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墨余生 Mo Yushe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8年9月~1985年2月)
紫龙佩
  作者:墨余生
  第一章 仗义解危
  第二章 龙潭得宝
  第三章 巫山喋血
  第四章 神功救美
  第五章 紫阳救劫
  第六章 苦行禅师
  第七章 绝峰斗技
  第八章 鹤峰芝马
  第九章 双佩合璧
  第十章 掌碎铜铃
  第十一章 阴山玉女
  第十二章 异僧传技
  第十三章 解围赠药
  第十四章 绝谷突围
  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
  第十六章 瞌蛇灵角
  第十七章 蒙面妇人
  第十八章 雪里青娥
  第十九章 寒蛟神剑
  第二十章 下书招
第一章 仗义解危
  湖南衡山,古称南岳,山有七十二峰,最高者为祝融,高山海拔两千八百余尺,周围群峰罗列,气象万千。附近名胜古迹特多,四季景物各殊,夏秋两季,游人极众,尤以周围数百里,朝山还愿的人极多,斋戒沐浴,三步一礼,五步一拜,诚惶诚恐,以还所许神愿,俾求福消灾。这原是农业社会及神权时代所余习俗特征,不足为怪。
  山下有一小镇,镇以岳名,范围不大,但热闹非常,酒店。香褚店、客寓、及土产店特多,当地民风淳朴,交易极公平,对过客态度和善可亲,从镇入山,多系石级道路,沿途苍松翠柏,异草繁花,极尽一时之娇,山上寺观极多,以上峰寺为最大,里面有和尚百余人。
  时为南宋康王时期,虽中原鼎沸,遍地马乱兵荒,但南部较为安定,南岳名胜古迹,更能吸引不少游人。上峰寺在南天门附近,寺中主持方丈,法名一尘上人,生得方头大面,体格极为魁伟,但态度慈祥静穆,望之令人生敬畏之思。上人年逾七十,但容颜却似五十余岁,可能有其独到修为,驻颜有术。这位方丈,持戒至严,平时绝少外出,一闭关入定,就是两三个月甚或半年不等,寺中香火极盛,但和尚们的生活却极为清苦,据附近居民讲,寺中和尚都有极好武功,但平时绝不炫露。
  只有一年,附近有位小偷钱迈成,偶而游寺,看见神案上有银烛台一对,正合着两句古语:“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小偷见着白银,哪会不动贪念?于是当天晚上,小偷潜入寺中。时值深夜,寺中和尚,均已入寝,这位梁上君子,原隐身大殿匾额上,一见机不可失,即一跃而下,他原学过几年武功,拳脚虽不高明,轻身功夫却还不错,这一落,可称得绝无声息,自己暗点点头,认为很有把握,绝不至于惊动寺僧。殿上神像,高达数丈,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无与伦比,神案上供着数色鲜果,案前古铜鼎内,香烟袅袅,沁人心脾。
  钱迈成暗自喝了一声彩,好一个庄严神殿,当下也跪着碰了一个头,暗中恳求佛祖,原宥他的偷窃行动,生活无着,情非得已。佛祖慈悲,想不至因此而稍加灾害。站起身来,向银烛台望了一望,每一只大约有白银百余两。宋时银子极为值钱,一桌丰美的酒肴,也不过四五钱银子,两百多两白银,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殿中高悬着琉璃灯一对,青光四射,银烛台上,虽各插着一枝蜡烛,但并未点燃,他满怀欢喜,蹑足潜行,将两个烛台取下,丢去蜡烛,收入百宝囊中,潜行出殿,穿过左边竹林,到墙下,围墙不高,不过一丈二三尺左右,一出墙,即可安然无事,得了这么多的白银,可以安闲过半辈子,他于是伏身作势,准备跃上墙头,再跳到墙的那一边,事情就算圆满结束。
  刚一蹲身,腰眼上突感一阵酸痛,当即全身麻木,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来此地行窃,不怕佛祖见罪么?”
  话未完,腰际被人一摄,即时酸痛顿失,站起身来,启眼前望,面前立着一位年纪约十八、九岁,形容极为秀丽的少年增人,满脸微笑,绝无恶意。
  钱迈成立即羞惭满面,当即施礼道:“小人不务正业,不该偷窃贵寺财物,现既失手,任凭发落,绝无怨言,如蒙惠予改过自新,则今后当束身自爱,此生虽无衔环之报,但相机自愿效犬马之劳。”说完话,忙从百宝囊中,取出烛台,双手奉上,低眉垂目,羞不可抑。
  这位年轻僧人,取过烛台,和颜悦色地向他道:“听你所言,似乎也读过几年书,大约是境遇不佳,受坏朋友的影响才操此业吧!”
  钱迈成点点头。
  青年增人又说:“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有过错,原不要紧,只要能知过悔改,力求上进,仍可作顶天立地的完人,但是如执迷不悟,积恶太深,那当然又当别论了,我身边有白银一锭,系随师叔行道江湖时剩余之物,出家人藏着银子,也无用处,你既急用,就赠予你吧!”说罢,取出银子,递将过去。
  钱迈成满脸泪痕,逊谢道:“承少侠不施责罚,已感望外,所赐不敢拜受!”
  少年僧人皱皱眉,正色道:“你这又不对了,我原讲过出家人对于财帛,视同身外之物,江湖人济人之急,视为义所当为,几两白银,算得什么?拿去好了!”
  钱迈成知道没法再推,接过银子,深施一礼道:“少侠名号,可否见示?”
  少年僧人微笑答道:“我法名秋月,系此寺主持关门弟子,你来时,师父师叔们早洞若观火,而以事体极微,不屑出手,现已夜深,不必久留,出寺去吧!”
  钱迈成拜了两拜,跳墙而出,果然从此洗心革面,后来遇着高人,学了一身武功,秋月苗疆罹难,幸亏他打救方得脱险,此系后事。
  上峰寺自从出了上述故事后,宵小之徒,闻名丧胆,故晚间寺门虽开,绝无歹人入内。
  时值中秋,月明如昼,殿上琉璃瓦面,映月争辉,风送水提,清香四溢,尘怀俗虑,涤净无遗,这种幽雅环境,只得高人逸土,才可欣赏。上峰寺四周都有红砖围墙,寺的前面,有数十棵翠柏苍松,高耸入云,左右两旁,都是羲皇绿竹,最后有房屋三排,均建筑得古色古香,后面一排,地势极高,房屋也造得特别宽大,藏经阁就在正中,雕梁画栋,深入云霄,楼下一间黑房,系方丈室,布置得极为幽雅,其余房间,也与方丈室并不稍逊,除右边两间为方丈大师弟一苇上人与二师弟一瓢僧分别居住外,其他房间均空着,以备招待贵宾之用。
  上人除了两位师弟外,还有一位俗家师兄,江湖上称他为穿云剑客。他们这四位师兄弟,武功都高得出奇,尤以一尘与穿云剑客武功最高,一尘上人以内功掌力与佛门降魔杖见长,穿云剑客则以七十二路玄门剑见称,轻功绝技,声震江湖,论名声,穿云剑客似乎比他掌教师弟还高。
  除他们四位师兄弟以外,据说衡山派还存着一位前辈人物,那是他们的师叔,江湖上称他为铁蓑翁,年近百岁,已是陆地神仙一流。十五年前,即已江湖绝迹,到底是否还在人间,连衡山派的掌门,也弄不清,但是江湖上也没有发现他的死讯。
  穿云剑客每年八月十五夜必定要拜会一次掌门,一尘上人每到达时必准备一桌精致素席,款待这位师兄,前一排也安排素席十余桌,给全寺僧众享用,散席后,上人与穿云剑客必精研各种武功,并令门徒学习,这晚所习的,都是衡山派不传之秘,特别重要,众门徒都珍惜这一机会,故每个人对中秋晚上,都重视异常。
  穿云剑客个性谦和,极爱提携后进,对掌门师弟异常恭敬,对一苇一瓢,则友爱逾常,总之衡山派每一个人,对这位老年人,都有极深好感。
  以前往例,穿云剑客每次都到得很早,以免掌门人等候,而自己失礼,数十年来,均属如此,象今晚这样迟到的,尚属首次。上人气度极高,等一等师兄,当然无所谓,但心中却也觉得颇为奇怪,一苇一瓢却不免暗中纳闷。
  这晚月色虽然分外明朗,但仰望前殿,因为树影纵横,想从后殿看清前面,纵然目力特佳,却也颇难。
  一瓢僧背着手,纵眼前望,似见一条黑影,从左边松树中,电射而出,落入右边一棵极为高大的松树上,绝无声息,奇快无比,一瓢增心中暗想,难道大师兄来了么?为何不到后面相见?大师兄轻功绝技,虽然独步江湖,但是象这种快法,不仅大师兄所难及,就是老一辈的,也没有人能此,莫非眼睛看花了么?正狐疑不决之际,左边竹林又落下一条黑影,身法奇快,这一下,不但一瓢僧看清了,一尘一苇也同时看见。
  一瓢僧一招龙行一式,雷射而起,一纵就是三丈有奇,飞越两排房屋,落在大殿上发话道:“何处高人,既已入寺,何不现身相见,让小僧招待有缘?”话未完,闻林中发出一声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弟兄三人,既来宝刹,你还怕见不着吗?”
  紧跟着一条黑影,从竹林中冲天而上,高达四丈有奇。来人卖弄轻劲,身在空中,头部向前微伏,来个倒栽葱,变作脚上头下。待落到竹梢之际,只见他双臂平伸,宛如飞鹰盘空,回旋半匝,轻飘飘地落在竹枝梢儿,那竹枝不过摇了两摇,立即稳定。一瓢憎不觉怔了一怔,实不知来的是何方人物,有这么俊的武功。
  这时来人又向墙外发话道:“二弟三弟,还不上来会会高僧,尽管贴在墙上等什么?”
  只闻嗖嗖的两声,两条黑影自墙边激射而上,落在来人两旁。
  一瓢僧纵身一跃,施展出衡山派独门轻功轻燕掠波,也落在来人面前,将来人仔细一看,只见当中一位,似文人装束,白面无须,手上拿的却是一把摺扇;左边一位,活象一个叫化子,穿的衣服,补缀重重,劾有微须,圆脸修眉,但面部却极为白净,左肩悬着一个布袋,右手拿的却是一根发乌光的打狗棒,穿的一双草鞋,虽然是乞儿打扮,但显得洁净异常;右边一个,系武生打扮,面白无须,背负长剑,左边挂着一只革囊,这三人像貌都颇不俗,但显得高傲异常,论年纪似乎都在四十上下。
  一瓢僧双掌合什,向前发话道:“三位居士,恕贫增眼拙,深夜驾临小寺,不知所示为何?竹枝儿上非谈话之所,后殿广场颇为宽敞,驾临下面一谈如何?”说完即纵身而下,三人也跟着下地。
  那武生打扮的人落地后即答言道:“岷山四奇,老大为归元生罗英,老二洁丐裴杰,我名徐凯,江湖上有个诨匪号,叫圣手华光,排行第三,老四毒手童子冯异,却在三年前,衡阳回雁峰上,为贵派穿云剑客用小天星掌力,震伤全身八脉,回山后,即口不能言,吐血身死。雁行折翼,当然怨我四弟学艺不精,但是要我们这些作兄长的,就此罢手,不闻不问,恐怕没有这样的容易吧?探听多年,经多方研究的结果,始从友人处,探讨出能用小天星掌力的,在江湖上尚不多见,贵派穿云剑客却极精此道,不仅如此,穿云剑客还有一个特点,小天星掌力中,还包含着一指玄功,中人身体后,总现出一个指印,这无异是他独门暗记,江湖道上,擅此技的,据说是绝无仅有,当然啦,这种神技很少见,不过说句不客气的话,要说这是江湖绝技,无法破他,却也未必尽然,四弟回山,适值我兄弟外出未返,回家后,人已僵卧多时,我弟兄虽颇精治疗,可惜的是晚了一步,久欲找寻令师兄,一探详情,恨无缘会晤,传闻贵派师兄弟有一年一会的惯例,于是不远千里而来,本只想找他一人,不欲惊动贵派全体,可惜的是久候不至,现亲临宝刹,向贵派掌门一评曲直,总不至于认为无事生非吧?”
  一尘上人已备闻始末,知道今晚准有一场绝大是非,于是一声“阿弥陀佛”,声到人到,落在一瓢身前,一苇紧随身后,门下弟子中四大护法,净元、净性、紫明、紫虚,也携着兵器,纵落身旁,一尘双掌合什,施了一礼道:“居士们亲临小刹,未及远迎,尚清原宥,贫僧师兄,伤亡四义士,贫僧迄不知情,今晚他必亲来,届时必定还居士们一个公道,暂请小坐待茶如何?”说完又深施一礼。这时那洁丐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待茶倒可不必,深为遗恨的是,贵派伤亡了人,掌门人以这不知情四字,轻描淡写,一推无遗,如果一定要等穿云剑客前来才可解决,那我要反问一句,穿云剑客如果不来,或是来了故意避而不见,我们这一趟就算白跑了么?”
  一苇见他词锋咄咄逼人,且话中之意,似乎衡山派怕了他们,大师兄故意避不见面,使他们不好破脸动手,以资拖延推诿了事,不禁也勾起满腔怒火,正色而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我大师兄无故掌伤四义士,他就得自动抵命,血债皿还,以了佛门因果。但是,如果里面蕴藏着是非曲直,动手之际,我不伤人,人将伤我,势同骑虎难下,侥幸由我大师兄取胜,而贵派不察情由,仅就结果论事,只问伤亡,不计曲直,甚至于连等我大师兄来此,让敝派掌门人一问情由也来不及,这叫我们如何还贵派一个公道?”
  归元生一声冷笑道:“大师身入佛门,口舌尚如此厉害,不怕堕入阿鼻地狱么?衡山派在江湖道上,武功自成一家,想不到言词也这么俊,那就难怪特受江湖道上的敬仰了。好!
  要解决这桩事么?很简单,我也只要你们师兄弟中,有一个人西登极乐,就算一了百了,如何?”
  话未完,洁丐早已跃身而出,一瓢欲出身抵挡,四大弟子中的净元僧,早已缓步而出,而且口中发话道:“西登极乐,是僧人们梦中向往之事,居士既愿为接引,我这当门人弟子的,就算头一个如何?”
  洁丐两眼望天,浑如未见,也不答言,却将那极打狗棒插在叫化袋中,视净元如无物,净元怔了一怔,手提方便铲,施了一礼,发话道:“请居士亮兵刃。”
  只闻对方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还是进去吧!不要找死,如果认为活得不耐烦,只管进招,对付你这种后生晚辈,凭一只肉掌,我认为已失身份,要我亮兵刃,莫道是你,就是你几个师父,也还不配,不信,你就试试看。”
  净元心中大怒,方便铲一招横扫五狱,铲头带着一股劲风,向对方拦腰斩去,洁丐只把身子稍为一闪,避过铲头,随即跟身而进,快如闪电,翩若惊鸿,右手并着两指,往铲柄上一敲,净元立即感觉一股绝大潜力,沿着铲柄,直透全身,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四肢百骸,如入寒冰,方便铲早已出手,人也摇摇欲坠。
  紫明、紫虚立时双双纵出,紫虚扶住大师兄,对他一望,只见他双脸惨白,两目无神,牙关冷得打战,双手冰冷,人已无力站住,只往地下缩,紫虚大吃一惊,急将师兄搭在背上,正要向掌教求治,一尘上人双眉紧锁,向他说道:“先背入云房再说吧!”
  紫虚不敢有违,即将大师兄背入云房而去。
  紫明从天空中直落,一招飞鹰搏兔,双手向浩丐头部抓来。他原擅大鹰爪掌力,这一抓上,洁丐头部想不抓裂才怪,洁丐一声长啸,声震屋瓦,衣袖向空中一展,一股潜力,从袖中卷出,与紫明撞个正着,紫明全身,似乎中了一个千斤锤,登时双眼金星直冒,两耳雷鸣,口吐鲜血,内腑受伤甚重,人也从空中跌将下来。
  一瓢僧大惊失色,急纵人空中,将紫明接住,从身边取出衡山派治伤秘药两颗,塞入他口中,当即有门人将紫明抱了过去,这时场上一苇和洁丐早已拼斗起来。
  那怪叫化武功奇特,每一招一式,都包含着无边变化,虚实莫测,看不出他武功技艺授之何人。
  三师弟将本门镇寺武功,三十六式天罡掌力,全部施了出来,只见他双掌翻飞,每一掌一式,都包含着内功罡力,只觉山摇地动,海啸天惊。这天罡掌练的是一股纯阳之劲,江湖上能接得住这种掌力的,尚不多见。
  最使人惊异的是,那怪叫化却见招拆招,见式破式,而且一出手,就是攻全身重要穴道,那么厉害的掌力,均为他阴柔之力,化解无遗。
  一苇不但胜不了人家丝毫,而且招招受制,越到后来,越反击无力。一苇上人勾起了心头杀机,招式一变,竟施出衡山三绝招。衡山派的十八神掌仅存的三招,十五招早已失传,威力奇大,神妙无方,等闲绝不轻易使出。这三招包含九式,可以连环打出,一经施出,敌人早已喝一声彩道:“好一个佛门金刚掌法,确系绝传,可惜缺而不全,招已走样,虽然厉害,但仍伤不了我。”
  对方说完话,招式一变,只见他双掌合什,低眉垂目,紧随着一苇掌风乱转,一苇打到第三招金刚伏魔时,右掌向怪丐头部拍去,洁丐突然将左掌往上一翻,右掌往前一按,一苇只觉得一股阴寒之力,对着自己掌风,直透过来,右臂立时觉得一麻,胸部也被寒风所中,虽然闪避得快,未中对方双掌,而奇寒业已入体,全身血液,直欲凝结,顿时一阵昏迷,人即向地下栽倒。
  一尘上人大吃一惊,正待出手抵挡,只见一条黑影,由空中坠落,落下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人,银须白发,青布长衫,背负长剑,慈眉善目,气定神闭,向上人很恭敬地施了一礼,口中喊了一声掌门人。一尘上人双掌合什答了礼,喊了一声师兄,一瓢与净性紫虚见过了穿云剑客后,穿云剑客使缓步而出,向岷山三奇抱了抱拳道:“老朽因故赴会来迟,让三位久等,至感不安,途中获悉,岷山三友已驾临敝派,目的在于评论三年前,回雁峰头,老朽与四义士一桩旧事,不错,令弟确为老朽所伤,不过事出有因,居士们是否愿闻其详?”
  归元生双眉一扬道:“好!我们倒愿意听你讲一讲。”
  穿云剑客道:“三年前,老朽道经衡阳,时值深夜,忽见回雁峰头,剑气腾霄,当即赶往,欲一明究竟,只见一位淡红色装着的少女,与一位卅岁左右的武生,打得至为激烈。那武生技艺,至为高明,但用的招术,不瞒三位居士讲,却不是对待妇人女子之道,这且不去讲他,令弟边打边发话道,你手中这把沉犀剑,如不借予我,我赶到庐山,也要把它拿到。
  只听那女子怒骂道:「恶盗,你我素昧平生,却无缘无故地向我借剑,试想,师门至宝,未经准许,焉能借人?你打出你氓山派的旗号,好象非借你不可,本姑娘偏不信邪,不借你又怎样?」说罢,剑招一变,施出青云师太的伏魔剑术,只见从剑身上现出白光一道,映月争辉。令弟招术,高得出奇,使的也不是一柄普通的宝剑,用贵派的独门剑术,斗在一起,久战不胜,令弟一招笑指天南,刺的却是女子下部,那女子羞惭满脸地避开了这一招,令弟却志在必得,竟用毒手神功,拳击女子双乳,那女子闪避不及,左臂负伤,正想脱身逃走,令弟双掌一阵搓揉,两手向前一推,但见一阵劲风,如疾电奔雷,向那女子打去,老朽救人心急,也使用劈空掌力,向前抵挡。这时,那女子左臂毒发,靠坐在岩石旁边,老朽曾在苗疆路遇旧友公孙虚,赠送给了我三颗避毒丹,用了一颗,救了那女子一条命,不想竟勾起令弟怒火,认为老朽多事,正拟发话和解之际,令弟一上前即用毒手玄功,向老朽攻击,当时彼此就斗了一阵,后令弟以无法取胜,竟用最犯江湖忌讳的百毒砂,用内功罡力,向老朽逼来,这还在次,他趁老朽分神之际,扑向那女子,想一掌将她击毙,夺取那宝剑逃走,这才勾起老朽怒火,乃用玄门罡力,驱退毒砂,更用天罡掌力,震伤令弟,虽然伤及八脉,但如果他能找一清净地方,用内功调息,最多四十九天,即可复原,大概他心高气傲,急于找同门为他复仇,用内功逼住伤势,千里奔驰,终至伤发身死,这是事情的始末,是非曲直,谨请卓裁。”
  归元生一声冷笑道:“这么说来,全是我四弟的不是了,是不是?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既然知道他是氓山派,纵有不是,你当时让他一点,事后,只要你大剑客一封书,或带一个口信,将事情告诉我,总不至于不还你一个公道?你却动手就伤人,我四弟既死,我们所要的,是血债血还,听说你修为极高,我和你来个约定,你如胜了我,这件事情算一笔勾消,我如胜了你,那只好请你为我四弟偿命了,如何?”
  穿云剑客大笑一声道:“好!我行年八十,正嫌命太长,居士你就超渡我吧!”说罢正待拔剑一会归元生,一瓢早已缓步而出道:“师兄且慢,待师弟会会高人。”
  对方出来的是圣手华光徐凯,双手均空着,凭肉掌对敌,一瓢使的是天罡掌法,对方使的却不知是何种招式,只觉得繁复异常,一把一式,都蕴藏着一股绝大潜力,稍一接触,即觉得心乱神移,一瓢知道今晚无法讨好,忙聚气凝神,袖袍一展,施展出毕生修为的铁袖神功,一股纯阳罡力,向对方打去。
  对方右手伸入革囊,随即将手向前一推。只见三道极细微的红光,丝毫不怕一瓢的纯阳罡力,直向一瓢的面胸腹三部撞来。
  一瓢怔了一怔,也不知对方发来的是什么东西,立即向旁边一闪,那三点红光,来得奇快,上下两点,虽然避开,但右臂却挨了一下,顿时感觉全身麻木,目眩神昏,身体早已摇摇欲坠。
  穿云剑客满脸伤感,扶住了师弟,取出一颗避毒丹,给他立即吞下,净性走来,扶起师叔。穿云剑客拔出背上长剑,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宛如凤吵龙吟,青光一闪径奔徐凯,徐凯也拔剑还击,剑现红光,一望而知是柄宝刃,双方都不搭话,一出手就是狠招,但见青红两道剑芒,宛若游龙,盘旋天际。徐凯的剑招,奇快无比,虚实莫测,穿云剑客却以沉着见长,缠战八十余合,双方难分胜负。
  穿云剑客一声清啸,声震长空,运出玄门功力,只见青光大盛,剑芒陡增,青光与月色争辉,光华耀目,瑰丽无比,随着更施出绝世轻功,人随剑起在空中,势如奔涛,快如闪电,直刺向徐凯。
  徐凯闪避不及,一条左臂看着就要受伤,洁丐双掌前推,随手打出一股阴寒掌力,穿云剑客正要用玄门罡力抵御时,只见松树上有人发话道:“衡湘旧友,赶快退开,这是碧寒掌力,奇毒绝伦。”
  穿云剑客一听,忙纵起空中。
  圣手华光冷等一声道:“想走,没有那么容易!”双手一场,两团红光,电射而出,散在空中,向穿云剑客激射而至。
  穿云剑客不知此是何物,躲避不及,正千钧一发之际,松树间一条黑影电射般而至,挡在穿云剑客身前。只见他袖袍连展,身在空中,有如脚踏实地,那红光都被他大袖卷去,宛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来人收去红光后,落在地上,一尘上人细打量来人,只见他,头戴紫霞道冠,身着紫色道袍,足着登云履,年纪不过四十五岁左右,面如冠玉,朗目修眉,对之如霁风光月,令人油然生敬畏之心,手挽拂尘,满面含笑。
  上人双手合什满脸含笑道:“昆仑掌教,鹤驾南来,未及远迎,恕罪恕罪。”
  来人答了一礼道:“十年前海外之交,迄未敢忘,南来奉访,未先见告,上人再事谦逊,益增贫道汗颜了。”
  穿云剑客也忙与掌教叙了礼,同时心中安慰异常,知道来的这位方外之交,敌人再大的本事,也讨不了好去。
  归元生一见来人破了三弟暗器,又道出他二弟独门神功,异常吃惊,后来听说是昆仑掌门人,心中暗想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有这种功力,但他犹有所恃,并无畏惧之心,当下冷笑一声,向前发话道:“我道何人,原来是誉满江湖的昆仑掌教,这就无怪什么事都得插手一管了,本人素慕昆仑技艺,冠绝群伦,识荆无由,极感怅惘之际,今逢掌教降临此地,正好讨教一番。”
  昆仑掌门人早已缓步而出,一尘方丈与穿云剑客紧紧跟随,昆仑掌教向归元生颔首一笑道:“令弟在三年前虽被穿云道友所伤,今日一场比斗,衡山派已伤了两位道友,两位门弟,而且都是被贵派独门武功所伤,治疗困难,可否看贫道薄面,双方从此罢手,报仇之事,彼此一笔勾消如何?”
  洁丐一声冷笑,右手一扬,发出碧寒掌力,同时口中发话道:“胜得着的再讲。”
  昆仑掌门隐含怒意,知道不设法消除这种功力,这怪叫化会猖獗异常,忙用袖袍一展,打出昆仑派独有神功乾元罡力。这种内家罡力,奇特异常,虽属纯阳,但是刚柔并济,遇刚刚折,遇柔柔消,不像另家别派,打出的罡力,不是刚,就是柔,所以内家罡力,以昆仑派武林独步。
  说也奇怪,洁丐的掌力与昆仑掌门人掌力相遇后,即消灭于无形,而洁丐本身,似乎已受感应。
  裴杰大吃一惊,忙聚气凝神,将最近锻炼而成的碧寒奇功全部施出,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掌慢慢地向前推出,一股玄阴劲风,奇寒无匹,向昆仑掌教逼来。
  昆仑掌教右手一扬,劈空打出,仍然是乾元罡力,不疾不徐,和那股寒风撞个正着。这回,这位掌门人大约是存心惩戒他,所以用五成真力。洁丐这个亏,可吃得大了,自己打出的掌力,全部被人家挡回,寒气只往自己身上钻,来个自作自受,这还不算,人家的掌力,也中个正着,只觉四肢百骸,被一股纯阳之力一冲,顿时觉得骨痛如折,功力顿消,冷汗如浆,全身湿透。
  归元生大惊失色,忙从身边取出一只小瓶,倒出数颗绿豆大小的丸药,放在他口中令他席地坐下,调气养神,随即纵步而出,向昆仑掌门人道:“劣弟学艺不精,受伤无怨,在下不才,愿讨教一二。”说罢不等昆仑掌教答言,一招独劈华山,欺身而进,昆仑掌教是何等人物,不闪不避,手挥琵琶,向对方脉门一弹。双方武功,均奇特异常。归元生一袭青衫,走起来带着劲风,但非常奇怪,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昆仑掌教则气定神闲,步法如行云流水,见招拆招,见式破式。
  归元生斗了一阵,一式游龙升天,起在空际,身子在空中盘旋,如神龙摆尾,姿式美妙无比。昆仑掌教立即双掌合什,有如老僧入定。一尘上人和穿云剑客满脸严肃,状至紧张,注视空中,静待敌人变化,只见敌人双掌用力凌空劈来,立时山摇地动,海啸天惊;一阵腥风罡力,当头压至。
  昆仑掌门人一声怒叱,左右袖袍连展,施展出护身神功,并打出乾元罡力,敌人打来的那股罡力,全被护身神功挡回,打出的乾元掌力,却向归元生风驶电闪地撞击。
  敌人身在空中,赶紧向旁边闪避,但左臂却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立时感到骨痛如折,转动不灵,自知受伤颇重,落地站定后,向昆仑掌教发话道:“岷山昆仑两派,素无怨尤,我兄弟今日均栽在你手中,三年为期,必当报仇。”
  昆仑掌教答话道:“你兄弟均心狠手辣,犯江湖禁忌的掌力暗器,你们均应有尽有。碧寒掌力,奇毒绝伦,你刚才所用的,如贫道所忖不差,那是江湖上久已失传,万恶无比的魔家功力毒龙掌。”说完,又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的蛟皮袋,继续发话道:“这是你三弟的暗器,击穿云客一瓢两位道友的,就是此物,红云散花针。这东西还在百余年前,曾引起江湖浩劫,不知死了多少高人奇士,为的就是要消灭它。此种暗器,久已失传,不料也在你弟兄面前见着,贫道既已插手管此闲事,就誓必管到底,昆仑山门户洞开,要来的随时可入,我们也随时欢迎,我劝你不必眼高于顶,认为惹了你岷山派,就出了天大的乱子,江湖上奇人异士极多,你使用这种歹毒功力与暗器,必遭天谴。佛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依我看,你还是早点悔悟的好,良言尽此,听否任便。”
  归元生冷笑道;“司马子阳,你少卖劝世文,岷山派你认为微不足道,等着瞧好了。”
  说完,向徐凯道:“你还不背着二弟走等什么?”
  徐凯将人背好,三人仍然是一鹤冲天,飞越墙外,几个起落,即行离去不提。
  一尘上人与穿云剑客忙将昆仑掌教招待入内,寺僧献上香茗,上人又吩咐在方丈室另办素席,以款待掌教真人,真人从身边一只玉瓶中,取出四颗丹丸,递给上人道:“令师弟与二位高徒受伤,可各服此丸一颗,一瓢师兄,身中散花针,贫道可用乾元内功,尽三日三夜之力,将其吸出,惟用功期间,须烦两位道兄护法了。”
  上人满脸严肃,接过丹九,合掌一拜道:“真人道高望重,义薄云天,今晚之事,若非真人,这三个恶魔,还真无法打发,本门虽也擅内功罡力,但对付这种歹毒魔功,必须用金刚神掌与般若玄功。十八式金刚拿,本门仅存三式,般若玄功,早已失传,致招招失着,伤亡惨重,真人不来,贫僧与大师兄殆亦不能幸免!贫增能力薄弱,不能振兴本门,实感惭愧。”说完,神色凄然。
  紫阳真人正色道:“衡阳旧友,不用伤感。武功一道,有盛有衰,盛极必衰,衰极必盛,盈虚消长,天道之常,不仅贵派如此,就以敝派而论,并属同样情形。百余年前,昆仑与崆峒两派,冰炭不相容,天山顶上,定期比剑,结果,两派精华,伤亡殆尽,崆峒镇山武功,大部失传,而本派所保存的,也不过十之四五,如上清仙录中的伏魔神功、太清罡力、御剑飞行之术、三百六十招乾坤剑术、七十二式斩龙掌,全部失传。据老辈言及,这些武功,可能尚存人间,因为斗剑时,有两位前辈,受伤惨重,结果被人救去,但从此既未返本门,亦未在江湖出现,可能将本门失传武功,留诸人间,只不知在何府何洞罢了。目前江湖异军突起,武林可能又从此多事,岷山与贵派之争,不过事情的开端,可怪的是你我两派的技艺精华,大部失传,而失传已久的魔功绝技,却又重现江湖,这却不能不使人忧虑了。”
  一尘上人叹息一声道:“岷山一派,传闻已久,执掌门户的,听说是一男一女,两人都在百岁左右,武功的好坏,老增倒末注意。紫阳旧友阅历极多,见闻广博,想必知详情,可否见告一二?”
  这时小沙弥已将素席摆了进来,净性、紫虚服侍师叔师兄们吃了丹药后,进入房中,将酒席摆好,恭请上人招待贵宾用膳。上人让掌教上座,自己与师兄主位相陪,宾主原系旧交,相得甚欢,上人又请老友讲述氓山派概况。
  紫阳真人微笑道:“岷山派情形,贫道不过略知一二,说来话长。”于是说出一个大概来。
  原来该派掌门名岷山师太,年轻时,叫冷面罗刹,容颜极美,对男人状至冷淡,平常均板起面孔,据云系岷山清虚老人爱徒。
  岷山师太俗家姓朱,乳名素娥,她习艺时,还有一个师弟,也就是今日还健在的冷残子,两人天分均极高。冷残子是人家的一位弃婴,俗家姓名,无人知道。这人个性奇特,阴沉不露,虽然极爱着他师姊,却不显露出来。而女的个性,正与他相同,彼此虽然互相都有爱恋之意,却都蕴藏在内心深处。
  清虚老人武技自成一家,全部武功对他二人都倾囊而授。但他先前曾习过魔功,后来却得了一部太华宝录,于是改习书中所载各种神技,魔功部分,几种较厉害的,他并未曾放弃,故一身兼正邪两派之长。
  有一天,清虚老人云游外出,朱素娥替师父打扫云房,却见云床脚上,挂着一个极小的葫芦,她心中暗想,这必定是师父所炼的固元丹药,听说吃了可增加功力,吃他一粒,也不至于受太大责罚,充其量挨一两句埋怨而已。
  这时冷残子也走入云房,帮助他师姊一同打扫,见师姊拿着葫芦频出一粒绿豆大小的丹药,放在口中,知道一定是固本培元灵药之类,虽然想吃,却不好意思开口讨取。
  朱素娥又从葫芦中倾出一粒,冷冰冰地递将过去,冷残子却顺手取来,放在口中,却有一股清香直达腹内。
  隔不多时,两人都感到一股热气,直达四肢百髓,春心荡漾,莫可言宣,彼此虽竭力保持,尽量容忍,无奈这药性大得出奇,四肢百骸,热力如火,全身好象有蚂蚁似的,往四处钻,心好象要从口中跳出来。冷残子两眼瞪着师姊,只见她面如芙蓉,唇若涂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象要喷出火来,娇喘息息。这时朱素娥睡在师父云床上,春心荡漾,意乱神迷。冷残子想了一下道:常闻冷水可解春药,师父云房怎会有这类东西。他却不知清虚老人曾习魔家武技,合欢丹正是习魔家武功一种必具丹丸。他倒了一杯冷水,自己喝了半杯,余下半杯,给师姊喝了,不喝还好,喝了后好比火上加油,全身热得出奇,欲火难禁。
  这时他师姊已将上装卸了,人已倒在云床上,两只眼睛,现出哀求的神色望着他,他本人也没法再耐住那股热力,只好爬上云床,往师姊身上扑去。
  这一阵,恐怕经过了个把时辰,药力始解,两人合抱着双双睡去。
  黄梁梦觉,时已过午,两人忙爬起身,穿上衣服,谁也没有埋怨谁,净了云床,吃了饭,等候师父回来,清虚老人却一去未返。
  一晃数年,杳无音信,师姊弟双双行道江湖,他们未曾结过婚,实际上却是一对夫妻。
  女的因为生得太美,江湖上打她主意的人也特别多。她高兴时,趁冷残子不在,一时心动,也可能给你吃点甜头。她与阴山派五老中的老大和老二,都有很好的交情。不高兴时,稍事撩拨,你准得吃她苦头。年老无子,晚年出家,冷残子也改为道装,她则变为岷山掌教。冷残子因为自己是师弟,而且这位师姊的柔情厚意,却也报答不完,故愿为副手,以示敬意。
  他两人收徒不多,四奇的武功,练到了他们师父几成功力,这就无法得知了。十余年来,江湖道上,看到这两位的却极少,传闻两人练习武功极勤,常隐身岷山毒龙潭畔一座洞府内,锻炼功力,与阴山派互通声气。
  阴山派恶名素著,挟独门艺业,欺压江湖,武林同道,敢怒而不敢言。真人说到此,一声叹息道,诛恶就是拯救善良,江湖上杀劫的兴起,看来不会太远了。
  穿云剑客接口道:“老朽云游四处,因计算中秋期近,特赶回衡山,朝拜掌门,道经江西庐山,遇见青云师太,她对我援手拯救她门徒之事,谢了一番,并邀我至青云庵稍事休息,老朽以盛情难却遂与她同上庐山。
  这老尼武功,已臻化境,伏魔剑术,与沙门天龙掌力,为武林一绝。青云庵在庐山中部,由山麓而上,她施展的竟是武林罕见的凌虚步法,沿途谈笑风生,那青色僧袍,披在她身上,走起路来,却很少摆动,当时我用的是草上飞行之术,并未落后于她,也未察觉她那轻功绝技,后来才觉得不对,细看她的步法,快得出奇,但步子不宽,两脚似乎未踏实地。
  老朽当时很惭愧,并未能即时想出这种武功的名称,后来想到本门一位前辈,擅细步凌波绝技轻功,他也谈及过,凌波步与凌虚步,有异曲同工之妙,才发觉人家所用的竟是凌虚步法。青云师太,年近百岁,与本门长辈,互有交往,虽然她以平辈论交,实际上却是一位前辈神尼。
  走了一会儿,她那徒弟已下山相迎,见过了师父后,即到老朽跟前,拜伏于地,不用说,是三年前救的那位女子了。老朽挽起了她,仔细打量她一番,只见她年纪约二十左右,像貌很美,姓袁名玉英,系南昌镇南缥局总镖头一掌镇天南袁江之爱女。青云师太娘家姓袁,论辈份,与袁镖头是姊弟。云游时,经过南昌,总得到这位族弟处走走,玉英与师太一见很投缘,八岁时即被师太带上庐山习武。青云庵不大,师太还有一位师妹,法名青莲,武功与青云在伯仲之间,她们二人,一共收了四个徒弟,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头一位名叫淑云,是湖南长沙一位退隐的官家千金。青莲行道江湖时,因喜爱她父母乐善好施,而淑云资质又好,故而把她收下。第二位名毕瑶,是位渔家女儿,像貌奇美,水下功夫有独到之处。
  第三位名薛琼娘,据之身世最凄惨,年纪最幼,资质最高,而像貌更是最美的一个,三岁左右,就被青云带上庐山,袁玉英前是最后的关门弟子了。踏入庵门,青莲早已偕三位女弟子出来迎接。进入庵堂,彼此叙了礼,献过茶,青莲师太笑问师姊,华山法华庵慈云师姊是否会着?青云点点头,老朽才知道青云师太刚从华山返回。时已近晚,设斋待客,玉英做得一手好菜,都是素的,菜有十道,均用唐代最好的花瓷碗盛着,黄花木耳,香菌口蘑之属,应有尽有,每每入口,均香甜松脆,风味绝佳。那琼娘不知从那儿弄来一大葫芦猴儿酒,足有五六斤重,拔开塞,酒香四溢,给老朽斟了一杯,尝了尝,味道确属异常甘美。青云青莲两位师太,虽未戒酒,但浅尝即止。这四个女孩,也同桌用饭,都喝了一杯,其余都归老朽独酌。
  青云青莲,个性都和蔼可亲,师徒情如骨肉,很少注重繁文褥节。年轻的人,天真活泼,问这样,讲那样,而两位师太,总是笑口常开,有问必答,不厌其烦。谈到岷山之事,青云认为迟早须与之理论,华山之行,目的亦在为此事而联络帮手。据青云师太称,岷山师太与冷残子这两个怪物,武功神妙无方,高不可测,迄今犹未兴师问罪的缘故,就是无制敌之方。青莲善神算,据她占的卦,认为江湖劫运已起,但卦上又现出未来自有高人解救现象,而且应在一个少年身上,到底哪来这么一个奇特少年,就推想不出来了。饭后玉英要拜我为义父,我也喜欢这孩子,只好收她做干女儿。次日清晨,我告辞下山,直奔湖南,到衡山紫金峰,已暮色沉沉,我立即施展草上飞行的绝技,估计到达本寺,充其量不过半个时辰,正风驰电掣,一往直前之际,行近紫金峰头,前面却有一座大悬崖,高达十余文,老朽正拟用八步赶蝉提纵术,飞上崖巅,蓦见一条黑影,从左边树林间冲天而起,身上好象长着翅膀,飞越廿余丈的空间,到了岩上,立即将身体隐去。老朽怔了一怔,人也腾身而起,跃上悬岩,纵目一观,见那悬岩极大,顶上小岩石也特别多,藏个把人,黑暗中还真不容易找着。老朽立即发话道,江湖同道,相见即是有缘,既已露绝顶轻功,何以避不见面?令老朽空怀向往之心。说罢等了一阵,却不见来人动静。老朽拾了一块岩石,用掌力把它压碎,沿着他飞落的地方,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向前打击,碎石落地之声,清晰可闻,惟有左方一块大石头旁边,因为明月东升不入,石影投向西面,同时石的四周,生着颇为稠密的灌木之类,确实显得黑暗异常,碎石落地之时,好象平地卷起一阵风声,将落下的石子收去,丝毫不闻石子落地的声息。”
  一尘上人插口道:“这是一种绝顶内功,昆仑掌教的乾元神功,就是这种内功的代表。
  本门一位师叔擅落英掌力,也能于无声无息之间,收取对方暗器。至于峨嵋、崆峒、华山、嵩山、泰山及恒山等派,功力各殊,有这种功夫的人,不能说没有,但不多见罢了,师兄所遇的,是何派的高手呢?”
  老剑客微笑道:“我一见来人有这种功力,当然惊异万分,但也发现他的隐遮地点,当时施用一招飞燕投林,双掌也施出内功罡力,向那大石旁边扫去,只听来人一声冷笑,一条黑影,随着笑声,冲天而起,来人身法奇快,快得令人看不清楚,我也赶紧施展八步赶蝉,向来人追袭,彼此都风驰电掣,驰驱于林木枝梢,来人背后,似乎负着一件大斗篷,还披着一件蓑衣之属,我想到本门一位长辈,正是这等装束,但他绝迹江湖,已十五载,若非本门出了大事,他绝不会重路江湖,当下边赶边发话道:「前面高人,莫非是铁蓑师叔?」来人略一回身,右手一扬,打出一件三寸长短小指粗细的一种暗器,带着一股劲风,向老朽袭来,老朽用飞燕捕蛾的手法将它接住,拿到手才知是个纸卷,前面黑影早用一鹤冲霄提纵术腾空而起,那奇形蓑衣鼓着一股劲风,来人借着风力,凌空而去。神龙一现,莫可端倪。我当时感慨万千,六十余年的功力,按常理,也不会太差,但是,比起这高手来,却仍有小巫大巫之别。怔了一阵,打开手中纸条,却是一纸来信,字很苍劲,笔迹如铁划、银钩,龙飞凤舞,信中写着:余隐迹江湖,已十五载,拟从此封刀闭剑,以了余年,谁知尔回雁援手,勾起江湖杀劫,但历来邪正难于并立,迫于义愤,惩恶援善,曲不在尔。对方为雪前耻,高手南来,实施狙击,须善为防范,余为维护本门,不得已重启故剑,再入江湖,幸已有高手驰援,敌必铩羽,余另有要事,须远赴苗疆,相见之期,可俟来日。信尾画了一件蓑衣,谁都知道那是他老人家的独门暗记。”
  一尘合什向空一拜道:“我佛有灵,竟能保佑他老人家今还健在,而且还这样维护本门,真使老僧惭愧无已。”
  昆仑掌教微笑道:“铁蓑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一流,小弟南来,也在他计算之中,实非常人所及,他入苗疆,可能与挽救江湖杀劫之事有关。南疆有两位江湖异土,习的虽是旁门功力,但人却正派异常。他二人锻炼的武功,专破各种奇毒绝技,所炼的丹药,更是毒伤的克星,但二人个性都特别高傲,更与我昆仑派有点误会,至今还未能化解。未来之事,如能得这两位从旁协助,不知要省多少事,救多少人!”
  穿云剑客见真人讲得严重,忙问道:“老友所讲的,莫不是指苗疆公孙虚与上官奇么?
  何以会与贵派有纠葛之事?”
  真人一叹道:“我师兄弟有五人,我排行第三。老五白云生四年前到苗疆采药,道经一座高山,偶坐岩前小憩,忽见岩的下方,冲出一股赤气,当时的风向,系由后方吹向前方,故这般赤气,并无碍于五弟。他心中明白,喷这种东西的,一定是毒蛇恶物之类,而且中人必死。当时就立意把这种毒物除却,以免为害人群。他纵身下岩,先行察看,离岩项数十丈处,有一个洞口,洞口不大,可能极深。白云生心想,是不是毒物就藏身在这洞内,待我探他一探,伸手抬了一块石头,朝着对面洞口打去,只见呼的一声,从洞中窜出一条赤练蛇来。这东西恶毒异常,平常见的,不过两三尺长,大脚趾粗细,已是很大的了。这条蛇,却特别大,长约两丈,径逾八寸有奇,全身红于炭火。出了洞,即将身子盘好。蓄势待发,白云生站立的地方,离洞口约有一箭之远,他静着身子不动,筹划如何除去这种恶物。哪知蛇性最灵,竟知先行攻敌是克敌要着,只见它鼓动两腮,一口毒气,色现淡红,激如电射,向白云生喷来。白云生在昆仑五老中,虽是最末的一位,但武功不在掌门师兄之下,袖袍一展,发出纯阳罡力,将那奇毒无比的毒气,卷了回去。这么大的赤练蛇,起码也是四五百年之物,性已通灵,知道罡力厉害,快如弩箭,向旁窜开,忽地一摆头,身子竟离空而起,对着白云生冲去。白云生一声清啸,凌虚飞渡,他人已腾空,右手一按哑簧,宝剑业已出鞘。
  剑现金芒,刃名紫电,原是汉时神物,出手即非同小可,一招秋风扫落叶,紫气腾空,光华万道,混合着他那种纯阳内力,只觉山崩海啸,隐蕴风雷,人随剑落,向那赤练蛇斩去。哪知毒物通灵,深知敌人厉害,不敢硬拼,身虽腾空,犹是灵活异常,头部一沉,尾部一摆,竟从那紫光下方冲去。白云生稳定身势,一招青云得路,身体直向上升,探手豹皮囊,取出雄黄弹,用内功罡力将弹体震成粉状,一团劲风,挟着一股赤雾,向那毒蛇扑去。这一招,奇怪无比,一下就把那蛇扑个正着,紧随着,一道紫光,从白云生手上发出,雷声隐隐,电闪风驰,原来白云生已脱手飞剑,招名白虹贯日,系昆仑派绝顶神功,那赤练蛇闪避不及,蛇身被宝剑钉个正着,大抵它被怒火急昏了心,向前一窜,不窜还好,这一窜,整个身子,从宝剑钉着的地方,划成两半,全身弹了几弹,立时气绝。白云生降落地上,拔出宝剑,剑身金霞闪闪,瑰丽绝伦,并未染丝毫血迹,这就是宝刃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纳剑入鞘,手扶剑柄,但见皓月当空,照临大地凉风习习,风掠衣飘,白云生像貌极美,年纪也不到四十,加以秉性温和,平常是儒生打扮,经年着白,洁净无尘,放得着白云生雅号,此刻被美景陪衬,实不啻陆地神仙。他喜爱这种夜景,可能也有一身感慨,一声轻微叹息,正待转身离开,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底事干卿,把我豢养的灵蛇杀死,不好好地把它还我,走得脱么?」五弟白云生回首了看,背后站着的,也是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面如冠玉,白净无须,指甲却留的特别长,背负双剑,左肩携带着一个革囊,迎风而立,风度绝伦。五弟虽然对他心存好感,但嫌他口头轻傲,当下也反唇相讥道:「杀却一条毒蛇,干卿底事?
  此地纵为蛇窖,又焉能缠得住我?」那书生一听来言冲撞着他,冷笑一声道:「听你含意,是不赔的了?」白云生也不示弱,指着那条死蛇道:「你要就把它携回去吧!既称灵蛇,就有灵性,既有灵性,就不难医好,原物既在,你还问我再要什么蛇?」来人笑了一声道:
  「看你貌如处子,言语却甚刁钻古怪,大抵恃有绝好功力,轻视江湖同人,我倒要和你印证几手。」说罢拔剑出手,风摇柳浪、天女散花、金刚伏魔、怒涛拍岸,双剑连续不断地攻了四招,逗起了白云生一腔怒火,立时施展本门的一字乾坤剑术,和他狠斗起来。但见剑芒打闪,白光紧霞,盘旋天际,两条白影,此起彼落,如风驰电掣,凤舞龙翔。白云生愤运神功,剑光中现出万点金星,指向敌人,但对方也使出全身解数,白虹内进出寒梅朵朵,飞舞拒敌,两人这一场拼斗,打了个难解难分。本来双方并无仇怨,而且惺惺相惜,要有一方稍为容让,不难握手言欢,结成生死至友。但彼此都要试试对方功力,五弟剑为神物,性已通灵,对手武功虽高,但所用的宝既虽非凡品,总觉稍逊。五弟久战不决,勾起一腔怒火,功凝剑梢,蓦地金光迸发,指向敌人白光之内,一团紫光,对着白虹一卷一绞,呛啷一响,白虹飞断,对手双剑变为两截,只愣地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双颊飞霞,眼含痛泪,目中发话道:「数十年清名,今日冰消瓦解,断剑之德,毕生难忘。」五弟过意不去,安慰他道:「你的功力,原为平手,我的宝剑比你的强,胜了也不高明,如不见弃,谨以此剑奉送如何?」对方坚持不受,五弟将剑还鞘,向对方谢罪道:「道友如不见谅,白云生从此封剑不用,皇天后土,共鉴此言。」两人遂怏怏分手。后来五弟寻访他数次,对方均避不见面,五弟从此果以徒手行道江湖,贫道听五弟言及此人,就猜到准是上官奇,久想代为化解,但乏妥善之策。”
  穿云剑客微笑道:“公孙虚与上官奇,系老朽忘年旧友,两人武功,虽非玄门正宗,但高不可测。上官奇有豢养毒物的习惯,但并不是存心害人,而是制炼各种解毒之药。他为人极重感情,对令弟情形,似乎也无恶意,否则早同公孙虚联袂南来,找你们拼命了。避而不见,不过是受断剑之辱,想试试令弟有无真心相交之意。江湖封剑,原是认为犯有大过而自行认罪的,才有此举。令弟封剑之情可感,对方也是至性之人,据我看,这场事不但不须化解,彼此两方,恐怕在感情上,早已是生死之交了。”
  紫阳真人听罢心中释然。
  这顿饭,边谈边吃,为时极久,上人开了藏经阁,里面有两间极为精致宽大的云房,这原是招待衡山派长辈之所,上人对昆仑掌教,恭敬异常,故待以重礼。当下由上人与穿云剑客陪同进了云房,穿云住了对间,真人道过了打扰,上人自回方丈室,各自养息不提。
  次日清晨,上人督促寺僧做完早课,又招待真人与师兄吃完早斋,紫阳真人便请将一瓢僧抬入藏经阁,不久,由紫虚与净性将师叔抬来,放在云床之上。
  一瓢因为吃了两颗灵丹,红云散花针虽未取出,毒气尚未攻心,故人也相当清醒,他谢过了真人,真人将他僧衣解开,只见半身乌赤,红筋布满全身,不用说,苦痛异常。真人着紫虚扶着师叔坐稳,自己立即在一瓢身前打起坐来。上人与穿云剑客立在云床旁边,只见从真人鼻中,喷出两股白气,直向一瓢鼻中钻去,同时右掌按在一瓢胸前,人如老僧入定,态度至为严肃,上人心中感佩异常,深赞这种精湛功力,确为江湖各派所不及。而且这种功力用以疗伤,最耗人真元,此种舍己救人的精神,也只有名门正派的人才有,未来昆仑派必能领袖武林,为江湖保存正义了。
  一瓢中了红云散花针后,初时全身感到麻木,继而四肢百骸热如火烧,服了解毒丹与昆仑丹药,痛苦虽然大减,但仍然感觉苦痛异常,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自白气入体,即觉如饮甘露,心中烦热顿时减轻很多。真人按胸部之手,有一股热力,从他掌心中传出,直透丹田,立时通行百脉,直达四肢。须臾,汗出如浆,人又轻松了很多,于是一瓢也凝神静气,运用功力,以加速医疗速度不提。
  三天治疗,行将期满,真人始终不言不动,上人和穿云剑客,都守在旁边,不敢离开,谁也没饮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
  这时,真人忽然双目一睁,口中又吐出一股白气,向一瓢口中钻去,同时双手向一瓢各处穴道按摩,一瓢已大体复元,惟伤处稍感胀痛,只觉全身一股纯阳之力,向伤处推动,好象体内有一根芒刺,被那股力量推动向伤处运行,而且愈来愈速,也愈接近伤处,真人运功也愈勤,忽然皮肤上有点刺痛,迸出了一根小小针儿,真人右掌一扬,吸在掌中,口鼻中的白气,也划然立止,大功随即告成。
  一瓢僧霍然而起,拜伏于地道:“真人义薄云天,舍己为人,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上人与穿云剑客也合掌一拜,真人忙谦逊一番,立即闭目调息。上人与穿云剑客及师弟一瓢僧,也立即各返云房,分别调息。
  这样过了一七,衡山派受伤的人,都仗着灵丹治疗痊愈。昆仑掌教告辞下山,上人苦苦地留了一日,当晚全寺大排素席欢送贵宾,真人在席间露出南下云游之意,目的在于向各处名山洞府,找寻失传之武功绝技,以挽救未来之江湖浩劫。宴罢,即告辞下山而去,他又哪里料到此次无意中收得一位绝世神童,在青莲师太的神算中,所占出挽救浩劫的奇特少年,却应在此人身上,更料不到此次仗义援手,爱妻惨遭杀害,掌上明珠亦因此而失踪,造成人间惨剧,几使一片侠心,变成终身抱恨不提。
  这正是:此日南来援旧友他年西上恸娇妻岳麓山在湖南长沙的对岸,中间隔了一条河,谁都知道那是湘江,湖南境内四大河流之一。岳麓山脉取名岳麓,意即南岳山之麓而已。由长沙过河,到了岸上,即可径入山腹,山路颇为平坦,山既不高,范围也不大,但前临湘江,碧流如带,风帆点点,来往无间,而山势则回峰合抱,林木蔚然。山麓一带,枫树极多,一入深秋,枫叶如火,到黄昏,夕阳西下,枫叶反映残阳,勾成红光一片,瑰丽绝伦,这风景使人想到唐诗两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故清朝袁枚将山麓的一座小亭,取名爱晚亭。
  山腰有岳麓书院,系宋时理学大师朱熹张载讲学之所,这一来,真正的好学知名之士,莫不喜隐居其间,而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也争以一游为快,尤以南宋康王时,黄河一带,受金兵骚扰,王室南迁,偏安一隅,故隐居岳麓山的人,更不在少数。
  岳麓山的对面,有一水鹭洲,它在湘水的中央,周围不过里余路长,虽然是个小屿,但因土地肥沃,一边对着长沙,一面朝着岳麓,位置至为适中,无形中占着地利,加以长沙气候极佳,四季分明,既无溽暑,也少寒冬,于是这个小洲,不但得着地利,也可说又占了天时。
  洲上原有几家渔民,有一年,一个中年文士,带了一个苍头和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子,来到水鹭洲,购买洲上土地。渔民生活并不富裕,有了一艘小船,四处可以为家,人家来向他购买土地,只要价钱公道,说卖就卖。
  那中年人性格极为仁慈,相貌更是堂堂一表,穿着更是不俗,只见他修眉入鬓,双鬓微斑,颏下留有三绺长胡,面白如玉,身带青缎长衣,穿着白底便鞋,一派文士打扮,一言一动,无一不合着泰而不骄,威而不猛的君子行为。
  那童子,更是天上金童,瑶池仙品,只见他面如银瓶,鼻如悬胆,唇若涂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人好像含有吸力。
  那中年文士牵着他的手,他一蹦一跳地跟着他,文士坐着,他像小鸟依人似地倚在他的身旁,这文士对他似乎特别慈爱,常常用手摸摸他的头,看看这,看看那,有时相对着面露笑容,人间天性,表露无遗,不用说,这两人是父子一对。
  那苍头年纪不过六十岁左右,满脸虬髯,精神极佳,像貌生得颇为威猛,穿着也不是下人打扮,但对那文士却至为恭敬,对那小孩子却关切异常。他们询问渔民是否愿意出让土地,渔民认为可以,这文士立即着苍头取出白银卅锭,分交出卖土地的人。
  这洲上原只有三家渔民,每人得了这么多银子,那真是梦想不到,当时表示愿意立即迁居,以将土地交付。
  文士笑道:“诸位暂时可以不必忙于搬家,更可不必迁出洲外,我立即请人替诸位另盖房屋,不过地点集中在洲的尽头附近,我也要在洲上搭盖几间房子,并将洲上土地开发利用,杜门课子,以了余年。因见诸位系以打渔为业,虽然占着洲上土地,却并无时间去开垦它,原意要诸位出让,还以为事情不太简单,谁知诸位古道热肠,说让就让,此后同居一洲,彼此为邻,互相照应洲上开发后之出产,亦必分与诸位一份,绝不会个人独享,此意如何?”
  众渔人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何必要先生拿银子向我们购买?我们既无损失,更坐享其成,若再受银子,问心就有愧了。”说完,纷纷将银子原封拿出。
  文人笑道:“这样做,诸位又大可不必了,洲上土地,原为诸位所有,虽未尽量开发,但总还是诸位的产业,现在我占用了大部分,如诸位不受银两,则我更加于心有愧,些微钱物,对诸位生活有补,而对于我,并无多大损失。自古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原属正道,诸位如决定不受,我只有舍此而另谋他所了。”
  那老苍头也劝众渔人道:“诸位还是把银两受了吧!我主人一向言出必行,如真坚持不要,我主人也不会要诸位的土地。”
  众渔人只好谢了又谢,并称盖造房屋,他们愿出力协助,就是开发水鹭洲,也愿意出力帮忙,文士也就点头应允,众渔人于是杀鸡为黍,烹鲤煮鳝,请这位文士与他那位管家留用午餐,文士也点头道谢。
  这三家渔户,并未居在一处,不过彼此相隔并不很远,当中的一家,名叫田义,有两个儿子,年龄都在十八九岁左右,均已娶妻,虽属村姑,模样儿倒还俊俏,做菜的手法更是另饶风味,家中有自酿的米酒,酒味很纯,这次留客,其他两位渔人,也都受邀作陪,田义请文士坐了首席,那金童似的孩子,坐在父亲身边,两位渔人与老苍头分坐两旁,田义坐了主位,斟满了酒,殷勤劝客,那文士也不客气,酒到杯干,老苍头更豪爽善饮,酒量极大,席间,渔人们问到文主姓名及原籍地址,文士都据实相告。
  原来这文士姓季,字云涛,祖籍岳阳,家中原系世代书香,岳阳望族。季云涛年轻时,素有神童之誊,天分既高,用功又勤,廿岁即考取功名。夫人姓彭芳名芷兰,原系云涛同窗旧友彭干明之妹,素有美名。湖南益阳桃花江的女子,大都生得很美,可能宋时也不例外。
  这位夫人,正是益阳桃花江才名最著、艳名最高的一位。云涛与干明同在岳麓书院读过书,同窗旧友,彼此自有过往,干明深觉云涛的相貌与文才,堪与乃妹匹配,遂微露己意,云涛也微闻其妹之艳名与才名,当即欣然遣媒求婚,那还不是一拍即合。
  两人年龄,相差不过三岁,芷兰十八岁即与季云涛结合,夫妻情好至笃,唱随之乐,真是合着一句俗话:“只羡鸳鸯不羡仙。”芷兰貌美温和,雍容华贵,既精女红,更擅文墨,可以说是一位十全十美的标准妻子。可惜的是结婚十余年,尚无所出,女人们多少有点看不开,不免愁肠暗结,身体也从此日衰,她曾设法与夫君置妾,冀获一男半子,但为云涛所婉拒,略谓:“人之寿年与子嗣,皆由天命所安排,命中无子,虽置妾亦不会生育,况且夫妻情好既笃,长相厮守,乐无尽穷,如让第三者插足其间实为多事。”
  芷兰虽再三劝慰,但云涛执意不肯,做妻子的当然拗不过丈夫,也只得罢了。
  云涛为安慰爱妻,每多情意缠绵,而芷兰为报答夫君深情,虽身体衰弱,亦曲尽缱绻之乐。夫妻情分,愈来愈深,横直谁也不能离开推。云涛行年三十有三,已官拜大夫之职,只因朝中奸臣当道,宋高宗也似乎不是一位有作为之君,虽有名将岳飞,气可吞胡,忠能贯日,素以痛饮黄龙,迎还二帝为己志,但云涛也看得出高宗对迎还二帝之事,不但兴趣不浓,可能还藏着极大反感,偏都临安,沉缅歌舞,已表现出无所作为,起用奸相秦桧,更足以误国偾事,云涛虽也曾上本讽谏,但均未为高宗采纳,一气之下,挂冠回原籍岳阳。不久,夫人怀了身孕,夫妇高兴得什么似的。
  老苍头文虬,并非季家旧人,而系燕赵侠义之士,系云涛在临安作官时收留的,原来文虬系嵩山少林弟子,少林寺监院长老超元大师的爱徒,出师后,行道江湖,侠名颇著,终为仇家所恨,西湖遇敌,被人击伤,时值严寒,伤发不支,于是卧倒云涛官府附近。
  云涛待人接物,宅心仁厚,一见冰雪地中,倒卧着病人,那还了得,于是着人抬入室内,并请大夫治疗,一面用极好的人参,煎了汤,打开病人的牙关,慢慢倒在他的口中,过不久,病人已稍有知觉,医生来了之后,看过脉,断定病人系内部受伤,复为寒气所逼,力难支持所致,要痊愈,得养息廿天才行,开过药方,云涛予以厚酬,医生即道谢离去,云涛命人取了药,煎好了,着下人们侍候病人服用了两次后,病人便见起色!
  过了半月,病人业已痊愈,一见云涛进房看他,立即拜伏于地叩斗道谢,云涛忙答礼,并细问他此次起病原因,文虬备言始末,丝毫不隐,听得云涛叹息不止,并深表同情,病人为报救护之德,愿服侍终身,云涛虽推辞了一阵,劝告了一阵,但病人心如铁石,绝不打消原意,云涛也就只好由他,从此文虬就安于季室,服侍云涛。
  芷兰怀胎十月,即举一男,弥月之日,贺客如云,云涛自得了文虬后,一切家务,终由他处理,虬老人既能干,经验又丰,任何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宾客再多,他也应付得来,这样足足地热闹了一两天,宾客才大部散去,路远的宾客,却留下一部分来。
  彭于明此次也来贺自己的妹子中年得子,郎舅相见,倍觉欢欣。于明到内堂看望妹子,觉得他妹妹体格太过赢弱,不觉心中噫了一声,芷兰见了哥哥,欢喜异常,兄妹叙了一阵家常,当然彼此内心获得不少安慰,自不在话下。干明留住了半月,也告辞返家,宾客自然早已散尽。
  云涛夫妻对这儿子,爱护异常,三朝时早已取名嘉麟,意即天赐祥麟之意。到了三岁时候,季夫人竟以体力过分赢弱,一病不起,弥留之际,热泪盈眶,叮嘱云涛善视麟儿,并盼早日续弦,珍惜身体为重,云涛恸哭失声道:“兰妹,何出此言?十九年夫妻,情深义重,兰妹如弃我而去,此生已无欢乐可言,除将竭力抚育麟儿外,终身绝不再作续弦之想,麟儿长大成人后,将以一叶扁舟,游遍五湖,而后青磐木鱼,以修来世,龙华会上,愿要求月老,重缔鸯结于来生,如背誓言,神明共殛。”
  芷兰面现笑容,接着又用手摸摸三岁孩子的头,热泪盈眶,跟着是一声叹息,人也随声气绝。
  云涛抱着孩子,对着死者遗体,哭了个死去活来,干明因获悉妹子病重,人也于当日赶到,时芷兰已气绝多时,兄妹情深,自然免不了一番大恸,但人死不能复生,只好早点收敛,做了四十九日道场,而后择吉入土,亲友们帮忙的不在少数,季夫人可算得身后哀荣,亲友辞去后,干明也告辞返乡。
  这样在岳外又居了一年,云涛想换换环境,终于将家财变卖,谋向他乡安居。到了长沙,想到水鹭洲环境不错,很想开发利用一番,故而向渔人们商量,愿意购买全洲土地,当时认为能否成功,尚无把握,谁知竟一说即合,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吃过饭,云涛辞别渔人,在长沙找了一间极干净的客寓,暂时安身,文虬在市上找好了泥水匠人,以便趁早开工造屋,古云:“有钱可使鬼推磨”。费了不少银两,历时四个多月,不仅房屋全部完工,鹭洲也已大部开垦种树,种的全是桃李梨橘之属,云涛携着孩子,即日迁入新居。
  这房子建筑得颇费匠心,周围有围墙一道,前面很宽广,四周栽着许多竹子,并点缀着几株松柏,中有一个大花坛,栽了四时名花多种,花坛四周,有假山数处,看起来很顺眼,房子建筑得极高,前有庭阶,后有深院,书房卧室厅堂,均建筑得颇宽敞,布置得也很雅致,云涛带着孩子选了左边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身由严父而兼慈母,细心抚育这孩子。
  他原有满肚子学问,国家民族,忠孝节义,观念极深,虽然辞官不作,却极病恨异族扰乱中原,对于秦桧那班奸臣贼子,更深恶痛绝。他对于他的爱子,希望他能做到顶天立地的完人,保持民族正气,发扬人间正义。
  他教他这爱儿读书习字,很奇怪,这孩子天分特高,任何书,一点即透,记忆力强得惊人,他不觉噫了一声,暗道:自己小时的颖悟力与记忆力,已算是很好的人,象麟儿这样,自己比起来真是百难及一,谁家父母,不喜儿子聪明?云涛虽然旷达,自己也很难免俗,对这儿子,当然更为爱惜。
  老苍头每日和这孩子在一起,侍候得周到异常,每队早午晚三个时辰,他常带孩子睡在他的床上,用手在孩子身体各部,实施按摩,麟儿只觉一股热气,在全身各处滚来滚去,起初认为很不好受,撇嘴想哭,给老苍头哄住了,后来不仅习以为常,而且感到这种按摩,舒畅无比,这样作,继续了一两年,这孩子生长得更为俊美,严寒酷暑,对他毫无影响,六岁的孩子,看得好象有八九岁,他不但有一肚子经史子集,而且也锻炼了不少武功,因为文虬系出身少林,为报答主人恩情,想把一身武功传给少主。
  文虬的水下功夫特别好,曾一度武林独步,故时常在湘江,带着少主,传授水底功夫,奇怪的是云涛喜欢这孩子,胜似奇珍异宝,孩子在河里洗冷水澡,应该严例禁止,视为家庭大事,他却相反,不仅不闻不问,有时还有意无意地讲上一两句:“练习任何武功技艺,必须持之有恒,必须痛下功夫,始能出人头地,否则一知半解,自以为是,管中窥豹,仅见一斑,那就贻笑方家了。”
  麟儿年十一岁,望之若十四五岁的美少年,已把父亲的才学,文虬的武技,全部接收过来。
  有一晚,系九月重阳节的晚上,月亮悬挂枝梢,麟儿练完了内功,即出室外锻炼少林掌力,一见皓月当空,到底系小孩心性,贪恋夜景,于是背着手望着天想欣赏一会儿,却听竹林内发出了一声喝彩道:“好一个人间美质,瑶池仙品,聪明俊雅,举世无传。”
  这孩子天生成一股定力,在常人至少要大吃一惊,他呢?一点也不,大眼睛眨了两眨,四周看了一看,未见有人,他却向着竹林,举手一礼道:“何处高人,道经此地,辱承厚赞,令童子至感惭惶,何不一现侠踪,以慰童子孺慕之意?”
  只闻竹林中一声轻笑道:“彼此有缘,相见只在早晚,明日麓山顶上,彼此一聚如何?”
  麟儿道了一声遵命。
  这时虬老儿早已一个箭步跨出,向竹林发话道:“何处高人,既来季府,为何隐身竹林,避不见面?”
  来人竟不答话,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勾起文虬满腔怒火,双手向囊中一探,掏出一手金钱镖,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向竹林打去。
  只见一条黑影,冲天而起,满天金钱缥,好象受了一股吸力似的,均被来人收去,来人竟凌空飞渡,如一只大白鹤,飞上天空,霎时不见。
  文虬看得目定口呆,半晌不语,这时麟儿用手将他推了一推道:“文伯伯,这种飞上天空的功夫,叫什么名字?”
  文虬一声叹息道:“在武林中这叫凌虚飞渡,是一种绝顶神功,江湖上有这种功力的人,极不多见,就是我少林掌教方丈,虽然也有此种功力,但与今晚这人比较起来,也技逊一筹,我想不出这是哪一派的人物具有这种精湛功夫,我在内室,只听你在外面发话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回答,是否来人用千里传音的秘技,与你对谈,故而别人听他不见?”
  麟儿点了点头道:“他确和我交谈了几句,并约我明日在麓山相见。”
  文虬喜道:“真的么?”
  麟儿又点了点头。
  云涛也被文虬话声吵醒,缓步而出,见了两人,笑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人怎么还不睡觉?”
  文虬将刚才情形,—一告知,云涛听了,想了一想,随即笑道:“麟儿有幸,即可获得一位绝世名师。”
  文虬正在推测之间,对主人言语,尚未见答,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父亲,笑问何故。
  云涛道:“理由很简单,他对你赞美异常,又约你麓山相见,这还不是相徒是什么?虬兄可布置一间卧室,准备给麟儿的师父住好了,明日麟儿于天未明时,即可赴麓山敬候,须知:「欲学惊人艺,须下苦功夫。」昔日子房圯下纳履,以证心诚意与忍耐二字,感动黄石公,授以太公兵法,卒扶汉灭秦破楚,功为三杰之首,青史流芳,自非偶然幸致。”
  麟儿谨遵父命,三人一同入内,自去安睡不提。
  次日,离天明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麟儿披衣而起,盥洗已毕,虬老儿弄了饭给他吃了,要亲自送他渡河,麟儿摇了摇头,虬老儿知他水下功夫,此时已不在自己之下,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之处,既然他要一个人独去,也就不再坚持。
  麟儿出了门,解开洲上系着的一时小舟,驾着船,向麓山划去,不多时,已抵对岸,他舍大路不走,却奔羊肠小道,还朝山顶前进,这几年,虬老儿传了他全部少林功夫,连少林镇寺的达摩神功,也教了他,事前并将他全身八脉,用内功—一打通,这样习武,当然事半功倍。他施用少林轻功,登萍渡水之术,人如弩箭,轻快绝伦,只觉得两旁的翠柏苍松,名花异草,很快地一闪即过,未几,即达山顶。
  天还未白,时值深秋,自有凉意,这对麟儿却毫无影响,他拣了一块洁净的石头练习内功,觉得这两年进步极快,内心欣喜异常,未几天已黎明,太阳东升,内功已练习完毕,心想,虬伯伯教我的达摩内功,道是少林木传之秘,练到比境,可以降龙伏虎却魅除魔,文伯伯认为他限于天赋,只有四五成功力,却谓我全身八脉,已被他事先打通,我只要连续锻炼三年,以我天赋,即可得八成功力,于今练了两年多,也从未试过,不知功力如何,待我拿这块岩石试他一试。说罢,凝神静气,双掌合什,那俊美的容颜,与临风玉立的身段,真似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他走了几步,双掌向前一推,只见一股纯阳掌力,迳向岩石打去,那岩石动也未动。
  他心想,我这掌力,丝毫没有练成,文伯伯练了几十年,还只有四五成功力,我只练两年多,当然谈不到有任何显著的功效了。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有人喝一声彩道:“小小年纪,好一手达摩罡力。”
  人到声到,面前早已站着一个紫饱道人,只见他紫冠紫袍足踏逍遥履,手上拿着一只拂尘,面如冠玉,双眉入鬓,颏下无须,是一个相貌极俊的中年道人,仁慈庄穆,飘飘欲仙。
  麟儿见了,慌忙下拜道:“弟子有缘,得与道长相见,如蒙收录,得列门墙,当感佩终身。”
  道人忙含笑命起,并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赞口不绝道:“真是人间绝质,旷世无双。”又问:“达摩神功,系少林镇寺绝技,很少传青年弟子,你如何得此绝技?”麟儿—一说了,道人点点头,沉吟一阵,又道:“原来系少林俗家弟子虬髯客传你的,这就难怪了,昨晚见他那金钱镖打法,我早就猜到是他,但是达摩神功,非短时间可以练成,你竟练到七成掌力,如此年纪,岂非奇事?少林掌教伏龙禅师,对这种神功,已有六十年火候,也不过几成的功力,你又怎样短时间内可以速成?”
  麟儿红着脸道:“文伯伯在我年幼时,用内功打通我全身八脉,从小就教我坐功,据说这样可以事半功倍,锻炼达摩神功,三年可以速成,我练了差不多两年半,今日一试,一点儿功力也没有,说起来真惭愧呢?”
  道人又笑道:“你以为达摩神功,一经使用,应碎石纷飞,你一掌,石头连动也不动,故而怀疑,是不是?”
  麟儿点了点头。
  道人即拉了他的手,带他走到石头旁边,叫他用手摸摸石头,麟儿满脸茫然不解神色,只好用手一摸,只见随手是一堆碎石,他再用手一推,石头崩了一大半,都变成碎石块。
  道人笑道:“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这种掌力,功力愈深,似乎那股横劲也愈小,打着东西,外表看来无损伤痕迹,实际上,已变为粉末,你只有七成掌力,不能使石块变为粉末,但整块石岩,变为碎石,这也就不容易了。”
  麟儿又请教道人名号,道人笑道:“我复姓司马,名子阳,道号紧阳,系昆仑派掌门,因事南游,昨晚原拟游岳麓,凌空虚渡,飞奔麓山,因见你小小年纪,即喜爱自然夜景,一时好奇,隐在你家竹林中察看你的行动,又见你奇姿美质,故而脱口称赞,想不到你家里还隐藏着一位少林高手,赏了我一把金钱镖,被我用飞袖神功将他—一收去,他还想不到是我吧!”
  麟儿答道:“是的,文伯伯想了很久,结果想不出是谁,今天可能还在那儿纳闷呢?”
  麟儿人既俊美,语言也很天真,紫阳真人对他实在喜爱异常,麟儿邀他到家中小住,紫阳真人毫不推托,说走就走,两人下了山,到了湖边,跳上小船迳奔水鹭洲,一上岸云涛偕虬老儿,已早在岸上恭候多时了。
  一见紫阳真人,云涛早已恭身施礼道:“昨晚道长谬赞小儿,云涛已备闻始末,当时忖测,预料小儿可幸获名师,今鹤驾已临,所料宁非幸中?惟爱护小儿之德,令云涛感佩终身。”说完,又恭身施了一礼。
  昆仑掌教忙还了礼,笑道:“贫道紫阳,因事南游,为令郎奇姿异质所吸引,相见自有缘分,令郎资质,旷古难逢,殊非过誉,贫道才浅,只能暂作启蒙,他年深造,恐另有名师。”
  虬老儿忙上前见礼道:“昨晚我道是谁有这种功力,原是昆仑掌教,鹤驾南游,真是幸会了。”
  昆仑掌教微笑道:“少林旧友,侠名早著,今日一见,殊慰生平,你我原是江湖同道,彼此不必多礼!”
  云涛忙请客人走在前面,自己陪着同往家中,入室坐定,张罗酒筵,宾主相对甚欢,相逢恨晚,饭后,云涛着麟儿沐浴更衣,布置了前厅,特请昆仑掌教坐在正中椅上,命麟儿行了拜师大礼,昆仑掌教受了麟儿八拜,云涛也恭身一礼,谢了掌教,彼此自然谦逊一番,拜师仪式,就此完成。
  虬老儿着人布置了后院,使后院特别宽敞,又制造各种锻炼轻功的设备,昆仑掌教—一见过,点点头,表示许可,当晚,即传了昆仑内功心法。
  麟儿因学过少林内功,他本来闻一知十,更善于旁通类达,任何功力,一点即透,进境至为神速。昆仑掌教将拳法剑法轻功暗器,—一传授与他,并亲身与他动手过招,一招一式,讲解得至为详尽。一年半当中,紫阳真人也回昆仑探望过两次,总是一去即回。
  这一晚,紫阳真人将麟儿唤到房中,郑重说道:“我将本门对空点穴、凌虚飞渡、护身神功,及乾元罡力等等,全部授你,这几种功力,均厉害异常,切不可轻用。”麟儿伏首受教,昆仑掌教果然—一传授,毫不藏私。
  过了一年,他文学武技,突飞猛进,昆仑艺业,已尽获真传,不过功力稍逊而已,不仅如此,连少林技艺,真人教他也不要放弃,但应去粕存精,更令麟儿继续锻炼达摩内功,不久也臻大成。
  有一晚,麟儿陪着师父,坐在后院,昆仑掌教含笑向他说道:“麟儿,我拟将一物赠你,不知你高兴不高兴?”
  嘉鳞眨眨大眼睛,满睑稚气望着师父道:“教诲之恩,天高地厚,师父赠我任何东西,我都要把他佩戴终身?”
  真人又笑道:“麟儿,果真如是么?”
  麟儿点点头。
  真人双手从衣内解下一根乌色项链,中间悬挂着一块碧玉,玉作椭圆形,两旁雕刻着十八宗佛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上方雕的是道教之祖,下面则刻着佛家释祖,中间则系一只玉球,都是淡绿色,对着月色观看,球里面隐现着一条紫色金龙,光华闪闪,球下方,刻着十六个古体篆字;“紫龙王佩,天地之奇,怀之维德,永勿矢离。”麟儿噫了一声,问道:“这只宝物,应是雌雄一对,不知是否?”真人点点头,他眨眨眼,停了一停,又问道:“雌的是否也是师父得着?”真人又点点头。
  云涛此时也走到后院,与真人叙了礼,彼此坐下,见真人拿着此物,看了一看,大吃一惊道:“玉石中隐现紫龙,而雕刻则巧夺天工,这恐怕是太古神物,雌雄至宝。”
  真人笑道:“这东西听说是天地之精英,为昆仑镇山神玉,出现于周朝,为一巧匠得去,穷一生精力,始把他雕刻出来,匠人死遂流落民间,后不知下落,为本门一长辈在天山一岩洞中无意发现,贫道夫妇结合时,特以此相赠,雌佩已由内子赠小女倩霞佩带,贫道拟以雄佩赠送麟儿,涛兄意下如何?”
  云涛正色谢道:“真人对待犬子,德比天高,只恐犬子不足以当此。”又向麟儿喝道:
  “麟儿还不拜岳丈之赐?”
  麟儿果跪下磕了四个头,双手接过玉佩,真人面有喜色,笑对他道:“这东西不要小看了它,佩着它的人,可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万邪不浸,解瘴除毒,并可抵御各种明毒邪功,及各式毒虫之类,这东西发挥威力时,只见碧霞闪闪,紧气腾腾,紫龙盘旋身际,护着四周,如双珠合璧,威力更大,神奇妙用甚多,一时也说它不尽呢!”
  麟儿心中大喜,偎依着师父,拿着玉佩,看个不停,一会儿,他红着脸望着师父,欲言又止,紫阳真人微笑道:“你想问你师妹情形,是不是?”
  麟儿羞不可抑,索性将头埋在师父怀中发赖。
  真人道:“你师妹比你只小两岁,被你师母惯娇了,变成一个很淘气的野丫头,她性喜着白,模样儿可以说与你是天生一对,同门中给她一个外号,叫白衣龙文,她的武功,除一部分是她母亲传的外,大部分是我大师兄却尘子与二师兄苦行禅师所传,轻功部分,是她五师叔白云生所授,我自己并未正式传她,这丫头很得人爱怜,你将来见面自知,此时想见她还早呢。此次传艺,我本想把你带上昆仑,一则路途太远,二则此地极为清静,练练武功,与在昆仑山有同等效率,三则我看你似另有奇遇,我传你的只能算是启蒙,最近两天,我心头屡生警兆,师徒缘分,后会有期。明早,我将立即回山,你也应在江湖上去阅历一番,如果坐失机缘,则至为可惜。”麟儿闻师父要走,已泣不可抑,云涛也为之神色黯然。
  虬老儿闻听此言,心中也有无限感慨,对真人一声叹息道:“武功一道,高不可测,老朽蒙真人指点,业已获益不少,想从此更多得教益,谁知鹤驾却要立即西还,这真是聚散无常,丝毫不可勉强。”
  真人微笑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当晚各分别就寝,麟儿因师父要走,哪有心情睡觉,干脆穿好衣服,龙行一式,穿窗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师父调息室的窗前,静候师父。
  只听真人发话道:“麟儿何不进来一谈?”说完,窗户划然而开,麟儿一把龙燕投帘,落在师父床边,真人在床上打坐,着麟儿也脱鞋上床,坐在身旁,并对他说道:“你目前缺少一件使用的兵器,我初到南岳时,因闻黑龙潭异迹甚多,有一晚,我到黑龙潭去了一趟,谁知那潭却在洞中,洞口有很大的瀑布,我穿水而入,只见那洞口至为广大,四面都是峭壁悬岩,下面却是深潭一个。洞中异常黑暗,如非练有夜目,简直无法见物,而且冷气湿气,侵入肌肤,我觉得它没有什么好游,正拟出洞。忽见一道紫光,冲水而起,快如闪电,绕洞环行,我知是古代神物利器之类,凌空追逐,并咬破指头,含血喷去,只闻嘶的一声,豪光乍隐,神剑入潭,再不复现。我在你家中,每月十五必去一次,但每次都未遇上,你福缘深厚,水功又好,戴着紫龙佩任何事大不了有惊无险,不妨前去一试,如得着那宝物,配合着所习武功,就可无敌于天下了。将来,你武功如练到绝顶,就看机速返昆仑,那时可能是我派正当危急之时,也正是江湖群魔勃起之日,就昆仑目前武功而论,如所失神功,无法恢复,恐难是异派敌手,大师兄与二师兄为着此事,至为不安,日前正闭关入定,想从静中悟出一部分功力,大师兄无极拳,二师兄混元掌业已锻炼成功,这种掌力,并非昆仑武功,而是采取他派精华,以昆仑心法锻炼而成,如群魔侵山,只好合昆仑全力,与之一拚了。你责繁任重,为师寄望于你的地方特多,绝不能因循苟且,自暴自弃,辜负了你那奇姿美质,贻误了你师妹终身,那就不仅你本身变为本门罪人,就是为师亦百身难赎。”
  麟儿热泪盈眶道:“师父尽可放心,徒儿自身理会得,绝对不会使师父失望,你等着瞧好了。”
  时过午夜,月影西移,真人一跃而起,对麟儿道:“为师要走了,凌空虚渡,惊世骇俗,以夜间离开为宜。”
  麟儿忙道:“师父稍等,待我告知父亲及虬伯伯,送师父一程,也不枉彼此聚会一场!”
  真人笑道:“你父亲和文虬二人,早在屋外等侯多时了,就此走吧!”话未完,人已穿窗而出,麟儿也紧随着师父纵出窗外,只见父亲与文虬二人,一脸黯然形色,举着双手,恭身送客。
  云涛道:“真人义薄云天,麓山传技,教诲殷勤,此德此情,毕生难报,但望他日鹤驾南移,相见有日,麟儿更能长亲教范,永不相离才好。”
  真人笑向二人道:“两位盛情可感,贫道因事在身,暂时离去,相见有缘,尚祈珍摄。”说完,袖袍一展,人已冲天直上,凌虚飞渡,转瞬无踪,三人不胜怅惘不提。
  翌日清晨,麟儿也束装就绪准备出外阅历江湖,只见他头戴武生青巾,中锻红色宝玉,隐蕴光华,一身青缎武生装,足登薄底快靴,项上挂着紫龙佩,衬着朱唇玉面,朗目修眉,赛似天上金童,远胜人间子都,瑶池九品,旷世无双。
  文虬出来,暗中唱了一声彩道:“造物主真会弄人,为何把所有美的东西,都供在这孩子一人身上。”当下笑问道;“你今日就准备出门游历么?”
  麟儿点点头。
  云涛也缓步而出,笑着接口道:“年轻人应该出外走走,太史公曾遍历天下名山大川,文名遂为前世所重,我儿文学武技,均已有极好根基,在外再履历一番,磨炼磨炼,必可获益不少。为父的已准备金叶五十两,白银十锭,外出两三年,也足够用度,你虬伯伯把他的革囊与金钱镖也全部赠你,金银就装在革囊内,你可拿着,就此去吧。”
  麟儿遂拜辞两人而出,到了长沙,恰遇三湘缥局的副总镖头朱一鹤保了一批珠宝,送达南粤,因为珠宝不重,故保镖的人出来不多,什么趟子手赶车的伙计都没有。出来的只有镖师四名,加上副总镖头一人,还有珠宝商两位,共计七名,因为文虬与朱一鹤互有过往,与总镖头洪琦在师门上亦颇有渊源,以前虬老头带着麟儿,曾去过三湘镖局几次,敌镖局的人,全都认得他,对他也喜爱异常,不过不知他身怀绝技罢了。
  七人骑着七匹马,把珠宝分别装好,打了包,背在两位镖师的背上,为混人眼目,其余五人背上都背着同样包裹,那两位商人大抵也曾习过武艺,骑术颇精,一路谈笑风生,状至轻松愉快。
  朱一鹤一眼瞥见麟儿,忙招呼道:“季公子独自一人拟往何处?”
  嘉麟笑道:“小侄想到南岳一游!”
  朱一鹤奇道:“此处离衡山南岳,差不多有三百余里,何不买匹马,省点力气?”
  麟儿含笑不答。
  他们还未走出长沙,正遇着三湘镖局的镖师,从别处卸镖回来,人马浩荡,见着副镖头,全部下马见礼,彼此叙了一阵,朱一鹤从伙计手上,牵过一匹马,送与麟儿,别过局中同事,与麟儿一同跨上马,又继续向前进发。
  一路平安无事,镖师们讲了不少奇人异士侠客名流给麟儿解闷,当然其中也有真有假,讲的人姑妄言之,听的人也只好姑妄听之。
  行近株洲,驿道上忽有三个骑马的人,均属武士打扮,迎面而来,三人将镖师们看了一眼,头一位年纪较高,约有四十左右,鹰鼻,斜眼,虬髯满面,向三湘镖局的副总镖头哼了一声,现着满脸不屑神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些混饭吃的,这也就是所谓暗镖吧?”
  三人彼此对看了一眼,又冷笑了一声,骑着马,缓缓走开。
  镖师郭风旗心中大怒,正想发话招呼,朱一鹤忙用眼色止住,等三人走开,他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阵,朱一鹤道:“这三人的来历,依我看,必是洞庭帮的,洞庭帮主杨澜,副帮主易去恶,武功技艺自成一家,他们与岭南、岷山、阴山、巫山、武夷及秦岳等派,均互通声气,手下罗致的奇人异士也特别多,刚才三人中的头一位,好象是北方独行大盗,王手鬼王高天鹞。第二个是贺奇,第三位则是成彪,他们都是洞庭帮的舵主,其中以高天鹞的武功为最强,能不惹他最好避免。
  其他镖师们听了均不觉一怔,商议了一阵,决定的是:小心谨慎,加强戒备。
  他们行到株洲,找了一家居安客寓,开了八个房间,副总镖头叫了一桌极为丰富的酒席,饱餐一顿,然后回房就寝,每人的包裹均不取下,带着兵器和衣歇息,并派定一人暗中警戒,这样准备,大家都认为相当安全,麟儿人虽小,但处处表现少年老成,镖师门的事,他从不插嘴,就是问他,他也从不表示意见。
  睡到半夜,忽然客寓的大门上,铮的一声,警戒的镖师名叫辛风,忙纵下房子,四处察看,只见四周房屋,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看见,门上却插着一把柳叶飞刀,附着一张纸条,写的是:“有胆保缥,请赴柳林一行,否则可将全部珠宝,悉数奉上,如有心逃走,管教三湘镖局,寸草不留。”信尾写了一个高字。
  辛风惭愧万分,怔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朱一鹤早知其事,人从屋上飘然落下,接过纸条,看了一遍,又把飞刀放在豹皮囊里,其他三位镖师,刘贵、丁宁、郭凤旗均已从屋上飞落,大家都看过纸条,心中大愤,朱一鹤只身追了出去,不多一会,就来到了柳林。
  突然背后一股阴风袭来,朱一鹤闻风蓦地一转身,绕了过去。谁知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双掌已直逼了过来,两手变的特别大,全手如墨,面貌狰狞,朱一鹤抵御无方,打算用少林降龙掌力,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时敌人正发动攻势,只见他围着朱一鹤团团乱转,步法蹒跚,快慢不定,忽然猛吸一口气,双掌平缩,只要再往前一推,朱一鹤什么都完了。
  正当万分危急时,蓦闻一声清啸,宛如风哕龙吟,一条黑影从柳树上电射而下,直落当场,来的是个年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挡在朱一鹤的前面。
  此时,对方毒掌,业已发出,只见两股黑气,如排山倒海,电射而来,忽然从美少年身上,迸出万道碧绿光华,碧光中,紫霞隐现,幻成金龙一条,好似围着美少年旋转不已,黑气撞着紫光,立时吸取干净。
  美少年指着高天鹞骂道:“你这种为害人群的东西,本应将你除去,因暂时不欲大开杀戒,故大大地便宜你,你替我滚吧!”
  只见远远地有一个老气横秋的人接口道:“要滚也容易,只要你能服侍祖师爷,我就叫他滚如何?”
  人随声到,来的却是一个道人装束,年约六十岁的老人,像貌奇丑,满脸疤痕,一只独眼,两只手特别长,左手扶着一根蛇头黑杖,身材又高又大,穿着倒很华美,朱一鹤一见此人,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季公子武功再高,焉能敌得住这老怪物?”
  原来来的美少年,就是麟儿,只见他秀眉一皱,不用说,这是很讨厌这丑老头的表示,向老人发话道:“我叫他滚,他就得滚,同时,我也要叫你跟着他一同滚呢!”
  丑老头右手一仰,向麟儿一把抓来道:“我偏不滚,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除非乖乖地服侍你祖师爷,祖师爷一快活,你就可叫他滚来滚去,否则你想怎么能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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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龙潭得宝
  麟儿见他手到,竟用一招手挥琵琶,用右手中指朝着他的手一弹一拨,蕴藏着昆仑派的一阳指力,不用打实,挨着指风,就是铁也受不了,丑老儿梦想不到这个男身女像俊绝人寰的美少年会有这种功力,忙缩手变招,还是被指风击中,痛如刀割,又酸又麻,一条右臂就此失去作用。
  丑老儿一声怪叫,连忙运功止痛,一面将左手怪杖一摇,杖头蛇口中,嗖嗖嗖,飞出三条飞蜈,色赤红,长约五寸,朝着麟儿朱一鹤等人咬来,朱一鹤大吃一惊,忙叫道:
  “公子快逃,这东西是阴山恶物,不咬死敌人绝不罢手,承你援手,感恩不尽,还是我和他拼了吧!“纵身作势,准备向那毒物迎去,缠住毒蜈,好让麟儿逃命,麟儿秀眉扬了一扬,右手将朱一鹤一带,随对空一扬手,达摩神功早已打出,只见一股纯阳内力,迎着毒蜈一撞,当中一条,已震落尘埃,左右两条,因为散开较远,未被掌风撞个正着,但也挨了一下重的,蜈受重伤,在空中摆了几摆,勉强飞回怪杖蛇头上,随即钻入蛇口,那老人怪啸一声,飞燕投林,扑上柳梢,几个起落,就此逃去,为逃命,他也顾不得高天鹞贺奇及成彪等三人。
  这一仗,不仅把高天鹞等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朱一鹤等也呆得说不出话,敌人走了一个,尚余三个,不言不语,有类白痴,我们的美少年笑了一笑,向敌人叱道:
  “还不滚,等什么?”这一叱,不啻当头棒喝,既震醒了敌人,也惊醒了友人,高天鹞三人垂头丧气,要走,也得说说场面话,只好由高天鹞壮着胆子,抱着拳施礼发话道:
  “少侠功力,果是不凡,不但高某非敌手,就是敝派内外三丝总监蛇杖老人,也败于少侠之手,学艺不精,败有应得,可否见示门户,好处敝派掌门三年之内向贵派铭谢此次不杀之恩。”
  美男子笑一声道:
  “想报仇么,只管听便,我系昆仑弟子季嘉麟,也是昆仑掌门人之婿,找我不着,可找昆仑派,他们谁都会接待你。“我们的美男子说溜了嘴,干脆连老岳丈都搬了出来,生怕敌人不知道。
  高天鹞等再无法可说,只好抱头鼠窜,美男子反转身,将刘贵穴道打开,又拿出一颗丹药给丁宁吃了,用手按着伤者胸部,运用乾元内功。“丁镖师只觉得一股热力从季公子手中发出,直透丹田,旋即运转全体,达于四肢,不一刻,人已霍然而愈,最后只剩下辛镖师一名,未经治疗,那还不简单?美男子向副总镖头要了一块磁铁,吸出了梅花针,又解开了他的穴道,人也立即就好了,朱镖头谢了又谢,受伤的缥师们更感激异常;也钦佩异常,谁能看得出一个貌胜处子的少年,却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被掌力震伤的赤色蜈蚣,还在地下蠕动,麟儿要聚枝生火,给它来个火化成灰,朱镖头连忙呼止,从豹皮囊中取出磁瓶一只,古色古香,又向季公子乞取灵丹一粒,叫季公子亲自放在地上,喂那蜈蚣,麟儿人本天真,天性慈善,对人总是赤诚一片,当然很听话,一一照办。
  那蜈蚣似有灵性,只一口把灵丹吃了,朱镖师叫磷儿拿着磁瓶,瓶口对着蜈蚣,这毒物一振翅,飞入瓶内,朱镖头忙将瓶塞塞住,将瓶交公子收藏,然后很郑重地对他说道:
  “这种阴山大蜈,性奇毒,也是其他毒物的克星,极不易获得,五寸长的起码在五百年之上,这条一出蛇杖,即在前飞,当然为三条之首,公子伤了它,又用灵丹替它治伤,此后它一心一意,为公子卖力,蛇杖老人,再遇公子,如放出飞蜈,你也可把这条放出,那两条也就会被它带来归附,弄得蛇杖老人此后无蜈可耍,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妙计?不但如此,公子行道江湖,未来遭遇奇毒异物的机会很多,你来个以毒攻毒,绝对有胜无败。这样岂不是又是妙棋一着?你如得了什么奇丹异果之类,可喂它一点,平素不必理它,毫无麻烦,晚上,它如振翅作响,那是有毒物来袭的警兆,可拨开瓶塞放它出来巡逻,切记切记!“公子一一如命受教不提。
  众镖师如众星拱月似地拥着季公子回到店中,那两位商人,守在店里,心中甚是放心不下,敌人武技,似颇高强,镖师们能否取胜,毫无把握,一见人回店里,一个不伤不少,猜到货物必无问题,此时正是中午时候,商人们叫了一桌最丰富的酒席,款待众武师,朱镖头特让季公子坐了首席,商人们心思最细,见情景已知情况八九,于是对季公子更存心结纳。
  饭后,两人向朱镖头要过包裹,言明要打开取物,进去一会儿,即满脸堆欢地走了出来,每人手上拿着青缎包一个,恭恭敬敬地赠予季公子道:
  “小侠仗义援手,协助朱镖头,驱退贼人,至为感激,我二人各有微物相赠,幸勿见却才好。”
  麟儿生自富贵之家,对于各式贵重的东西,看得多,爱的少,见商人拿着的东西体积极小,一望而知是宝石王器之类,当即固辞不受,两位商人不肯收回,状至为诚恳,朱镖头劝麟儿收了,麟儿不好再推,只好把东西纳入革囊中,谢了一番,就此启程。
  到了衡山,麟儿别过镖师商人们,独自过了河,天色已晚,找间客寓住下。翌晨,朝南岳进发,不久即到,麟儿嫌马留赘,找了一家客店吃过饭,给了几两银子,托了店家,如有人赴长沙,就便将马带还三湘镖局,并要了几天干粮,准备畅游南岳,于是由南岳镇进口,沿着上山的道路,一路信步而行,上山而去。
  这一去,有分教:
  天山异丐惊奇质,
  黑龙潭内获神珍。
  嘉麟信步上山,时值阳春三月,一路上只觉鸟语花香,柳绿桃红,万物向荣,生机勃勃,举目四瞩,只见群峰罗列,气象万千,到处都是翠柏苍松,点缀着羲皇绿竹,地雄河岳,仙境无殊,俗虑尘怀,爽然顿释。
  他一边走,一边看,忽然觉得右脚被东西勒了一下,并且勒得很重,防御是练武的人一种潜意识的本能,他立即用千斤坠定住身子,用眼一瞧,原来松树下睡了一个乞丐,只见他鹑衣百结,满脸油泥,赤着一双足,左臂抱着一根绿竹棒,背上负着一个红色酒葫芦,那葫芦可大得出奇,右手还挽着一个金黄色的叫化袋,他正睡得很香甜,呼声很响,似有意无意地勒了我们美少年一下。
  这孩子就有那么仁慈,仍一声不响地继续欣赏沿途的风景,走了一会儿,左脚忽然又被东西勾住,而且腿上又受了一推,力道奇重,换了平常人,左腿早已折断了,我们的美少年却是何如人也,护身神功,早已发动,挨了这一下,他却若无其事地定住身子,瞧了瞧,仍然是相貌同前的一位乞丐,一切与前面的乞丐可说毫无二致,所不同的是换了睡的地方而已。
  麟儿眨了眨眼,早已明白人家是有心相试,既未吃亏,也就拉倒,仍旧继续前行,忽然间,脑后一股劲风袭来,知是暗器之类,他不慌不忙,伸手一把将来物抄住,深觉劲道奇猛,打来的东西是松子一颗,他心想,我懒和你理会这些小事,就让你占点便宜好了。
  行了一程,前面却是一个大寺,上写着“上峰寺”。鳞儿想,游游名山古刹,倒也快活非常,于是进入围墙,经过了数十株翠柏苍松,进入古刹大殿,神殿上虽立着三尊佛像,高可三丈有奇,金碧辉煌,穆肃无比。几位香客,正在求神拜佛,麟儿看了一看,正想出殿,回转身,遇着一个相貌很清秀的年轻僧人,似有意无意挨着麟儿一撞,力道非常重,麟儿因为今日受了不少闲气,多少也有点不痛快,人家试他,他也试试人家,于是不闪不避,硬撞硬,看看谁行谁不行,那年轻僧人,被撞得横退了几步,也不甘心,收住势,一招童子拜佛,双拳向麟儿胸口推来,麟儿大怒,心存惩戒之意,这可就苦了对方,对空点穴,中人要道,年轻僧力经受不住,坐在地下,站不起来。
  殿上还有几位香客,起初倒还未注意,这一伤了人,大家都围来现看,望着麟儿,议论纷纷,大殿上又出来僧人两个,年纪都在卅以上,一色的灰布僧衣,相貌不俗,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年轻僧人,顿时脸含怒意,向麟儿看了一眼,冷幽幽地间道:
  “施主为何动手伤人?”麟儿也勾动怒火,答道:
  “你可先问问你们自己的人,弄清楚了,再来问我。”
  这孩子的脾气,一经动怒,倒也倔强,那僧人被这几句话勾动怒火,于是冷笑一声道:
  “施主年纪轻轻,火气倒也不小,大抵身怀绝技,题视武林,后场至为宽敞,请赴后面一叙如何?“
  麟儿笑道:
  “就是虎穴龙潭,我也愿意走走。”
  两位僧人带路,麟儿跟着同行,到场中一看,场极宽敞,正是练武的好地方,梅花桩,浮沙阵。五芒球及各式练武设备,应有尽有,麟儿脸露笑容,问声:
  “怎样比法?”对方愿比拳脚,他却摇摇头,认为动手动脚,似嫌欲气,有心显露一手,使对方知难而退,离开五芒球,远在百尺之外,右手微扬,随手发出乾元罡力,昆仑镇山绝技,神妙无方,威力不可深测,掌风所及,消柔克刚,场上五芒球,应手而碎,支离解体,破片纷飞,场上僧人,大惊失色。蓦闻一声清罄,起自方丈云房,紧跟着一声“阿弥陀佛”。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僧,慈眉善目,一袭青袈裟,披在身上,如大鹏展翼,人随声到,纵落当场,看到麟儿,赞一声,好一朵瑶池仙品,举世无双,跟着合什一礼道:“小施主与紫阳真人,是怎样一个称谓?”麟儿此刻,怒气全消,油生敬意,恭施一礼道:
  “弟子季嘉麟,是真人嫡传弟子,也是真人子婿。”上人一声叹声道。
  “果然是故人高足,无怪乎有此精湛功力了,老僧一尘上人,系令师十余年方外之交,不知小侠到此,有何缘故?“
  麟儿忙以晚辈之礼相见,谢过刚才鲁莽之罪,并将游历江湖之意说了一番,上人欣慰无已,将麟儿引进方丈室,清茶细点,款待一阵,麟儿红着脸,告诉上人,刚才曾用对空点穴,打伤了一位师兄,要到前面负荆请罪。
  上人笑道:
  “这一定是秋月淘气,看你年轻,又像似练过武功的人,为要试你功力,故意撞你一下,但结果以功力不敌,恼羞成怒,当真动手,同的也惹起你的真火,施用真人神功,打伤了他,是与不是?“
  麟儿点点头。上人敲动清罄,进来的是紫虚僧,鳞儿忙以礼见过,紫虚也还礼不迭,彼此仰慕一番,而后上人对紫虚道:
  “你师弟秋月,为麟侄对空打穴所伤,真人点穴神功,本门解穴方法可用,替他解开穴道,并叫他进来见我!“
  紫虚衔命而出,不一会儿,秋月老着脸,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麟儿赶紧起身,躬身谢罪,两只大眼睛望着对方,满脸恳求神色,秋月心中感动异常,也还了礼道了过,上人见了,又训诫了他几句,也就此拉倒。
  晚间,上人大排素筵,招待这位师侄,一苇一瓢行道江湖外出,不在寺中,首桌除了上人麟儿外,还坐有四大弟子,一尘上人分别介绍本门弟子,正待入席,忽然面容一整,对厅外发话道:
  “何处高人,既来小刹,为何不现身相见?”
  房外传来一声冷笑,上人已纵身而出,紫明紫虚也跟着师父出了厅堂,三人飞身上屋,察看一番,哪有半点人影。
  藏经阁原是上峰寺最要紧的所在,建筑得最为宽敞,阁下大厅,原系衡山派辈分较高的人体憩之所,重要节日庆宴之时,全寺僧众的素筵,为着聚会方便,有时也摆在里面,上人一见麟儿,即知此人一身关系武林安危,至为重要,青莲师大的神算,已有应验,故招待麟儿郑重异常。
  正待入席就坐,因瞥见厅外月光照射的场地,有黑影电射而过,屋顶上也发出极轻微的声音,上人武功有六十余年素养,眼力耳力,灵敏异常,故立即察觉。
  麟儿忙着与众僧人分别见礼,当时虽未在意,一见上人发话,而迅满脸严肃,即知来人功力非常。于是也缓步出厅,但见四周静悄悄,什么也没有,上人与两位弟子立在藏经阁的顶上,分别察看,也未看见什么。
  麟儿心细,飞身下地,抬起头,见藏经阁上悬着一块大匾,上书藏经阁三字,心想,这匾内如藏着人,却很难发觉,不管怎样,看看再说,飞身而上,正待落向匾的悬挂地方搜索一番,忽然一股罡力,对着自己撞来,劲道异常凶猛,麟儿大惊,忙施展凌虚飞渡,一条俊影,腾上高空,暮地一招细巧翻云,回转身,顺着匾的平行方向,发出达摩罡力。
  一尘上人也察出来人藏身之所,一招飞燕投林,半空中也打出劈空拿力,但见黑影一条,从匾后飞身而出,落在殿上,双掌平推,对二人掌力,来个硬接硬架,来人被二人掌风撞退了四五步,才稳定身形,上人与麟儿因身在空中,也同时被来人掌力震落。
  只闻来人哈哈大笑道:
  “这才是两败俱伤,老和尚不念故人,竟施毒手,小娃娃身兼两派,功力特殊,我叫化行道江湖七十余年,今日算是遭了报应。“
  上人想再发招硬拼,闻言仔细一看,不觉啊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怪物。“麟儿也看出来正是今日两次戏弄自己的老乞丐,既与上人认识,就是前辈师友,招呼了一声老前辈,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老叫化被他这一叫,欢喜得得了什么似的,携着他的手,看个不停,嘴里不住连声叫好,上人又告诉鳞儿道:
  “这是誉满江湖的天山神丐,有名的娃娃头,与你师门渊源极深,与老僧也是四十余年方外之交,今后你行道江湖,有事找他,他准会帮你搅个天翻地覆,你就叫他师伯吧!“麟儿喜孜孜地喊了一声师伯,又替他提着叫化袋,拿着打狗棒,待候得这老叫化高兴异常,上人让他进了大厅,命众弟子见过礼,请他坐了首席,然后大家落座,开怀畅饮自不在话下。
  老叫化的酒量大得出奇,上人招待的也异常周到,抬出的酒,更是上峰寺百年陈酿,色如琥珀,奇香四溢,上人浅尝即止,老叫化却酒到杯干,饮酒间,他问及麟儿:
  “护身神功分明是紫阳所授,达摩罡力却象少林所传,而功力之深,却不在嵩山少林掌教伏龙禅师之下,我从未见过少林青年俗家弟子有这种功力,你是否与少林有极深渊源?
  “麟儿将文虬幼时授艺的事说了,又将紫阳真人如何把文虬所传的武功,去粕存精,一一备告,听得神丐不住地点头,上人更是称赞不已,麟儿更把此次上南岳的目的说了,神丐与上人都愿援手协助,俘获取这种神奇仙兵,以挽救江南未来浩劫,席罢,上人招待他两人就在藏经阁住下。
  黑龙潭在南岳山后,原来南岳山分为前山与后山两处,上峰寺属前山,后山与前山有一段极远的距离,黑龙潭位于后山西部,在一深暗的山洞之内,洞口被瀑布遮住,不熟悉的人还真不容易觅获,一尘上人久居南岳,对附近情形了如指掌,带着神丐与麟儿直向后山奔去,这三人快逾奔马,轻功都是登峰造极,走不多时,只见一条瀑布,形同白练,声若雷鸣,溅玉抛珠,白雾弥漫,水流沿着山谷,奔向万山群谷之中。
  他们三人无心欣赏这种自然美景,施展绝顶轻功,从瀑布侧方奔人洞内,洞内黑暗如漆、阴气沉沉,虽然彼此练有夜目,却依然不能及远。
  麟儿取出玉佩,拿去蚊皮罩,迸出碧霞万道,耀眼争辉,紫龙隐隐,盘旋空际,玉是太古奇珍,人是瑶他仙品,顿使龙潭生色,古洞含辉。
  神丐与上人不觉噫了一声道:
  “紫阳道友连夫妇定情之物也赠了这孩子,可见爱护之深了。“这几句话使麟儿感动得流泪,于是一心维护师门,后来阴山斗群魔,侠义行道,危险万分,他竟施展四派神功,独斗五老,结果,把从不问江湖世事的神山三老,也为了维护自己徒弟的安全,联袂下山,挽救江湖浩劫不提。
  上人指着洞的下面说道:
  “这底下就是所谓黑龙潭,凡是天旱之年,乡人求雨,必须斋戒沐浴七天,抬着全猪全羊及各种祭品,来洞祭奉龙神,然后用数根百丈长的麻绳,悬个吊桶,弄上一桶水,抬到乡下庙字中供奉,并请道士和尚,拜神求雨,天再旱,也总有下雨的时候,因而归功黑龙,而此潭之名大显。“
  神丐笑道:
  “听你话中含意,你这佛门弟子,是不信神的了?”上人道:
  “罪过罪过!贫僧身人空门,哪得不恭信佛祖?不过佛家注重个人修为与慈悲济世之道,那祈龙求雨之事,并不一定是有道高僧所为。“神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麟儿已脱下衣服,穿上文伯伯给他的一身水衣,颈上仍然悬着紫龙佩,空着双手,神丐将打狗棒给了他道:
  “带着这东西防身吧?不要小看了它。”麟儿接了,插在背上,施展凌虚飞渡,直向潭中降落。
  紫龙珮确是稀世奇珍,人间异宝,入水后,碧霞大盛,紫龙围着麟儿周围打转,潭中的水被碧霞隔开,无法到达身旁,麟儿喜道:
  “妙啊!早知如此,根本可以不穿水衣。”
  那潭底距离水面,起码有百丈左右,内中有奇大无比的鱼、虾、龟介之类极多,潭底下多系岩石,而且快如利刃,普通武功水性再好的人,落了下来,既承不住这种深水压力,更受不了那种锐利岩锋,要不受伤才怪。
  潭的范围很大,到底通到哪儿,谁也不知道,麟儿一意寻宝,当然不愿费时去研究这种无意味的事情,但是这么大的地方,想找寻一把宝剑,还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寻来寻去,什么也没有找到,紫龙珮碧霞所及,洞澈九幽,照着一个岩洞,反映出三道乌光,麟儿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待我来看它一看。行到洞口,只见洞内摆着三只乌漆漆的东西,大拇指粗,五寸长短,非铜非铁,不知何名?拿在手中,分量很重,这东西头部很尖锐,麟儿便想拿它试一试,看它锋利不锋利,于是将尖的部分钻向岩石,只见一蓬乌光,啪的一声,那岩石碎了一大半,麟儿吓了一大跳,伸着舌头,连呼好厉害,好厉害,忙喜孜孜地将这三枚东西,收在袋中,心想:宝剑不见,得了这三枚黑色暗器,也不算白跑。
  正打算跃出水面,紫龙珮的紫光突然照着一物,那被照着的东西也发射紫光,麟儿正待前往察看,忽然那东西紫光大盛,耀眼争辉,而紫龙珮上的紫色龙影,光华闪闪,绕着磷儿,回转得愈来愈快,好像保护愈加小心,但那东西,早已脱水飞出,盘旋洞中,麟儿也离水飞身而起,神丐与上人面容紧张异常,也不知怎样才可把这种神物收取。
  原来这东西是一柄金黄色的宝剑,剑柄上全发出十彩豪光,宛如慧星运行空际,瑰丽绝伦,而剑身迸出万道金芒,千条彩瑞,红莲朵朵,隐蕴风雷。
  最奇的是金芒中幻出一条紫色龙影,金鳞闪烁,龙口喷出一颗五彩圆球,回转不已,似实似虚,麟儿的紫龙珮被这种神物仙兵一比,比得有点黯然失色,他心想,我用紫龙珮护身,想法把这剑柄抓住,再看情形而定取舍,一腾身,往前一窜,径向神剑柄端奔去,怎奈物已通灵,善解人意,只见霹雳一声,光华打闪,这东西竟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麟儿劈来,神丐与上人大吃一惊,双双打出内家罡力,神丐的罡力奔向那宝剑,而上人的罡力却奔向麟儿,他宁可把麟儿击落水中,也不让那东西把他劈着。
  神丐的天山内功,功力非同小可,那东西被罡力一逼,来势稍减,麟儿本身往前奔出,被上人罡力一阻,因身在空中,竟被击落水内。
  他弄得头昏脑胀,焦急异常,忽然想到紫阳真人当日追逐神剑时,曾咬破手指,喷了这东西一口血,它才坠入潭内,很久不再出现,莫非这东西怕血,待我来试它一试,主意既定,神智清明,他聚气凝神,正心诚意,功能经脉,力贯四肢,这一来,紫龙珮似互生感应,只见它碧霞大盛,护身紫光也加大了数倍。
  麟儿再度腾身而起,双目凝视主剑,注重异常,神丐招呼他道:
  “贤侄仔细,这东西太过厉害。”麟儿点点头。这时,宝剑正在他的头上盘旋着,紫龙珮发出万道碧霞,将它撑住,落不下来,麟儿已咬破手指,吸了一口血,运气凝神,朝着剑身喷出。这一下,中个正道,只见它光华乍敛,挣的。一声,由空中落降下来,麟儿伸手接住剑柄,却是一把三尺长短的金色宝剑,金鳞闪闪,剑柄上嵌着一个颗明珠,划尖处现着一颗龙头,龙口不远的地方,还嵌了一粒细小珠儿,麟儿这一喜真非同小可,忙携剑上岸。
  神丐与上人心中也喜悦异常,看了剑更叹为观止,剑柄上,刻着四个虫形古字,麟儿文学素养极高,一看却认出那是“轩辕至宝“,忙着对剑磕了四个头,算是谢过我们老祖先嘉惠子孙之德,上人又笑向麟儿道:
  “你还得再去潭中一次,找寻剑鞘。”麟儿皱了皱眉道:
  “潭中太大,而且底下全是岩石,这东西可真不容易找寻呢!“上人笑道:
  “你不用忙着找,何处宝剑飞起,那剑鞘,一定在那儿,剑既通灵,剑鞘也必是奇宝一件。“
  麟儿受教如命,飞身下潭,不久,即捧着剑鞘,笑嘻嘻地飞上潭来,只见剑鞘里面,也系一种金黄色的金属制成,上包蚊皮,蚊皮上缀着明珠数百颗,全用金黄色的天蚕丝交织而成,光华闪闪,巧夺天工,神丐将宝剑人鞘,着麟儿换了衣服,把它佩在身上与上人哈哈一笑道:
  “得此神剑,群魔纵想作浪江湖,克制有物矣。”
  麟儿原想到三枚乌色暗器,忙取了出来,与两位伯伯一观,他两人一见此物,大吃一惊道:
  “这东西也是从此潭中获得?”麟儿点点头,并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人道:
  “这是魔家至宝‘天狼钉’。据江湖老辈谈及,数百年前,死在这暗器上的奇人异士,不知有多少,这东西专破各种内功罡力,出手时一道乌光,中人则穿体而过,厉害无比,为周朝时一术士炼成之物,可破玄女剑法及白猿,到唐时则为一妖人所得,作恶江湖,被害的人无数,后正派侠士并合武林同道,拼着命,用各种毒药和暗器,一同向妖人下手,虽然把他伤了,结果还是被他逃脱,想是躲在此洞,终于伤发身死,而这东西也被人无意中丢在潭中了。这东西可用内功罡力,锻炼得收发由心,厉害处将来不下于你那把宝剑。“神丐笑道:
  “我们天山罡气中,有一种阴阳罡力,正可把这东西运用得收发自由,回寺后,待我传你如何?“麟儿连忙拜谢。
  三人因宝物既得,目的已达,不用再事久留,立即飞身返寺,众弟子迎接入内,都想知道这次获宝情形,上人一一说了,麟儿将宝剑魔钉取出,寺众欣赏一番,无不羡慕异常,纷纷向麟儿道贺。
  上人又一再叮嘱寺众,告诉他们严守秘密,免得为江湖上的人知道,使麟儿遭受危险。
  晚上,上人与神丐要看看麟儿剑术如何,麟儿将紫阳真人传授的乾坤剑术使了出来,这套剑术是昆仑派目前唯一的镇山剑术,厉害异常,只见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剑招起处,风雷并发,光华闪闪,盘旋空际,矫若游龙,每一剑招均蕴藏着几种变化,虚实莫测,进退无常,他那步法,看起来至为复杂,时合着五行生克,八卦玄机,麟儿更卖弄精神,内凝罡力,功行剑梢,剑上紫芒大盛,剑柄上发出十彩光华,一招潜龙升天,人随剑起,只见万道光华,千重彩端,如流星皓月,回旋飞舞于太空之间,不论上人神丐目力如何好,也只见光芒耀眼,看不出麟儿身法,二人一声叹息道:小小年纪,就能练到身剑合一,此子固聪慧绝伦,而昆仑心法,确也与众不同。
  神丐笑道:
  “昆仑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近异派武功,据江湖传言,以阴山为最,依我个人看法,阴山派目前虽闭门不出,但阴山五老,年事极高,个性也怪,虽谁也没见到他们出手,是他们暗中与各异派彼此都有连络,这中间可能包藏着极大祸心,未来江湖浩劫,可能就产生在这几个怪物身上,以目前昆仑五子的功力而论,想要降服这几个魔头,恐怕还相差很远。“
  上人点点头道:
  “道兄所言,一点也不错,紫阳上次仗义援手,击退岷山三奇,为本派解围,曾在本刹留了七天,也谈及此事,他告知老僧,昆仑武功,目前所保存的,仅十之四五,镇山神技,大部失传,他南游各处,目的就在找寻失去武功,大约无意中遇到此子,于是三年时间,都花在授艺传徒的上面,老僧师兄也曾言及,华山青莲师太素善神算,据云:江湖杀劫,业已产生,未来挽救此次劫运的,却应在一少年人的身上,麟儿天生异质,聪明俊秀,旷古绝今,看他紫透华盖,未来奇遇必多,挽救劫运的人,想必应在此人身上,以他目前武功而论,虽不下于人,然而用他抵御冷残子。岷山师大,及阴山五老,那当然相差很远,不过,海外奇人异士甚多,机缘一至,遇着异人传授,加以他身们、三宝,神妙绝伦,那八个者怪物,可能不是他的敌手。正派群侠中,还存有不少高人奇士,为伸张正义,维护人群,势必群起扳手,协力除好,自古以来,邪正原不两立,公道自在人心,得道者昌,失人者亡,群魔势虽猖撅,其奈天道何?“神丐点头称是。
  这时麟儿剑术已演练完,只见彩霞如练,疾若奔雷,声如裂帛,投射地上,著然而止,美少年手持神剑,收成玉立,风度翩翩,向两位前辈行过礼,纳剑人鞘,侍立于侧,状极恭谨。
  神丐与上人自不免赞勉一番,然后这位丐侠又对麟儿道:
  “武功一道,永无止境,各派互有所长,亦各有所短,贤侄任重道远,来日所遇高手亦必多,自必多方求教,以求精益,决不能自认满足,故步自封,致丧失机缘,自治伊戚。
  “又道:
  “老叫化行道江湖,前后己有七十余年,天山绝技龙虎棒,从未传人,这棒招如作剑法使,可发生同等效力,为了成全你,特破格相授。“于是当着上人,授了口诀,又演练了一次,那棍法果然奇特异常,共六十四式,招招都是煞着,一经施展,有虎啸龙吟之声,震人心弦,身法步法,与昆仑招术截然不同,步法更是龙飞虎跃,轻快无匹,麟儿—牢记在心。
  丐侠又着麟儿与自己一同调息,好传授阴阳罡力,只需练习四十九天,以麟儿目前基础,大功即可告成,麟儿领命,别过上人,随着丐侠,锻炼天山神功,不在话下。
  这阴阳罡力,系天山派秘传,掌名阴阳,收发如意,一发一收,产生两种推拉不同的罡力,而且功力大得出奇,锻炼时也比较困难。鳞儿曾习过两种神功,对生发纯阳内劲,他已有绝好基础。但是对这种拉回的罡力,锻炼起来却比较困难了。
  他本人聪明绝须,凡事一点即透,心想:前推的罡力,与达摩神功,原没有什么不同,这种后拉的罡力,与前力作用,恰巧相通,如果我把锻炼达摩神功的方法,反其道而行,再把昆仑派的神功,与师伯所传,三种方法,混合使用,这种新产生出来的罡力,岂不更为惊人。念头一动,拿定主意,就照着自己心意而行,后面原有一口水井,水面离地,深达百丈,因为寺在高山,水源颇低,开井取水,自非容易,这原是古井一口,用来锻炼这种功力,恰合实用。他每晚静坐井边,按着天山心法,混合两派神功,凝神静气,练了起来。起初,他功凝两掌,慢慢用力向上一提,井中的水,随着他的掌势,微往上一扬,他知道,一开始就有这种效力,已经很不错,如是专心致志地练了下去,每晚都有进步,神丐也时常在旁,着意指点,看他这样用心,而且进步神速,心中至为高兴。
  锻炼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他随掌一扬,井中的水,可跃高七八十余丈,他知功成在即,绝不放松,废寝忘食,加倍用起功来,七七期满,大功告成,不仅左右手均可打出两种不同罡力,而且这种掌力,因为系二种神功混合锻炼而成,比原来天山派所传的威力还大。
  神丐与上人,均大为叹服,上人叫他取钉一试,他拈着一根魔钉,右手微扬,只听嘶的一声,一溜乌光,脱手飞出,随手一带,说也奇怪,那魔钉竟然倒退飞回。
  神丐心中大喜道:
  “这才是青出于蓝,反胜于蓝了,我为你逗留时间大久,放着几桩事都没有办,趁天气晴朗,即此下山,彼此有缘,行将再见。“说完,向上人一拱手,算是告别,又看了麟儿一眼,这孩子大眼睛内,竞含了两颗泪珠,神丐叹息一声,向上人道:
  “老叫化一生行道江湖,一向冷面冷心,谁知竟和这孩有一见投缘,宁非前定?“说完,从衣袋中取出一片竹符,递给麟儿道。
  “这是本门无上信符,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才各持一片,行走江湖时,如遇有任何事变,出示此符,凡与天山有交情的,天大的事,也就此拉倒,如持符人为恶作歹,也应暂时放过,然后立即通知本派,收回此符,按罪处罚,而且本门还有一项规矩,赠符的人,与那持符作恶的人,应受同样的处分。假如持符的人,遭遇危难,可在地上,或其他易人使人发现的地方,写一丐字,给天山派的人见了,就知有我赠符的人受难了,他们必设法营救,本门上至掌门人,下至入门弟子,对竹符信物,看得特别郑重,如江湖派别中,有人见到此符而对待符人给与伤害或侮辱的话,那本门就认为他对天山派给与莫大的侮辱,势将发动本门力量,群起而攻,你获此信物,在江湖道上行走时,方便不少,我与你师父多年不见,稍事清闲,将赴昆仑一访,人生聚散无常,不必难过。“旋向上人道了一声再见,即飞上树梢,几个起落,人即不见。麟儿也对上人言及,为遵奉师命,阅历江湖,以寻访本门失传武功应付未来事变,打算即日离寺,上人含笑道:
  “贤侄责繁任重,一举一动,关系武林安危,既有师命在身,贫僧也不留你。“麟儿忙入内收拾行囊,整理就绪,上人命寺僧给他准备了很多精制的干粮,装了一个布袋,麟儿谢了,负在右肩,辞了上人,上山而去。
  这一去:有分教:
  漫道妾似明珠郎似玉
  怎奈三生石上两无缘
  麟儿离开了上峰寺,本无一定的处所是他游历的目标,他想,蜀之峨嵋青城,为川中武术发扬之地,奇人异士早已盛传江湖,脍炙人口者,多得不可数计,我何不先向川中,游历游历,以广见闻,主意打定,即下山向西而行,即系新身游历江湖,自然不必施展凌虚飞渡,他凭着两腿,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一面欣赏沿途风景,一面领略各种民情风俗,他既带了不少的干粮,更准备了足够的银两,饮食起居,自无问题,湖南西部,地瘠民贪,吃的多是杂粮,居民穿的,尽是钨衣百结,但是大多生性纯朴,对人极为和善可亲,使麟儿产生了不少好感,于是继续西行,不久即入湘黔交界之地。
  黔境遍地皆山、住民多系苗族,语言不通,间有一二习汉语者,但为数极少,百余里内,难得一遇,这使我们美少年大大感到不方便了。他暗想,反正干粮准备得很充足,饮食投宿,干脆不人民家,领略领略晚行露宿的味道也好,主意打定,理得心安,继续往前行进,人也精神百倍。
  他漫无目的,信步所之,殊不知既打算入川,早应折转方向,向东北而行,如今他却一直往西,自然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夏日炎炎,久行口喝,四围都是山地,哪里可找清泉?找不到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运气凝神,生津止渴。
  美男子天天吃的是干粮,虽然味美异常,久吃却也倒胃,心想:打个把鸟儿,猎一只野兔,弄点野味尝尝,岂不是妙事一件?想到就做,于是拾了几块石头,拿在手中,作为打猎之用,古云“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你想,既然龙蛇都有,要个把鸟兔,那还用说?
  不一会儿,他就打了一只山兔,两只斑鸠,费了很大的劲,弄了一点清泉,剐皮去毛,耗了不少工夫,任何饮食,吃起来很容易,有时你还不免挑精选肥,但是做起来却不太简单,我们美少年这一次可算知道了聚枝生火,用树枝挂着乌兔,放在火上,慢慢儿烤,又从口袋中,取了点盐。洒在肉上,不一会儿,把肉色已烤得成为深黄色,脂肪已从肉的内部渗透出来,一股香味,使人食欲大增。
  麟儿从口袋中拿出一瓶酒,这是上峰寺百年佳酿,一路饮来,此瓶已剩余不多,倒了一杯。顺手撕着鸠儿,吃了起来,其味无比,他食量不大,只吃了一只斑鸠,半边兔肉,将瓶中酒用尽,即觉得酒醉饭饱,用纸包着未吃过的东西,藏在于粮袋中,净了手,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有高山一座,层峰起伏,雾漠云迷,最奇的是那云彩美艳无匹,一片淡红,朵朵如桃花,从山中一阵一阵地往上冒。
  麟儿心想道,这样的云儿,还真少见,很奇特。附近百里内渺无人烟,山境虽佳,却使人有一种荒凉空虚的感觉,他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那山行进,到了路的尽头,却是一条很宽的山谷,白云漠漠,不知深有几许。这个深谷,似乎把那座山峰整个包围了,除了一座看来年代很久用藤条制成的吊桥可以直达外,似乎无路可通。
  麟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跨上吊桥就走,心想,游完了这山峰,我倒要落下山谷察看察看。
  进入山境,只见这山林木特多,稠密得不见天日,一股湿气霉味,进入鼻中,使人极不好受。
  此时天色已晚,无人无烟,只好露宿,麟儿拣了一株大树,跃上树枝,运功调息,只闻山间远处,好似有人招呼自己的名字一样,美少年因为运功之时,调息要紧,并且初出江湖不久,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名字,对这种叫声倒也懒于理会,夜间很安静,连蚊蚋毒蚁也没有,使麟儿很安静地过了一晚。
  翌晨东方已经微明,一抹霞光,照在麟儿脸上,他跳下树,吃过昨天未吃完的兔脯鸠肉,精神饱满,继续游山,因为这山的树木大多了,也分不出什么道路,只好到处乱钻,行了一阵,跑到一座悬崖前面,麟儿抬头一看,可吓一大跳,原来这岩石高得出奇,看起来,好像人的模佯,岩石上,有三个大字,好似什么人用金刚指写的:
  “菩萨岩”,假如无凌虚飞渡的功夫,要凭轻身提纵术或壁虎功等绝技爬上岩顶,那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因先这座岩,起码也有两百多丈高,四处毫无着足之地,用壁虎功或提纵木,上十余丈高的绝壁,已算是功夫精深,要上百余丈的绝壁悬岩,那就只有望岩兴叹了。
  麟儿一式潜龙升天,人已腾空而起,凌虚飞渡,身入高空,这岩石是一座天然弥勒佛像,左手下垂,右手却半伸着,似乎手挽法诀,麟儿落在它手上,停了一会儿,心想何不再往上面看看。人复飞身而起,只见它头部圆圆的,大有十丈左右,笑口大开,里面却是一个很大的石洞,钻人洞中一看,只见洞内洁净异常,洞的中央,好似一只水盆,盆中却有碧色的水一小半盆,用手指一探、奇冷无比。
  麟儿心想,古书常载有奇岩异石中,有所谓灵石仙乳,千古难逢,莫非就是这东西,待我尝它一尝,于是从袋中取出磁碗一只,舀了半碗,一气饮下,只觉其凉震齿,此外也毫无异味。
  他摸出袋中空酒瓶,那是上峰寺一尘上人储酒之物,系玉质雕刻而成,因为百年陈酿,如盛酒器皿不佳,再好的酒,也必变坏,上人心爱麟儿,故拣最好的陈酿,给了他三瓶,如今酒已喝完,瓶子正好用上。
  盆内的水装满一瓶后,已所余无几,麟儿因为深山得水不易,弄得满脸风沙,尚未涤除,余下的一点水,用手捧了,正好将脸部洗了一洗,说也奇怪,这凉水对眼睛似有特殊效用,洗后觉得舒适异常,麟儿人实天真,干脆用碗舀了水,仰卧着,慢慢地倒入眼中,这样洗了半个时辰,直到把水用完为止,然后闭眼休息。
  麟儿心想:今晚何不在这儿过一夜再说?
  一抹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兰香,石洞生幽兰,原非异事,麟儿站起身来,向四周瞧了一瞧,洞的后面裂开一条石缝,缝内生有一株极大的朱兰,上有紫果三十六颗,每颗约有金钱橘那么大,幽香扑鼻,麟儿摘了一颗,尝了一尝,味略带苦,但芬芳之气沁人心脾,他一连吃了三颗,将余下的摘了下来,心想,这东西最好把它装在水瓶内、但水瓶己满,酒瓶也满装陈酿,只好另想他法。
  他拔下轩辕剑,取了一块细质岩石,用宝剑将石头雕成一只酒瓶,又刻成瓶塞一个,这样费了不少工夫,才算大功告成。他把酒倒在石瓶内将水分作两瓶,每一瓶里放了兰实十六枚,盛天蜈的瓶子内,也摆了一枚,并倒了一点点水,算是天蜈的饲料,诸事完毕,于是就在洞中打坐,运功调神。
  很奇特,这次打坐,感到功行百脉,似乎较往日特别畅快,自身体重,似乎也减轻了不少,麟儿,乙想,这大约是兰实与石乳的效用吧。
  因为岩高,所以晚上风也特别大,风对着洞口吹人,因为洞中还有很多的小孔,所以发出很奇异的节奏,风有大小不同,吹的方向也随时改变,故洞内发出的声音也随着改变,这样继续不停,在麟儿听来,深觉似一曲很妙的天然音乐。
  他记忆力特强,悟性更佳,这样一面听,一面记,居然全部记住,他把它编成曲谱九首,这曲谱可合可分,可长可短,如有一乐器,吹奏起来,应该是绝好的歌曲。
  不但如此,他还把这套音乐,悟成一套剑术,为了试验它是否合于实用,于是拿着宝剑,在洞中锻炼起来,他愈练愈起劲,觉得新的招术异常奇特,自创剑法,毕竟与众不同,练到熟悉异常才停!
  纳剑还鞘,从革囊中又取出天狼钉三只,以锻炼阴阳掌力,这一次,他左手拿着一钉,右手两钉,双掌微扬,三钉齐出,只见三道乌光,直向三方奔去,麟儿忘了这东西可穿山裂石,一时也未在意,只听得轰的一声,碎石纷飞,那个天然石像的头部,已被打得粉碎,麟儿忙将手一招,把钉收回,怔了一怔,也无话说,只好飞落地面,大大地自怨自艾不提。
  时已近午,尚未吃过东西,想打点野兽烧吃,可是这山的情况很特殊,不但无鸟兽,简直连一只飞虫也没有,没办法,只好吃点干粮,然后继续游山。
  这时山上彩云又起,依然是桃花朵朵,满天红露,麟儿的目力己自觉不同,他已透视云霞,洞烛深幽,已看出此山群壑沼泽之处正是桃花云彩发生之地,林木中,桃树极多,花至茂盛,愈是山壑沼泽,愈是桃树密集之地,大抵久而入之,落下的桃花越聚越多,经过腐烂后,遂产生一种瘴气,附近的毒蛇虫蚁恶兽之类,尽被毒死,这些死去的恶毒东西,又与桃花湿在一起腐烂,于是这种瘴气遂越来越厉害,弄得附近人烟绝迹,鸟兽无踪,古书曾记载金钱瘴与桃花瘴为毒瘴中最厉害的两种,也是看起来最美丽的两种,如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令人难以信实。麟儿对此山已存戒心,故发动紫龙珮护身宝光,那桃花毒瘴遇着宝光,即纷纷消减,实际上,此时的麟儿,因为食了仙兰紫果,早已不怕桃花毒瘴,那紫果真是天地真品,世间奇物,有驻颜益寿之妙,更有培元固本解瘴除毒之功;麟儿所饮的石乳,实际上不是石乳,而是一种石露,也是一种千载难逢之物,功能轻身益气,却病延年,如用以点眼,还能使眼暗中见物,透雾穿去,他无意中食此两宝,占尽人间仙福,却还不知,岂不可笑?
  他在山中一阵横冲直撞,此时,却来到一座古刹旁边,这座古刹,大抵年久失修,很多房屋,墙壁已经倒塌,寺的前面,有匾额一块,油漆已脱落干净,正中刻着“漠云寺”三个大字,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寺的大门,由于年代深远,已破蚀不堪,此时两扇门却半开半掩,进门一看,寺中佛像已烂得不成样儿,有的剩着一个身子,有的仅剩莲花宝座,有的有手无脚,有的缺头缺手,状极荒凉,麟儿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忽闻神座后传来一声轻微叹息,似乎是一个久病未愈而情况危急的人发出的,听得使人有点毛骨惊然,麟儿一身武功,已超凡绝俗,当然不怕,忙绕到神座后面一瞧,吓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背牢神座,半坐半卧着一个绝色女子,只见她身着淡红绞袄,配着同一色的裤子,足着淡绿带花的薄底弓鞋,鞋上有两承红色绒球,别饶风趣,头上却包着一块青中,缀着不少颗小明球,正中却嵌着一块碧绿主玉,正是眉如春山,瑶鼻通梁,粉面朱唇夕修短合度,确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女子。
  她背负着一把长剑,左臂悬着一个革囊,旁边不远的地方,吐了不少食物,右手上拿着一条手帕,此时她人已昏迷不醒,鼻息也很微弱,不用说,多半是中了桃花瘴气,人已支持不住,就此卧倒。
  美少年恻隐心动,再说异性的吸引力,也确实与其他的东西不同,忙在外弄来很多的细草树叶铺在地上,又把她身子抱起,半坐半卧地靠着自己身子,取出灵石仙露,倒了半盏,慢慢地滴在她口中,又把朱兰紫果取了一枚,用手挤成水喂给她吃,还不放心,于是用右手贴着她的背部,运用乾元罡力替她除毒。
  本来紫果仙露已是解瘴圣品,再加上他的绝顶神功一用,效力更大,不到一个时辰,这女子业已醒转,只见她星眸微睁,将麟儿看了又看,发觉自己身子,睡在一个年轻而相貌英俊的陌生男子怀里,顿时羞得抬不起头来。
  麟儿见人已醒转,毒瘴去净,知无多大关系,忙放开手停止功力,那女子含羞带愧似喜还蜜,挣扎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对着麟儿一拜道:
  “谢君授手,救妾于危难之中,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麟儿忙着回了扎,又嫌逊了几句,两人就在铺着细草树叶的地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色已晚,紫龙珮发着碧霞,照得如同白昼,加之男方有如临风玉树,女的却是解语娇花,顿使古刹含辉,毒林生色。
  麟儿怕对方饥饿,忙打开干粮袋,取出几色最精致的干粮,但是酒杯却只有一只,自然不好意思两人同杯共饮,这一下,使美少年颇费踌躇。
  幸喜对方最能善解人意,瓠犀微露,浅现梨涡,站起身,莲步轻移,柳腰款摆,打开革囊,拿出玉杯一个,俏生生地走到麟儿面前,将酒杯奉上,笑道。
  “你就用这杯如何?”
  麟儿只觉一阵香风,熏得心灵欲醉,将对方看了一看,只见她晕生玉颊,脉脉含青,翠袖红裳,风姿绝世,忙接过玉杯,请她一同坐下,斟了酒,慢慢地对饮起来。
  女的对麟儿,看情形不但是敬,而且还爱,不但爱,而且爱的极深,一双妙目,经常在麟儿身上打转,他对麟儿的紫龙珮,兴趣也很浓,似乎要探究什么似的,老是看个不住,麟儿也善忖人意,忙取下玉佩,递将过去,笑道:
  “姊姊是不是喜欢这东西?”
  对方忙含笑接了过去,很仔细地把上面的字读了又读,欣赏了一阵,将玉珮交还原主,笑问道:
  “这东西确是太古神珍,据小妹浅见,应是雌雄一对,不知然否?“麟儿点点头。
  “另一只却不知落于何人之手?”对方似有意似无意地穷根究底。
  麟儿笑答:
  “雌的在我师妹手中。”此语一出,女的默然不语,酒却喝个不停。
  麟儿以为她爱饮此种百年陈酿,一连为她斟了好几杯,她来个酒到杯干。
  正在狂饮的当儿,忽闻一种异声,起自山中远处,好似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样,麟儿身怀异室,百邪不侵,闻此声音,恍初未觉,女的听见这种异声,却心惊胆战,人也几乎昏倒。
  麟儿大吃一惊,知道这声音来得很奇怪、忙将玉珮取下,挂在女的项下,但见碧霞万道,紫气千重,紫龙影围着女的身畔,回旋不已,果然是:大古奇珍,神妙无方,威力不可臆测。
  那声音虽愈来愈近,女的已若无其事,她不禁对这种神物大为叹服。
  蓦闻挣的一声,麟儿主剑业已跃出剑鞘数寸,原来剑为神物,遇险即能自动报警,不但如此,剑柄上还迸出十彩光华,幻成一个圆形光幕罩着麟儿。
  女的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道:
  “宝玉通灵,剑为神物,武林中人,不用说有,就是想见一眼也不容易,不想竟为你一人得去,福缘之厚,实无可比拟!师叔青莲师大素善神算,不久前曾占出江湖劫运已起,而挽救人物,则应在一年轻人身上,看来师叔神算,果然应验?“麟儿笑道。
  “我不过是俗人一个,哪配作卦上挽救武林劫运的人?我真该罚,这半天,我还未请教姊姊大名,但据姊姊刚才所讲,我倒猜出你却是庐山门下。“对方道:
  “何以见得?”
  麟儿将天山神丐与一尘上人淡话情形,很简略地告诉了她。一对小儿女正叨叨不绝时,那异声却越来越厉,山中林木,哗哗作响.还夹着树木倒地声,岩行碎裂声,狂风呼呼,若断若续,充如山崩海啸,鬼哭神号,地面传来一阵沙沙响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地震,那古刹摇了几摇,四面墙壁,几乎倾倒,此时麟儿囊中天蜈业已震翅作响。
  他记起朱一鹤以前讲及此蜈灵异之处,忙取出古瓶,拔开瓶塞,将天蜈放了出来,那东西呼的一声,从瓶中飞出,在寺中回旋了两匝,始向寺外飞去。
  麟儿恐古刹倾塌,同时要看天蜈除妖的威力,遂偕着他新交腻友,越殿而出,他双目能黑夜见物,而且视力很远,已很清楚地看出离守约数百丈远,天蜈与一条大蛇早已拼了起来了,这时两人落在一条大可逾围的松树枝上,神玉宝剑结成的光幕,笼罩着两人,真是玉女金童,风姿绝世。
  与天蜈拼斗的原是一条黑蛇,它粗逾水缸,身长数十丈,全身墨黑,乌鳞闪闪,眼现碧光,口中吐出的红信长达两丈有奇,这东西,身坚如铁,它所经过的道路,遇石石崩,遇树树折,地下被它那笨重的身子压成一道深坑,口中却不时喷出一股黄雾,那雾临风不散,笼罩在它的头部四周,它那红信时断时续地从雾中刺了出来,口中不时发出啸声,那啸声却好像呼唤人家的名字。
  少女笑向麟儿道:
  “这东西的怪啸真厉害,我未挂这神玉以前,闻到这声音,好像心欲从口中跳出,人也昏迷欲倒,大概它可以摄人心神,也可以使人昏迷,此次如不是遇着你,我所遭受的危险,真是不可想像!“
  她念情脉脉地看了麟儿一眼,又道:
  “此恩此惠,我真不知如何图报才好,做你侍身丫头,恐外你还嫌我大笨!“麟儿听了这话,不觉怔了一怔,正色道:
  “患难相助,疾病相扶,是一般做人的道理,何况你我身列武林?姊姊丽质夭生,风华绝代,兰心慧质,远胜他人,怎么说出这种感恩图报的话来?“少女见他说得郑重,忙低着头,又将身子向麟儿靠拢了一点,脸红红的,一笑而罢。
  那天蜈虽小,却狡猾异常,它在空中不断地盘旋,口中喷出一股褐色浓雾,直向黑蛇喷出,袍雾受黄雾阻挡,缠成一团,但黑蛇鼓腮作势,却喷出一段强烈劲风,将那褐雾吹散,旋又吐出一团黄雾,黄雾凝结成球,又笼罩着黑蛇头部,如故继续不断,周而复始,形成一种僵局,似乎谁也胜不了谁。
  麟儿目力可以透露穿去,他看清黑蛇头上凸出一个赤色肉球,似乎是它全身最毒但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心想,如果天蜈在它红球上叮上一口,这东西是阴山最毒之物,必可使黑蛇受伤。那天蜈原本生性就灵,更如不久以前,麟儿放朱兰紫果倒灵石仙露饲养它的,正好溅了不令仙露在它眼部,使这东西的目力,如麟儿一样,也能透露穿云,不过功力较小而已,此时它已看出黑蛇脆弱之点,竟嘶的一声,快如闪电,从高空疾落,直向黄雾中钻去,在那红色肉球上,用嘴边双钳夹了一把,随即很快地从黄雾钻了出来,又腾身空中,绕着黑蛇头部旋转飞行。
  这一下,黑蛇似乎受了伤,头部连摆,忍痛不住,同时也勾发了它的恶性,它盘旋着身子,将摆动的头部愈伸愈高,约有十余丈左右,伸长的尾巴却向四周一阵乱扫,打得树枝。
  岩石满天乱飞,狂风呼喊,声势至为惊人,它口中的红信不断对空飞舞,喷出的毒雾带着强照的劲风,直向那天蜈劈去。
  天蜈一振翅,冲天而起,避过了劲风毒雾,等那黑蛇威势稍减,又落了下来,绕着黑蛇头部飞行,那蛇头红顶经天蜈咬了一口后,似乎比以前肿大了很多,蛇的黄色毒雾也没有原先厉害,双方都在僵持,伺机反击。
  少女从树上折了一恨柏枝,笑向麟儿道:
  “待我来助这小东西一阵。”右手一扬,那树枝快如弯箭,直向蛇头红顶飞去。
  黑蛇头部一扬,鼓腮一吹,发出强烈劲风,将树枝吹开,天蜈乘隙直飞而下,落在红顶之上,拼命地乱咬,这一下黑蛇的亏可吃大了,甩吗?甩它不掉,喷毒,也来不及?头部被这蜈嗡咬得只有乱摆的份儿,它这一股怨气,都发泄在麟儿与少女的身上,只见它将头一伸,蓦地将身子猛力向前冲去,这东西身如铁石,力量奇大,这一冲,快似驽箭,只见一条庞大无巨的黑影,对着松树直撞过来。
  麟儿大吃一惊,一声长啸,宛如凤哕龙吟,那声音,震得山谷齐鸣,余音袅袅,荡漾不绝。他也来不及招呼少女,可又怕她功力不及,躲闪不开,于是干脆右手顺势拦腰一抱,将身一纵,把少女带在空中,朝山的上面飞去,落在一块小的岩石之上,方把少女放下,这一放,才发觉方才把人家抱了一个满怀,异性的香味只朝着自己鼻子里钻,触着人家软绵绵的身子,心中也不由起了一点异样的感觉,忙怔了一怔,定下心神,又向少女笑了一笑,算是表示歉意,对方却苦无其容,用手理了一理黑鬓,瓠犀忽露,对麟儿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看,仍然傍着麟儿并立岩端。
  这时那条黑蛇却似疯了一般,遇着东西就撞,尾端向空中乱打一阵,只见林木纷飞,砂石四溅,狂风怒吼,异啸连天,加以地动山摇,黄烟漠漠,使人有大劫将临的感觉。
  那蛇翻腾了一阵,附近的树本岩石,都被它搅得光光的,然后翘起头,红信乱吐,张着口,只有喘气的份儿。
  少女微笑道:
  “这东西已筋疲力竭,待我趁势把它除了吧!”麟儿一把拉了她的手,笑道:
  “它虽然疲倦了,然而这东西的力气,大得出奇,要用力剑除它,还真不容易,我才下让姊姊去冒这种危险!“少女娇笑道:
  “真的么?不过做姊姊的才值不得你这样爱护,唯有那些天仙化人的妹妹,才值得你一心一意地去爱护她。“
  麟儿眨眨大眼睛,望她笑了一笑,也不再说什么。那天蜈在空中飞得良高,高得使人看不见,又突然从高空电射而下,快得只见一条红线,震得四周空气,嘶嘶作响,这时,黑蛇正张口冒气,口中流出不少白涎,似乎没有注意到飞蜈情形,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红线,直向它口中飞落,待黑蛇发觉,夭蜈已顺着它的食道,钻向它腹中去了。
  阴山天蜈性至奇毒,发作也快,这一入蛇腹,便在它内部、吐以毒涎恶雾,使黑蛇五腑六脏,皆中奇毒,黑蛇忍受不住,只痛得在山中乱滚,忽然,它凶性大发,尾部朝山上一扫,正对着麟儿与少女所立的岩石处横扫过来。
  麟儿与少女一时疏忽,毫未御防,这一下,连人连岩石都打入半空,少女一招飞燕投林,向下落去,麟儿也跟着她一同飞落,他们快,半空中那硕大无比的岩石,落得也快,朝着麟儿与少女的头部黑压压地直打下来,麟儿一声惊叫,抱着少女向地下一扑,刚好面对面地压在少女身上,护身神功也同时发动,只见一股纯阳罡力,向着岩石一撞,小房子那么大的岩石,被这股罡力一托,向下直落。
  惊魂稍定,两人一看这种对抱的情形,双方盖得什么似的,但同时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女的只觉一股热流,满布全身,男的只觉软玉满怀,温香在抱,美人的口,正对着自己的嘴,虽然是无意,但事情偏有这样的巧,那还有什么说的?
  麟儿羞得面似朝霞,少女粉脸红如落日,只好赶紧爬起身,各人将身上的泥灰净了一净,彼此瞧了一瞧、啼笑不得,麟儿满脸歉意、正要向少女谢罪,少女却拉着他的手,指着那条还在满山滚的蛇道:
  “这东西命最长,你还是把它除了吧!免得又生惊险!好在此山无人,否则有些动作,叫人见了真会传为笑柄!薛琼娘的命是你救的,莫说无意中你把我抱了几次,我不会怪你,就算是有意抱我,我也不会有任何责怪!我知道,你身怀紫龙玉珮,与你师妹早订丝萝,琼娘命苦,既无缘插在你们中间,也不忍使你在你师妹面前受半点委屈,我前生罪孽,必须今世赎完,待事情一了,即要求师父师叔,斩断青丝,遁入佛门,青馨木鱼,以了素愿,像你这种奇姿美质,至情至性的人,我敢说找遍了天地,也找不出第二个,但任何事都有一个缘,无缘强求,到头来还不是等于镜花水月?你不要认为我交浅言深,我却认为绝不能因于世俗之见,有话藏着不说,承你喊我一声姊姊,我今年十六,看起来确实比你要大一点,不嫌弃,以后就喊你一声弟弟,闲话到此为止,赶快去除蛇吧?“这一席话,只听得麟儿满腔凉意,眼泪如断线明珠只管垂落,他确是至情至住的人,从未想到救人会弄出麻烦,更料不到会因此而可能害了人家,人家爱着自己,这种慧质兰心的女子,要得到她的垂青,可以说极不容易,怎奈师门恩重,师妹虽然尚未见面,但看情况,只会比对方更好,师尊亲赐玉珮。两许婚约,对天盟誓,言扰在耳,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能丝毫有负师妹,然无端害一个少女,让她身入佛门,这岂不是自己终身罪过?这件事一个处理失当,真使人抱恨终身,只能会着师妹后,看情形再图发展。
  麟儿当即揩干眼泪,苦笑一声道:
  “姊姊,我愿望你凡事看开一点,也不要过于固执,要不必想得太远,如果姊姊为了我而遁身佛门,那无导于我害了你一生一世,我估着也必忏悔终身,我确和师妹订了婚约,不仅有师尊父亲之命,而且尚有盟誓之言,我更不敢存心委屈姊姊,未来事只可相机发展,千万不要自断青丝,那样不但害了你一生一世。同时你也害了我,也害了我师妹,这中间关系,你仔细推敲就会明白,我也不再多说。“听得琼娘暗中点头,就把这问题,暂时搁置,自不在话下。
  黑蛇还在满山逞威,势不稍减,麟儿拔剑在乎,但贝紫霞万道,彩瑞千条,照得雷霆万钧之势,对着蛇头要害之处直落下来,咔嚓一声,妖蛇已被斩为两段,蛇身滚了几下,尾部弹了几弹,蛇命也就至此结束。
  因为蛇身太长太大,那蛇血如决江河之水,流得满山遍野,尽是鲜红一片,异常腥臭,虽然附近无人居留,但令其腐臭总是祸害,为着这缘故,麟儿决定放火烧山,以清除蛇体毒瘴,以免为害人群。
  琼娘走到麟儿身旁,看着蛇头,不觉怔了一怔,随对麟儿说道:
  “这么大的蛇,至少也是千年异物,蛇目隐现红光,里面必藏有珠宝,你何不把它眼珠取下来,如得着宝珠,可能日后还有实用。“鳞儿笑道:
  “这东西,我见了就恶心,就是有宝珠,我也不愿要!还是一把火把它烧了吧!“琼娘小嘴一撇娇嗔道:
  “你就是不听姊姊的话。”
  麟儿果真不敢拂逆,忙拔下主剑,挖着蛇眼,拨开皮肉,果然得着鸭蛋那么大的宝珠两颗,红光闪烁,非常美观,找了清泉,他把珠子洗了又洗,就将珠于交给琼娘,笑道:
  “谨以此珠赠送姊姊。”琼娘固辞不受道:
  “这对宝珠,与玉珮一样,原是一对,你和你师妹,正好一人一颗姊姊是苦命人,无福消受。“
  麟儿握着她的手,央告道:
  “我身边带的奇珍异宝,实在大多,这珠子既然有两颗,你就和师妹一人一颗吧,就是我的东西,给你两人拿着,还不是等于放在身边一样?“琼娘听到此处,用手抿着嘴,笑了一笑,我们美男子,知道话说溜了嘴,原形毕露,羞得脸似朝霞,干脆撒赖,缠着琼娘不依。
  琼娘只好取了一颗珠子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娇笑道:小魔星,就依了你吧!谁叫我遇着了你呢?不但我,别的女人遇了你,还不是一样产生魔劫,常言道:女人大美了是祸水,可是,男人太美了又是什么呢?据我看,那还不是祸土一块?“说罢,噗哧笑出声来。
  两人调笑了一阵,也忘了刚才险象环生,此时,天已黎明,一抹朝阳已照到林内到黑蛇的断体,看起来很使人可怕,黑鳞闪闪发光,每片乌鳞大如蕉扇,普通的宝剑对付这种毒蛇,不用说斩断它,就是想伤它一点也毫无办法,琼娘拔出长剑笑道:
  “这蛇鳞,其坚如铁,让我用此剑试试,看看师门镇山之物如何?“麟儿接过她的宝剑一看,只见剑身色作金黄,紫光闪闪,剑尖锋芒长达十丈,剑身上刻着金牛一只,形态如生。忙赞道:
  “这也是一种神物利器,剑名金牛,为汉代高僧铁剑禅师当年降魔之物,铁剑大师素精冶剑之术,毕生穷采名山五金精英,炼成金牛沉犀伏狮赤蚊四剑,分作紫白青红四种颜色,唐时四剑相继在庐山出现,为贵派所获,遂成为厂山派镇山之物,不知是也不是?“琼娘见心上人博闻强己,对本门镇山之物,如数家珍,真是心悦诚服,忙接过剑笑道:
  “一点不差,这剑虽为神物利器,但和你所佩轩辕剑相比,那还不是小巫见大巫?“麟儿道:“你这话也是实情,轩辕剑是开天辟地时天地之精英,经盘古初炼,女娟再炼,黄帝三炼始成,此剑可出入青冥,万里往来,不过是弹指一瞬,能与这剑相比的,大地之间,真还找不出第二只兵刃,不过,要斩这条蛇,姊姊的宝剑已足能胜任了,不信你就试试。“琼娘果运用神功,挥剑对蛇身一劈,紫霞闪处,蛇身已断为两节,不过手臂也震得微感酸麻。忽闻嘶的一声,那天蜈已从蛇身之内飞出,直落蛇头,在上面乱爬乱转,麟儿取出古瓶,想把它收入里面,那天蜈却吱吱乱叫,不听指挥,麟儿笑向琼娘道:
  “这东西很聪明,蛇头之内,一定还蕴藏着什么东西,它怕我们不发觉,所以急得那个样儿,你想,是也不是?“琼娘点点头,话到此处,那天蜈却嘶的一声,自动飞人瓶中。
  麟儿从琼娘手中,接过她的宝剑,对着蛇头,一阵乱削,果然从脑内取出一个比鹅蛋还大色作乳白的椭圆珠子,分量特别重,用水把它洗净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鳞儿随手把它丢在革囊里,还了剑,于是拉着琼娘的手,同向山下走去,两人施展绝快轻功,如风驰电掣,不知不觉,已走到吊桥旁边。
  麟儿敲石取火,将森林点了数处,一会儿山中林木,慢慢地燃烧起来,两人过了吊桥,隔岸观火,只见火势已慢慢散开,此时、风起树梢,凉风习习,风助火势,火趁风威。林中遂产生燎原大火不提。
  包着这有桃花瘴的山峰,却是深谷一个,谷里面雾障云迷,深不见底,麟儿想往谷中一探,询问琼娘意见如何,凉娘对于心上人自然是百依百顺,麟儿笑道: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走。”于是拿出于粮,吃了个饱,又取出一个朱兰紫实,送在琼娘口边,微笑道:
  “姊姊且再尝尝这个。”琼娘一见此物,惊间道:
  “你哪来这种异果?”
  麟儿将就得紫果及救她经过一一向她说了,琼娘喜道:“这是朱兰紫实,世之珍品,修道人千方百计想求取一枚,亦不可得,想不到你于无意中却得了卅余枚,这东西,可以驻颜益寿,固本培元,还可使遍体生香,解毒除瘴,这次我中了这山上的毒瘴,自知极为危险,人不久也昏迷了,但不到一个时辰,即被你救转,而且平复如初,我想可能系令师紫阳真人灵丹之力与你精湛内功所致,谁知你竟然藏着这种东西,真是意想不到。我既己吃了一枚,已获益不浅,何必多吃,把这种珍品又糟蹋了?“麟儿逼着她非吃不可,她拗不过心上人,只好依他,吃完紫果,麟儿又挽着琼娘,令她仰卧自己怀中,琼娘怔了一怔,也不知心上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红着脸,叹息一声,靠着麟儿怀里,闭着眼,半坐中卧。
  麟儿将她头上玉簪拔下,打开灵石仙露瓶,用玉簪点着天露,令琼娘睁开眼,每只眼滴了五六滴,而后着琼娘闭目运功,自己与她对坐,双手贴着她前胸,默运乾元内力助她增进功力,琼娘内功,原相当精湛,麟儿功力,更得夭独厚,为配合紫果,增加心上人内力与目力,他已运用全力,一股纯阳罡气,由丹田直透掌心,由掌心直输琼娘体内,琼娘得逢这种内力帮助,只觉功行百脉,力达四肢,于是加紧行功,静坐了半天,深觉功力已大力增进不少,麟儿罡力一收,又着琼娘将气运行一周,然后气纳丹田,再停止功力,琼娘均如命受教。
  做完坐功,麟儿携着她的手,着她注视谷底,能否透视云漠?琼娘往底下一看,只见谷底离岸,约有五六百丈左右,均系极为险峻的削壁,与以前只觉云迷谷底的景况,大不相同,知心上人一意成全自己的苦心,这份感激,自非言语所能形容。
  麟儿又着她表演庐山伏魔剑术,琼娘息把全部剑术一一抖露出来,麟儿很赞赏了一番,又改正了几处缺点,更把天山神丐所传龙虎剑术一一教给了她,又传授了几种独创的奇特步法,那是他在菩萨岩石洞内,领悟的天音乐谱而自创的,这大半天,琼娘无异于增加了两年以上的功力。
  谷底离岸,距离大远,而且是绝壁悬岩,无法立足,若不能凌虚飞渡,则上下无法可想,麟儿想了半天,始得着一妥善方法、他嘱咐琼娘坐着等候,于是取了两枚天狼钉,运用凌虚方法,在绝壁上,利用钉能碎壁的特性,将壁上凿了不少落足之处,由顶至底,全部完成,他对心上人的功力,了如指掌,所凿之处,自然大小合度,同时有自己做护持人,绝无任何危险,上了岸,满脸准欢地走到琼娘身前,将上下的方法,详细说了,琼娘自然是一一牢记。
  麟儿携着她的手,同施展轻功提纵术,向绝壁着足处飞落,琼娘将全部功力,小心翼翼地施展,又有麟儿在旁边指点扶持,故飞落极快,只见两条黑影,如翩翩双燕,成之字形,左右飞舞,一路向下落去,不处即达谷底。
  两人落下后,向四周一看,但见这条谷,相当宽敞,但险峻异常,若无飞渡之术,似毫无其他方法可以出谷。琼娘抬头上望,尚可看到高峰上火光并未停止,知山上森林还正在燃烧,这么大的山,全部烧光,起码也得两三天,一两个时辰自然烧它不完。谷中有长年不调之树,也有四时不谢之花,虽然雾障云迷,但也另有一种清雅之处,他们两人漫无目的慢慢地游览。
  琼娘边走边笑道:
  “这谷中假如有洞府一座,有那同心合意的人在一起,自耕自食,修心养性,穷天地之秘奥,控武术之精英,那才是陆地神仙,人间雅事!“麟儿笑道:
  “假如那人带了腻友,又有亲朋,然后彼此一对一对,互为夫妻,生了儿女,又变作莫解姻缘,这样子孙日善,环境有限,又怎么办呢?“琼娘红着脸,娇嗔道:
  “你一心一意只知道娶妻生子,赶快去找你那心爱的师妹,成了亲,生几个胖娃娃,享含贻之乐吧!“话出口,又想到自己原是一个大姑娘,一连串的娶妻、成亲、生子,好像对这些字眼,满显得很内行,不觉更引起一阵娇羞,满脸红得像盛开的玫瑰,加之麟儿又天真稚气,睁着一双大眼,朝着她的脸上望个不停,这一下,更使琼姊姊羞不可仰,干脆把头伏在麟儿肩上,吵着不依。
  她头上秀发刺在麟儿颈上,弄得麟儿颈上奇痒,同时,一阵幽香直透鼻内,又有说不出的好受,这样一种微妙感觉,使麟儿对这位琼姊姊,更增加了几分爱心,也紧扣住少女的心弦,男女双双互相爱恋。
  谁知好景不常,盛筵难再,不久,双方速赋别离,而琼娘命多坎坷,身历其险,麟儿始终忘不了她那种深情厚意,于是与白衣龙女两闯阴山,大战群魔,终而激怒了阴山五老,挟着江湖奇异之士,处处与侠义道为仇,遂产生了震撼武林的江湖浩劫。
  这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堪叹琼娘劫运多!
  两人情意绵绵地走了一阵,琼娘忽然发觉傍山峰的一旁,有很多的树木,而且有斜坡一道,直达林中。
  两人转身走入林内,只见林的尽头,有一石洞,深入峰底,进洞一看,洞中黑暗异常,但两人都能暗中见物,故洞中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两旁石壁,各有石床一张,床极光滑,好似有人在洞内住过很久,床旁石桌石凳之属,应有尽有,再往前行,左壁有小石房一问,内有石井一口,中有清泉,可供饮用,壁上有各种小洞,中储碗筷及各项炊具颇多,麟儿笑向琼娘道:
  “这真是姊姊理想境地,我们两人就在这洞中住一辈子吧厂琼娘抿嘴一笑道:
  “这儿什么都有,只缺少一种东西,教人没法子跟你住一辈子。“
  麟儿看了一看,竟看不出所以然,眨眨眼,想了一想,笑问:
  “还缺少什么?”琼娘装作满脸正经,答道:
  “不准备几个醋坛,你师妹找来怎么办?”麟儿笑道:
  “我师妹是世间奇女子,她才不吃这种酸醋!”琼娘笑了一声道。
  “到底还是帮着心上人,否则面还未见,怎知人家是世间奇女子?“麟儿无法辩自,只好一笑置之。
  琼娘虽能暗中见物,但总觉暗中不便,于是从项下取出紫龙玉珮,照得洞中如同白昼一般,石壁是一色的青石,而且颇为光滑,且系整体,毫无裂痕,麟儿仔细看了一看,不禁叹为鬼斧神工。
  琼娘笑道:
  “要开凿这种石洞,在你还不是易事一件,你身怀至宝,可以碎石穿山,做起来,恐怕比洞主人还容易得多,建筑得更为精巧!“麟儿想了想,也不禁点点头。
  琼娘又道:
  “轩辕至宝,天地精英,碎石穿山,自不必说,但你刚才开凿绝壁着足处时,所用的却是两个乌溜溜的东西,那东西的威力,大得出奇,又是什么呢,“麟儿将天狼钉的历史及获得经过一一说明,琼娘忙索取一观,麟儿在革囊中取出一枚,递给心上人,琼娘看了又看,大为赞赏,又笑问道:
  “待我拿石壁做目标,试试这东西的威力,假如将石壁打坏,拿出你的轩辕剑,将石避削成石房一间,你再用内家罡力,把碎石排出洞外,你看如何,“麟儿对心上人凡事都百依百顺,一点也不忍拂她心意,连忙点头应允。
  琼娘手握魔钉,扬手打出,只听轰的一响,石壁已打开一个圆洞,麟儿右手一招,已把魔钉收回,偕着琼娘,爬进圆洞一看,不禁大为惊奇,原来里面另行洞府一座,洞极高大幽长,足为一种天然洞府,里面右台上,摆着两副人骨,那骨头有很多,业已风化,显示年代已有很久,左边一副骨头上,有玉石四片,上有蝇头篆字,最后两片,刻有各式人形,麟儿仔细一看,不禁惊叫起来。
  原来第一片玉石,上刻上清仙录四字,里面记载的,正是昆仑派失传已久的伏魔神功;第二片玉石上,则记载着太清罡力;三四两片,则系全部七十二式斩龙掌,一日之间,获得三种绝传,怎能叫麟儿心中不喜?
  麟儿拉着琼娘先向那有玉石的骨胳拜了四拜,并默祈祷道:
  “弟子已获祖师经传,必借神功维护江湖正气,如有违背,明神殛之。“又向第二副骨胳拜了四拜,于是取出神剑,在地上挖了一道石坑,将两副骨胳安置好了,然后削了一块大石盖在坑上,又取出几种干粮,斟了两杯陈酿,致祭了一番,算是尽了弟子之礼,琼娘在石洞中,看了一遍,又发觉离石台处不远的石壁上,有很多龙飞凤舞的字迹,忙招呼麟儿,两人一读,竟是已故祖师遗书:
  余乃昆仑十老之一,道号伏魔真人,华山斗剑,与崆峒元一大师,两败俱伤。元一当场死亡,余亦受伤惨重,为旧友五夷散人所救,似避难苗疆,觅朱兰紫果以资治疗,卒为仇敌发觉,率众追踪,对方高手极多,余为敌人所伤,由石穴中避难来此,不料洞与云雾山相通,余与友皆罹毒瘴,危在旦夕,上清仙录系昆山绝传,习此奇书者,望能力江湖道中保存正气,否则必遭天谴。书示有缘,毋负所嘱!
  麟儿看了壁上手书,才知是百余年前与崆峒斗剑的十老之一伏魔祖师,以他具有这种绝顶神功的人,也终于亡在此山的桃花瘴下,可见此山毒瘴确实厉害非凡,自己如不是师门恩深,不惜以贴身至宝相赐,且传授一身武功内力,焉能获得种种奇遇?就是琼娘亦难以幸免。
  目前江湖劫运已起,本派为异派鹄的,未来危难必多,务负维护师门重任,昆仑派又领袖武林,故只能有胜无败,才能使武林侠义道不至失却信心,如果处理失当,让敌人节节得手,则昆仑声威势将一蹶不振,不仅师尊身败名裂,而且自己亦有负培育教诲之恩,更难对得住未来与本身休戚相关的师妹,这一念头,激发了麟儿的进取心,决意在极短时间,将三种神功练成,以应付未来江湖劫运,遂与琼娘出了圆洞,仍回到原来洞府,取出上清仙灵三四两页,先行研究,麟儿天资聪颖,记忆力特强,不一会儿,已概略领悟各种人形动作内中含意,果然是奇经宝录,神秘天方,琼娘虽知麟儿对她情爱极深,但这种绝世武功,不得师长特殊允许,妄自传人,将获致严重罪咎,故离开他远远的,绝不干扰他的研究。
  如是反复研究,整整花了三天时间,麟儿在洞中又演练了几遍,终于把七十二式斩龙掌全部学会。
  琼娘在洞外猎取了一点山鸡野兽,弄了一席很精致的晚餐,斟了两杯酒,为麟儿庆贺,饭后两人憩息了一阵,麟儿着琼娘练习这种绝世神功。
  琼娘若惊若喜道:
  “你未得你门中掌教许可,擅将武功传别派弟子,紫阳真人岂不责轻?“麟儿笑道:
  “你如今已有一半是昆仑弟子了,掌教真人对我恩重如山。些微小事,必不见责!你武功固然不弱,但如遇着高手,那就可虑了,传你这种绝世武功,败中求胜,有何不可?太清罡力与伏魔神功,姊姊暂时无法锻炼,天山神丐的阴阳罡力可以设法速成,待我把斩龙掌传了你后,再把那种罡力教你,免得你在江湖道上受人欺侮。“琼娘自然无话可说,于是麟儿先传她拳式口决,又一招一式地演练给她看,边演边讲解,每次教的很少,但很详细,琼娘操练时,心上人又在旁边监促着,随时加以指点修正,使她常常深深地感到这种进步比师门练武的时候快得多了,连续七天,斩龙掌业已授完,麟儿又传了她阴阳罡力,并特别要她必须对着洞中练习,如出手就能使洞中雷鸣震耳,且能把声音控制得收发由心,那就算成功了。
  麟儿将心法传了心上人后,即着手锻炼伏魔神功与太清罡力,这两种神功,是道家降魔内力,为昆仑派镇山之技,锻炼起来也特别困难,麟儿即运用昆仑心法,先行入定,以心会意,将人身看作三百六十周天,内力由丹田出发,逐式运行,行经三百六十处,复归丹田,起初麟儿感觉得过于繁复,不易将内力控制,突然记忆到天音乐谱自己领悟出来的心法,一经按着那方法行功,控制这种内力,使来竟得心应手。
  ,他不知那菩萨岩的天然音乐正暗合三百六十周天运行之理,无意中给麟儿记住了,编成乐谱,并把它练成剑招拳式,但并未领悟出所以然来,这一试用成功,并得仙录指点,双方一配合,不由得心中大澈大悟,两种绝世神功,既能探出内中秘奥,练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他昼夜打坐,不言不语,有如老僧入定,这一下,可把琼姑娘急坏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锻炼阴阳罡力,干脆就提着剑日夜防护在他身旁。经过了四十九天,麟儿将这种绝世武功锻炼成功,他双目一睁,神光四射,看着琼姊姊满脸愁容,提着剑护卫夜他身旁,人也清瘦了很多,她为自己忧愁,又怕有什么危险来突袭他,所以寸步也不肯离开,麟儿对她这份感激,简直无法形容,握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中,甜言蜜语温存好一会才罢。
  琼姊姊的阴阳罡力既未锻炼,哪还走得成?麟儿陪着她,昼夜用起功来,琼娘食过朱兰紫果,又经过麟儿以至力协助她发挥了仙果的奇效,功力本已大进,这时既有心上人在旁着意指点,又得了他许多旁推类引的方法,进境之速自不用说,锻炼了两月,琼娘将手一扬,已可发出一股罡力,震得山洞雷鸣,随手一带,雷声顿止,功力已达预期效果,麟儿将天狼钉一枚,送给了她,作为防身之物,而后两人双双走出洞外,计议同去四川不提这正是:柔情千万种,鸳鸯胜似仙。
  麟儿,琼娘从洞中走了出来,两人因为彼此都获得了武林绝技,心中高兴异常,尤其是琼娘,见心上人对待自己处处表示温存体贴,难舍难分,虽然他与他的师妹彼此早有婚约,但对自己方面必定设法成全,自可预料,心上人武功绝世,盖世奇才,只要能与他长相厮守,哪还顾及什么名分?想至!此处,不知不觉对麟儿脉脉含情地看了几眼,麟儿也看了看她,只见她面似朝霞,眉如翠柳,吹气如兰,娇艳欲滴,不由得更增加了几分爱意,遂携着她的手,谈笑风生地向原来落下的地方走去。
  两人施展全副轻功,沿着绝壁,向上飞升,只见两条黑影,如翩翩双燕,临壁飞舞,美妙绝伦,离顶部约行十丈高下,只听有人喝一声彩道:
  “好轻功!”
  麟儿,琼娘更加紧功力,向上行进,不久就到达顶部,只见一棵树下,坐着一位道装中年人,青冠青袍,玉面青须,手执拂尘,大有飘然出世之概,麟儿与琼娘向前行了礼。道者含笑止住,并问二人派别,麟儿、琼娘—照实说了。
  道人笑道:
  “原来两位都是名门正派,怪不得有此功力,此处云雾山,被火烧光,大抵也是两位的杰作了。“
  麟儿点点头。道人又道。
  “此山桃花毒瘴至为厉害,而且有蝻蛇作祟,致周围数百里、绝无人烟,不知二位采用何法而能毫无伤害?“
  麟儿将经过情形一一向他说了,道人慨叹不止,旋又将此山毒瘴与蝻蛇为害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此山系贵州云雾山,山壑沼泽之地极多,林木极盛,尤其盛产一种毛桃,那桃子外面有一层层很厚的毛,桃味极苦涩,不可食,但那桃花却异常艳丽。这地方的气候也特别坏,所谓天无三日晴,就是的此处气候的特写。
  桃子既无人吃,桃花又多,都落在那些山壑沼泽之处,日积月累,也不知经过了若干年代,经过腐烂蒸发,而产生一种毒瘴,偏生那毒瘴愈厉害,感染了这种毒瘴,逐成不治之症。相继死亡,无药可治,于是那些未感染的,相率迁移,远远躲避。
  百余年前,又不知从哪里窜来一条毒蛇,这东西其大无比,它对这种桃花毒瘴,不但无丝毫俱意,反而能吸取它炼成一毒雾,竟日里只见它吐雾吞云,大发凶威,这东西的名字,照古书的记载,叫做蝻蛇,它能远远地发出一种啸声,使人听了,很容易误会以为是人家呼唤他的名字,不回答还好,只要应声回答,这东西有一种天生特性,对应声回答的人,必须于当天晚上把他弄死,无论怎样躲避,它都可以把你找到,那啸声可以摄人心神,它全身又刀抢不入,应声回答过的人,可以说毫无幸免。
  数年前,有不少江湖奇士,来苗疆采药,上过当而当晚受害了,起码在十人之上,泰山仟峰老人因弟子受害,它领师兄弟及徒众,不下数十人,想把这种恶物除掉,终以桃花瘴及其毒气过于厉害,最后还是铩羽而归,并有门徒三人当场受毒而死。
  “我兄弟两人,早想试法把它除掉,但克制之物,迄未找到,此次老朽外出经年,就是为此,神物虽然获得,但气候未成,仍是不能取胜,正拟回山用丹药把它培养,路过此山,见山已烧光,毒物已成灰烬,山上桃树叶已烧光,沼泽湿地,均为灰烬所填塞,毒瘴亦已大减,正诧异之间,适见二位由谷中飞出,麟少侠功力,更臻绝顶,故就此探间,惟毒蝻年代日久,身藏奇宝,两位可曾知道?“
  琼娘将蛇目珠取出,笑道:
  “老前辈所言,是否就是此物?”那道人接过珠子,看了一看道:
  “这是千年蝻目珠,功可避邪,正是此宝,惟另有内丹一颗,可以解毒,可以避邪,也可以作暗器使,专破敌人各种蛊瘴,那东西比蝻目珠贵重多了,两位获得否?“麟儿取出从蛇脑中获得的那件椭圆状的东西,递给道人道:
  前辈所讲蝻蛇内丹,大约是这东西吧?“
  道人看了一看,喜道:
  “正是此物!两位小小年纪,获此奇珍,可喜可贺!”
  两人又把谷底洞中所见,一一告知,惟获得上清仙录一节,未与提及。
  道人听了后,长眉深锁,沉思一会儿,始道:
  “按两位所说的洞中情形看来,好似有人曾隐藏洞中,锻炼某种功力,并且是一对夫妇,必与桃花瘴蝻蛇毒雾有关,风闻氓山两老曾闭关苗疆有年,莫非就在此洞?如练成了这种歹毒功力,未来武林浩劫,恐难避免了!“麟儿笑道:
  “桃花毒瘴与毒蝻雾,这东西晚辈有办法破它,老前辈只管放心便了。“道人沉吟一会儿道:
  “令师紫阳真人领袖武林,功奇高,自不必说,惟岷山二老确有独到奇功!武林中能与他们作对手的,那是太少了,少侠千万大意不得呢!“琼娘忙接口笑道:
  “老前辈所指示的,一点也不错,这两上怪物,与晚辈师门原有过节,但无克制他们的方法,所以迟未动手,不过四川事了之后,我倒想和麟弟同上岷山,斗他们一斗!胜虽不可断定,伤败却不至于,因为麟弟身上正有克制他们的东西。取下紫龙珮与道人道:
  “前辈请看此物。”那道人郑重接过,看了一番,叹道:
  “蜗皇故物,名不虚传!看来江湖浩劫可能幸免。”麟儿又笑道:
  “还有晚辈这枚宝剑,也正是毒物的克星。”道人要过剑,看了一看,不由得惊叫道:
  “这剑是百兵之祖,为洪荒异物,天地至宝,两位福缘真厚,有此二物,武林增色不少矣,两位前途无限,惟琼女侠来日不无有灾,然诚可以格天,麟侠士紫透华盖,人间至品,到时他会设法解救,相遇即是有缘,贫道有丹药两颗,持以相赠,女侠如遇惊险时,可服它一粒,自有帮助。“说完将二颗丹药取出递给琼娘之后,转身运功飞身而去,片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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