆侖掌教立即雙掌合什,有如老僧入定。一塵上人和穿雲劍客滿臉嚴肅,狀至緊張,註視空中,靜待敵人變化,衹見敵人雙掌用力凌空劈來,立時山搖地動,海嘯天驚;一陣腥風罡力,當頭壓至。
  昆侖掌門人一聲怒叱,左右袖袍連展,施展出護身神功,並打出乾元罡力,敵人打來的那股罡力,全被護身神功擋回,打出的乾元掌力,卻嚮歸元生風駛電閃地撞擊。
  敵人身在空中,趕緊嚮旁邊閃避,但左臂卻着着實實地挨了一下,立時感到骨痛如折,轉動不靈,自知受傷頗重,落地站定後,嚮昆侖掌教發話道:“岷山昆侖兩派,素無怨尤,我兄弟今日均栽在你手中,三年為期,必當報仇。”
  昆侖掌教答話道:“你兄弟均心狠手辣,犯江湖禁忌的掌力暗器,你們均應有盡有。碧寒掌力,奇毒絶倫,你剛纔所用的,如貧道所忖不差,那是江湖上久已失傳,萬惡無比的魔傢功力毒竜掌。”說完,又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的蛟皮袋,繼續發話道:“這是你三弟的暗器,擊穿雲客一瓢兩位道友的,就是此物,紅雲散花針。這東西還在百餘年前,曾引起江湖浩劫,不知死了多少高人奇士,為的就是要消滅它。此種暗器,久已失傳,不料也在你弟兄面前見着,貧道既已插手管此閑事,就誓必管到底,昆侖山門戶洞開,要來的隨時可入,我們也隨時歡迎,我勸你不必眼高於頂,認為惹了你岷山派,就出了天大的亂子,江湖上奇人異士極多,你使用這種歹毒功力與暗器,必遭天譴。佛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依我看,你還是早點悔悟的好,良言盡此,聽否任便。”
  歸元生冷笑道;“司馬子陽,你少賣勸世文,岷山派你認為微不足道,等着瞧好了。”
  說完,嚮徐凱道:“你還不背着二弟走等什麽?”
  徐凱將人背好,三人仍然是一鶴衝天,飛越墻外,幾個起落,即行離去不提。
  一塵上人與穿雲劍客忙將昆侖掌教招待入內,寺僧獻上香茗,上人又吩咐在方丈室另辦素席,以款待掌教真人,真人從身邊一隻玉瓶中,取出四顆丹丸,遞給上人道:“令師弟與二位高徒受傷,可各服此丸一顆,一瓢師兄,身中散花針,貧道可用乾元內功,盡三日三夜之力,將其吸出,惟用功期間,須煩兩位道兄護法了。”
  上人滿臉嚴肅,接過丹九,合掌一拜道:“真人道高望重,義薄雲天,今晚之事,若非真人,這三個惡魔,還真無法打發,本門雖也擅內功罡力,但對付這種歹毒魔功,必須用金剛神掌與般若玄功。十八式金剛拿,本門僅存三式,般若玄功,早已失傳,緻招招失着,傷亡慘重,真人不來,貧僧與大師兄殆亦不能幸免!貧增能力薄弱,不能振興本門,實感慚愧。”說完,神色凄然。
  紫陽真人正色道:“衡陽舊友,不用傷感。武功一道,有盛有衰,盛極必衰,衰極必盛,盈虛消長,天道之常,不僅貴派如此,就以敝派而論,並屬同樣情形。百餘年前,昆侖與崆峒兩派,冰炭不相容,天山頂上,定期比劍,結果,兩派精華,傷亡殆盡,崆峒鎮山武功,大部失傳,而本派所保存的,也不過十之四五,如上清仙錄中的伏魔神功、太清罡力、禦劍飛行之術、三百六十招乾坤劍術、七十二式斬竜掌,全部失傳。據老輩言及,這些武功,可能尚存人間,因為鬥劍時,有兩位前輩,受傷慘重,結果被人救去,但從此既未返本門,亦未在江湖出現,可能將本門失傳武功,留諸人間,衹不知在何府何洞罷了。目前江湖異軍突起,武林可能又從此多事,岷山與貴派之爭,不過事情的開端,可怪的是你我兩派的技藝精華,大部失傳,而失傳已久的魔功絶技,卻又重現江湖,這卻不能不使人憂慮了。”
  一塵上人嘆息一聲道:“岷山一派,傳聞已久,執掌門戶的,聽說是一男一女,兩人都在百歲左右,武功的好壞,老增倒末註意。紫陽舊友閱歷極多,見聞廣博,想必知詳情,可否見告一二?”
  這時小沙彌已將素席擺了進來,淨性、紫虛服侍師叔師兄們吃了丹藥後,進入房中,將酒席擺好,恭請上人招待貴賓用膳。上人讓掌教上座,自己與師兄主位相陪,賓主原係舊交,相得甚歡,上人又請老友講述氓山派概況。
  紫陽真人微笑道:“岷山派情形,貧道不過略知一二,說來話長。”於是說出一個大概來。
  原來該派掌門名岷山師太,年輕時,叫冷面羅剎,容顔極美,對男人狀至冷淡,平常均板起面孔,據雲係岷山清虛老人愛徒。
  岷山師太俗傢姓朱,乳名素娥,她習藝時,還有一個師弟,也就是今日還健在的冷殘子,兩人天分均極高。冷殘子是人傢的一位棄嬰,俗傢姓名,無人知道。這人個性奇特,陰沉不露,雖然極愛着他師姊,卻不顯露出來。而女的個性,正與他相同,彼此雖然互相都有愛戀之意,卻都藴藏在內心深處。
  清虛老人武技自成一傢,全部武功對他二人都傾囊而授。但他先前曾習過魔功,後來卻得了一部太華寶錄,於是改習書中所載各種神技,魔功部分,幾種較厲害的,他並未曾放棄,故一身兼正邪兩派之長。
  有一天,清虛老人云遊外出,朱素娥替師父打掃雲房,卻見雲床腳上,挂着一個極小的葫蘆,她心中暗想,這必定是師父所煉的固元丹藥,聽說吃了可增加功力,吃他一粒,也不至於受太大責罰,充其量挨一兩句埋怨而已。
  這時冷殘子也走入雲房,幫助他師姊一同打掃,見師姊拿着葫蘆頻出一粒緑豆大小的丹藥,放在口中,知道一定是固本培元靈藥之類,雖然想吃,卻不好意思開口討取。
  朱素娥又從葫蘆中傾出一粒,冷冰冰地遞將過去,冷殘子卻順手取來,放在口中,卻有一股清香直達腹內。
  隔不多時,兩人都感到一股熱氣,直達四肢百髓,春心蕩漾,莫可言宣,彼此雖竭力保持,盡量容忍,無奈這藥性大得出奇,四肢百骸,熱力如火,全身好象有螞蟻似的,往四處鑽,心好象要從口中跳出來。冷殘子兩眼瞪着師姊,衹見她面如芙蓉,唇若塗丹,兩衹水汪汪的大眼睛,好象要噴出火來,嬌喘息息。這時朱素娥睡在師父雲床上,春心蕩漾,意亂神迷。冷殘子想了一下道:常聞冷水可解春藥,師父雲房怎會有這類東西。他卻不知清虛老人曾習魔傢武技,合歡丹正是習魔傢武功一種必具丹丸。他倒了一杯冷水,自己喝了半杯,餘下半杯,給師姊喝了,不喝還好,喝了後好比火上加油,全身熱得出奇,欲火難禁。
  這時他師姊已將上裝卸了,人已倒在雲床上,兩衹眼睛,現出哀求的神色望着他,他本人也沒法再耐住那股熱力,衹好爬上雲床,往師姊身上撲去。
  這一陣,恐怕經過了個把時辰,藥力始解,兩人合抱着雙雙睡去。
  黃梁夢覺,時已過午,兩人忙爬起身,穿上衣服,誰也沒有埋怨誰,淨了雲床,吃了飯,等候師父回來,清虛老人卻一去未返。
  一晃數年,杳無音信,師姊弟雙雙行道江湖,他們未曾結過婚,實際上卻是一對夫妻。
  女的因為生得太美,江湖上打她主意的人也特別多。她高興時,趁冷殘子不在,一時心動,也可能給你吃點甜頭。她與陰山派五老中的老大和老二,都有很好的交情。不高興時,稍事撩撥,你準得吃她苦頭。年老無子,晚年出傢,冷殘子也改為道裝,她則變為岷山掌教。冷殘子因為自己是師弟,而且這位師姊的柔情厚意,卻也報答不完,故願為副手,以示敬意。
  他兩人收徒不多,四奇的武功,練到了他們師父幾成功力,這就無法得知了。十餘年來,江湖道上,看到這兩位的卻極少,傳聞兩人練習武功極勤,常隱身岷山毒竜潭畔一座洞府內,鍛煉功力,與陰山派互通聲氣。
  陰山派惡名素著,挾獨門藝業,欺壓江湖,武林同道,敢怒而不敢言。真人說到此,一聲嘆息道,誅惡就是拯救善良,江湖上殺劫的興起,看來不會太遠了。
  穿雲劍客接口道:“老朽雲遊四處,因計算中秋期近,特趕回衡山,朝拜掌門,道經江西廬山,遇見青雲師太,她對我援手拯救她門徒之事,謝了一番,並邀我至青雲庵稍事休息,老朽以盛情難卻遂與她同上廬山。
  這老尼武功,已臻化境,伏魔劍術,與沙門天竜掌力,為武林一絶。青雲庵在廬山中部,由山麓而上,她施展的竟是武林罕見的凌虛步法,沿途談笑風生,那青色僧袍,披在她身上,走起路來,卻很少擺動,當時我用的是草上飛行之術,並未落後於她,也未察覺她那輕功絶技,後來纔覺得不對,細看她的步法,快得出奇,但步子不寬,兩腳似乎未踏實地。
  老朽當時很慚愧,並未能即時想出這種武功的名稱,後來想到本門一位前輩,擅細步凌波絶技輕功,他也談及過,凌波步與凌虛步,有異麯同工之妙,纔發覺人傢所用的竟是凌虛步法。青雲師太,年近百歲,與本門長輩,互有交往,雖然她以平輩論交,實際上卻是一位前輩神尼。
  走了一會兒,她那徒弟已下山相迎,見過了師父後,即到老朽跟前,拜伏於地,不用說,是三年前救的那位女子了。老朽輓起了她,仔細打量她一番,衹見她年紀約二十左右,像貌很美,姓袁名玉英,係南昌鎮南縹局總鏢頭一掌鎮天南袁江之愛女。青雲師太娘傢姓袁,論輩份,與袁鏢頭是姊弟。雲遊時,經過南昌,總得到這位族弟處走走,玉英與師太一見很投緣,八歲時即被師太帶上廬山習武。青雲庵不大,師太還有一位師妹,法名青蓮,武功與青雲在伯仲之間,她們二人,一共收了四個徒弟,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孩。頭一位名叫淑雲,是湖南長沙一位退隱的官傢千金。青蓮行道江湖時,因喜愛她父母樂善好施,而淑雲資質又好,故而把她收下。第二位名畢瑤,是位漁傢女兒,像貌奇美,水下功夫有獨到之處。
  第三位名薛瓊娘,據之身世最凄慘,年紀最幼,資質最高,而像貌更是最美的一個,三歲左右,就被青雲帶上廬山,袁玉英前是最後的關門弟子了。踏入庵門,青蓮早已偕三位女弟子出來迎接。進入庵堂,彼此敘了禮,獻過茶,青蓮師太笑問師姊,華山法華庵慈雲師姊是否會着?青雲點點頭,老朽纔知道青雲師太剛從華山返回。時已近晚,設齋待客,玉英做得一手好菜,都是素的,菜有十道,均用唐代最好的花瓷碗盛着,黃花木耳,香菌口蘑之屬,應有盡有,每每入口,均香甜鬆脆,風味絶佳。那瓊娘不知從那兒弄來一大葫蘆猴兒酒,足有五六斤重,拔開塞,酒香四溢,給老朽斟了一杯,嘗了嘗,味道確屬異常甘美。青雲青蓮兩位師太,雖未戒酒,但淺嘗即止。這四個女孩,也同桌用飯,都喝了一杯,其餘都歸老朽獨酌。
  青雲青蓮,個性都和藹可親,師徒情如骨肉,很少註重繁文褥節。年輕的人,天真活潑,問這樣,講那樣,而兩位師太,總是笑口常開,有問必答,不厭其煩。談到岷山之事,青雲認為遲早須與之理論,華山之行,目的亦在為此事而聯絡幫手。據青雲師太稱,岷山師太與冷殘子這兩個怪物,武功神妙無方,高不可測,迄今猶未興師問罪的緣故,就是無製敵之方。青蓮善神算,據她占的卦,認為江湖劫運已起,但卦上又現出未來自有高人解救現象,而且應在一個少年身上,到底哪來這麽一個奇特少年,就推想不出來了。飯後玉英要拜我為義父,我也喜歡這孩子,衹好收她做幹女兒。次日清晨,我告辭下山,直奔湖南,到衡山紫金峰,已暮色沉沉,我立即施展草上飛行的絶技,估計到達本寺,充其量不過半個時辰,正風馳電掣,一往直前之際,行近紫金峰頭,前面卻有一座大懸崖,高達十餘文,老朽正擬用八步趕蟬提縱術,飛上崖巔,驀見一條黑影,從左邊樹林間衝天而起,身上好象長着翅膀,飛越廿餘丈的空間,到了岩上,立即將身體隱去。老朽怔了一怔,人也騰身而起,躍上懸岩,縱目一觀,見那懸岩極大,頂上小岩石也特別多,藏個把人,黑暗中還真不容易找着。老朽立即發話道,江湖同道,相見即是有緣,既已露絶頂輕功,何以避不見面?令老朽空懷嚮往之心。說罷等了一陣,卻不見來人動靜。老朽拾了一塊岩石,用掌力把它壓碎,沿着他飛落的地方,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嚮前打擊,碎石落地之聲,清晰可聞,惟有左方一塊大石頭旁邊,因為明月東升不入,石影投嚮西面,同時石的四周,生着頗為稠密的灌木之類,確實顯得黑暗異常,碎石落地之時,好象平地捲起一陣風聲,將落下的石子收去,絲毫不聞石子落地的聲息。”
  一塵上人插口道:“這是一種絶頂內功,昆侖掌教的乾元神功,就是這種內功的代表。
  本門一位師叔擅落英掌力,也能於無聲無息之間,收取對方暗器。至於峨嵋、崆峒、華山、嵩山、泰山及恆山等派,功力各殊,有這種功夫的人,不能說沒有,但不多見罷了,師兄所遇的,是何派的高手呢?”
  老劍客微笑道:“我一見來人有這種功力,當然驚異萬分,但也發現他的隱遮地點,當時施用一招飛燕投林,雙掌也施出內功罡力,嚮那大石旁邊掃去,衹聽來人一聲冷笑,一條黑影,隨着笑聲,衝天而起,來人身法奇快,快得令人看不清楚,我也趕緊施展八步趕蟬,嚮來人追襲,彼此都風馳電掣,馳驅於林木枝梢,來人背後,似乎負着一件大鬥篷,還披着一件簑衣之屬,我想到本門一位長輩,正是這等裝束,但他絶跡江湖,已十五載,若非本門出了大事,他絶不會重路江湖,當下邊趕邊發話道:「前面高人,莫非是鐵簑師叔?」來人略一回身,右手一揚,打出一件三寸長短小指粗細的一種暗器,帶着一股勁風,嚮老朽襲來,老朽用飛燕捕蛾的手法將它接住,拿到手纔知是個紙捲,前面黑影早用一鶴衝霄提縱術騰空而起,那奇形簑衣鼓着一股勁風,來人藉着風力,凌空而去。神竜一現,莫可端倪。我當時感慨萬千,六十餘年的功力,按常理,也不會太差,但是,比起這高手來,卻仍有小巫大巫之別。怔了一陣,打開手中紙條,卻是一紙來信,字很蒼勁,筆跡如鐵劃、銀鈎,竜飛鳳舞,信中寫着:餘隱跡江湖,已十五載,擬從此封刀閉劍,以了餘年,誰知爾回雁援手,勾起江湖殺劫,但歷來邪正難於並立,迫於義憤,懲惡援善,麯不在爾。對方為雪前恥,高手南來,實施狙擊,須善為防範,餘為維護本門,不得已重啓故劍,再入江湖,幸已有高手馳援,敵必鎩羽,餘另有要事,須遠赴苗疆,相見之期,可俟來日。信尾畫了一件簑衣,誰都知道那是他老人傢的獨門暗記。”
  一塵合什嚮空一拜道:“我佛有靈,竟能保佑他老人傢今還健在,而且還這樣維護本門,真使老僧慚愧無已。”
  昆侖掌教微笑道:“鐵簑前輩,真是陸地神仙一流,小弟南來,也在他計算之中,實非常人所及,他入苗疆,可能與輓救江湖殺劫之事有關。南疆有兩位江湖異土,習的雖是旁門功力,但人卻正派異常。他二人鍛煉的武功,專破各種奇毒絶技,所煉的丹藥,更是毒傷的剋星,但二人個性都特別高傲,更與我昆侖派有點誤會,至今還未能化解。未來之事,如能得這兩位從旁協助,不知要省多少事,救多少人!”
  穿雲劍客見真人講得嚴重,忙問道:“老友所講的,莫不是指苗疆公孫虛與上官奇麽?
  何以會與貴派有糾葛之事?”
  真人一嘆道:“我師兄弟有五人,我排行第三。老五白雲生四年前到苗疆採藥,道經一座高山,偶坐岩前小憩,忽見岩的下方,衝出一股赤氣,當時的風嚮,係由後方吹嚮前方,故這般赤氣,並無礙於五弟。他心中明白,噴這種東西的,一定是毒蛇惡物之類,而且中人必死。當時就立意把這種毒物除卻,以免為害人群。他縱身下岩,先行察看,離岩項數十丈處,有一個洞口,洞口不大,可能極深。白雲生心想,是不是毒物就藏身在這洞內,待我探他一探,伸手擡了一塊石頭,朝着對面洞口打去,衹見呼的一聲,從洞中竄出一條赤練蛇來。這東西惡毒異常,平常見的,不過兩三尺長,大腳趾粗細,已是很大的了。這條蛇,卻特別大,長約兩丈,徑逾八寸有奇,全身紅於炭火。出了洞,即將身子盤好。蓄勢待發,白雲生站立的地方,離洞口約有一箭之遠,他靜着身子不動,籌劃如何除去這種惡物。哪知蛇性最靈,竟知先行攻敵是剋敵要着,衹見它鼓動兩腮,一口毒氣,色現淡紅,激如電射,嚮白雲生噴來。白雲生在昆侖五老中,雖是最末的一位,但武功不在掌門師兄之下,袖袍一展,發出純陽罡力,將那奇毒無比的毒氣,捲了回去。這麽大的赤練蛇,起碼也是四五百年之物,性已通靈,知道罡力厲害,快如弩箭,嚮旁竄開,忽地一擺頭,身子竟離空而起,對着白雲生衝去。白雲生一聲清嘯,凌虛飛渡,他人已騰空,右手一按啞簧,寶劍業已出鞘。
  劍現金芒,刃名紫電,原是漢時神物,出手即非同小可,一招秋風掃落葉,紫氣騰空,光華萬道,混合着他那種純陽內力,衹覺山崩海嘯,隱藴風雷,人隨劍落,嚮那赤練蛇斬去。哪知毒物通靈,深知敵人厲害,不敢硬拼,身雖騰空,猶是靈活異常,頭部一沉,尾部一擺,竟從那紫光下方衝去。白雲生穩定身勢,一招青雲得路,身體直嚮上升,探手豹皮囊,取出雄黃彈,用內功罡力將彈體震成粉狀,一團勁風,挾着一股赤霧,嚮那毒蛇撲去。這一招,奇怪無比,一下就把那蛇撲個正着,緊隨着,一道紫光,從白雲生手上發出,雷聲隱隱,電閃風馳,原來白雲生已脫手飛劍,招名白虹貫日,係昆侖派絶頂神功,那赤練蛇閃避不及,蛇身被寶劍釘個正着,大抵它被怒火急昏了心,嚮前一竄,不竄還好,這一竄,整個身子,從寶劍釘着的地方,劃成兩半,全身彈了幾彈,立時氣絶。白雲生降落地上,拔出寶劍,劍身金霞閃閃,瑰麗絶倫,並未染絲毫血跡,這就是寶刃與衆不同的地方。他納劍入鞘,手扶劍柄,但見皓月當空,照臨大地涼風習習,風掠衣飄,白雲生像貌極美,年紀也不到四十,加以秉性溫和,平常是儒生打扮,經年着白,潔淨無塵,放得着白雲生雅號,此刻被美景陪襯,實不啻陸地神仙。他喜愛這種夜景,可能也有一身感慨,一聲輕微嘆息,正待轉身離開,冷不防背後傳來一聲輕笑道:「底事幹卿,把我豢養的靈蛇殺死,不好好地把它還我,走得脫麽?」五弟白雲生回首了看,背後站着的,也是一個中年書生打扮的人,面如冠玉,白淨無須,指甲卻留的特別長,背負雙劍,左肩攜帶着一個革囊,迎風而立,風度絶倫。五弟雖然對他心存好感,但嫌他口頭輕傲,當下也反唇相譏道:「殺卻一條毒蛇,幹卿底事?
  此地縱為蛇窖,又焉能纏得住我?」那書生一聽來言衝撞着他,冷笑一聲道:「聽你含意,是不賠的了?」白雲生也不示弱,指着那條死蛇道:「你要就把它攜回去吧!既稱靈蛇,就有靈性,既有靈性,就不難醫好,原物既在,你還問我再要什麽蛇?」來人笑了一聲道:
  「看你貌如處子,言語卻甚刁鑽古怪,大抵恃有絶好功力,輕視江湖同人,我倒要和你印證幾手。」說罷拔劍出手,風搖柳浪、天女散花、金剛伏魔、怒濤拍岸,雙劍連續不斷地攻了四招,逗起了白雲生一腔怒火,立時施展本門的一字乾坤劍術,和他狠鬥起來。但見劍芒打閃,白光緊霞,盤旋天際,兩條白影,此起彼落,如風馳電掣,鳳舞竜翔。白雲生憤運神功,劍光中現出萬點金星,指嚮敵人,但對方也使出全身解數,白虹內進出寒梅朵朵,飛舞拒敵,兩人這一場拼鬥,打了個難解難分。本來雙方並無仇怨,而且惺惺相惜,要有一方稍為容讓,不難握手言歡,結成生死至友。但彼此都要試試對方功力,五弟劍為神物,性已通靈,對手武功雖高,但所用的寶既雖非凡品,總覺稍遜。五弟久戰不决,勾起一腔怒火,功凝劍梢,驀地金光迸發,指嚮敵人白光之內,一團紫光,對着白虹一捲一絞,嗆啷一響,白虹飛斷,對手雙劍變為兩截,衹愣地呆在當場說不出話來。衹見他雙頰飛霞,眼含痛淚,目中發話道:「數十年清名,今日冰消瓦解,斷劍之德,畢生難忘。」五弟過意不去,安慰他道:「你的功力,原為平手,我的寶劍比你的強,勝了也不高明,如不見棄,謹以此劍奉送如何?」對方堅持不受,五弟將劍還鞘,嚮對方謝罪道:「道友如不見諒,白雲生從此封劍不用,皇天後土,共鑒此言。」兩人遂怏怏分手。後來五弟尋訪他數次,對方均避不見面,五弟從此果以徒手行道江湖,貧道聽五弟言及此人,就猜到準是上官奇,久想代為化解,但乏妥善之策。”
  穿雲劍客微笑道:“公孫虛與上官奇,係老朽忘年舊友,兩人武功,雖非玄門正宗,但高不可測。上官奇有豢養毒物的習慣,但並不是存心害人,而是製煉各種解毒之藥。他為人極重感情,對令弟情形,似乎也無惡意,否則早同公孫虛聯袂南來,找你們拼命了。避而不見,不過是受斷劍之辱,想試試令弟有無真心相交之意。江湖封劍,原是認為犯有大過而自行認罪的,纔有此舉。令弟封劍之情可感,對方也是至性之人,據我看,這場事不但不須化解,彼此兩方,恐怕在感情上,早已是生死之交了。”
  紫陽真人聽罷心中釋然。
  這頓飯,邊談邊吃,為時極久,上人開了藏經閣,裏面有兩間極為精緻寬大的雲房,這原是招待衡山派長輩之所,上人對昆侖掌教,恭敬異常,故待以重禮。當下由上人與穿雲劍客陪同進了雲房,穿雲住了對間,真人道過了打擾,上人自回方丈室,各自養息不提。
  次日清晨,上人督促寺僧做完早課,又招待真人與師兄吃完早齋,紫陽真人便請將一瓢僧擡入藏經閣,不久,由紫虛與淨性將師叔擡來,放在雲床之上。
  一瓢因為吃了兩顆靈丹,紅雲散花針雖未取出,毒氣尚未攻心,故人也相當清醒,他謝過了真人,真人將他僧衣解開,衹見半身烏赤,紅筋布滿全身,不用說,苦痛異常。真人着紫虛扶着師叔坐穩,自己立即在一瓢身前打起坐來。上人與穿雲劍客立在雲床旁邊,衹見從真人鼻中,噴出兩股白氣,直嚮一瓢鼻中鑽去,同時右掌按在一瓢胸前,人如老僧入定,態度至為嚴肅,上人心中感佩異常,深贊這種精湛功力,確為江湖各派所不及。而且這種功力用以療傷,最耗人真元,此種捨己救人的精神,也衹有名門正派的人才有,未來昆侖派必能領袖武林,為江湖保存正義了。
  一瓢中了紅雲散花針後,初時全身感到麻木,繼而四肢百骸熱如火燒,服瞭解毒丹與昆侖丹藥,痛苦雖然大減,但仍然感覺苦痛異常,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自白氣入體,即覺如飲甘露,心中煩熱頓時減輕很多。真人按胸部之手,有一股熱力,從他掌心中傳出,直透丹田,立時通行百脈,直達四肢。須臾,汗出如漿,人又輕鬆了很多,於是一瓢也凝神靜氣,運用功力,以加速醫療速度不提。
  三天治療,行將期滿,真人始終不言不動,上人和穿雲劍客,都守在旁邊,不敢離開,誰也沒飲過一口水,吃過一粒米。
  這時,真人忽然雙目一睜,口中又吐出一股白氣,嚮一瓢口中鑽去,同時雙手嚮一瓢各處穴道按摩,一瓢已大體復元,惟傷處稍感脹痛,衹覺全身一股純陽之力,嚮傷處推動,好象體內有一根芒刺,被那股力量推動嚮傷處運行,而且愈來愈速,也愈接近傷處,真人運功也愈勤,忽然皮膚上有點刺痛,迸出了一根小小針兒,真人右掌一揚,吸在掌中,口鼻中的白氣,也劃然立止,大功隨即告成。
  一瓢僧霍然而起,拜伏於地道:“真人義薄雲天,捨己為人,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上人與穿雲劍客也合掌一拜,真人忙謙遜一番,立即閉目調息。上人與穿雲劍客及師弟一瓢僧,也立即各返雲房,分別調息。
  這樣過了一七,衡山派受傷的人,都仗着靈丹治療痊愈。昆侖掌教告辭下山,上人苦苦地留了一日,當晚全寺大排素席歡送貴賓,真人在席間露出南下云遊之意,目的在於嚮各處名山洞府,找尋失傳之武功絶技,以輓救未來之江湖浩劫。宴罷,即告辭下山而去,他又哪裏料到此次無意中收得一位絶世神童,在青蓮師太的神算中,所占出輓救浩劫的奇特少年,卻應在此人身上,更料不到此次仗義援手,愛妻慘遭殺害,掌上明珠亦因此而失蹤,造成人間慘劇,幾使一片俠心,變成終身抱恨不提。
  這正是:此日南來援舊友他年西上慟嬌妻嶽麓山在湖南長沙的對岸,中間隔了一條河,誰都知道那是湘江,湖南境內四大河流之一。嶽麓山脈取名嶽麓,意即南嶽山之麓而已。由長沙過河,到了岸上,即可徑入山腹,山路頗為平坦,山既不高,範圍也不大,但前臨湘江,碧流如帶,風帆點點,來往無間,而山勢則回峰合抱,林木蔚然。山麓一帶,楓樹極多,一入深秋,楓葉如火,到黃昏,夕陽西下,楓葉反映殘陽,勾成紅光一片,瑰麗絶倫,這風景使人想到唐詩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故清朝袁枚將山麓的一座小亭,取名愛晚亭。
  山腰有嶽麓書院,係宋時理學大師朱熹張載講學之所,這一來,真正的好學知名之士,莫不喜隱居其間,而那些附庸風雅的人,也爭以一遊為快,尤以南宋康王時,黃河一帶,受金兵騷擾,王室南遷,偏安一隅,故隱居嶽麓山的人,更不在少數。
  嶽麓山的對面,有一水鷺洲,它在湘水的中央,周圍不過裏餘路長,雖然是個小嶼,但因土地肥沃,一邊對着長沙,一面朝着嶽麓,位置至為適中,無形中占着地利,加以長沙氣候極佳,四季分明,既無溽暑,也少寒鼕,於是這個小洲,不但得着地利,也可說又占了天時。
  洲上原有幾傢漁民,有一年,一個中年文士,帶了一個蒼頭和一個四歲左右的男孩子,來到水鷺洲,購買洲上土地。漁民生活並不富裕,有了一艘小船,四處可以為傢,人傢來嚮他購買土地,衹要價錢公道,說賣就賣。
  那中年人性格極為仁慈,相貌更是堂堂一表,穿着更是不俗,衹見他修眉入鬢,雙鬢微斑,頦下留有三綹長鬍,面白如玉,身帶青緞長衣,穿着白底便鞋,一派文士打扮,一言一動,無一不合着泰而不驕,威而不猛的君子行為。
  那童子,更是天上金童,瑤池仙品,衹見他面如銀瓶,鼻如懸膽,唇若塗丹,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人好像含有吸力。
  那中年文士牽着他的手,他一蹦一跳地跟着他,文士坐着,他像小鳥依人似地倚在他的身旁,這文士對他似乎特別慈愛,常常用手摸摸他的頭,看看這,看看那,有時相對着面露笑容,人間天性,表露無遺,不用說,這兩人是父子一對。
  那蒼頭年紀不過六十歲左右,滿臉虯髯,精神極佳,像貌生得頗為威猛,穿着也不是下人打扮,但對那文士卻至為恭敬,對那小孩子卻關切異常。他們詢問漁民是否願意出讓土地,漁民認為可以,這文士立即着蒼頭取出白銀卅錠,分交出賣土地的人。
  這洲上原衹有三傢漁民,每人得了這麽多銀子,那真是夢想不到,當時表示願意立即遷居,以將土地交付。
  文士笑道:“諸位暫時可以不必忙於搬傢,更可不必遷出洲外,我立即請人替諸位另蓋房屋,不過地點集中在洲的盡頭附近,我也要在洲上搭蓋幾間房子,並將洲上土地開發利用,杜門課子,以了餘年。因見諸位係以打漁為業,雖然占着洲上土地,卻並無時間去開墾它,原意要諸位出讓,還以為事情不太簡單,誰知諸位古道熱腸,說讓就讓,此後同居一洲,彼此為鄰,互相照應洲上開發後之出産,亦必分與諸位一份,絶不會個人獨享,此意如何?”
  衆漁人聞言大喜道:“既然如此,何必要先生拿銀子嚮我們購買?我們既無損失,更坐享其成,若再受銀子,問心就有愧了。”說完,紛紛將銀子原封拿出。
  文人笑道:“這樣做,諸位又大可不必了,洲上土地,原為諸位所有,雖未盡量開發,但總還是諸位的産業,現在我占用了大部分,如諸位不受銀兩,則我更加於心有愧,些微錢物,對諸位生活有補,而對於我,並無多大損失。自古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原屬正道,諸位如决定不受,我衹有捨此而另謀他所了。”
  那老蒼頭也勸衆漁人道:“諸位還是把銀兩受了吧!我主人一嚮言出必行,如真堅持不要,我主人也不會要諸位的土地。”
  衆漁人衹好謝了又謝,並稱蓋造房屋,他們願出力協助,就是開發水鷺洲,也願意出力幫忙,文士也就點頭應允,衆漁人於是殺雞為黍,烹鯉煮鱔,請這位文士與他那位管傢留用午餐,文士也點頭道謝。
  這三傢漁戶,並未居在一處,不過彼此相隔並不很遠,當中的一傢,名叫田義,有兩個兒子,年齡都在十八九歲左右,均已娶妻,雖屬村姑,模樣兒倒還俊俏,做菜的手法更是另饒風味,傢中有自釀的米酒,酒味很純,這次留客,其他兩位漁人,也都受邀作陪,田義請文士坐了首席,那金童似的孩子,坐在父親身邊,兩位漁人與老蒼頭分坐兩旁,田義坐了主位,斟滿了酒,殷勤勸客,那文士也不客氣,酒到杯幹,老蒼頭更豪爽善飲,酒量極大,席間,漁人們問到文主姓名及原籍地址,文士都據實相告。
  原來這文士姓季,字雲濤,祖籍嶽陽,傢中原係世代書香,嶽陽望族。季雲濤年輕時,素有神童之謄,天分既高,用功又勤,廿歲即考取功名。夫人姓彭芳名芷蘭,原係雲濤同窗舊友彭幹明之妹,素有美名。湖南益陽桃花江的女子,大都生得很美,可能宋時也不例外。
  這位夫人,正是益陽桃花江纔名最著、豔名最高的一位。雲濤與幹明同在嶽麓書院讀過書,同窗舊友,彼此自有過往,幹明深覺雲濤的相貌與文才,堪與乃妹匹配,遂微露己意,雲濤也微聞其妹之豔名與纔名,當即欣然遣媒求婚,那還不是一拍即合。
  兩人年齡,相差不過三歲,芷蘭十八歲即與季雲濤結合,夫妻情好至篤,唱隨之樂,真是合着一句俗話:“衹羨鴛鴦不羨仙。”芷蘭貌美溫和,雍容華貴,既精女紅,更擅文墨,可以說是一位十全十美的標準妻子。可惜的是結婚十餘年,尚無所出,女人們多少有點看不開,不免愁腸暗結,身體也從此日衰,她曾設法與夫君置妾,冀獲一男半子,但為雲濤所婉拒,略謂:“人之壽年與子嗣,皆由天命所安排,命中無子,雖置妾亦不會生育,況且夫妻情好既篤,長相廝守,樂無盡窮,如讓第三者插足其間實為多事。”
  芷蘭雖再三勸慰,但雲濤執意不肯,做妻子的當然拗不過丈夫,也衹得罷了。
  雲濤為安慰愛妻,每多情意纏綿,而芷蘭為報答夫君深情,雖身體衰弱,亦麯盡繾綣之樂。夫妻情分,愈來愈深,橫直誰也不能離開推。雲濤行年三十有三,已官拜大夫之職,衹因朝中姦臣當道,宋高宗也似乎不是一位有作為之君,雖有名將嶽飛,氣可吞鬍,忠能貫日,素以痛飲黃竜,迎還二帝為己志,但雲濤也看得出高宗對迎還二帝之事,不但興趣不濃,可能還藏着極大反感,偏都臨安,沉緬歌舞,已表現出無所作為,起用姦相秦檜,更足以誤國僨事,雲濤雖也曾上本諷諫,但均未為高宗采納,一氣之下,挂冠回原籍嶽陽。不久,夫人懷了身孕,夫婦高興得什麽似的。
  老蒼頭文虯,並非季傢舊人,而係燕趙俠義之士,係雲濤在臨安作官時收留的,原來文虯係嵩山少林弟子,少林寺監院長老超元大師的愛徒,出師後,行道江湖,俠名頗著,終為仇傢所恨,西湖遇敵,被人擊傷,時值嚴寒,傷發不支,於是臥倒雲濤官府附近。
  雲濤待人接物,宅心仁厚,一見冰雪地中,倒臥着病人,那還了得,於是着人擡入室內,並請大夫治療,一面用極好的人參,煎了湯,打開病人的牙關,慢慢倒在他的口中,過不久,病人已稍有知覺,醫生來了之後,看過脈,斷定病人係內部受傷,復為寒氣所逼,力難支持所致,要痊愈,得養息廿天才行,開過藥方,雲濤予以厚酬,醫生即道謝離去,雲濤命人取了藥,煎好了,着下人們侍候病人服用了兩次後,病人便見起色!
  過了半月,病人業已痊愈,一見雲濤進房看他,立即拜伏於地叩鬥道謝,雲濤忙答禮,並細問他此次起病原因,文虯備言始末,絲毫不隱,聽得雲濤嘆息不止,並深表同情,病人為報救護之德,願服侍終身,雲濤雖推辭了一陣,勸告了一陣,但病人心如鐵石,絶不打消原意,雲濤也就衹好由他,從此文虯就安於季室,服侍雲濤。
  芷蘭懷胎十月,即舉一男,彌月之日,賀客如雲,雲濤自得了文虯後,一切傢務,終由他處理,虯老人既能幹,經驗又豐,任何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亂,賓客再多,他也應付得來,這樣足足地熱鬧了一兩天,賓客纔大部散去,路遠的賓客,卻留下一部分來。
  彭於明此次也來賀自己的妹子中年得子,郎舅相見,倍覺歡欣。於明到內堂看望妹子,覺得他妹妹體格太過贏弱,不覺心中噫了一聲,芷蘭見了哥哥,歡喜異常,兄妹敘了一陣傢常,當然彼此內心獲得不少安慰,自不在話下。幹明留住了半月,也告辭返傢,賓客自然早已散盡。
  雲濤夫妻對這兒子,愛護異常,三朝時早已取名嘉麟,意即天賜祥麟之意。到了三歲時候,季夫人竟以體力過分贏弱,一病不起,彌留之際,熱淚盈眶,叮囑雲濤善視麟兒,並盼早日續弦,珍惜身體為重,雲濤慟哭失聲道:“蘭妹,何出此言?十九年夫妻,情深義重,蘭妹如棄我而去,此生已無歡樂可言,除將竭力撫育麟兒外,終身絶不再作續弦之想,麟兒長大成人後,將以一葉扁舟,遊遍五湖,而後青磐木魚,以修來世,竜華會上,願要求月老,重締鴦結於來生,如背誓言,神明共殛。”
  芷蘭面現笑容,接着又用手摸摸三歲孩子的頭,熱淚盈眶,跟着是一聲嘆息,人也隨聲氣絶。
  雲濤抱着孩子,對着死者遺體,哭了個死去活來,幹明因獲悉妹子病重,人也於當日趕到,時芷蘭已氣絶多時,兄妹情深,自然免不了一番大慟,但人死不能復生,衹好早點收斂,做了四十九日道場,而後擇吉入土,親友們幫忙的不在少數,季夫人可算得身後哀榮,親友辭去後,幹明也告辭返鄉。
  這樣在嶽外又居了一年,雲濤想換換環境,終於將傢財變賣,謀嚮他鄉安居。到了長沙,想到水鷺洲環境不錯,很想開發利用一番,故而嚮漁人們商量,願意購買全洲土地,當時認為能否成功,尚無把握,誰知竟一說即合,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吃過飯,雲濤辭別漁人,在長沙找了一間極幹淨的客寓,暫時安身,文虯在市上找好了泥水匠人,以便趁早開工造屋,古雲:“有錢可使鬼推磨”。費了不少銀兩,歷時四個多月,不僅房屋全部完工,鷺洲也已大部開墾種樹,種的全是桃李梨橘之屬,雲濤攜着孩子,即日遷入新居。
  這房子建築得頗費匠心,周圍有圍墻一道,前面很寬廣,四周栽着許多竹子,並點綴着幾株鬆柏,中有一個大花壇,栽了四時名花多種,花壇四周,有假山數處,看起來很順眼,房子建築得極高,前有庭階,後有深院,書房臥室廳堂,均建築得頗寬敞,佈置得也很雅緻,雲濤帶着孩子選了左邊一間書房,一間臥室,一身由嚴父而兼慈母,細心撫育這孩子。
  他原有滿肚子學問,國傢民族,忠孝節義,觀念極深,雖然辭官不作,卻極病恨異族擾亂中原,對於秦檜那班姦臣賊子,更深惡痛絶。他對於他的愛子,希望他能做到頂天立地的完人,保持民族正氣,發揚人間正義。
  他教他這愛兒讀書習字,很奇怪,這孩子天分特高,任何書,一點即透,記憶力強得驚人,他不覺噫了一聲,暗道:自己小時的穎悟力與記憶力,已算是很好的人,象麟兒這樣,自己比起來真是百難及一,誰傢父母,不喜兒子聰明?雲濤雖然曠達,自己也很難免俗,對這兒子,當然更為愛惜。
  老蒼頭每日和這孩子在一起,侍候得周到異常,每隊早午晚三個時辰,他常帶孩子睡在他的床上,用手在孩子身體各部,實施按摩,麟兒衹覺一股熱氣,在全身各處滾來滾去,起初認為很不好受,撇嘴想哭,給老蒼頭哄住了,後來不僅習以為常,而且感到這種按摩,舒暢無比,這樣作,繼續了一兩年,這孩子生長得更為俊美,嚴寒酷暑,對他毫無影響,六歲的孩子,看得好象有八九歲,他不但有一肚子經史子集,而且也鍛煉了不少武功,因為文虯係出身少林,為報答主人恩情,想把一身武功傳給少主。
  文虯的水下功夫特別好,曾一度武林獨步,故時常在湘江,帶着少主,傳授水底功夫,奇怪的是雲濤喜歡這孩子,勝似奇珍異寶,孩子在河裏洗冷水澡,應該嚴例禁止,視為家庭大事,他卻相反,不僅不聞不問,有時還有意無意地講上一兩句:“練習任何武功技藝,必須持之有恆,必須痛下功夫,始能出人頭地,否則一知半解,自以為是,管中窺豹,僅見一斑,那就貽笑方傢了。”
  麟兒年十一歲,望之若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已把父親的才學,文虯的武技,全部接收過來。
  有一晚,係九月重陽節的晚上,月亮懸挂枝梢,麟兒練完了內功,即出室外鍛煉少林掌力,一見皓月當空,到底係小孩心性,貪戀夜景,於是背着手望着天想欣賞一會兒,卻聽竹林內發出了一聲喝彩道:“好一個人間美質,瑤池仙品,聰明俊雅,舉世無傳。”
  這孩子天生成一股定力,在常人至少要大吃一驚,他呢?一點也不,大眼睛眨了兩眨,四周看了一看,未見有人,他卻嚮着竹林,舉手一禮道:“何處高人,道經此地,辱承厚贊,令童子至感慚惶,何不一現俠蹤,以慰童子孺慕之意?”
  衹聞竹林中一聲輕笑道:“彼此有緣,相見衹在早晚,明日麓山頂上,彼此一聚如何?”
  麟兒道了一聲遵命。
  這時虯老兒早已一個箭步跨出,嚮竹林發話道:“何處高人,既來季府,為何隱身竹林,避不見面?”
  來人竟不答話,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沒有,勾起文虯滿腔怒火,雙手嚮囊中一探,掏出一手金錢鏢,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嚮竹林打去。
  衹見一條黑影,衝天而起,滿天金錢縹,好象受了一股吸力似的,均被來人收去,來人竟凌空飛渡,如一隻大白鶴,飛上天空,霎時不見。
  文虯看得目定口呆,半晌不語,這時麟兒用手將他推了一推道:“文伯伯,這種飛上天空的功夫,叫什麽名字?”
  文虯一聲嘆息道:“在武林中這叫凌虛飛渡,是一種絶頂神功,江湖上有這種功力的人,極不多見,就是我少林掌教方丈,雖然也有此種功力,但與今晚這人比較起來,也技遜一籌,我想不出這是哪一派的人物具有這種精湛功夫,我在內室,衹聽你在外面發話的聲音,卻不見有人回答,是否來人用千裏傳音的秘技,與你對談,故而別人聽他不見?”
  麟兒點了點頭道:“他確和我交談了幾句,並約我明日在麓山相見。”
  文虯喜道:“真的麽?”
  麟兒又點了點頭。
  雲濤也被文虯話聲吵醒,緩步而出,見了兩人,笑問道:“這麽晚了,你們兩人怎麽還不睡覺?”
  文虯將剛纔情形,—一告知,雲濤聽了,想了一想,隨即笑道:“麟兒有幸,即可獲得一位絶世名師。”
  文虯正在推測之間,對主人言語,尚未見答,麟兒大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父親,笑問何故。
  雲濤道:“理由很簡單,他對你贊美異常,又約你麓山相見,這還不是相徒是什麽?虯兄可佈置一間臥室,準備給麟兒的師父住好了,明日麟兒於天未明時,即可赴麓山敬候,須知:「欲學驚人藝,須下苦功夫。」昔日子房圯下納履,以證心誠意與忍耐二字,感動黃石公,授以太公兵法,卒扶漢滅秦破楚,功為三傑之首,青史流芳,自非偶然幸緻。”
  麟兒謹遵父命,三人一同入內,自去安睡不提。
  次日,離天明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麟兒披衣而起,盥洗已畢,虯老兒弄了飯給他吃了,要親自送他渡河,麟兒搖了搖頭,虯老兒知他水下功夫,此時已不在自己之下,也沒有什麽放心不下之處,既然他要一個人獨去,也就不再堅持。
  麟兒出了門,解開洲上係着的一時小舟,駕着船,嚮麓山劃去,不多時,已抵對岸,他捨大路不走,卻奔羊腸小道,還朝山頂前進,這幾年,虯老兒傳了他全部少林功夫,連少林鎮寺的達摩神功,也教了他,事前並將他全身八脈,用內功—一打通,這樣習武,當然事半功倍。他施用少林輕功,登萍渡水之術,人如弩箭,輕快絶倫,衹覺得兩旁的翠柏蒼鬆,名花異草,很快地一閃即過,未幾,即達山頂。
  天還未白,時值深秋,自有涼意,這對麟兒卻毫無影響,他揀了一塊潔淨的石頭練習內功,覺得這兩年進步極快,內心欣喜異常,未幾天已黎明,太陽東升,內功已練習完畢,心想,虯伯伯教我的達摩內功,道是少林木傳之秘,練到比境,可以降竜伏虎卻魅除魔,文伯伯認為他限於天賦,衹有四五成功力,卻謂我全身八脈,已被他事先打通,我衹要連續鍛煉三年,以我天賦,即可得八成功力,於今練了兩年多,也從未試過,不知功力如何,待我拿這塊岩石試他一試。說罷,凝神靜氣,雙掌合什,那俊美的容顔,與臨風玉立的身段,真似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
  他走了幾步,雙掌嚮前一推,衹見一股純陽掌力,逕嚮岩石打去,那岩石動也未動。
  他心想,我這掌力,絲毫沒有練成,文伯伯練了幾十年,還衹有四五成功力,我衹練兩年多,當然談不到有任何顯著的功效了。
  正在鬍思亂想,衹見有人喝一聲彩道:“小小年紀,好一手達摩罡力。”
  人到聲到,面前早已站着一個紫飽道人,衹見他紫冠紫袍足踏逍遙履,手上拿着一隻拂塵,面如冠玉,雙眉入鬢,頦下無須,是一個相貌極俊的中年道人,仁慈莊穆,飄飄欲仙。
  麟兒見了,慌忙下拜道:“弟子有緣,得與道長相見,如蒙收錄,得列門墻,當感佩終身。”
  道人忙含笑命起,並拉着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贊口不絶道:“真是人間絶質,曠世無雙。”又問:“達摩神功,係少林鎮寺絶技,很少傳青年弟子,你如何得此絶技?”麟兒—一說了,道人點點頭,沉吟一陣,又道:“原來係少林俗傢弟子虯髯客傳你的,這就難怪了,昨晚見他那金錢鏢打法,我早就猜到是他,但是達摩神功,非短時間可以練成,你竟練到七成掌力,如此年紀,豈非奇事?少林掌教伏竜禪師,對這種神功,已有六十年火候,也不過幾成的功力,你又怎樣短時間內可以速成?”
  麟兒紅着臉道:“文伯伯在我年幼時,用內功打通我全身八脈,從小就教我坐功,據說這樣可以事半功倍,鍛煉達摩神功,三年可以速成,我練了差不多兩年半,今日一試,一點兒功力也沒有,說起來真慚愧呢?”
  道人又笑道:“你以為達摩神功,一經使用,應碎石紛飛,你一掌,石頭連動也不動,故而懷疑,是不是?”
  麟兒點了點頭。
  道人即拉了他的手,帶他走到石頭旁邊,叫他用手摸摸石頭,麟兒滿臉茫然不解神色,衹好用手一摸,衹見隨手是一堆碎石,他再用手一推,石頭崩了一大半,都變成碎石塊。
  道人笑道:“你現在該明白了吧!這種掌力,功力愈深,似乎那股橫勁也愈小,打着東西,外表看來無損傷痕跡,實際上,已變為粉末,你衹有七成掌力,不能使石塊變為粉末,但整塊石岩,變為碎石,這也就不容易了。”
  麟兒又請教道人名號,道人笑道:“我復姓司馬,名子陽,道號緊陽,係昆侖派掌門,因事南遊,昨晚原擬遊嶽麓,凌空虛渡,飛奔麓山,因見你小小年紀,即喜愛自然夜景,一時好奇,隱在你傢竹林中察看你的行動,又見你奇姿美質,故而脫口稱贊,想不到你傢裏還隱藏着一位少林高手,賞了我一把金錢鏢,被我用飛袖神功將他—一收去,他還想不到是我吧!”
  麟兒答道:“是的,文伯伯想了很久,結果想不出是誰,今天可能還在那兒納悶呢?”
  麟兒人既俊美,語言也很天真,紫陽真人對他實在喜愛異常,麟兒邀他到傢中小住,紫陽真人毫不推托,說走就走,兩人下了山,到了湖邊,跳上小船逕奔水鷺洲,一上岸雲濤偕虯老兒,已早在岸上恭候多時了。
  一見紫陽真人,雲濤早已恭身施禮道:“昨晚道長謬贊小兒,雲濤已備聞始末,當時忖測,預料小兒可幸獲名師,今鶴駕已臨,所料寧非幸中?惟愛護小兒之德,令雲濤感佩終身。”說完,又恭身施了一禮。
  昆侖掌教忙還了禮,笑道:“貧道紫陽,因事南遊,為令郎奇姿異質所吸引,相見自有緣分,令郎資質,曠古難逢,殊非過譽,貧道纔淺,衹能暫作啓蒙,他年深造,恐另有名師。”
  虯老兒忙上前見禮道:“昨晚我道是誰有這種功力,原是昆侖掌教,鶴駕南遊,真是幸會了。”
  昆侖掌教微笑道:“少林舊友,俠名早著,今日一見,殊慰生平,你我原是江湖同道,彼此不必多禮!”
  雲濤忙請客人走在前面,自己陪着同往傢中,入室坐定,張羅酒筵,賓主相對甚歡,相逢恨晚,飯後,雲濤着麟兒沐浴更衣,佈置了前廳,特請昆侖掌教坐在正中椅上,命麟兒行了拜師大禮,昆侖掌教受了麟兒八拜,雲濤也恭身一禮,謝了掌教,彼此自然謙遜一番,拜師儀式,就此完成。
  虯老兒着人佈置了後院,使後院特別寬敞,又製造各種鍛煉輕功的設備,昆侖掌教—一見過,點點頭,表示許可,當晚,即傳了昆侖內功心法。
  麟兒因學過少林內功,他本來聞一知十,更善於旁通類達,任何功力,一點即透,進境至為神速。昆侖掌教將拳法劍法輕功暗器,—一傳授與他,並親身與他動手過招,一招一式,講解得至為詳盡。一年半當中,紫陽真人也回昆侖探望過兩次,總是一去即回。
  這一晚,紫陽真人將麟兒喚到房中,鄭重說道:“我將本門對空點穴、凌虛飛渡、護身神功,及乾元罡力等等,全部授你,這幾種功力,均厲害異常,切不可輕用。”麟兒伏首受教,昆侖掌教果然—一傳授,毫不藏私。
  過了一年,他文學武技,突飛猛進,昆侖藝業,已盡獲真傳,不過功力稍遜而已,不僅如此,連少林技藝,真人教他也不要放棄,但應去粕存精,更令麟兒繼續鍛煉達摩內功,不久也臻大成。
  有一晚,麟兒陪着師父,坐在後院,昆侖掌教含笑嚮他說道:“麟兒,我擬將一物贈你,不知你高興不高興?”
  嘉鱗眨眨大眼睛,滿瞼稚氣望着師父道:“教誨之恩,天高地厚,師父贈我任何東西,我都要把他佩戴終身?”
  真人又笑道:“麟兒,果真如是麽?”
  麟兒點點頭。
  真人雙手從衣內解下一根烏色項鏈,中間懸挂着一塊碧玉,玉作橢圓形,兩旁雕刻着十八宗佛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上方雕的是道教之祖,下面則刻着佛傢釋祖,中間則係一隻玉球,都是淡緑色,對着月色觀看,球裏面隱現着一條紫色金竜,光華閃閃,球下方,刻着十六個古體篆字;“紫竜王佩,天地之奇,懷之維德,永勿矢離。”麟兒噫了一聲,問道:“這衹寶物,應是雌雄一對,不知是否?”真人點點頭,他眨眨眼,停了一停,又問道:“雌的是否也是師父得着?”真人又點點頭。
  雲濤此時也走到後院,與真人敘了禮,彼此坐下,見真人拿着此物,看了一看,大吃一驚道:“玉石中隱現紫竜,而雕刻則巧奪天工,這恐怕是太古神物,雌雄至寶。”
  真人笑道:“這東西聽說是天地之精英,為昆侖鎮山神玉,出現於周朝,為一巧匠得去,窮一生精力,始把他雕刻出來,匠人死遂流落民間,後不知下落,為本門一長輩在天山一岩洞中無意發現,貧道夫婦結合時,特以此相贈,雌佩已由內子贈小女倩霞佩帶,貧道擬以雄佩贈送麟兒,濤兄意下如何?”
  雲濤正色謝道:“真人對待犬子,德比天高,衹恐犬子不足以當此。”又嚮麟兒喝道:
  “麟兒還不拜嶽丈之賜?”
  麟兒果跪下磕了四個頭,雙手接過玉佩,真人面有喜色,笑對他道:“這東西不要小看了它,佩着它的人,可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萬邪不浸,解瘴除毒,並可抵禦各種明毒邪功,及各式毒蟲之類,這東西發揮威力時,衹見碧霞閃閃,緊氣騰騰,紫竜盤旋身際,護着四周,如雙珠合璧,威力更大,神奇妙用甚多,一時也說它不盡呢!”
  麟兒心中大喜,偎依着師父,拿着玉佩,看個不停,一會兒,他紅着臉望着師父,欲言又止,紫陽真人微笑道:“你想問你師妹情形,是不是?”
  麟兒羞不可抑,索性將頭埋在師父懷中發賴。
  真人道:“你師妹比你衹小兩歲,被你師母慣嬌了,變成一個很淘氣的野丫頭,她性喜着白,模樣兒可以說與你是天生一對,同門中給她一個外號,叫白衣竜文,她的武功,除一部分是她母親傳的外,大部分是我大師兄卻塵子與二師兄苦行禪師所傳,輕功部分,是她五師叔白雲生所授,我自己並未正式傳她,這丫頭很得人愛憐,你將來見面自知,此時想見她還早呢。此次傳藝,我本想把你帶上昆侖,一則路途太遠,二則此地極為清靜,練練武功,與在昆侖山有同等效率,三則我看你似另有奇遇,我傳你的衹能算是啓蒙,最近兩天,我心頭屢生警兆,師徒緣分,後會有期。明早,我將立即回山,你也應在江湖上去閱歷一番,如果坐失機緣,則至為可惜。”麟兒聞師父要走,已泣不可抑,雲濤也為之神色黯然。
  虯老兒聞聽此言,心中也有無限感慨,對真人一聲嘆息道:“武功一道,高不可測,老朽蒙真人指點,業已獲益不少,想從此更多得教益,誰知鶴駕卻要立即西還,這真是聚散無常,絲毫不可勉強。”
  真人微笑點點頭,也不說什麽,當晚各分別就寢,麟兒因師父要走,哪有心情睡覺,幹脆穿好衣服,竜行一式,穿窗而出,輕飄飄地落在師父調息室的窗前,靜候師父。
  衹聽真人發話道:“麟兒何不進來一談?”說完,窗戶劃然而開,麟兒一把竜燕投簾,落在師父床邊,真人在床上打坐,着麟兒也脫鞋上床,坐在身旁,並對他說道:“你目前缺少一件使用的兵器,我初到南嶽時,因聞黑竜潭異跡甚多,有一晚,我到黑竜潭去了一趟,誰知那潭卻在洞中,洞口有很大的瀑布,我穿水而入,衹見那洞口至為廣大,四面都是峭壁懸岩,下面卻是深潭一個。洞中異常黑暗,如非練有夜目,簡直無法見物,而且冷氣濕氣,侵入肌膚,我覺得它沒有什麽好遊,正擬出洞。忽見一道紫光,衝水而起,快如閃電,繞洞環行,我知是古代神物利器之類,凌空追逐,並咬破指頭,含血噴去,衹聞嘶的一聲,豪光乍隱,神劍入潭,再不復現。我在你傢中,每月十五必去一次,但每次都未遇上,你福緣深厚,水功又好,戴着紫竜佩任何事大不了有驚無險,不妨前去一試,如得着那寶物,配合着所習武功,就可無敵於天下了。將來,你武功如練到絶頂,就看機速返昆侖,那時可能是我派正當危急之時,也正是江湖群魔勃起之日,就昆侖目前武功而論,如所失神功,無法恢復,恐難是異派敵手,大師兄與二師兄為着此事,至為不安,日前正閉關入定,想從靜中悟出一部分功力,大師兄無極拳,二師兄混元掌業已鍛煉成功,這種掌力,並非昆侖武功,而是采取他派精華,以昆侖心法鍛煉而成,如群魔侵山,衹好合昆侖全力,與之一拚了。你責繁任重,為師寄望於你的地方特多,絶不能因循苟且,自暴自棄,辜負了你那奇姿美質,貽誤了你師妹終身,那就不僅你本身變為本門罪人,就是為師亦百身難贖。”
  麟兒熱淚盈眶道:“師父盡可放心,徒兒自身理會得,絶對不會使師父失望,你等着瞧好了。”
  時過午夜,月影西移,真人一躍而起,對麟兒道:“為師要走了,凌空虛渡,驚世駭俗,以夜間離開為宜。”
  麟兒忙道:“師父稍等,待我告知父親及虯伯伯,送師父一程,也不枉彼此聚會一場!”
  真人笑道:“你父親和文虯二人,早在屋外等侯多時了,就此走吧!”話未完,人已穿窗而出,麟兒也緊隨着師父縱出窗外,衹見父親與文虯二人,一臉黯然形色,舉着雙手,恭身送客。
  雲濤道:“真人義薄雲天,麓山傳技,教誨殷勤,此德此情,畢生難報,但望他日鶴駕南移,相見有日,麟兒更能長親教範,永不相離纔好。”
  真人笑嚮二人道:“兩位盛情可感,貧道因事在身,暫時離去,相見有緣,尚祈珍攝。”說完,袖袍一展,人已衝天直上,凌虛飛渡,轉瞬無蹤,三人不勝悵惘不提。
  翌日清晨,麟兒也束裝就緒準備出外閱歷江湖,衹見他頭戴武生青巾,中鍛紅色寶玉,隱藴光華,一身青緞武生裝,足登薄底快靴,項上挂着紫竜佩,襯着朱唇玉面,朗目修眉,賽似天上金童,遠勝人間子都,瑤池九品,曠世無雙。
  文虯出來,暗中唱了一聲彩道:“造物主真會弄人,為何把所有美的東西,都供在這孩子一人身上。”當下笑問道;“你今日就準備出門遊歷麽?”
  麟兒點點頭。
  雲濤也緩步而出,笑着接口道:“年輕人應該出外走走,太史公曾遍歷天下名山大川,文名遂為前世所重,我兒文學武技,均已有極好根基,在外再履歷一番,磨煉磨煉,必可獲益不少。為父的已準備金葉五十兩,白銀十錠,外出兩三年,也足夠用度,你虯伯伯把他的革囊與金錢鏢也全部贈你,金銀就裝在革囊內,你可拿着,就此去吧。”
  麟兒遂拜辭兩人而出,到了長沙,恰遇三湘縹局的副總鏢頭朱一鶴保了一批珠寶,送達南粵,因為珠寶不重,故保鏢的人出來不多,什麽趟子手趕車的夥計都沒有。出來的衹有鏢師四名,加上副總鏢頭一人,還有珠寶商兩位,共計七名,因為文虯與朱一鶴互有過往,與總鏢頭洪琦在師門上亦頗有淵源,以前虯老頭帶着麟兒,曾去過三湘鏢局幾次,敵鏢局的人,全都認得他,對他也喜愛異常,不過不知他身懷絶技罷了。
  七人騎着七匹馬,把珠寶分別裝好,打了包,背在兩位鏢師的背上,為混人眼目,其餘五人背上都背着同樣包裹,那兩位商人大抵也曾習過武藝,騎術頗精,一路談笑風生,狀至輕鬆愉快。
  朱一鶴一眼瞥見麟兒,忙招呼道:“季公子獨自一人擬往何處?”
  嘉麟笑道:“小侄想到南嶽一遊!”
  朱一鶴奇道:“此處離衡山南嶽,差不多有三百餘裏,何不買匹馬,省點力氣?”
  麟兒含笑不答。
  他們還未走出長沙,正遇着三湘鏢局的鏢師,從別處卸鏢回來,人馬浩蕩,見着副鏢頭,全部下馬見禮,彼此敘了一陣,朱一鶴從夥計手上,牽過一匹馬,送與麟兒,別過局中同事,與麟兒一同跨上馬,又繼續嚮前進發。
  一路平安無事,鏢師們講了不少奇人異士俠客名流給麟兒解悶,當然其中也有真有假,講的人姑妄言之,聽的人也衹好姑妄聽之。
  行近株洲,驛道上忽有三個騎馬的人,均屬武士打扮,迎面而來,三人將鏢師們看了一眼,頭一位年紀較高,約有四十左右,鷹鼻,斜眼,虯髯滿面,嚮三湘鏢局的副總鏢頭哼了一聲,現着滿臉不屑神氣,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些混飯吃的,這也就是所謂暗鏢吧?”
  三人彼此對看了一眼,又冷笑了一聲,騎着馬,緩緩走開。
  鏢師郭風旗心中大怒,正想發話招呼,朱一鶴忙用眼色止住,等三人走開,他們聚在一起,商議了一陣,朱一鶴道:“這三人的來歷,依我看,必是洞庭幫的,洞庭幫主楊瀾,副幫主易去惡,武功技藝自成一傢,他們與嶺南、岷山、陰山、巫山、武夷及秦嶽等派,均互通聲氣,手下羅緻的奇人異士也特別多,剛纔三人中的頭一位,好象是北方獨行大盜,王手鬼王高天鷂。第二個是賀奇,第三位則是成彪,他們都是洞庭幫的舵主,其中以高天鷂的武功為最強,能不惹他最好避免。
  其他鏢師們聽了均不覺一怔,商議了一陣,决定的是:小心謹慎,加強戒備。
  他們行到株洲,找了一傢居安客寓,開了八個房間,副總鏢頭叫了一桌極為豐富的酒席,飽餐一頓,然後回房就寢,每人的包裹均不取下,帶着兵器和衣歇息,並派定一人暗中警戒,這樣準備,大傢都認為相當安全,麟兒人雖小,但處處表現少年老成,鏢師門的事,他從不插嘴,就是問他,他也從不表示意見。
  睡到半夜,忽然客寓的大門上,錚的一聲,警戒的鏢師名叫辛風,忙縱下房子,四處察看,衹見四周房屋,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看見,門上卻插着一把柳葉飛刀,附着一張紙條,寫的是:“有膽保縹,請赴柳林一行,否則可將全部珠寶,悉數奉上,如有心逃走,管教三湘鏢局,寸草不留。”信尾寫了一個高字。
  辛風慚愧萬分,怔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朱一鶴早知其事,人從屋上飄然落下,接過紙條,看了一遍,又把飛刀放在豹皮囊裏,其他三位鏢師,劉貴、丁寧、郭鳳旗均已從屋上飛落,大傢都看過紙條,心中大憤,朱一鶴衹身追了出去,不多一會,就來到了柳林。
  突然背後一股陰風襲來,朱一鶴聞風驀地一轉身,繞了過去。誰知未來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雙掌已直逼了過來,兩手變的特別大,全手如墨,面貌猙獰,朱一鶴抵禦無方,打算用少林降竜掌力,與敵人同歸於盡。這時敵人正發動攻勢,衹見他圍着朱一鶴團團亂轉,步法蹣跚,快慢不定,忽然猛吸一口氣,雙掌平縮,衹要再往前一推,朱一鶴什麽都完了。
  正當萬分危急時,驀聞一聲清嘯,宛如風噦竜吟,一條黑影從柳樹上電射而下,直落當場,來的是個年紀十五六歲的美少年,擋在朱一鶴的前面。
  此時,對方毒掌,業已發出,衹見兩股黑氣,如排山倒海,電射而來,忽然從美少年身上,迸出萬道碧緑光華,碧光中,紫霞隱現,幻成金竜一條,好似圍着美少年旋轉不已,黑氣撞着紫光,立時吸取幹淨。
  美少年指着高天鷂駡道:“你這種為害人群的東西,本應將你除去,因暫時不欲大開殺戒,故大大地便宜你,你替我滾吧!”
  衹見遠遠地有一個老氣橫秋的人接口道:“要滾也容易,衹要你能服侍祖師爺,我就叫他滾如何?”
  人隨聲到,來的卻是一個道人裝束,年約六十歲的老人,像貌奇醜,滿臉疤痕,一隻獨眼,兩衹手特別長,左手扶着一根蛇頭黑杖,身材又高又大,穿着倒很華美,朱一鶴一見此人,不由得暗叫一聲苦也:“季公子武功再高,焉能敵得住這老怪物?”
  原來來的美少年,就是麟兒,衹見他秀眉一皺,不用說,這是很討厭這醜老頭的表示,嚮老人發話道:“我叫他滾,他就得滾,同時,我也要叫你跟着他一同滾呢!”
  醜老頭右手一仰,嚮麟兒一把抓來道:“我偏不滾,你又能把我怎麽樣?除非乖乖地服侍你祖師爺,祖師爺一快活,你就可叫他滾來滾去,否則你想怎麽能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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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竜潭得寶
  麟兒見他手到,竟用一招手揮琵琶,用右手中指朝着他的手一彈一撥,藴藏着昆侖派的一陽指力,不用打實,挨着指風,就是鐵也受不了,醜老兒夢想不到這個男身女像俊絶人寰的美少年會有這種功力,忙縮手變招,還是被指風擊中,痛如刀割,又酸又麻,一條右臂就此失去作用。
  醜老兒一聲怪叫,連忙運功止痛,一面將左手怪杖一搖,杖頭蛇口中,嗖嗖嗖,飛出三條飛蜈,色赤紅,長約五寸,朝着麟兒朱一鶴等人咬來,朱一鶴大吃一驚,忙叫道:
  “公子快逃,這東西是陰山惡物,不咬死敵人絶不罷手,承你援手,感恩不盡,還是我和他拼了吧!“縱身作勢,準備嚮那毒物迎去,纏住毒蜈,好讓麟兒逃命,麟兒秀眉揚了一揚,右手將朱一鶴一帶,隨對空一揚手,達摩神功早已打出,衹見一股純陽內力,迎着毒蜈一撞,當中一條,已震落塵埃,左右兩條,因為散開較遠,未被掌風撞個正着,但也挨了一下重的,蜈受重傷,在空中擺了幾擺,勉強飛回怪杖蛇頭上,隨即鑽入蛇口,那老人怪嘯一聲,飛燕投林,撲上柳梢,幾個起落,就此逃去,為逃命,他也顧不得高天鷂賀奇及成彪等三人。
  這一仗,不僅把高天鷂等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朱一鶴等也呆得說不出話,敵人走了一個,尚餘三個,不言不語,有類白癡,我們的美少年笑了一笑,嚮敵人叱道:
  “還不滾,等什麽?”這一叱,不啻當頭棒喝,既震醒了敵人,也驚醒了友人,高天鷂三人垂頭喪氣,要走,也得說說場面話,衹好由高天鷂壯着膽子,抱着拳施禮發話道:
  “少俠功力,果是不凡,不但高某非敵手,就是敝派內外三絲總監蛇杖老人,也敗於少俠之手,學藝不精,敗有應得,可否見示門戶,好處敝派掌門三年之內嚮貴派銘謝此次不殺之恩。”
  美男子笑一聲道:
  “想報仇麽,衹管聽便,我係昆侖弟子季嘉麟,也是昆侖掌門人之婿,找我不着,可找昆侖派,他們誰都會接待你。“我們的美男子說溜了嘴,幹脆連老嶽丈都搬了出來,生怕敵人不知道。
  高天鷂等再無法可說,衹好抱頭鼠竄,美男子反轉身,將劉貴穴道打開,又拿出一顆丹藥給丁寧吃了,用手按着傷者胸部,運用乾元內功。“丁鏢師衹覺得一股熱力從季公子手中發出,直透丹田,旋即運轉全體,達於四肢,不一刻,人已霍然而愈,最後衹剩下辛鏢師一名,未經治療,那還不簡單?美男子嚮副總鏢頭要了一塊磁鐵,吸出了梅花針,又解開了他的穴道,人也立即就好了,朱鏢頭謝了又謝,受傷的縹師們更感激異常;也欽佩異常,誰能看得出一個貌勝處子的少年,卻是身懷絶技的奇人異士?
  被掌力震傷的赤色蜈蚣,還在地下蠕動,麟兒要聚枝生火,給它來個火化成灰,朱鏢頭連忙呼止,從豹皮囊中取出磁瓶一隻,古色古香,又嚮季公子乞取靈丹一粒,叫季公子親自放在地上,喂那蜈蚣,麟兒人本天真,天性慈善,對人總是赤誠一片,當然很聽話,一一照辦。
  那蜈蚣似有靈性,衹一口把靈丹吃了,朱鏢師叫磷兒拿着磁瓶,瓶口對着蜈蚣,這毒物一振翅,飛入瓶內,朱鏢頭忙將瓶塞塞住,將瓶交公子收藏,然後很鄭重地對他說道:
  “這種陰山大蜈,性奇毒,也是其他毒物的剋星,極不易獲得,五寸長的起碼在五百年之上,這條一出蛇杖,即在前飛,當然為三條之首,公子傷了它,又用靈丹替它治傷,此後它一心一意,為公子賣力,蛇杖老人,再遇公子,如放出飛蜈,你也可把這條放出,那兩條也就會被它帶來歸附,弄得蛇杖老人此後無蜈可耍,這豈不是一個很好的妙計?不但如此,公子行道江湖,未來遭遇奇毒異物的機會很多,你來個以毒攻毒,絶對有勝無敗。這樣豈不是又是妙棋一着?你如得了什麽奇丹異果之類,可喂它一點,平素不必理它,毫無麻煩,晚上,它如振翅作響,那是有毒物來襲的警兆,可撥開瓶塞放它出來巡邏,切記切記!“公子一一如命受教不提。
  衆鏢師如衆星拱月似地擁着季公子回到店中,那兩位商人,守在店裏,心中甚是放心不下,敵人武技,似頗高強,鏢師們能否取勝,毫無把握,一見人回店裏,一個不傷不少,猜到貨物必無問題,此時正是中午時候,商人們叫了一桌最豐富的酒席,款待衆武師,朱鏢頭特讓季公子坐了首席,商人們心思最細,見情景已知情況八九,於是對季公子更存心結納。
  飯後,兩人嚮朱鏢頭要過包裹,言明要打開取物,進去一會兒,即滿臉堆歡地走了出來,每人手上拿着青緞包一個,恭恭敬敬地贈予季公子道:
  “小俠仗義援手,協助朱鏢頭,驅退賊人,至為感激,我二人各有微物相贈,幸勿見卻纔好。”
  麟兒生自富貴之傢,對於各式貴重的東西,看得多,愛的少,見商人拿着的東西體積極小,一望而知是寶石王器之類,當即固辭不受,兩位商人不肯收回,狀至為誠懇,朱鏢頭勸麟兒收了,麟兒不好再推,衹好把東西納入革囊中,謝了一番,就此啓程。
  到了衡山,麟兒別過鏢師商人們,獨自過了河,天色已晚,找間客寓住下。翌晨,朝南嶽進發,不久即到,麟兒嫌馬留贅,找了一傢客店吃過飯,給了幾兩銀子,托了店傢,如有人赴長沙,就便將馬帶還三湘鏢局,並要了幾天幹糧,準備暢遊南嶽,於是由南嶽鎮進口,沿着上山的道路,一路信步而行,上山而去。
  這一去,有分教:
  天山異丐驚奇質,
  黑竜潭內獲神珍。
  嘉麟信步上山,時值陽春三月,一路上衹覺鳥語花香,柳緑桃紅,萬物嚮榮,生機勃勃,舉目四矚,衹見群峰羅列,氣象萬千,到處都是翠柏蒼鬆,點綴着羲皇緑竹,地雄河嶽,仙境無殊,俗慮塵懷,爽然頓釋。
  他一邊走,一邊看,忽然覺得右腳被東西勒了一下,並且勒得很重,防禦是練武的人一種潛意識的本能,他立即用千斤墜定住身子,用眼一瞧,原來松樹下睡了一個乞丐,衹見他鶉衣百結,滿臉油泥,赤着一雙足,左臂抱着一根緑竹棒,背上負着一個紅色酒葫蘆,那葫蘆可大得出奇,右手還輓着一個金黃色的叫化袋,他正睡得很香甜,呼聲很響,似有意無意地勒了我們美少年一下。
  這孩子就有那麽仁慈,仍一聲不響地繼續欣賞沿途的風景,走了一會兒,左腳忽然又被東西勾住,而且腿上又受了一推,力道奇重,換了平常人,左腿早已折斷了,我們的美少年卻是何如人也,護身神功,早已發動,挨了這一下,他卻若無其事地定住身子,瞧了瞧,仍然是相貌同前的一位乞丐,一切與前面的乞丐可說毫無二緻,所不同的是換了睡的地方而已。
  麟兒眨了眨眼,早已明白人傢是有心相試,既未吃虧,也就拉倒,仍舊繼續前行,忽然間,腦後一股勁風襲來,知是暗器之類,他不慌不忙,伸手一把將來物抄住,深覺勁道奇猛,打來的東西是鬆子一顆,他心想,我懶和你理會這些小事,就讓你占點便宜好了。
  行了一程,前面卻是一個大寺,上寫着“上峰寺”。鱗兒想,遊遊名山古剎,倒也快活非常,於是進入圍墻,經過了數十株翠柏蒼鬆,進入古剎大殿,神殿上雖立着三尊佛像,高可三丈有奇,金碧輝煌,穆肅無比。幾位香客,正在求神拜佛,麟兒看了一看,正想出殿,回轉身,遇着一個相貌很清秀的年輕僧人,似有意無意挨着麟兒一撞,力道非常重,麟兒因為今日受了不少閑氣,多少也有點不痛快,人傢試他,他也試試人傢,於是不閃不避,硬撞硬,看看誰行誰不行,那年輕僧人,被撞得橫退了幾步,也不甘心,收住勢,一招童子拜佛,雙拳嚮麟兒胸口推來,麟兒大怒,心存懲戒之意,這可就苦了對方,對空點穴,中人要道,年輕僧力經受不住,坐在地下,站不起來。
  殿上還有幾位香客,起初倒還未註意,這一傷了人,大傢都圍來現看,望着麟兒,議論紛紛,大殿上又出來僧人兩個,年紀都在卅以上,一色的灰布僧衣,相貌不俗,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年輕僧人,頓時臉含怒意,嚮麟兒看了一眼,冷幽幽地間道:
  “施主為何動手傷人?”麟兒也勾動怒火,答道:
  “你可先問問你們自己的人,弄清楚了,再來問我。”
  這孩子的脾氣,一經動怒,倒也倔強,那僧人被這幾句話勾動怒火,於是冷笑一聲道:
  “施主年紀輕輕,火氣倒也不小,大抵身懷絶技,題視武林,後場至為寬敞,請赴後面一敘如何?“
  麟兒笑道:
  “就是虎穴竜潭,我也願意走走。”
  兩位僧人帶路,麟兒跟着同行,到場中一看,場極寬敞,正是練武的好地方,梅花樁,浮沙陣。五芒球及各式練武設備,應有盡有,麟兒臉露笑容,問聲:
  “怎樣比法?”對方願比拳腳,他卻搖搖頭,認為動手動腳,似嫌欲氣,有心顯露一手,使對方知難而退,離開五芒球,遠在百尺之外,右手微揚,隨手發出乾元罡力,昆侖鎮山絶技,神妙無方,威力不可深測,掌風所及,消柔剋剛,場上五芒球,應手而碎,支離解體,破片紛飛,場上僧人,大驚失色。驀聞一聲清罄,起自方丈雲房,緊跟着一聲“阿彌陀佛”。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僧,慈眉善目,一襲青袈裟,披在身上,如大鵬展翼,人隨聲到,縱落當場,看到麟兒,贊一聲,好一朵瑤池仙品,舉世無雙,跟着合什一禮道:“小施主與紫陽真人,是怎樣一個稱謂?”麟兒此刻,怒氣全消,油生敬意,恭施一禮道:
  “弟子季嘉麟,是真人嫡傳弟子,也是真人子婿。”上人一聲嘆聲道。
  “果然是故人高足,無怪乎有此精湛功力了,老僧一塵上人,係令師十餘年方外之交,不知小俠到此,有何緣故?“
  麟兒忙以晚輩之禮相見,謝過剛纔魯莽之罪,並將遊歷江湖之意說了一番,上人欣慰無已,將麟兒引進方丈室,清茶細點,款待一陣,麟兒紅着臉,告訴上人,剛纔曾用對空點穴,打傷了一位師兄,要到前面負荊請罪。
  上人笑道:
  “這一定是秋月淘氣,看你年輕,又像似練過武功的人,為要試你功力,故意撞你一下,但結果以功力不敵,惱羞成怒,當真動手,同的也惹起你的真火,施用真人神功,打傷了他,是與不是?“
  麟兒點點頭。上人敲動清罄,進來的是紫虛僧,鱗兒忙以禮見過,紫虛也還禮不迭,彼此仰慕一番,而後上人對紫虛道:
  “你師弟秋月,為麟侄對空打穴所傷,真人點穴神功,本門解穴方法可用,替他解開穴道,並叫他進來見我!“
  紫虛銜命而出,不一會兒,秋月老着臉,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麟兒趕緊起身,躬身謝罪,兩衹大眼睛望着對方,滿臉懇求神色,秋月心中感動異常,也還了禮道了過,上人見了,又訓誡了他幾句,也就此拉倒。
  晚間,上人大排素筵,招待這位師侄,一葦一瓢行道江湖外出,不在寺中,首桌除了上人麟兒外,還坐有四大弟子,一塵上人分別介紹本門弟子,正待入席,忽然面容一整,對廳外發話道:
  “何處高人,既來小剎,為何不現身相見?”
  房外傳來一聲冷笑,上人已縱身而出,紫明紫虛也跟着師父出了廳堂,三人飛身上屋,察看一番,哪有半點人影。
  藏經閣原是上峰寺最要緊的所在,建築得最為寬敞,閣下大廳,原係衡山派輩分較高的人體憩之所,重要節日慶宴之時,全寺僧衆的素筵,為着聚會方便,有時也擺在裏面,上人一見麟兒,即知此人一身關係武林安危,至為重要,青蓮師大的神算,已有應驗,故招待麟兒鄭重異常。
  正待入席就坐,因瞥見廳外月光照射的場地,有黑影電射而過,屋頂上也發出極輕微的聲音,上人武功有六十餘年素養,眼力耳力,靈敏異常,故立即察覺。
  麟兒忙着與衆僧人分別見禮,當時雖未在意,一見上人發話,而迅滿臉嚴肅,即知來人功力非常。於是也緩步出廳,但見四周靜悄悄,什麽也沒有,上人與兩位弟子立在藏經閣的頂上,分別察看,也未看見什麽。
  麟兒心細,飛身下地,擡起頭,見藏經閣上懸着一塊大匾,上書藏經閣三字,心想,這匾內如藏着人,卻很難發覺,不管怎樣,看看再說,飛身而上,正待落嚮匾的懸挂地方搜索一番,忽然一股罡力,對着自己撞來,勁道異常兇猛,麟兒大驚,忙施展凌虛飛渡,一條俊影,騰上高空,暮地一招細巧翻雲,回轉身,順着匾的平行方向,發出達摩罡力。
  一塵上人也察出來人藏身之所,一招飛燕投林,半空中也打出劈空拿力,但見黑影一條,從匾後飛身而出,落在殿上,雙掌平推,對二人掌力,來個硬接硬架,來人被二人掌風撞退了四五步,纔穩定身形,上人與麟兒因身在空中,也同時被來人掌力震落。
  衹聞來人哈哈大笑道:
  “這纔是兩敗俱傷,老和尚不念故人,竟施毒手,小娃娃身兼兩派,功力特殊,我叫化行道江湖七十餘年,今日算是遭了報應。“
  上人想再發招硬拼,聞言仔細一看,不覺啊了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老怪物。“麟兒也看出來正是今日兩次戲弄自己的老乞丐,既與上人認識,就是前輩師友,招呼了一聲老前輩,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
  老叫化被他這一叫,歡喜得得了什麽似的,攜着他的手,看個不停,嘴裏不住連聲叫好,上人又告訴鱗兒道:
  “這是譽滿江湖的天山神丐,有名的娃娃頭,與你師門淵源極深,與老僧也是四十餘年方外之交,今後你行道江湖,有事找他,他準會幫你攪個天翻地覆,你就叫他師伯吧!“麟兒喜孜孜地喊了一聲師伯,又替他提着叫化袋,拿着打狗棒,待候得這老叫化高興異常,上人讓他進了大廳,命衆弟子見過禮,請他坐了首席,然後大傢落座,開懷暢飲自不在話下。
  老叫化的酒量大得出奇,上人招待的也異常周到,擡出的酒,更是上峰寺百年陳釀,色如琥珀,奇香四溢,上人淺嘗即止,老叫化卻酒到杯幹,飲酒間,他問及麟兒:
  “護身神功分明是紫陽所授,達摩罡力卻象少林所傳,而功力之深,卻不在嵩山少林掌教伏竜禪師之下,我從未見過少林青年俗傢弟子有這種功力,你是否與少林有極深淵源?
  “麟兒將文虯幼時授藝的事說了,又將紫陽真人如何把文虯所傳的武功,去粕存精,一一備告,聽得神丐不住地點頭,上人更是稱贊不已,麟兒更把此次上南嶽的目的說了,神丐與上人都願援手協助,俘獲取這種神奇仙兵,以輓救江南未來浩劫,席罷,上人招待他兩人就在藏經閣住下。
  黑竜潭在南嶽山後,原來南嶽山分為前山與後山兩處,上峰寺屬前山,後山與前山有一段極遠的距離,黑竜潭位於後山西部,在一深暗的山洞之內,洞口被瀑布遮住,不熟悉的人還真不容易覓獲,一塵上人久居南嶽,對附近情形了如指掌,帶着神丐與麟兒直嚮後山奔去,這三人快逾奔馬,輕功都是登峰造極,走不多時,衹見一條瀑布,形同白練,聲若雷鳴,濺玉拋珠,白霧彌漫,水流沿着山𠔌,奔嚮萬山群𠔌之中。
  他們三人無心欣賞這種自然美景,施展絶頂輕功,從瀑布側方奔人洞內,洞內黑暗如漆、陰氣沉沉,雖然彼此練有夜目,卻依然不能及遠。
  麟兒取出玉佩,拿去蚊皮罩,迸出碧霞萬道,耀眼爭輝,紫竜隱隱,盤旋空際,玉是太古奇珍,人是瑤他仙品,頓使竜潭生色,古洞含輝。
  神丐與上人不覺噫了一聲道:
  “紫陽道友連夫婦定情之物也贈了這孩子,可見愛護之深了。“這幾句話使麟兒感動得流淚,於是一心維護師門,後來陰山鬥群魔,俠義行道,危險萬分,他竟施展四派神功,獨鬥五老,結果,把從不問江湖世事的神山三老,也為了維護自己徒弟的安全,聯袂下山,輓救江湖浩劫不提。
  上人指着洞的下面說道:
  “這底下就是所謂黑竜潭,凡是天旱之年,鄉人求雨,必須齋戒沐浴七天,擡着全豬全羊及各種祭品,來洞祭奉竜神,然後用數根百丈長的麻繩,懸個吊桶,弄上一桶水,擡到鄉下廟字中供奉,並請道士和尚,拜神求雨,天再旱,也總有下雨的時候,因而歸功黑竜,而此潭之名大顯。“
  神丐笑道:
  “聽你話中含意,你這佛門弟子,是不信神的了?”上人道:
  “罪過罪過!貧僧身人空門,哪得不恭信佛祖?不過佛傢註重個人修為與慈悲濟世之道,那祈竜求雨之事,並不一定是有道高僧所為。“神丐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此時麟兒已脫下衣服,穿上文伯伯給他的一身水衣,頸上仍然懸着紫竜佩,空着雙手,神丐將打狗棒給了他道:
  “帶着這東西防身吧?不要小看了它。”麟兒接了,插在背上,施展凌虛飛渡,直嚮潭中降落。
  紫竜珮確是稀世奇珍,人間異寶,入水後,碧霞大盛,紫竜圍着麟兒周圍打轉,潭中的水被碧霞隔開,無法到達身旁,麟兒喜道:
  “妙啊!早知如此,根本可以不穿水衣。”
  那潭底距離水面,起碼有百丈左右,內中有奇大無比的魚、蝦、龜介之類極多,潭底下多係岩石,而且快如利刃,普通武功水性再好的人,落了下來,既承不住這種深水壓力,更受不了那種銳利岩鋒,要不受傷纔怪。
  潭的範圍很大,到底通到哪兒,誰也不知道,麟兒一意尋寶,當然不願費時去研究這種無意味的事情,但是這麽大的地方,想找尋一把寶劍,還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尋來尋去,什麽也沒有找到,紫竜珮碧霞所及,洞澈九幽,照着一個岩洞,反映出三道烏光,麟兒心想,這是什麽東西?待我來看它一看。行到洞口,衹見洞內擺着三衹烏漆漆的東西,大拇指粗,五寸長短,非銅非鐵,不知何名?拿在手中,分量很重,這東西頭部很尖銳,麟兒便想拿它試一試,看它鋒利不鋒利,於是將尖的部分鑽嚮岩石,衹見一蓬烏光,啪的一聲,那岩石碎了一大半,麟兒嚇了一大跳,伸着舌頭,連呼好厲害,好厲害,忙喜孜孜地將這三枚東西,收在袋中,心想:寶劍不見,得了這三枚黑色暗器,也不算白跑。
  正打算躍出水面,紫竜珮的紫光突然照着一物,那被照着的東西也發射紫光,麟兒正待前往察看,忽然那東西紫光大盛,耀眼爭輝,而紫竜珮上的紫色竜影,光華閃閃,繞着磷兒,回轉得愈來愈快,好像保護愈加小心,但那東西,早已脫水飛出,盤旋洞中,麟兒也離水飛身而起,神丐與上人面容緊張異常,也不知怎樣纔可把這種神物收取。
  原來這東西是一柄金黃色的寶劍,劍柄上全發出十彩豪光,宛如慧星運行空際,瑰麗絶倫,而劍身迸出萬道金芒,千條彩瑞,紅蓮朵朵,隱藴風雷。
  最奇的是金芒中幻出一條紫色竜影,金鱗閃爍,竜口噴出一顆五彩圓球,回轉不已,似實似虛,麟兒的紫竜珮被這種神物仙兵一比,比得有點黯然失色,他心想,我用紫竜珮護身,想法把這劍柄抓住,再看情形而定取捨,一騰身,往前一竄,徑嚮神劍柄端奔去,怎奈物已通靈,善解人意,衹見霹靂一聲,光華打閃,這東西竟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嚮麟兒劈來,神丐與上人大吃一驚,雙雙打出內傢罡力,神丐的罡力奔嚮那寶劍,而上人的罡力卻奔嚮麟兒,他寧可把麟兒擊落水中,也不讓那東西把他劈着。
  神丐的天山內功,功力非同小可,那東西被罡力一逼,來勢稍減,麟兒本身往前奔出,被上人罡力一阻,因身在空中,竟被擊落水內。
  他弄得頭昏腦脹,焦急異常,忽然想到紫陽真人當日追逐神劍時,曾咬破手指,噴了這東西一口血,它纔墜入潭內,很久不再出現,莫非這東西怕血,待我來試它一試,主意既定,神智清明,他聚氣凝神,正心誠意,功能經脈,力貫四肢,這一來,紫竜珮似互生感應,衹見它碧霞大盛,護身紫光也加大了數倍。
  麟兒再度騰身而起,雙目凝視主劍,註重異常,神丐招呼他道:
  “賢侄仔細,這東西太過厲害。”麟兒點點頭。這時,寶劍正在他的頭上盤旋着,紫竜珮發出萬道碧霞,將它撐住,落不下來,麟兒已咬破手指,吸了一口血,運氣凝神,朝着劍身噴出。這一下,中個正道,衹見它光華乍斂,掙的。一聲,由空中落降下來,麟兒伸手接住劍柄,卻是一把三尺長短的金色寶劍,金鱗閃閃,劍柄上嵌着一個顆明珠,劃尖處現着一顆竜頭,竜口不遠的地方,還嵌了一粒細小珠兒,麟兒這一喜真非同小可,忙攜劍上岸。
  神丐與上人心中也喜悅異常,看了劍更嘆為觀止,劍柄上,刻着四個蟲形古字,麟兒文學素養極高,一看卻認出那是“軒轅至寶“,忙着對劍磕了四個頭,算是謝過我們老祖先嘉惠子孫之德,上人又笑嚮麟兒道:
  “你還得再去潭中一次,找尋劍鞘。”麟兒皺了皺眉道:
  “潭中太大,而且底下全是岩石,這東西可真不容易找尋呢!“上人笑道:
  “你不用忙着找,何處寶劍飛起,那劍鞘,一定在那兒,劍既通靈,劍鞘也必是奇寶一件。“
  麟兒受教如命,飛身下潭,不久,即捧着劍鞘,笑嘻嘻地飛上潭來,衹見劍鞘裏面,也係一種金黃色的金屬製成,上包蚊皮,蚊皮上綴着明珠數百顆,全用金黃色的天蠶絲交織而成,光華閃閃,巧奪天工,神丐將寶劍人鞘,着麟兒換了衣服,把它佩在身上與上人哈哈一笑道:
  “得此神劍,群魔縱想作浪江湖,剋製有物矣。”
  麟兒原想到三枚烏色暗器,忙取了出來,與兩位伯伯一觀,他兩人一見此物,大吃一驚道:
  “這東西也是從此潭中獲得?”麟兒點點頭,並問道: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上人道:
  “這是魔傢至寶‘天狼釘’。據江湖老輩談及,數百年前,死在這暗器上的奇人異士,不知有多少,這東西專破各種內功罡力,出手時一道烏光,中人則穿體而過,厲害無比,為周朝時一術士煉成之物,可破玄女劍法及白猿,到唐時則為一妖人所得,作惡江湖,被害的人無數,後正派俠士並合武林同道,拼着命,用各種毒藥和暗器,一同嚮妖人下手,雖然把他傷了,結果還是被他逃脫,想是躲在此洞,終於傷發身死,而這東西也被人無意中丟在潭中了。這東西可用內功罡力,鍛煉得收發由心,厲害處將來不下於你那把寶劍。“神丐笑道:
  “我們天山罡氣中,有一種陰陽罡力,正可把這東西運用得收發自由,回寺後,待我傳你如何?“麟兒連忙拜謝。
  三人因寶物既得,目的已達,不用再事久留,立即飛身返寺,衆弟子迎接入內,都想知道這次獲寶情形,上人一一說了,麟兒將寶劍魔釘取出,寺衆欣賞一番,無不羨慕異常,紛紛嚮麟兒道賀。
  上人又一再叮囑寺衆,告訴他們嚴守秘密,免得為江湖上的人知道,使麟兒遭受危險。
  晚上,上人與神丐要看看麟兒劍術如何,麟兒將紫陽真人傳授的乾坤劍術使了出來,這套劍術是昆侖派目前唯一的鎮山劍術,厲害異常,衹見他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劍招起處,風雷並發,光華閃閃,盤旋空際,矯若遊竜,每一劍招均藴藏着幾種變化,虛實莫測,進退無常,他那步法,看起來至為復雜,時合着五行生剋,八卦玄機,麟兒更賣弄精神,內凝罡力,功行劍梢,劍上紫芒大盛,劍柄上發出十彩光華,一招潛竜升天,人隨劍起,衹見萬道光華,千重彩端,如流星皓月,迴旋飛舞於太空之間,不論上人神丐目力如何好,也衹見光芒耀眼,看不出麟兒身法,二人一聲嘆息道:小小年紀,就能練到身劍合一,此子固聰慧絶倫,而昆侖心法,確也與衆不同。
  神丐笑道:
  “昆侖武功,確有獨到之處,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近異派武功,據江湖傳言,以陰山為最,依我個人看法,陰山派目前雖閉門不出,但陰山五老,年事極高,個性也怪,雖誰也沒見到他們出手,是他們暗中與各異派彼此都有連絡,這中間可能包藏着極大禍心,未來江湖浩劫,可能就産生在這幾個怪物身上,以目前昆侖五子的功力而論,想要降服這幾個魔頭,恐怕還相差很遠。“
  上人點點頭道:
  “道兄所言,一點也不錯,紫陽上次仗義援手,擊退岷山三奇,為本派解圍,曾在本剎留了七天,也談及此事,他告知老僧,昆侖武功,目前所保存的,僅十之四五,鎮山神技,大部失傳,他南遊各處,目的就在找尋失去武功,大約無意中遇到此子,於是三年時間,都花在授藝傳徒的上面,老僧師兄也曾言及,華山青蓮師太素善神算,據雲:江湖殺劫,業已産生,未來輓救此次劫運的,卻應在一少年人的身上,麟兒天生異質,聰明俊秀,曠古絶今,看他紫透華蓋,未來奇遇必多,輓救劫運的人,想必應在此人身上,以他目前武功而論,雖不下於人,然而用他抵禦冷殘子。岷山師大,及陰山五老,那當然相差很遠,不過,海外奇人異士甚多,機緣一至,遇着異人傳授,加以他身們、三寶,神妙絶倫,那八個者怪物,可能不是他的敵手。正派群俠中,還存有不少高人奇士,為伸張正義,維護人群,勢必群起扳手,協力除好,自古以來,邪正原不兩立,公道自在人心,得道者昌,失人者亡,群魔勢雖猖撅,其奈天道何?“神丐點頭稱是。
  這時麟兒劍術已演練完,衹見彩霞如練,疾若奔雷,聲如裂帛,投射地上,著然而止,美少年手持神劍,收成玉立,風度翩翩,嚮兩位前輩行過禮,納劍人鞘,侍立於側,狀極恭謹。
  神丐與上人自不免贊勉一番,然後這位丐俠又對麟兒道:
  “武功一道,永無止境,各派互有所長,亦各有所短,賢侄任重道遠,來日所遇高手亦必多,自必多方求教,以求精益,决不能自認滿足,故步自封,緻喪失機緣,自治伊戚。
  “又道:
  “老叫化行道江湖,前後己有七十餘年,天山絶技竜虎棒,從未傳人,這棒招如作劍法使,可發生同等效力,為了成全你,特破格相授。“於是當着上人,授了口訣,又演練了一次,那棍法果然奇特異常,共六十四式,招招都是煞着,一經施展,有虎嘯竜吟之聲,震人心弦,身法步法,與昆侖招術截然不同,步法更是竜飛虎躍,輕快無匹,麟兒—牢記在心。
  丐俠又着麟兒與自己一同調息,好傳授陰陽罡力,衹需練習四十九天,以麟兒目前基礎,大功即可告成,麟兒領命,別過上人,隨着丐俠,鍛煉天山神功,不在話下。
  這陰陽罡力,係天山派秘傳,掌名陰陽,收發如意,一發一收,産生兩種推拉不同的罡力,而且功力大得出奇,鍛煉時也比較睏難。鱗兒曾習過兩種神功,對生發純陽內勁,他已有絶好基礎。但是對這種拉回的罡力,鍛煉起來卻比較睏難了。
  他本人聰明絶須,凡事一點即透,心想:前推的罡力,與達摩神功,原沒有什麽不同,這種後拉的罡力,與前力作用,恰巧相通,如果我把鍛煉達摩神功的方法,反其道而行,再把昆侖派的神功,與師伯所傳,三種方法,混合使用,這種新産生出來的罡力,豈不更為驚人。念頭一動,拿定主意,就照着自己心意而行,後面原有一口水井,水面離地,深達百丈,因為寺在高山,水源頗低,開井取水,自非容易,這原是古井一口,用來鍛煉這種功力,恰合實用。他每晚靜坐井邊,按着天山心法,混合兩派神功,凝神靜氣,練了起來。起初,他功凝兩掌,慢慢用力嚮上一提,井中的水,隨着他的掌勢,微往上一揚,他知道,一開始就有這種效力,已經很不錯,如是專心緻志地練了下去,每晚都有進步,神丐也時常在旁,着意指點,看他這樣用心,而且進步神速,心中至為高興。
  鍛煉了差不多有一個多月,他隨掌一揚,井中的水,可躍高七八十餘丈,他知功成在即,絶不放鬆,廢寢忘食,加倍用起功來,七七期滿,大功告成,不僅左右手均可打出兩種不同罡力,而且這種掌力,因為係二種神功混合鍛煉而成,比原來天山派所傳的威力還大。
  神丐與上人,均大為嘆服,上人叫他取釘一試,他拈着一根魔釘,右手微揚,衹聽嘶的一聲,一溜烏光,脫手飛出,隨手一帶,說也奇怪,那魔釘竟然倒退飛回。
  神丐心中大喜道:
  “這纔是青出於藍,反勝於藍了,我為你逗留時間大久,放着幾樁事都沒有辦,趁天氣晴朗,即此下山,彼此有緣,行將再見。“說完,嚮上人一拱手,算是告別,又看了麟兒一眼,這孩子大眼睛內,競含了兩顆淚珠,神丐嘆息一聲,嚮上人道:
  “老叫化一生行道江湖,一嚮冷面冷心,誰知竟和這孩有一見投緣,寧非前定?“說完,從衣袋中取出一片竹符,遞給麟兒道。
  “這是本門無上信符,衹有我們師兄弟三人,纔各持一片,行走江湖時,如遇有任何事變,出示此符,凡與天山有交情的,天大的事,也就此拉倒,如持符人為惡作歹,也應暫時放過,然後立即通知本派,收回此符,按罪處罰,而且本門還有一項規矩,贈符的人,與那持符作惡的人,應受同樣的處分。假如持符的人,遭遇危難,可在地上,或其他易人使人發現的地方,寫一丐字,給天山派的人見了,就知有我贈符的人受難了,他們必設法營救,本門上至掌門人,下至入門弟子,對竹符信物,看得特別鄭重,如江湖派別中,有人見到此符而對待符人給與傷害或侮辱的話,那本門就認為他對天山派給與莫大的侮辱,勢將發動本門力量,群起而攻,你獲此信物,在江湖道上行走時,方便不少,我與你師父多年不見,稍事清閑,將赴昆侖一訪,人生聚散無常,不必難過。“旋嚮上人道了一聲再見,即飛上樹梢,幾個起落,人即不見。麟兒也對上人言及,為遵奉師命,閱歷江湖,以尋訪本門失傳武功應付未來事變,打算即日離寺,上人含笑道:
  “賢侄責繁任重,一舉一動,關係武林安危,既有師命在身,貧僧也不留你。“麟兒忙入內收拾行囊,整理就緒,上人命寺僧給他準備了很多精製的幹糧,裝了一個布袋,麟兒謝了,負在右肩,辭了上人,上山而去。
  這一去:有分教:
  漫道妾似明珠郎似玉
  怎奈三生石上兩無緣
  麟兒離開了上峰寺,本無一定的處所是他遊歷的目標,他想,蜀之峨嵋青城,為川中武術發揚之地,奇人異士早已盛傳江湖,膾炙人口者,多得不可數計,我何不先嚮川中,遊歷遊歷,以廣見聞,主意打定,即下山嚮西而行,即係新身遊歷江湖,自然不必施展凌虛飛渡,他憑着兩腿,懷着輕鬆愉快的心情,一面欣賞沿途風景,一面領略各種民情風俗,他既帶了不少的幹糧,更準備了足夠的銀兩,飲食起居,自無問題,湖南西部,地瘠民貪,吃的多是雜糧,居民穿的,盡是鎢衣百結,但是大多生性純樸,對人極為和善可親,使麟兒産生了不少好感,於是繼續西行,不久即入湘黔交界之地。
  黔境遍地皆山、住民多係苗族,語言不通,間有一二習漢語者,但為數極少,百餘裏內,難得一遇,這使我們美少年大大感到不方便了。他暗想,反正幹糧準備得很充足,飲食投宿,幹脆不人民傢,領略領略晚行露宿的味道也好,主意打定,理得心安,繼續往前行進,人也精神百倍。
  他漫無目的,信步所之,殊不知既打算入川,早應折轉方向,嚮東北而行,如今他卻一直往西,自然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夏日炎炎,久行口喝,四圍都是山地,哪裏可找清泉?找不到水,卻也無可奈何,衹好運氣凝神,生津止渴。
  美男子天天吃的是幹糧,雖然味美異常,久吃卻也倒胃,心想:打個把鳥兒,獵一隻野兔,弄點野味嘗嘗,豈不是妙事一件?想到就做,於是拾了幾塊石頭,拿在手中,作為打獵之用,古雲“深山大澤,實生竜蛇”,你想,既然竜蛇都有,要個把鳥兔,那還用說?
  不一會兒,他就打了一隻山兔,兩衹斑鳩,費了很大的勁,弄了一點清泉,剮皮去毛,耗了不少工夫,任何飲食,吃起來很容易,有時你還不免挑精選肥,但是做起來卻不太簡單,我們美少年這一次可算知道了聚枝生火,用樹枝挂着烏兔,放在火上,慢慢兒烤,又從口袋中,取了點????。灑在肉上,不一會兒,把肉色已烤得成為深黃色,脂肪已從肉的內部滲透出來,一股香味,使人食欲大增。
  麟兒從口袋中拿出一瓶酒,這是上峰寺百年佳釀,一路飲來,此瓶已剩餘不多,倒了一杯。順手撕着鳩兒,吃了起來,其味無比,他食量不大,衹吃了一隻斑鳩,半邊兔肉,將瓶中酒用盡,即覺得酒醉飯飽,用紙包着未吃過的東西,藏在於糧袋中,淨了手,繼續趕路。
  走了一會兒,衹見前面有高山一座,層峰起伏,霧漠雲迷,最奇的是那雲彩美豔無匹,一片淡紅,朵朵如桃花,從山中一陣一陣地往上冒。
  麟兒心想道,這樣的雲兒,還真少見,很奇特。附近百裏內渺無人煙,山境雖佳,卻使人有一種荒涼空虛的感覺,他沿着崎嶇的山路,朝着那山行進,到了路的盡頭,卻是一條很寬的山𠔌,白雲漠漠,不知深有幾許。這個深𠔌,似乎把那座山峰整個包圍了,除了一座看來年代很久用藤條製成的吊橋可以直達外,似乎無路可通。
  麟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跨上吊橋就走,心想,遊完了這山峰,我倒要落下山𠔌察看察看。
  進入山境,衹見這山林木特多,稠密得不見天日,一股濕氣黴味,進入鼻中,使人極不好受。
  此時天色已晚,無人無煙,衹好露宿,麟兒揀了一株大樹,躍上樹枝,運功調息,衹聞山間遠處,好似有人招呼自己的名字一樣,美少年因為運功之時,調息要緊,並且初出江湖不久,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名字,對這種叫聲倒也懶於理會,夜間很安靜,連蚊蚋毒蟻也沒有,使麟兒很安靜地過了一晚。
  翌晨東方已經微明,一抹霞光,照在麟兒臉上,他跳下樹,吃過昨天未吃完的兔脯鳩肉,精神飽滿,繼續遊山,因為這山的樹木大多了,也分不出什麽道路,衹好到處亂鑽,行了一陣,跑到一座懸崖前面,麟兒擡頭一看,可嚇一大跳,原來這岩石高得出奇,看起來,好像人的模佯,岩石上,有三個大字,好似什麽人用金剛指寫的:
  “菩薩岩”,假如無凌虛飛渡的功夫,要憑輕身提縱術或壁虎功等絶技爬上岩頂,那是一件絶不可能的事,因先這座岩,起碼也有兩百多丈高,四處毫無着足之地,用壁虎功或提縱木,上十餘丈高的絶壁,已算是功夫精深,要上百餘丈的絶壁懸岩,那就衹有望岩興嘆了。
  麟兒一式潛竜升天,人已騰空而起,凌虛飛渡,身入高空,這岩石是一座天然彌勒佛像,左手下垂,右手卻半伸着,似乎手輓法訣,麟兒落在它手上,停了一會兒,心想何不再往上面看看。人復飛身而起,衹見它頭部圓圓的,大有十丈左右,笑口大開,裏面卻是一個很大的石洞,鑽人洞中一看,衹見洞內潔淨異常,洞的中央,好似一隻水盆,盆中卻有碧色的水一小半盆,用手指一探、奇冷無比。
  麟兒心想,古書常載有奇岩異石中,有所謂靈石仙乳,千古難逢,莫非就是這東西,待我嘗它一嘗,於是從袋中取出磁碗一隻,舀了半碗,一氣飲下,衹覺其涼震齒,此外也毫無異味。
  他摸出袋中空酒瓶,那是上峰寺一塵上人儲酒之物,係玉質雕刻而成,因為百年陳釀,如盛酒器皿不佳,再好的酒,也必變壞,上人心愛麟兒,故揀最好的陳釀,給了他三瓶,如今酒已喝完,瓶子正好用上。
  盆內的水裝滿一瓶後,已所餘無幾,麟兒因為深山得水不易,弄得滿臉風沙,尚未滌除,餘下的一點水,用手捧了,正好將臉部洗了一洗,說也奇怪,這涼水對眼睛似有特殊效用,洗後覺得舒適異常,麟兒人實天真,幹脆用碗舀了水,仰臥着,慢慢地倒入眼中,這樣洗了半個時辰,直到把水用完為止,然後閉眼休息。
  麟兒心想:今晚何不在這兒過一夜再說?
  一抹微風吹過,帶來一陣蘭香,石洞生幽蘭,原非異事,麟兒站起身來,嚮四周瞧了一瞧,洞的後面裂開一條石縫,縫內生有一株極大的朱蘭,上有紫果三十六顆,每顆約有金錢橘那麽大,幽香撲鼻,麟兒摘了一顆,嘗了一嘗,味略帶苦,但芬芳之氣沁人心脾,他一連吃了三顆,將餘下的摘了下來,心想,這東西最好把它裝在水瓶內、但水瓶己滿,酒瓶也滿裝陳釀,衹好另想他法。
  他拔下軒轅劍,取了一塊細質岩石,用寶劍將石頭雕成一隻酒瓶,又刻成瓶塞一個,這樣費了不少工夫,纔算大功告成。他把酒倒在石瓶內將水分作兩瓶,每一瓶裏放了蘭實十六枚,盛天蜈的瓶子內,也擺了一枚,並倒了一點點水,算是天蜈的飼料,諸事完畢,於是就在洞中打坐,運功調神。
  很奇特,這次打坐,感到功行百脈,似乎較往日特別暢快,自身體重,似乎也減輕了不少,麟兒,乙想,這大約是蘭實與石乳的效用吧。
  因為岩高,所以晚上風也特別大,風對着洞口吹人,因為洞中還有很多的小孔,所以發出很奇異的節奏,風有大小不同,吹的方向也隨時改變,故洞內發出的聲音也隨着改變,這樣繼續不停,在麟兒聽來,深覺似一麯很妙的天然音樂。
  他記憶力特強,悟性更佳,這樣一面聽,一面記,居然全部記住,他把它編成麯譜九首,這麯譜可合可分,可長可短,如有一樂器,吹奏起來,應該是絶好的歌麯。
  不但如此,他還把這套音樂,悟成一套劍術,為了試驗它是否合於實用,於是拿着寶劍,在洞中鍛煉起來,他愈練愈起勁,覺得新的招術異常奇特,自創劍法,畢竟與衆不同,練到熟悉異常纔停!
  納劍還鞘,從革囊中又取出天狼釘三衹,以鍛煉陰陽掌力,這一次,他左手拿着一釘,右手兩釘,雙掌微揚,三釘齊出,衹見三道烏光,直嚮三方奔去,麟兒忘了這東西可穿山裂石,一時也未在意,衹聽得轟的一聲,碎石紛飛,那個天然石像的頭部,已被打得粉碎,麟兒忙將手一招,把釘收回,怔了一怔,也無話說,衹好飛落地面,大大地自怨自艾不提。
  時已近午,尚未吃過東西,想打點野獸燒吃,可是這山的情況很特殊,不但無鳥獸,簡直連一隻飛蟲也沒有,沒辦法,衹好吃點幹糧,然後繼續遊山。
  這時山上彩雲又起,依然是桃花朵朵,滿天紅露,麟兒的目力己自覺不同,他已透視雲霞,洞燭深幽,已看出此山群壑沼澤之處正是桃花雲彩發生之地,林木中,桃樹極多,花至茂盛,愈是山壑沼澤,愈是桃樹密集之地,大抵久而入之,落下的桃花越聚越多,經過腐爛後,遂産生一種瘴氣,附近的毒蛇蟲蟻惡獸之類,盡被毒死,這些死去的惡毒東西,又與桃花濕在一起腐爛,於是這種瘴氣遂越來越厲害,弄得附近人煙絶跡,鳥獸無蹤,古書曾記載金錢瘴與桃花瘴為毒瘴中最厲害的兩種,也是看起來最美麗的兩種,如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令人難以信實。麟兒對此山已存戒心,故發動紫竜珮護身寶光,那桃花毒瘴遇着寶光,即紛紛消減,實際上,此時的麟兒,因為食了仙蘭紫果,早已不怕桃花毒瘴,那紫果真是天地真品,世間奇物,有駐顔益壽之妙,更有培元固本解瘴除毒之功;麟兒所飲的石乳,實際上不是石乳,而是一種石露,也是一種千載難逢之物,功能輕身益氣,卻病延年,如用以點眼,還能使眼暗中見物,透霧穿去,他無意中食此兩寶,占盡人間仙福,卻還不知,豈不可笑?
  他在山中一陣橫衝直撞,此時,卻來到一座古剎旁邊,這座古剎,大抵年久失修,很多房屋,墻壁已經倒塌,寺的前面,有匾額一塊,油漆已脫落幹淨,正中刻着“漠雲寺”三個大字,如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寺的大門,由於年代深遠,已破蝕不堪,此時兩扇門卻半開半掩,進門一看,寺中佛像已爛得不成樣兒,有的剩着一個身子,有的僅剩蓮花寶座,有的有手無腳,有的缺頭缺手,狀極荒涼,麟兒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分。
  忽聞神座後傳來一聲輕微嘆息,似乎是一個久病未愈而情況危急的人發出的,聽得使人有點毛骨驚然,麟兒一身武功,已超凡絶俗,當然不怕,忙繞到神座後面一瞧,嚇得他幾乎叫出聲來。
  原來背牢神座,半坐半臥着一個絶色女子,衹見她身着淡紅絞襖,配着同一色的褲子,足着淡緑帶花的薄底弓鞋,鞋上有兩承紅色絨球,別饒風趣,頭上卻包着一塊青中,綴着不少顆小明球,正中卻嵌着一塊碧緑主玉,正是眉如春山,瑤鼻通梁,粉面朱唇夕修短合度,確是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絶色女子。
  她背負着一把長劍,左臂懸着一個革囊,旁邊不遠的地方,吐了不少食物,右手上拿着一條手帕,此時她人已昏迷不醒,鼻息也很微弱,不用說,多半是中了桃花瘴氣,人已支持不住,就此臥倒。
  美少年惻隱心動,再說異性的吸引力,也確實與其他的東西不同,忙在外弄來很多的細草樹葉鋪在地上,又把她身子抱起,半坐半臥地靠着自己身子,取出靈石仙露,倒了半盞,慢慢地滴在她口中,又把朱蘭紫果取了一枚,用手擠成水喂給她吃,還不放心,於是用右手貼着她的背部,運用乾元罡力替她除毒。
  本來紫果仙露已是解瘴聖品,再加上他的絶頂神功一用,效力更大,不到一個時辰,這女子業已醒轉,衹見她星眸微睜,將麟兒看了又看,發覺自己身子,睡在一個年輕而相貌英俊的陌生男子懷裏,頓時羞得擡不起頭來。
  麟兒見人已醒轉,毒瘴去淨,知無多大關係,忙放開手停止功力,那女子含羞帶愧似喜還蜜,掙紮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對着麟兒一拜道:
  “謝君授手,救妾於危難之中,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麟兒忙着回了紮,又嫌遜了幾句,兩人就在鋪着細草樹葉的地上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晚,紫竜珮發着碧霞,照得如同白晝,加之男方有如臨風玉樹,女的卻是解語嬌花,頓使古剎含輝,毒林生色。
  麟兒怕對方饑餓,忙打開幹糧袋,取出幾色最精緻的幹糧,但是酒杯卻衹有一隻,自然不好意思兩人同杯共飲,這一下,使美少年頗費躊躇。
  幸喜對方最能善解人意,瓠犀微露,淺現梨渦,站起身,蓮步輕移,柳腰款擺,打開革囊,拿出玉杯一個,俏生生地走到麟兒面前,將酒杯奉上,笑道。
  “你就用這杯如何?”
  麟兒衹覺一陣香風,熏得心靈欲醉,將對方看了一看,衹見她暈生玉頰,脈脈含青,翠袖紅裳,風姿絶世,忙接過玉杯,請她一同坐下,斟了酒,慢慢地對飲起來。
  女的對麟兒,看情形不但是敬,而且還愛,不但愛,而且愛的極深,一雙妙目,經常在麟兒身上打轉,他對麟兒的紫竜珮,興趣也很濃,似乎要探究什麽似的,老是看個不住,麟兒也善忖人意,忙取下玉佩,遞將過去,笑道:
  “姊姊是不是喜歡這東西?”
  對方忙含笑接了過去,很仔細地把上面的字讀了又讀,欣賞了一陣,將玉珮交還原主,笑問道:
  “這東西確是太古神珍,據小妹淺見,應是雌雄一對,不知然否?“麟兒點點頭。
  “另一隻卻不知落於何人之手?”對方似有意似無意地窮根究底。
  麟兒笑答:
  “雌的在我師妹手中。”此語一出,女的默然不語,酒卻喝個不停。
  麟兒以為她愛飲此種百年陳釀,一連為她斟了好幾杯,她來個酒到杯幹。
  正在狂飲的當兒,忽聞一種異聲,起自山中遠處,好似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一樣,麟兒身懷異室,百邪不侵,聞此聲音,恍初未覺,女的聽見這種異聲,卻心驚膽戰,人也幾乎昏倒。
  麟兒大吃一驚,知道這聲音來得很奇怪、忙將玉珮取下,挂在女的項下,但見碧霞萬道,紫氣千重,紫竜影圍着女的身畔,迴旋不已,果然是:大古奇珍,神妙無方,威力不可臆測。
  那聲音雖愈來愈近,女的已若無其事,她不禁對這種神物大為嘆服。
  驀聞掙的一聲,麟兒主劍業已躍出劍鞘數寸,原來劍為神物,遇險即能自動報警,不但如此,劍柄上還迸出十彩光華,幻成一個圓形光幕罩着麟兒。
  女的見此情景,嘆息一聲道:
  “寶玉通靈,劍為神物,武林中人,不用說有,就是想見一眼也不容易,不想竟為你一人得去,福緣之厚,實無可比擬!師叔青蓮師大素善神算,不久前曾占出江湖劫運已起,而輓救人物,則應在一年輕人身上,看來師叔神算,果然應驗?“麟兒笑道。
  “我不過是俗人一個,哪配作卦上輓救武林劫運的人?我真該罰,這半天,我還未請教姊姊大名,但據姊姊剛纔所講,我倒猜出你卻是廬山門下。“對方道:
  “何以見得?”
  麟兒將天山神丐與一塵上人淡話情形,很簡略地告訴了她。一對小兒女正叨叨不絶時,那異聲卻越來越厲,山中林木,嘩嘩作響.還夾着樹木倒地聲,岩行碎裂聲,狂風呼呼,若斷若續,充如山崩海嘯,鬼哭神號,地面傳來一陣沙沙響聲,緊接着就是一陣地震,那古剎搖了幾搖,四面墻壁,幾乎傾倒,此時麟兒囊中天蜈業已震翅作響。
  他記起朱一鶴以前講及此蜈靈異之處,忙取出古瓶,拔開瓶塞,將天蜈放了出來,那東西呼的一聲,從瓶中飛出,在寺中迴旋了兩匝,始嚮寺外飛去。
  麟兒恐古剎傾塌,同時要看天蜈除妖的威力,遂偕着他新交膩友,越殿而出,他雙目能黑夜見物,而且視力很遠,已很清楚地看出離守約數百丈遠,天蜈與一條大蛇早已拼了起來了,這時兩人落在一條大可逾圍的松樹枝上,神玉寶劍結成的光幕,籠罩着兩人,真是玉女金童,風姿絶世。
  與天蜈拼鬥的原是一條黑蛇,它粗逾水缸,身長數十丈,全身墨黑,烏鱗閃閃,眼現碧光,口中吐出的紅信長達兩丈有奇,這東西,身堅如鐵,它所經過的道路,遇石石崩,遇樹樹折,地下被它那笨重的身子壓成一道深坑,口中卻不時噴出一股黃霧,那霧臨風不散,籠罩在它的頭部四周,它那紅信時斷時續地從霧中刺了出來,口中不時發出嘯聲,那嘯聲卻好像呼喚人傢的名字。
  少女笑嚮麟兒道:
  “這東西的怪嘯真厲害,我未挂這神玉以前,聞到這聲音,好像心欲從口中跳出,人也昏迷欲倒,大概它可以攝人心神,也可以使人昏迷,此次如不是遇着你,我所遭受的危險,真是不可想像!“
  她念情脈脈地看了麟兒一眼,又道:
  “此恩此惠,我真不知如何圖報纔好,做你侍身丫頭,恐外你還嫌我大笨!“麟兒聽了這話,不覺怔了一怔,正色道:
  “患難相助,疾病相扶,是一般做人的道理,何況你我身列武林?姊姊麗質夭生,風華絶代,蘭心慧質,遠勝他人,怎麽說出這種感恩圖報的話來?“少女見他說得鄭重,忙低着頭,又將身子嚮麟兒靠攏了一點,臉紅紅的,一笑而罷。
  那天蜈雖小,卻狡猾異常,它在空中不斷地盤旋,口中噴出一股褐色濃霧,直嚮黑蛇噴出,袍霧受黃霧阻擋,纏成一團,但黑蛇鼓腮作勢,卻噴出一段強烈勁風,將那褐霧吹散,旋又吐出一團黃霧,黃霧凝結成球,又籠罩着黑蛇頭部,如故繼續不斷,周而復始,形成一種僵局,似乎誰也勝不了誰。
  麟兒目力可以透露穿去,他看清黑蛇頭上凸出一個赤色肉球,似乎是它全身最毒但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心想,如果天蜈在它紅球上叮上一口,這東西是陰山最毒之物,必可使黑蛇受傷。那天蜈原本生性就靈,更如不久以前,麟兒放朱蘭紫果倒靈石仙露飼養它的,正好濺了不令仙露在它眼部,使這東西的目力,如麟兒一樣,也能透露穿雲,不過功力較小而已,此時它已看出黑蛇脆弱之點,竟嘶的一聲,快如閃電,從高空疾落,直嚮黃霧中鑽去,在那紅色肉球上,用嘴邊雙鉗夾了一把,隨即很快地從黃霧鑽了出來,又騰身空中,繞着黑蛇頭部旋轉飛行。
  這一下,黑蛇似乎受了傷,頭部連擺,忍痛不住,同時也勾發了它的惡性,它盤旋着身子,將擺動的頭部愈伸愈高,約有十餘丈左右,伸長的尾巴卻嚮四周一陣亂掃,打得樹枝。
  岩石滿天亂飛,狂風呼喊,聲勢至為驚人,它口中的紅信不斷對空飛舞,噴出的毒霧帶着強照的勁風,直嚮那天蜈劈去。
  天蜈一振翅,衝天而起,避過了勁風毒霧,等那黑蛇威勢稍減,又落了下來,繞着黑蛇頭部飛行,那蛇頭紅頂經天蜈咬了一口後,似乎比以前腫大了很多,蛇的黃色毒霧也沒有原先厲害,雙方都在僵持,伺機反擊。
  少女從樹上折了一恨柏枝,笑嚮麟兒道:
  “待我來助這小東西一陣。”右手一揚,那樹枝快如彎箭,直嚮蛇頭紅頂飛去。
  黑蛇頭部一揚,鼓腮一吹,發出強烈勁風,將樹枝吹開,天蜈乘隙直飛而下,落在紅頂之上,拼命地亂咬,這一下黑蛇的虧可吃大了,甩嗎?甩它不掉,噴毒,也來不及?頭部被這蜈嗡咬得衹有亂擺的份兒,它這一股怨氣,都發泄在麟兒與少女的身上,衹見它將頭一伸,驀地將身子猛力嚮前衝去,這東西身如鐵石,力量奇大,這一衝,快似駑箭,衹見一條龐大無巨的黑影,對着松樹直撞過來。
  麟兒大吃一驚,一聲長嘯,宛如鳳噦竜吟,那聲音,震得山𠔌齊鳴,餘音裊裊,蕩漾不絶。他也來不及招呼少女,可又怕她功力不及,躲閃不開,於是幹脆右手順勢攔腰一抱,將身一縱,把少女帶在空中,朝山的上面飛去,落在一塊小的岩石之上,方把少女放下,這一放,纔發覺方纔把人傢抱了一個滿懷,異性的香味衹朝着自己鼻子裏鑽,觸着人傢軟綿綿的身子,心中也不由起了一點異樣的感覺,忙怔了一怔,定下心神,又嚮少女笑了一笑,算是表示歉意,對方卻苦無其容,用手理了一理黑鬢,瓠犀忽露,對麟兒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看,仍然傍着麟兒並立岩端。
  這時那條黑蛇卻似瘋了一般,遇着東西就撞,尾端嚮空中亂打一陣,衹見林木紛飛,砂石四濺,狂風怒吼,異嘯連天,加以地動山搖,黃煙漠漠,使人有大劫將臨的感覺。
  那蛇翻騰了一陣,附近的樹本岩石,都被它攪得光光的,然後翹起頭,紅信亂吐,張着口,衹有喘氣的份兒。
  少女微笑道:
  “這東西已筋疲力竭,待我趁勢把它除了吧!”麟兒一把拉了她的手,笑道:
  “它雖然疲倦了,然而這東西的力氣,大得出奇,要用力劍除它,還真不容易,我纔下讓姊姊去冒這種危險!“少女嬌笑道:
  “真的麽?不過做姊姊的纔值不得你這樣愛護,唯有那些天仙化人的妹妹,纔值得你一心一意地去愛護她。“
  麟兒眨眨大眼睛,望她笑了一笑,也不再說什麽。那天蜈在空中飛得良高,高得使人看不見,又突然從高空電射而下,快得衹見一條紅綫,震得四周空氣,嘶嘶作響,這時,黑蛇正張口冒氣,口中流出不少白涎,似乎沒有註意到飛蜈情形,說時遲,那時快,一條紅綫,直嚮它口中飛落,待黑蛇發覺,夭蜈已順着它的食道,鑽嚮它腹中去了。
  陰山天蜈性至奇毒,發作也快,這一入蛇腹,便在它內部、吐以毒涎惡霧,使黑蛇五腑六髒,皆中奇毒,黑蛇忍受不住,衹痛得在山中亂滾,忽然,它兇性大發,尾部朝山上一掃,正對着麟兒與少女所立的岩石處橫掃過來。
  麟兒與少女一時疏忽,毫未禦防,這一下,連人連岩石都打入半空,少女一招飛燕投林,嚮下落去,麟兒也跟着她一同飛落,他們快,半空中那碩大無比的岩石,落得也快,朝着麟兒與少女的頭部黑壓壓地直打下來,麟兒一聲驚叫,抱着少女嚮地下一撲,剛好面對面地壓在少女身上,護身神功也同時發動,衹見一股純陽罡力,嚮着岩石一撞,小房子那麽大的岩石,被這股罡力一托,嚮下直落。
  驚魂稍定,兩人一看這種對抱的情形,雙方蓋得什麽似的,但同時也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女的衹覺一股熱流,滿布全身,男的衹覺軟玉滿懷,溫香在抱,美人的口,正對着自己的嘴,雖然是無意,但事情偏有這樣的巧,那還有什麽說的?
  麟兒羞得面似朝霞,少女粉臉紅如落日,衹好趕緊爬起身,各人將身上的泥灰淨了一淨,彼此瞧了一瞧、啼笑不得,麟兒滿臉歉意、正要嚮少女謝罪,少女卻拉着他的手,指着那條還在滿山滾的蛇道:
  “這東西命最長,你還是把它除了吧!免得又生驚險!好在此山無人,否則有些動作,叫人見了真會傳為笑柄!薛瓊娘的命是你救的,莫說無意中你把我抱了幾次,我不會怪你,就算是有意抱我,我也不會有任何責怪!我知道,你身懷紫竜玉珮,與你師妹早訂絲蘿,瓊娘命苦,既無緣插在你們中間,也不忍使你在你師妹面前受半點委屈,我前生罪孽,必須今世贖完,待事情一了,即要求師父師叔,斬斷青絲,遁入佛門,青馨木魚,以了素願,像你這種奇姿美質,至情至性的人,我敢說找遍了天地,也找不出第二個,但任何事都有一個緣,無緣強求,到頭來還不是等於鏡花水月?你不要認為我交淺言深,我卻認為絶不能因於世俗之見,有話藏着不說,承你喊我一聲姊姊,我今年十六,看起來確實比你要大一點,不嫌棄,以後就喊你一聲弟弟,閑話到此為止,趕快去除蛇吧?“這一席話,衹聽得麟兒滿腔涼意,眼淚如斷綫明珠衹管垂落,他確是至情至住的人,從未想到救人會弄出麻煩,更料不到會因此而可能害了人傢,人傢愛着自己,這種慧質蘭心的女子,要得到她的垂青,可以說極不容易,怎奈師門恩重,師妹雖然尚未見面,但看情況,衹會比對方更好,師尊親賜玉珮。兩許婚約,對天盟誓,言擾在耳,不管在任何情況下,絶不能絲毫有負師妹,然無端害一個少女,讓她身入佛門,這豈不是自己終身罪過?這件事一個處理失當,真使人抱恨終身,衹能會着師妹後,看情形再圖發展。
  麟兒當即揩幹眼淚,苦笑一聲道:
  “姊姊,我願望你凡事看開一點,也不要過於固執,要不必想得太遠,如果姊姊為了我而遁身佛門,那無導於我害了你一生一世,我估着也必懺悔終身,我確和師妹訂了婚約,不僅有師尊父親之命,而且尚有盟誓之言,我更不敢存心委屈姊姊,未來事衹可相機發展,千萬不要自斷青絲,那樣不但害了你一生一世。同時你也害了我,也害了我師妹,這中間關係,你仔細推敲就會明白,我也不再多說。“聽得瓊娘暗中點頭,就把這問題,暫時擱置,自不在話下。
  黑蛇還在滿山逞威,勢不稍減,麟兒拔劍在乎,但貝紫霞萬道,彩瑞千條,照得雷霆萬鈞之勢,對着蛇頭要害之處直落下來,咔嚓一聲,妖蛇已被斬為兩段,蛇身滾了幾下,尾部彈了幾彈,蛇命也就至此結束。
  因為蛇身太長太大,那蛇血如决江河之水,流得滿山遍野,盡是鮮紅一片,異常腥臭,雖然附近無人居留,但令其腐臭總是禍害,為着這緣故,麟兒决定放火燒山,以清除蛇體毒瘴,以免為害人群。
  瓊娘走到麟兒身旁,看着蛇頭,不覺怔了一怔,隨對麟兒說道:
  “這麽大的蛇,至少也是千年異物,蛇目隱現紅光,裏面必藏有珠寶,你何不把它眼珠取下來,如得着寶珠,可能日後還有實用。“鱗兒笑道:
  “這東西,我見了就惡心,就是有寶珠,我也不願要!還是一把火把它燒了吧!“瓊娘小嘴一撇嬌嗔道:
  “你就是不聽姊姊的話。”
  麟兒果真不敢拂逆,忙拔下主劍,挖着蛇眼,撥開皮肉,果然得着鴨蛋那麽大的寶珠兩顆,紅光閃爍,非常美觀,找了清泉,他把珠子洗了又洗,就將珠於交給瓊娘,笑道:
  “謹以此珠贈送姊姊。”瓊娘固辭不受道:
  “這對寶珠,與玉珮一樣,原是一對,你和你師妹,正好一人一顆姊姊是苦命人,無福消受。“
  麟兒握着她的手,央告道:
  “我身邊帶的奇珍異寶,實在大多,這珠子既然有兩顆,你就和師妹一人一顆吧,就是我的東西,給你兩人拿着,還不是等於放在身邊一樣?“瓊娘聽到此處,用手抿着嘴,笑了一笑,我們美男子,知道話說溜了嘴,原形畢露,羞得臉似朝霞,幹脆撒賴,纏着瓊娘不依。
  瓊娘衹好取了一顆珠子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眼,嬌笑道:小魔星,就依了你吧!誰叫我遇着了你呢?不但我,別的女人遇了你,還不是一樣産生魔劫,常言道:女人大美了是禍水,可是,男人太美了又是什麽呢?據我看,那還不是禍土一塊?“說罷,噗哧笑出聲來。
  兩人調笑了一陣,也忘了剛纔險象環生,此時,天已黎明,一抹朝陽已照到林內到黑蛇的斷體,看起來很使人可怕,黑鱗閃閃發光,每片烏鱗大如蕉扇,普通的寶劍對付這種毒蛇,不用說斬斷它,就是想傷它一點也毫無辦法,瓊娘拔出長劍笑道:
  “這蛇鱗,其堅如鐵,讓我用此劍試試,看看師門鎮山之物如何?“麟兒接過她的寶劍一看,衹見劍身色作金黃,紫光閃閃,劍尖鋒芒長達十丈,劍身上刻着金牛一隻,形態如生。忙贊道:
  “這也是一種神物利器,劍名金牛,為漢代高僧鐵劍禪師當年降魔之物,鐵劍大師素精冶劍之術,畢生窮采名山五金精英,煉成金牛沉犀伏獅赤蚊四劍,分作紫白青紅四種顔色,唐時四劍相繼在廬山出現,為貴派所獲,遂成為廠山派鎮山之物,不知是也不是?“瓊娘見心上人博聞強己,對本門鎮山之物,如數傢珍,真是心悅誠服,忙接過劍笑道:
  “一點不差,這劍雖為神物利器,但和你所佩軒轅劍相比,那還不是小巫見大巫?“麟兒道:“你這話也是實情,軒轅劍是開天闢地時天地之精英,經盤古初煉,女娟再煉,黃帝三煉始成,此劍可出入青冥,萬裏往來,不過是彈指一瞬,能與這劍相比的,大地之間,真還找不出第二衹兵刃,不過,要斬這條蛇,姊姊的寶劍已足能胜任了,不信你就試試。“瓊娘果運用神功,揮劍對蛇身一劈,紫霞閃處,蛇身已斷為兩節,不過手臂也震得微感酸麻。忽聞嘶的一聲,那天蜈已從蛇身之內飛出,直落蛇頭,在上面亂爬亂轉,麟兒取出古瓶,想把它收入裏面,那天蜈卻吱吱亂叫,不聽指揮,麟兒笑嚮瓊娘道:
  “這東西很聰明,蛇頭之內,一定還藴藏着什麽東西,它怕我們不發覺,所以急得那個樣兒,你想,是也不是?“瓊娘點點頭,話到此處,那天蜈卻嘶的一聲,自動飛人瓶中。
  麟兒從瓊娘手中,接過她的寶劍,對着蛇頭,一陣亂削,果然從腦內取出一個比鵝蛋還大色作乳白的橢圓珠子,分量特別重,用水把它洗淨後,看起來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鱗兒隨手把它丟在革囊裏,還了劍,於是拉着瓊娘的手,同嚮山下走去,兩人施展絶快輕功,如風馳電掣,不知不覺,已走到吊橋旁邊。
  麟兒敲石取火,將森林點了數處,一會兒山中林木,慢慢地燃燒起來,兩人過了吊橋,隔岸觀火,衹見火勢已慢慢散開,此時、風起樹梢,涼風習習,風助火勢,火趁風威。林中遂産生燎原大火不提。
  包着這有桃花瘴的山峰,卻是深𠔌一個,𠔌裏面霧障雲迷,深不見底,麟兒想往𠔌中一探,詢問瓊娘意見如何,涼娘對於心上人自然是百依百順,麟兒笑道:
  “我們先吃點東西再走。”於是拿出於糧,吃了個飽,又取出一個朱蘭紫實,送在瓊娘口邊,微笑道:
  “姊姊且再嘗嘗這個。”瓊娘一見此物,驚間道:
  “你哪來這種異果?”
  麟兒將就得紫果及救她經過一一嚮她說了,瓊娘喜道:“這是朱蘭紫實,世之珍品,修道人千方百計想求取一枚,亦不可得,想不到你於無意中卻得了卅餘枚,這東西,可以駐顔益壽,固本培元,還可使遍體生香,解毒除瘴,這次我中了這山上的毒瘴,自知極為危險,人不久也昏迷了,但不到一個時辰,即被你救轉,而且平復如初,我想可能係令師紫陽真人靈丹之力與你精湛內功所致,誰知你竟然藏着這種東西,真是意想不到。我既己吃了一枚,已獲益不淺,何必多吃,把這種珍品又糟蹋了?“麟兒逼着她非吃不可,她拗不過心上人,衹好依他,吃完紫果,麟兒又輓着瓊娘,令她仰臥自己懷中,瓊娘怔了一怔,也不知心上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衹好紅着臉,嘆息一聲,靠着麟兒懷裏,閉着眼,半坐中臥。
  麟兒將她頭上玉簪拔下,打開靈石仙露瓶,用玉簪點着天露,令瓊娘睜開眼,每衹眼滴了五六滴,而後着瓊娘閉目運功,自己與她對坐,雙手貼着她前胸,默運乾元內力助她增進功力,瓊娘內功,原相當精湛,麟兒功力,更得夭獨厚,為配合紫果,增加心上人內力與目力,他已運用全力,一股純陽罡氣,由丹田直透掌心,由掌心直輸瓊娘體內,瓊娘得逢這種內力幫助,衹覺功行百脈,力達四肢,於是加緊行功,靜坐了半天,深覺功力已大力增進不少,麟兒罡力一收,又着瓊娘將氣運行一周,然後氣納丹田,再停止功力,瓊娘均如命受教。
  做完坐功,麟兒攜着她的手,着她註視𠔌底,能否透視雲漠?瓊娘往底下一看,衹見𠔌底離岸,約有五六百丈左右,均係極為險峻的削壁,與以前衹覺雲迷𠔌底的景況,大不相同,知心上人一意成全自己的苦心,這份感激,自非言語所能形容。
  麟兒又着她表演廬山伏魔劍術,瓊娘息把全部劍術一一抖露出來,麟兒很贊賞了一番,又改正了幾處缺點,更把天山神丐所傳竜虎劍術一一教給了她,又傳授了幾種獨創的奇特步法,那是他在菩薩岩石洞內,領悟的天音樂譜而自創的,這大半天,瓊娘無異於增加了兩年以上的功力。
  𠔌底離岸,距離大遠,而且是絶壁懸岩,無法立足,若不能凌虛飛渡,則上下無法可想,麟兒想了半天,始得着一妥善方法、他囑咐瓊娘坐着等候,於是取了兩枚天狼釘,運用凌虛方法,在絶壁上,利用釘能碎壁的特性,將壁上鑿了不少落足之處,由頂至底,全部完成,他對心上人的功力,了如指掌,所鑿之處,自然大小合度,同時有自己做護持人,絶無任何危險,上了岸,滿臉準歡地走到瓊娘身前,將上下的方法,詳細說了,瓊娘自然是一一牢記。
  麟兒攜着她的手,同施展輕功提縱術,嚮絶壁着足處飛落,瓊娘將全部功力,小心翼翼地施展,又有麟兒在旁邊指點扶持,故飛落極快,衹見兩條黑影,如翩翩雙燕,成之字形,左右飛舞,一路嚮下落去,不處即達𠔌底。
  兩人落下後,嚮四周一看,但見這條𠔌,相當寬敞,但險峻異常,若無飛渡之術,似毫無其他方法可以出𠔌。瓊娘擡頭上望,尚可看到高峰上火光並未停止,知山上森林還正在燃燒,這麽大的山,全部燒光,起碼也得兩三天,一兩個時辰自然燒它不完。𠔌中有長年不調之樹,也有四時不謝之花,雖然霧障雲迷,但也另有一種清雅之處,他們兩人漫無目的慢慢地遊覽。
  瓊娘邊走邊笑道:
  “這𠔌中假如有洞府一座,有那同心合意的人在一起,自耕自食,修心養性,窮天地之秘奧,控武術之精英,那纔是陸地神仙,人間雅事!“麟兒笑道:
  “假如那人帶了膩友,又有親朋,然後彼此一對一對,互為夫妻,生了兒女,又變作莫解姻緣,這樣子孫日善,環境有限,又怎麽辦呢?“瓊娘紅着臉,嬌嗔道:
  “你一心一意衹知道娶妻生子,趕快去找你那心愛的師妹,成了親,生幾個胖娃娃,享含貽之樂吧!“話出口,又想到自己原是一個大姑娘,一連串的娶妻、成親、生子,好像對這些字眼,滿顯得很內行,不覺更引起一陣嬌羞,滿臉紅得像盛開的玫瑰,加之麟兒又天真稚氣,睜着一雙大眼,朝着她的臉上望個不停,這一下,更使瓊姊姊羞不可仰,幹脆把頭伏在麟兒肩上,吵着不依。
  她頭上秀發刺在麟兒頸上,弄得麟兒頸上奇癢,同時,一陣幽香直透鼻內,又有說不出的好受,這樣一種微妙感覺,使麟兒對這位瓊姊姊,更增加了幾分愛心,也緊扣住少女的心弦,男女雙雙互相愛戀。
  誰知好景不常,盛筵難再,不久,雙方速賦別離,而瓊娘命多坎坷,身歷其險,麟兒始終忘不了她那種深情厚意,於是與白衣竜女兩闖陰山,大戰群魔,終而激怒了陰山五老,挾着江湖奇異之士,處處與俠義道為仇,遂産生了震撼武林的江湖浩劫。
  這正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堪嘆瓊娘劫運多!
  兩人情意綿綿地走了一陣,瓊娘忽然發覺傍山峰的一旁,有很多的樹木,而且有斜坡一道,直達林中。
  兩人轉身走入林內,衹見林的盡頭,有一石洞,深入峰底,進洞一看,洞中黑暗異常,但兩人都能暗中見物,故洞中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兩旁石壁,各有石床一張,床極光滑,好似有人在洞內住過很久,床旁石桌石凳之屬,應有盡有,再往前行,左壁有小石房一問,內有石井一口,中有清泉,可供飲用,壁上有各種小洞,中儲碗筷及各項炊具頗多,麟兒笑嚮瓊娘道:
  “這真是姊姊理想境地,我們兩人就在這洞中住一輩子吧廠瓊娘抿嘴一笑道:
  “這兒什麽都有,衹缺少一種東西,教人沒法子跟你住一輩子。“
  麟兒看了一看,竟看不出所以然,眨眨眼,想了一想,笑問:
  “還缺少什麽?”瓊娘裝作滿臉正經,答道:
  “不準備幾個醋壇,你師妹找來怎麽辦?”麟兒笑道:
  “我師妹是世間奇女子,她纔不吃這種酸醋!”瓊娘笑了一聲道。
  “到底還是幫着心上人,否則面還未見,怎知人傢是世間奇女子?“麟兒無法辯自,衹好一笑置之。
  瓊娘雖能暗中見物,但總覺暗中不便,於是從項下取出紫竜玉珮,照得洞中如同白晝一般,石壁是一色的青石,而且頗為光滑,且係整體,毫無裂痕,麟兒仔細看了一看,不禁嘆為鬼斧神工。
  瓊娘笑道:
  “要開鑿這種石洞,在你還不是易事一件,你身懷至寶,可以碎石穿山,做起來,恐怕比洞主人還容易得多,建築得更為精巧!“麟兒想了想,也不禁點點頭。
  瓊娘又道:
  “軒轅至寶,天地精英,碎石穿山,自不必說,但你剛纔開鑿絶壁着足處時,所用的卻是兩個烏溜溜的東西,那東西的威力,大得出奇,又是什麽呢,“麟兒將天狼釘的歷史及獲得經過一一說明,瓊娘忙索取一觀,麟兒在革囊中取出一枚,遞給心上人,瓊娘看了又看,大為贊賞,又笑問道:
  “待我拿石壁做目標,試試這東西的威力,假如將石壁打壞,拿出你的軒轅劍,將石避削成石房一間,你再用內傢罡力,把碎石排出洞外,你看如何,“麟兒對心上人凡事都百依百順,一點也不忍拂她心意,連忙點頭應允。
  瓊娘手握魔釘,揚手打出,衹聽轟的一響,石壁已打開一個圓洞,麟兒右手一招,已把魔釘收回,偕着瓊娘,爬進圓洞一看,不禁大為驚奇,原來裏面另行洞府一座,洞極高大幽長,足為一種天然洞府,裏面右臺上,擺着兩副人骨,那骨頭有很多,業已風化,顯示年代已有很久,左邊一副骨頭上,有玉石四片,上有蠅頭篆字,最後兩片,刻有各式人形,麟兒仔細一看,不禁驚叫起來。
  原來第一片玉石,上刻上清仙錄四字,裏面記載的,正是昆侖派失傳已久的伏魔神功;第二片玉石上,則記載着太清罡力;三四兩片,則係全部七十二式斬竜掌,一日之間,獲得三種絶傳,怎能叫麟兒心中不喜?
  麟兒拉着瓊娘先嚮那有玉石的骨胳拜了四拜,並默祈禱道:
  “弟子已獲祖師經傳,必藉神功維護江湖正氣,如有違背,明神殛之。“又嚮第二副骨胳拜了四拜,於是取出神劍,在地上挖了一道石坑,將兩副骨胳安置好了,然後削了一塊大石蓋在坑上,又取出幾種幹糧,斟了兩杯陳釀,致祭了一番,算是盡了弟子之禮,瓊娘在石洞中,看了一遍,又發覺離石臺處不遠的石壁上,有很多竜飛鳳舞的字跡,忙招呼麟兒,兩人一讀,竟是已故祖師遺書:
  餘乃昆侖十老之一,道號伏魔真人,華山鬥劍,與崆峒元一大師,兩敗俱傷。元一當場死亡,餘亦受傷慘重,為舊友五夷散人所救,似避難苗疆,覓朱蘭紫果以資治療,卒為仇敵發覺,率衆追蹤,對方高手極多,餘為敵人所傷,由石穴中避難來此,不料洞與雲霧山相通,餘與友皆罹毒瘴,危在旦夕,上清仙錄係昆山絶傳,習此奇書者,望能力江湖道中保存正氣,否則必遭天譴。書示有緣,毋負所囑!
  麟兒看了壁上手書,纔知是百餘年前與崆峒鬥劍的十老之一伏魔祖師,以他具有這種絶頂神功的人,也終於亡在此山的桃花瘴下,可見此山毒瘴確實厲害非凡,自己如不是師門恩深,不惜以貼身至寶相賜,且傳授一身武功內力,焉能獲得種種奇遇?就是瓊娘亦難以幸免。
  目前江湖劫運已起,本派為異派鵠的,未來危難必多,務負維護師門重任,昆侖派又領袖武林,故衹能有勝無敗,才能使武林俠義道不至失卻信心,如果處理失當,讓敵人節節得手,則昆侖聲威勢將一蹶不振,不僅師尊身敗名裂,而且自己亦有負培育教誨之恩,更難對得住未來與本身休戚相關的師妹,這一念頭,激發了麟兒的進取心,决意在極短時間,將三種神功練成,以應付未來江湖劫運,遂與瓊娘出了圓洞,仍回到原來洞府,取出上清仙靈三四兩頁,先行研究,麟兒天資聰穎,記憶力特強,不一會兒,已概略領悟各種人形動作內中含意,果然是奇經寶錄,神秘天方,瓊娘雖知麟兒對她情愛極深,但這種絶世武功,不得師長特殊允許,妄自傳人,將獲緻嚴重罪咎,故離開他遠遠的,絶不幹擾他的研究。
  如是反復研究,整整花了三天時間,麟兒在洞中又演練了幾遍,終於把七十二式斬竜掌全部學會。
  瓊娘在洞外獵取了一點山雞野獸,弄了一席很精緻的晚餐,斟了兩杯酒,為麟兒慶賀,飯後兩人憩息了一陣,麟兒着瓊娘練習這種絶世神功。
  瓊娘若驚若喜道:
  “你未得你門中掌教許可,擅將武功傳別派弟子,紫陽真人豈不責輕?“麟兒笑道:
  “你如今已有一半是昆侖弟子了,掌教真人對我恩重如山。些微小事,必不見責!你武功固然不弱,但如遇着高手,那就可慮了,傳你這種絶世武功,敗中求勝,有何不可?太清罡力與伏魔神功,姊姊暫時無法鍛煉,天山神丐的陰陽罡力可以設法速成,待我把斬竜掌傳了你後,再把那種罡力教你,免得你在江湖道上受人欺侮。“瓊娘自然無話可說,於是麟兒先傳她拳式口决,又一招一式地演練給她看,邊演邊講解,每次教的很少,但很詳細,瓊娘操練時,心上人又在旁邊監促着,隨時加以指點修正,使她常常深深地感到這種進步比師門練武的時候快得多了,連續七天,斬竜掌業已授完,麟兒又傳了她陰陽罡力,並特別要她必須對着洞中練習,如出手就能使洞中雷鳴震耳,且能把聲音控製得收發由心,那就算成功了。
  麟兒將心法傳了心上人後,即着手鍛煉伏魔神功與太清罡力,這兩種神功,是道傢降魔內力,為昆侖派鎮山之技,鍛煉起來也特別睏難,麟兒即運用昆侖心法,先行入定,以心會意,將人身看作三百六十周天,內力由丹田出發,逐式運行,行經三百六十處,復歸丹田,起初麟兒感覺得過於繁復,不易將內力控製,突然記憶到天音樂譜自己領悟出來的心法,一經按着那方法行功,控製這種內力,使來竟得心應手。
  ,他不知那菩薩岩的天然音樂正暗合三百六十周天運行之理,無意中給麟兒記住了,編成樂譜,並把它練成劍招拳式,但並未領悟出所以然來,這一試用成功,並得仙錄指點,雙方一配合,不由得心中大澈大悟,兩種絶世神功,既能探出內中秘奧,練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他晝夜打坐,不言不語,有如老僧入定,這一下,可把瓊姑娘急壞了,她哪裏還有什麽心情去鍛煉陰陽罡力,幹脆就提着劍日夜防護在他身旁。經過了四十九天,麟兒將這種絶世武功鍛煉成功,他雙目一睜,神光四射,看着瓊姊姊滿臉愁容,提着劍護衛夜他身旁,人也清瘦了很多,她為自己憂愁,又怕有什麽危險來突襲他,所以寸步也不肯離開,麟兒對她這份感激,簡直無法形容,握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懷中,甜言蜜語溫存好一會纔罷。
  瓊姊姊的陰陽罡力既未鍛煉,哪還走得成?麟兒陪着她,晝夜用起功來,瓊娘食過朱蘭紫果,又經過麟兒以至力協助她發揮了仙果的奇效,功力本已大進,這時既有心上人在旁着意指點,又得了他許多旁推類引的方法,進境之速自不用說,鍛煉了兩月,瓊娘將手一揚,已可發出一股罡力,震得山洞雷鳴,隨手一帶,雷聲頓止,功力已達預期效果,麟兒將天狼釘一枚,送給了她,作為防身之物,而後兩人雙雙走出洞外,計議同去四川不提這正是:柔情千萬種,鴛鴦勝似仙。
  麟兒,瓊娘從洞中走了出來,兩人因為彼此都獲得了武林絶技,心中高興異常,尤其是瓊娘,見心上人對待自己處處表示溫存體貼,難捨難分,雖然他與他的師妹彼此早有婚約,但對自己方面必定設法成全,自可預料,心上人武功絶世,蓋世奇才,衹要能與他長相廝守,哪還顧及什麽名分?想至!此處,不知不覺對麟兒脈脈含情地看了幾眼,麟兒也看了看她,衹見她面似朝霞,眉如翠柳,吹氣如蘭,嬌豔欲滴,不由得更增加了幾分愛意,遂攜着她的手,談笑風生地嚮原來落下的地方走去。
  兩人施展全副輕功,沿着絶壁,嚮上飛升,衹見兩條黑影,如翩翩雙燕,臨壁飛舞,美妙絶倫,離頂部約行十丈高下,衹聽有人喝一聲彩道:
  “好輕功!”
  麟兒,瓊娘更加緊功力,嚮上行進,不久就到達頂部,衹見一棵樹下,坐着一位道裝中年人,青冠青袍,玉面青須,手執拂塵,大有飄然出世之概,麟兒與瓊娘嚮前行了禮。道者含笑止住,並問二人派別,麟兒、瓊娘—照實說了。
  道人笑道:
  “原來兩位都是名門正派,怪不得有此功力,此處雲霧山,被火燒光,大抵也是兩位的傑作了。“
  麟兒點點頭。道人又道。
  “此山桃花毒瘴至為厲害,而且有蝻蛇作祟,緻周圍數百裏、絶無人煙,不知二位采用何法而能毫無傷害?“
  麟兒將經過情形一一嚮他說了,道人慨嘆不止,旋又將此山毒瘴與蝻蛇為害情形說了出來。
  原來此山係貴州雲霧山,山壑沼澤之地極多,林木極盛,尤其盛産一種毛桃,那桃子外面有一層層很厚的毛,桃味極苦澀,不可食,但那桃花卻異常豔麗。這地方的氣候也特別壞,所謂天無三日晴,就是的此處氣候的特寫。
  桃子既無人吃,桃花又多,都落在那些山壑沼澤之處,日積月纍,也不知經過了若幹年代,經過腐爛蒸發,而産生一種毒瘴,偏生那毒瘴愈厲害,感染了這種毒瘴,逐成不治之癥。相繼死亡,無藥可治,於是那些未感染的,相率遷移,遠遠躲避。
  百餘年前,又不知從哪裏竄來一條毒蛇,這東西其大無比,它對這種桃花毒瘴,不但無絲毫俱意,反而能吸取它煉成一毒霧,竟日裏衹見它吐霧吞雲,大發兇威,這東西的名字,照古書的記載,叫做蝻蛇,它能遠遠地發出一種嘯聲,使人聽了,很容易誤會以為是人傢呼喚他的名字,不回答還好,衹要應聲回答,這東西有一種天生特性,對應聲回答的人,必須於當天晚上把他弄死,無論怎樣躲避,它都可以把你找到,那嘯聲可以攝人心神,它全身又刀搶不入,應聲回答過的人,可以說毫無幸免。
  數年前,有不少江湖奇士,來苗疆採藥,上過當而當晚受害了,起碼在十人之上,泰山仟峰老人因弟子受害,它領師兄弟及徒衆,不下數十人,想把這種惡物除掉,終以桃花瘴及其毒氣過於厲害,最後還是鎩羽而歸,並有門徒三人當場受毒而死。
  “我兄弟兩人,早想試法把它除掉,但剋製之物,迄未找到,此次老朽外出經年,就是為此,神物雖然獲得,但氣候未成,仍是不能取勝,正擬回山用丹藥把它培養,路過此山,見山已燒光,毒物已成灰燼,山上桃樹葉已燒光,沼澤濕地,均為灰燼所填塞,毒瘴亦已大減,正詫異之間,適見二位由𠔌中飛出,麟少俠功力,更臻絶頂,故就此探間,惟毒蝻年代日久,身藏奇寶,兩位可曾知道?“
  瓊娘將蛇目珠取出,笑道:
  “老前輩所言,是否就是此物?”那道人接過珠子,看了一看道:
  “這是千年蝻目珠,功可避邪,正是此寶,惟另有內丹一顆,可以解毒,可以避邪,也可以作暗器使,專破敵人各種蠱瘴,那東西比蝻目珠貴重多了,兩位獲得否?“麟兒取出從蛇腦中獲得的那件橢圓狀的東西,遞給道人道:
  前輩所講蝻蛇內丹,大約是這東西吧?“
  道人看了一看,喜道:
  “正是此物!兩位小小年紀,獲此奇珍,可喜可賀!”
  兩人又把𠔌底洞中所見,一一告知,惟獲得上清仙錄一節,未與提及。
  道人聽了後,長眉深鎖,沉思一會兒,始道:
  “按兩位所說的洞中情形看來,好似有人曾隱藏洞中,鍛煉某種功力,並且是一對夫婦,必與桃花瘴蝻蛇毒霧有關,風聞氓山兩老曾閉關苗疆有年,莫非就在此洞?如練成了這種歹毒功力,未來武林浩劫,恐難避免了!“麟兒笑道:
  “桃花毒瘴與毒蝻霧,這東西晚輩有辦法破它,老前輩衹管放心便了。“道人沉吟一會兒道:
  “令師紫陽真人領袖武林,功奇高,自不必說,惟岷山二老確有獨到奇功!武林中能與他們作對手的,那是太少了,少俠千萬大意不得呢!“瓊娘忙接口笑道:
  “老前輩所指示的,一點也不錯,這兩上怪物,與晚輩師門原有過節,但無剋製他們的方法,所以遲未動手,不過四川事了之後,我倒想和麟弟同上岷山,鬥他們一鬥!勝雖不可斷定,傷敗卻不至於,因為麟弟身上正有剋製他們的東西。取下紫竜珮與道人道:
  “前輩請看此物。”那道人鄭重接過,看了一番,嘆道:
  “蝸皇故物,名不虛傳!看來江湖浩劫可能幸免。”麟兒又笑道:
  “還有晚輩這枚寶劍,也正是毒物的剋星。”道人要過劍,看了一看,不由得驚叫道:
  “這劍是百兵之祖,為洪荒異物,天地至寶,兩位福緣真厚,有此二物,武林增色不少矣,兩位前途無限,惟瓊女俠來日不無有災,然誠可以格天,麟俠士紫透華蓋,人間至品,到時他會設法解救,相遇即是有緣,貧道有丹藥兩顆,持以相贈,女俠如遇驚險時,可服它一粒,自有幫助。“說完將二顆丹藥取出遞給瓊娘之後,轉身運功飛身而去,片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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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浪子 掃校
首頁>> 文學>> 武侠>> 墨余生 Mo Yushe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8年9月~198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