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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剑凝辉
  作者:东方英
  湖边的垂柳,浴着初春的微风,轻拂水波,挑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岳阳楼上,淡淡的映着一抹朝阳。和煦的阳光,同时也照落在一个十三岁大小的小姑娘身上。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湖绉短棉袄,藏青软缎的夹裤底下,露出一双红绫描金绣花鞋,苹果似的脸蛋后面,拖着二条油光水滑的小辫子。——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注视着水中一串戏水游鱼,脸上时不时的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而且还跺着那双尚未加工的小金莲,似是在生谁的闷气,旁边走来一个五十左右的长袍老叟,拍拍她的肩头,笑道:“王大小姐,又在生方哥哥的气了,是不是?”小姑娘噘嘴甩头道:“少管闲事!”那老叟“呵!呵!”一乐,径自和其他的朋友应酬去了。
  第一章 无心插柳
  第二章 有意羞花
  第三章 难言之隐
  第四章 节外生枝
  第五章心肺之贼
  第六章贼中之魔
  第七章 龙虎玉钱
  第八章 循循善诱
  第九章 力与愿违
  第十章 将计就计
  第十一章 贪得无厌
  第十二章 善财难舍
  第十三章一着之差
  第十四章 松月梅竹
  第十五章 尔欺我诈
  第十六章 冤家碰头
  第十七章 棋高一着
  第十八章 巧言令色
  第十九章 功败垂成
  第二十章 玉女素心
  第二十一章 伤心之峰
  第二十二章 制心之术
  第二十三章 有心之人
  第二十四章 无心之得
  第二十五章 一步之差
  第二十六章 事出有因
  第二十七章 一石二鸟
  第二十八章 神洲四煞
  第二十九章 居心不良
  第三十章 一语中的
  第三十一章 出人意表
  第三十二章 忧心忡忡
  第三十三章 苦石黑钗
  第三十四章 吉人天佑
  第三十五章 祛除心魔
  第三十六章 劣性根源
  第三十七章 虚与蛇委
  第三十八章 勾心斗角
  第三十九章 勾漏奇人
  第四十章 回头未晚
  第四十一章 死得其所
  第四十二章 龙虎金丹
  第四十三章 福人天佑
  第四十四章 水中之水
  第四十五章 羊入虎口
  第四十六章 黄雀在后
  第四十七章 武当山上
  第四十八章 举手之劳
  第四十九章 巾帼之光
  第五十章 追魂索命
  第五十一章 张冠李戴
  第五十二章 烟云美梦
  第五十三章 鬼域技俩
  第五十四章 各有成算
  第五十五章 眼前报应
  第五十六章 命途多舛
  第五十七章 锦心锦心
  第五十八章 云贵天宿
  第五十九章 彼此彼此
  第六十章 石氏二小
  第六十一章 渺渺神翁
  第六十二章 见义勇为
  第六十三章 独臂金刚
  第六十四章 西北之雄
  第六十五章 和合双童
  第六十六章 人心难测
  第六十七章 八死之毒
  第六十八章 毒手仁心
  第六十九章 摘奸发伏
  第七十章 贡山双残
  第七十一章 毒手仁心
  第七十二章 聚沙成塔
  第七十三章 自投罗网
  第七十四章 冷水浇头
  第七十五章 原来如此
  第七十六章 各有千秋
  第七十七章 虎头蛇尾
  第七十八章 鬼鬼崇崇
  第七十九章 隐隐约约
  第八十章 心黑手辣
  第八十一章 恶有恶报
  第八十二章 祸福无门
  第八十三章 天门竹剑
  第八十四章 将计就计
  第八十五章 一厢情愿
  第八十六章 袖手旁观
  第八十七章 威震群魔
  第八十八章 竹剑凝辉
第一章 无心插柳
  湖边的垂柳,浴着初春的微风,轻拂水波,挑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岳阳楼上,淡淡的映着一抹朝阳。和煦的阳光,同时也照落在一个十三岁大小的小姑娘身上。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湖绉短棉袄,藏青软缎的夹裤底下,露出一双红绫描金绣花鞋,苹果似的脸蛋后面,拖着二条油光水滑的小辫子。——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注视着水中一串戏水游鱼,脸上时不时的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而且还跺着那双尚未加工的小金莲,似是在生谁的闷气,旁边走来一个五十左右的长袍老叟,拍拍她的肩头,笑道:“王大小姐,又在生方哥哥的气了,是不是?”小姑娘噘嘴甩头道:“少管闲事!”那老叟“呵!呵!”一乐,径自和其他的朋友应酬去了。
  老叟离去不久,便有一个比那小姑娘大不了二三岁的男孩,挨着扶梯,闪身走上楼来,轻灵巧步地走得没有半点声音,显见轻功方面,颇有根底。
  这个男孩,一身穿着尤为不俗,天蓝色的锦缎长袍,上面罩着一件茄色滚边的小马甲,微红的脸蛋,满堆着调皮的微笑,一面和相熟的人点头招呼,一面侧身向小女孩移去,那小女孩竟—丝未觉。小男孩身法真快,也不知怎样一闪便到了小女孩身后,伸手蒙住了小姑娘的秀目,小姑娘惊叫一声,玉腕翻处,搭住男孩的腕脉,娇嗔道:“还不放手,真讨厌!”
  “你得猜猜,我是谁?”
  谁不知道你是谁!”那男孩的手压得更紧道:“谁?你得叫出来呀,”小女孩有意气他,先惊“呵”一声,才道:“我知道了,台端一定是名震三湘惊天手方荫臣方大侠的三公子,人称小不要脸的方小竹,方小大侠!”方小竹被说得玉面微红,放开手,含笑道:“玉莲妹妹,你的嘴真贫,我几时不要脸过的?什么又叫做小大侠?今天倒要请教请教,”王玉莲娇笑连连的道:“你人小脸皮厚,自命功力高绝,一副大侠派头,不是小大侠兼小不要脸是什么?”
  方小竹反唇相讥道:“玉莲妹妹说起话来,又酸又辣,我倒也要赐送你一个绰号了!”
  王玉莲侧着头道:“你如敢口出不逊之言,看我还理不理你!”
  方小竹道:“名符其实,包君满意,你认为“小辣椒”三字如何!王玉莲秀目一扬,小嘴翘得天高,嗔凶道:“我不来了,你专会欺侮我!”临身向楼外奔去,只见她身子飘飘的,一滑步就出去了一丈多远。
  方小竹知道王玉莲真的生了气,小身子一弓一弹,凌空射上前去,阻去王玉莲的去路,涎着脸道:“你不去看我新嫂嫂了么?”
  “谁要看你的新嫂嫂!”
  “今天曾伯伯整天不在家,我们趁这个时候去,也用不着见了就磕头了。”
  “不去!”玉莲说得斩金截铁,意志坚强已极。方小竹有意呕她:“你真的不去!”
  “当然真的不去!过几天还不一样可以见到她。”方小竹道:“那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来约你呵。”身形一闪,人已向楼梯口走去。
  王玉莲大急,娇喝—声道:“回来!”
  方小竹根本就不是真想先走,王玉莲娇嗔之声未落,他已笑眯眯的退了回来,一躬身道:“末将听令!”
  王玉莲绽颜一笑,于是两人手拉手,跳跃着下楼而去。
  岳阳楼上尽管游人不少,但大多数人对这两个小孩的—身武功,都已司空见惯,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人人脸上,都泛着一抹亲切的微笑。原来,这一对金童玉女,正是名震三湘,洞庭双奇的儿女。
  擎天手方荫臣和水上飞王笑天,同住岳州府,前者是旱地英雄,后者是水中好汉,被人共尊为洞庭双奇。
  水上飞王笑天只有一位宝贝女儿王玉莲,锦心慧口,惹人喜爱,和方小竹是青梅竹马的小朋友。
  擎天手方荫臣一共生有二子—女,长子少松,次女幼梅,三子晓竹(口头上都把他叫作小竹)。方少松年届双十,已聘定当时名震天下的大剑客铁心秀士之女,曾月霞为室,三日之后,便是迎娶之期。
  铁心秀士曾弼爱女心切,特地从杭州亲自送女于归,在十天之前就来了岳阳。好在其岳丈贾侠铁臂金轮李建忠富可敌国,在岳州城也有买卖产业,自己的外孙女出阁,当然—切供应,准备得尽善尽美。铁心秀士曾弼和他的爱女月霞小姐,就住在贾侠李建忠购置于城内的私产精舍中。
  方小竹携着王玉莲的小手,二人有说有笑的走到城中,只见曾家临时府地,已被修饰得金碧辉煌,华丽已极。
  大门口,朱红门柱两旁,一边站着八个劲装大汉,威风凛凛的,令人见了心惊胆怕。
  王玉莲拉了方小竹一下,停步不前道:“他们会让你进去么?”
  方小竹笑道:“你且看看我小大侠的威风!”
  拖著王玉莲,昂首阔步,直闯过去,王玉莲背脊有点冒汗,显得甚是紧张。幸好,一直走过二列魁梧大汉,并未有人出声阻止。
  王玉莲轻吁一口气,看了方小竹一眼,颇有嘉许之意,方小竹的头昂得更高,洋洋得意,踏进大门。只要再转几个弯,便可直人后院,见到准新娘曾月霞了。王玉莲正自盘算见了新嫂嫂后如何说话,忽闻半空中,有人带笑道:“小竹,那里去?”
  王玉莲心头一惊,连忙收拾起心神,才看见面前挡着一个又高又大的白发老人,那老人比他们高得太多,故说话的声音,似是从半空中发出。王玉莲退了一步,站到方小竹身后。
  方小竹仰头笑道:“李大爷,我们去看嫂嫂!”
  那白发老人指着王玉莲道:“这个小姑娘是谁?”
  方小竹引见了主玉莲,那白发老人才点头放行。走出老远之后,王玉莲低声道:“李大爷是谁?比你爸爸更怕人嘛。”
  方小竹摇头道,“我只知他叫李大爷,连曾伯伯见了他都害怕,何况你我。”
  王玉莲伸着小舌头道:“他的本事比铁心秀士曾大侠还大?”
  方小竹道:“我不知道!”
  说话之间,前面已到了曾姑娘的绣阁,这是一座小小的精院,深隐在一丛桃林之内,清静幽雅,别有天地。这里除了八个贴身丫环之外,闲杂人等均不得进入一步,等于是另外一个世界。
  方小竹和王玉莲走到精舍门口,觉得里面静得出奇,院门双关,不见人影,他们心中虽觉奇怪,但小孩子不愿多想,仍是一直走了进去。二人刚刚进入客厅,只见人影一闪,面前已多了—个身穿翠绿衣裳的绝色美女,脸罩一层寒霜,叱道:“滚出去!”方小竹莫名其妙的一怔,道:“霞姐姐!我是小竹呀!”曾月霞先是一楞,攸然之间,脸上便堆满笑容,娇声滴滴的道:“我真是气昏了头,连竹弟弟都没有看出来。”接着便携起王玉莲的小手道:“这位小姑娘是谁呀?”方小竹不知脑中在想着什么?竟未回答她的话。王玉莲只好自我介绍道:“我叫:王玉莲,我爸爸叫王笑天,和方伯伯是好朋友。我……”曾月霞打断王玉莲的话头,笑道:“连妹妹是们竹弟的好朋友,是不是?”
  王玉莲小脸—红,曾月霞会心的笑了一笑。
  方小竹像是猛然醒道:“霞姐姐,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王玉莲调侃道:“谁要你介绍!”
  方小竹迷惘地道:“你们认识?”
  曾月霞轻轻笑道:“难道我们不会互相询问么?”
  她说话之际,不住用眼光打量方小竹脸上的神色,方小竹无意之间和她对了一眼,心中泛起—丝难禁的凉意。耳中又响起曾月霞的笑声道:“竹弟弟,你怎样了哩!今天为什么失魂落魄似的?”方小竹脸上一红,连忙掩饰道:“我猛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不由想得失了神了。”王玉莲也嗔道:“竹哥哥惹我生了一天的气,真是坏透了。”她这无意的一句话,解了方小竹的困境,也消除了曾月霞的疑念。方小竹马上收敛起心神,笑道:“莲妹妹惯会在人家面前出我的丑,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你们谈谈,我先走了。”说罢返身欲走。
  王玉莲拉住方小竹道:“要走,我们一块走!”
  曾月霞口诚心不诚地道:“莲妹妹留在这里玩玩,就让竹弟弟一人先走吧!”
  她说着已放开王玉莲的小手,显然并没有坚留之意。方小竹和王玉莲二人离开了曾府,方小竹脸上的调皮之色全消,换上了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
  王玉莲见方小竹不乐,摸不清他不高兴的原因,她有意挑起他的兴头,搭讪着提起话头道:“月霞姐姐真美!”
  谁知方小竹神色一怔,沉声道“她不是月霞姐姐!”
  王玉莲惊讶道:“你说什么?她不是月霞姐姐?”
  方小竹一叹道:“她和月霞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差不多,谁能分辨得出来?”
  王玉莲格格笑道:“你说话颠三倒四的,原来又在和我开玩笑了。”
  方小竹连连摇头道:“莲妹妹不要误会,这次我决不是开玩笑,你想,她要真是月霞姐姐,昨天还教了我一招无形剑法,今天怎会不认识我哩!”
  王玉莲为曾月霞辩护道,她不是说一时没有看清吗?
  方小竹:“莲妹,在一个武林人物,这种情形可能么?”
  “她要不是月霞姐姐,那么是谁?天下岂有如此像貌一般的人?真的月霞姐姐又到那里去了呢?”
  方小竹先是迷惘的一皱眉头,忽然又坚定地道:“我说不出理由来,但我可以确定她不是月霞姐姐,尤其她那道眼神,凌厉得令人可怖,月霞姐姐从来不会这样的!”
  王玉莲仍然没有半点相信之意,笑道:“小大侠,不要做白日梦了,你的话,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小身子一闪,甩下方小竹,回家去了。
  方小竹这时心无二用,跺脚道:“我一定要找出原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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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意羞花
  方曾联婚!
  这是——件轰动整个江湖的大事,男女两家的贺客,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把一座岳阳城,挤得沸沸腾腾。
  尤其是铁心秀士曾弼和神箫女侠李若华两夫妇的名头,如日中天,响彻南七北六十三省,可说足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
  因之,各大门派,不是掌门人亲身前来报聘捧场,也都由派中身份极尊的长老前来参加祝贺,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带去了派中七大护法,率先到来。丐帮帮主“风雷掌”向三,也由金陵总坛专诚赶到。
  而且据说,神箫侠女李若华已经前往庐山,恭请武林至尊沈元通前来福证,大约在婚期前一日,便可到达。
  武林至尊沈元通白:三十余年前大破”万洋山”邪派后,即奉母隐居,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是以有许多年青侠士,是专为瞻仰武林至尊的风采而来的。
  不论哪路英雄,都有曾方两家,妥为接待,处理的秩序井然,一点不乱。
  城西,方宅大门前,彩牌高搭,两边分悬着一对高大无比,上书斗大方字的喜灯,灯内巨烛高烧,照得远近数丈之内,一片雪亮。
  方小竹不知在什么地方消磨了半天,直到夜幕低垂,才蹒跚而归。
  他和王玉莲分手后,不但没理清自己的思维,同时也无法决定,应否将这件秘密,向家中的大人说明。所以当他回到自已家门时,脸上没有半丝惯见的笑容,眉头皱成一根直线,眼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人虽回了家,一颗心却还不知在什么地方。
  他踏进大门尚未进入正厅,忽然,一声巨雷般的叱喝,从大厅中传出道:“小竹,进来!”
  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灵魂归窍,头脑一清,规规矩矩的走进大厅,一双小眼睛先落在父亲擎天手方荫臣—一个高大老人的身上,然后才转到一个貌似中年的文士身上。
  他一直奇怪曾伯伯的年纪和父亲差不多大,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年轻,这时不由又多看了铁心秀士曾弼几眼,行礼恭声道:“竹儿叩见曾伯伯!”然后,才嚅嚅的向自己父亲叫了一声:“爸!”擎天手方荫臣大嗓子一抖,不怒而威地道:“你今天神色不对,在外面闯了祸,是不是?”
  方小竹背脊一麻,道:“孩儿和莲妹在一起,并未生事。”
  铁心秀士曾弼哈哈一笑,冲淡擎天手的严肃气氛,道:“荫臣兄,我要再有一个小女儿,便非打竹儿的主意不可。
  你看,他神清气爽,小小年纪就已如玉树临风,将来大了,只怕松儿万万赶他不上。”擎天手方荫臣老脸生辉,止不住内心欢乐,朗爽谦谢道:“犬子顽劣,怎值得弼兄这般赞誉。”口中如此说着,眉梢眼角,却仍显得颇为得意。
  方小竹忽发奇想,猛可插上一句道:“曾伯伯,你老人家有两位小姐,是不是?”
  铁心秀士曾弼神色微怔,一阵大笑,揭了过去。擎天手方荫臣瞪目道:“无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进去。”
  方小竹出言无状,虽没有问出所以然来,但有了乃父擎天手方荫臣的一句“滚”,却也如逢大赦,连忙向两位老人一拜,向后院转去。
  方宅房舍千百,过了一厅又一厅,转过一房又一房,方小竹失神之下,也不知转了几个弯,忽然,但觉眼前一亮,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阻住他道:“三弟!那里去?”方小竹停身看去,前面正是大哥的洞房,大哥少松站在门口,眯着笑眼,盯着他。方小竹眉头一扬道:“我原要找二姊去,不料心不在焉,瞎闯到大哥的新房来了,正好,我先问大哥,也是一样。”脸上泛出神秘之色。
  方少松笑道:“什么事?”
  方小竹吞吞吐吐的道:“普天之下,有没有面貌身材完全相同之人?”
  方少松沉思有顷道:“可能有,但我没有见过。”
  方小竹道:“要是有一个人,面貌身材言谈举止和新嫂嫂完全一样你可分辩得出来?”
  方少松深知他这位小弟的调皮!错会了他的意思,知道他又要耍出什么花样,作弄于他,乃藉故推诿这:“我很忙,你还是找你二姊去吧!”不敢再看方小竹一眼,退回房中。方小竹暗骂道:“你不听我的话,将来有你苦头吃的”一蹦一跳的,转身又自去找他的二姊幼梅商量去了。
  二姊幼梅,今年十八岁,除了一身家传武学外,三年前投身昆仑派女掌门人万巧巧门下,已被预定为下代掌门人的候选人。
  目前为了兄长的婚礼,正好请假在家。
  方小竹来到二姊幼梅的“梅香精舍”之前,门口如临大敌地站着小菊小兰两个婢女,阻住方小竹道:“小姐房中有客,任何人不准进去!”方小竹到处碰壁,不由恼火道“姊姊有什么我不能见的客?”双手一拨,直向小菊冲去,小菊身形一挫,拉开架式,准备硬阻,谁知,方小竹乃是虚张声势,眼看冲近小菊,攸然身形一旋,原地转向,改从小兰腋下冲了过去。等到小兰警觉过来,他已如飞矢般,掀帘冲进房内,口中叫了一声:““二姊!”二姊幼梅气得柳眉一竖,叱道:“三弟,如何不知礼貌,回头我告诉妈去!”方小竹先不理二姊,他要看清房中的客人是谁?然后再定对策。目光射处,上座坐着一个光头老尼姑,正朝他点头微笑哩!方小竹羞涩的行礼道:他对这老尼姑甚是陌生,当时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二姊幼梅发啸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道:“还不叩见悟了师伯!”
  “晚辈叩见师伯老前辈!”以下便鼓着大眼睛,说不出第二句话。
  悟了师太欠身而起,就要伸手来扶,幼梅忙祟道:“师伯,对一个小孩子,何必这样客气?”悟了师太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二道入肉三分的精芒,扫视了方小竹半天,显得有些失态。
  幼梅惶惑的连叫了—声:“师伯!师伯!”
  悟了师太目中神光收敛,点着头道:“好一个不世奇才,为师伯的老眼如果未花,当可为武林预贺有人了,回他半礼,乃所当然。”幼梅这才明白师伯一片爱才之意,自是高兴,也不生小弟的气了,只催方小竹道:“竹弟,快谢谢师伯金言,以后,可要知道用功呵,不要让大家对你失望。”方小竹被说得小脸羞红,又向悟了师太一拜道:“晚辈敢不努力上进,以期无负老前辈厚望。”
  悟了师太招手叫方小竹走近身前,探怀取出一双方才大小的玉盒,盒色翠绿,非常可爱,她揭开盒盖,里面现出一颗赤红如火,清香扑鼻的药丸。
  方幼梅一见惊叫道:“赤阳丹!”
  悟了师太直笑道:“梅儿,奇怪我为什么也有赤阳丹,是不是?”幼梅不好意思地道:“赤阳丹乃本派重宝,有脱胎换骨,易筋洗髓之功,历代掌门人仅各服用一粒,据说此丹现在已只剩三粒之数了。”悟了师太点头含笑道:“你说的不错,此是本掌门人专用圣药,总共只有二十四粒,传至本代掌门人,已经用去了二十粒整,我这一粒,便是所剩三粒之外的另一粒。”
  方幼梅惊讶不止,不知师伯为什么会藏有一粒,她不便出口相询,但欲求明白究竟的心意,却不期而然的挂在脸上。
  悟了师太回忆着往事道:“二十年前,我为本门立下了—次极大的功劳,原应接掌门户,是我自量资质庸劣,比不上你师父奇才,难当大任,泣辞不受,你师姐怜我愚诚,准予所请,并叩请历代祖师,特赐了我一粒“赤阳丹”,这是本派非掌门人,持有“赤阳丹”的唯一例外。”
  方幼梅盈盈一礼道:“请师伯原谅,梅儿失礼了。”悟了师太淡淡一笑道:“为师伯虽沐殊恩,终以身非掌门人,未敢服用,现在正好用以转送令弟,造就—朵武林奇葩,”方幼梅连忙摇手道:“竹弟非本门中人,尚清师伯三思!”悟了师太见幼梅出语无私,不由乐道:“无妨!此丹愚伯既为你师祖特赐,自可任意支配,不受门规约束。”方幼梅这才大喜,吩咐方小竹道:“还不谢谢师伯恩赐!”方小竹摇头道:“晚辈不愿无功受禄!谢谢老前辈爱护。”悟了帅太点头赞许道:“小小年纪,便能有这种胸襟气度,委实难得,这粒“赤阳丹”,你尽可服下,我就求你一件事,以作交换好了?”方小竹道:“请老前辈先行吩咐!”却仍不先接受“赤阳丹”。悟了师太见方小竹如此说法,也就不再客气,道:“小侠日后艺成之后,请多予本门照护,以此作为交换如何?”方小竹正色道:“晚辈谨遵老前辈慈谕。”伸手接过“赤阳丹”,投人口中,服了下去。
  方幼梅被悟了师太这种对师门的忠诚浓情,和对自己小兄弟的爱护,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她秀目之内,泪水晶莹,滚来滚去,快要夺眶而出。最后,她终于还是背过脸去,偷拭了二颗泪珠。
  方小竹服过“赤阳丹”,见悟了师太如此和蔼可亲,便想将心中的秘密说将出来,以求指南。他心意刚动,话未出口,悟了师太已先自发话道:“‘赤阳丹’药力即将发散,你赶快就地坐下,按照内功心法,调运真气,遍行四肢百脉。”
  方小竹已到口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准备等到行功完毕后再说。
  方幼梅取过一方锦垫,铺在地上,要方小竹就锦垫上打坐行功。方小竹摇头道:“不,我就地而坐即可。”悟了师太看了幼梅一眼,笑对方小竹道:“这是你姊妹的一片爱护之情,你就坐在锦垫上吧!”
  方小竹人刚坐好,便觉丹田之内,有一股暖流,慢慢向四肢扩展,起初只是暖暖的,温温的,片刻之后,热度增高了,心肺之间,炙热有如火烙,渐有痛苦的感觉,他年纪虽小,却深知修为之道,当下,加紧运功,把一切身受之苦,视为幻象魔障,摒除于意念之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调息完毕,立身起来,房中已不见了二姊幼梅,只悟了师太一人静坐一侧。
  他脱口问道:“老前辈,我姊姊哩?”悟了师太笑道:“孩子,你这一人定,已足足坐了三天,外面新娘已经进了门,快去看热闹吧!你姊姊早就去啦。”方小竹惊叫一声:“糟了!”连向悟了师太致谢也忘了,反身激射而出,但觉双足点处,身轻似燕,功力已不知增加了多少倍。这种腾身后才觉察出来的奇迹,只惊得他一时措手不及,控制不住落点,直撞向门外一株开满了花的桃树上,弄得满身落英,狼狈万状。他冲到外厅礼堂门前,只见黑压压的—片人山人海,他人小身子矮,像游鱼般的钻了进去。
  这时,新郎新娘正在依礼交拜天地。新娘头上,盖着一块红色绸巾,暂时掩盖了方小竹的意念和惶急的眼光。
  王玉莲在那边向他遥遥招手,于是他挨着人潮的边缘,挤了过去。当他离开王玉莲还有丈余远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他道:“你怎么衣服都不换,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方小竹抬起头,向二姊幼梅做了—个莫可奈何的表情道:“我刚回醒过来,没有时间换衣服哩!轻轻一甩,便脱出了幼梅的掌握,方幼梅惊“咦!”—声,最后回味过来,点头默语道:“赤阳丹”果真是天下奇宝!”
  这时,方小竹已经和王玉莲挤在一起了。王玉莲轻轻的对他道:“竹哥哥,我来找过你三次,你为什么老躲着不见我?”方小竹歉然道:“我有了奇遇,以后慢慢再告诉你,…只是那人,竟和我哥哥拜起堂来,如何是好?”
  王玉莲皱起秀眉道,“他们大家都不相信你的话,是不是?”
  方小竹笑道:“我简直就不曾有机会说出这件事。”
  王玉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在家躲了三天,现在相信你的话了。”
  小竹受宠若惊的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方小竹握起王玉莲的小手,激动地道:“莲妹妹,谢谢你!”接着又轻轻地道:”我总要想个办法,使她现出丑来,我们二人一起做,好不好?”王玉莲也是—个不大安份的小孩子,听说有乱可扰,没口的答应道:“谁不听你的话就是狗”竟信口发起誓来。
  他们二人的小手,握得更紧,四道小金芒,闪来闪去,窥伺着每一个可能利用的机会。
  他们心无二用,竟完全忽略了首席之上,坐着许多武林奇人,正是他们久已渴欲一见的。
  照一般常礼说,新郎新娘行过大礼后,便送入洞房,由新郎揭去新娘的头巾,共饮交杯酒,再加晚上的闹房,便算大功告成,任由新郎新娘随心所欲了。
  可是方曾两家身份不同,这次惊动了各路英雄,却不便也不能将新郎新娘双双送入洞房便作了事。
  因为新郎新娘送入洞房之后,真正能够参加闹房的,因受地形和身份年龄的限制,为数不能太多。可是目前厅中千百位各地专程来贺的好朋友,那一个又不想—瞻新娘玉貌,同享闹房之乐。
  方曾二家,都是武林中的开通人物,胸襟非凡,处事自然周到无比,对于这—点不但有所安排,而且,在嘉宾中亦有所布置,既顾到来宾的盛意,同时也为新郎新娘铺好一点后路。所以,当正礼—完之后,新郎新娘并未被立即引入洞房,竟似有所期待的站在原地不动。
  有许多见闻广博,心思细密之人,已不难想像出将有轻松愉快的节目出现了,这种心理上的感应,传播极快,不过片刻时间,大家便有了同一的了解,而连声叫起“好!”来。
  方小竹和王玉莲相视一笑,跃跃欲动。
  就在这一时候,福证席上,轻轻盈盈的站起了一个貌若二十上下的小妇人,她的容颜,照得礼堂中千百双眼睛同是一亮,就像是突然之间发生的剧变,惊得大家失去了知觉,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是这肃静的时间短暂得非常可怜,那小妇人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来宾中一声惊闻“她是谁呀?”惊起了哄哄然的猜测议论之声。
  那小妇人只好抿嘴一笑,静待噪音再次的平息,她本可以深厚的内功,发出玄天真力,就是再嘈杂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她的话语。不过现在的她,毕竟年纪大了,虽然有此功力,却不愿卖弄。
  可能是因为这位小妇人,不是各路嘉宾心目之中的武林至尊沈元通,是以她虽然已高坐首席之上,却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时她突然起立,而且有所言谈了,自然会在每一个人的脑中,引起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王玉莲轻轻地问方小竹道:“她是谁呀?”
  方小竹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王玉莲嗔道:“竹哥哥真坏,这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的嘛!”
  方小竹啼笑皆非,硬起头皮,仍然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显然他没有时间说明理由,只好以语气来表达他的心迹了。
  王玉莲这时不愿和他呕气,她要看热闹呢!所以只幽幽的一叹,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也用不着冒火呀!”方小竹腆然一笑道:“嚣吵之声已落,且听她自己说好啦!”那小妇人,在大家哄闹了半天,又复归于沉寂之后,迎着各方射来的闩光,笑容微绽,莺声呖呖地道:“今天月霞侄女和方公子的结婚大礼,拙夫沈元通和大姐罗惜素,本应前来致贺,只因他们二位都正在坐关期间,不克分身,却叫小妹厚起脸皮,坐上这个首席……”
  一阵轰天价的掌声炸了回来,掌声中,大家眉开眼笑,交头接耳,显得既欢欣,又惊讶。
  原来,这个貌似二十左右的小妇人,竟是武林至尊沈元通二位夫人之一的玄英仙子单英,她早年调皮捣蛋闻名,想不到年近五十,竟是红颜不老,几句活便博得了轰堂彩声。玄英仙子单英在掌声将落未路之际,又略运功力,吐出清音,盖过残余的掌声,道:“小妹辱承各位的热烈爱护,真是愧不敢当,今以各位的笑意,恭祝新婚夫妇女,百年偕老,五世其昌!”
  四方—福,坐了下去。说话不多,却极得体,更增加了各路英雄对沈氏门中的向往。
  接着,男女双方家长致词答谢。
  最后,新郎竟在礼堂之中,掀去了新娘的红头巾。
  新娘的如花玉貌和新郎风神俊逊的仪表,互映之下,至为相得,人间美眷,莫过如此,于是又是一种嗟吁称羡之声,扬了起来。
  方小竹忽然在王玉莲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王玉莲小辫子一甩,越众而出,身形一幌,人已立在新婚夫妇的面前,她先用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双亲脸上的神色,然后,硬起头皮,吐语清淅地道:“新嫂嫂是神箫侠女李老前辈的爱女,小妹久闻‘河汉三箫’的招术绝妙人寰,又听说碧玉洞箫已由李老前辈转赐新嫂嫂,敢请新嫂嫂当众演奏一曲‘凤凰来仪’,并略显玉箫神招,以为盛你生辉如何”话毕一礼,退回原处。
  按江湖中‘河汉三箫’中白、碧、紫三玉箫,分属武圣沈元通、玄玄倩女罗惜素、玄音仙子覃英三人所有,当年沈元通在扫荡群魔之后,将碧玉洞肃赠与其挚友铁心秀士曾弼,曾弼又将之转送夫人神箫侠女李若华,李若华神箫侠女的美号,也是在得箫之后才被人尊称的,小竹唆使王玉蓬使出这一招当真是妙不可言。因为新娘如果是假货‘凤凰来仪’虽难不倒她,但碧玉箫招,却是天下奇学,只此一家,外人无法偷学,自然可以真假立判,有好戏可欣赏的了。
  这是方小竹个人的如意算盘,这时他正心急的等待着点燃火线后的反应哩。
  这种场合,这个时候,王玉莲的话,那有不引起全堂一致叫‘好!’的,因为这在武林人物而言原也算不得什么,于是立即便有人奉命去取碧玉洞箫。
  方小竹双目如炬,死死的盯在曾月霞脸上,果然,给他看出了些许端倪来了,他轻碰了一下退回来的王玉莲,道:“她脸上的颜色不再轻松愉快了呢。”
  王玉莲报之以娇笑道:“竹哥哥,你真行”
  碧玉洞箫取来了,曾月霞接箫的玉手,微微颤抖。玄音仙子覃英秀目一挑,对她旁边的一个中年妇人道:“华姊妹,霞儿怎么啦了?”
  神箫侠女李若华心情也很紧张,但却有另外一种自慰的想法,这三天来,霞儿情绪非常不稳,大异往昔,可能是害羞吧!
  玄音仙子覃英笑道:“真没出息!”
  神箫侠女李若华深识玄音仙子覃英的脾气,知道她这句真没出息中没有半点揶揄之意,反过来说,正是怜爱至深的表示、不由也笑道:“霞儿要有你一半脸厚就好了!”玄音仙子覃英横了她一脸,不自制的想起自己少女时代的情景,抿嘴而笑。
  她们老姊妹谈笑之间,那边新娘子肚子里已不知骂了多少恶毒的话,她勉强镇住心神,吹了一曲“凤凰来仪”,虽然没有显出功力,总算中规中矩,没有过份出丑,好在这种场合,各路嘉宾,旨在欢乐,无人挑剔,还是获得了满堂掌声。
  要知,碧玉洞箫人闻奇宝,普通人如不懂得诀窍,功力再高,也莫想显示出来。玄音仙子听了,只是摇头道:“华姊姊太偷懒,把霞儿宠坏了。”
  神箫侠女李若华也是大失所望,不知自己爱女为了甚么而如此心神不属,双眉互蹙,目光电射,扫了其夫铁心秀士曾弼几眼。
  人群中的小调皮,方小竹和王玉莲,只是把小手儿拍得震天价响,不知他们的用意何在?
  同时,又见他们的小眼睛,不住的在铁心秀士曾弼和神箫侠女两夫妇的脸上溜来溜去。
  他们二人这种过份热烈的举动,落在老精灵鬼玄音仙子覃英眼中,立即起了疑异,她微微一笑拉了神箫侠女一下,道:“那两个小家伙在捣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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