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忆文 Yi W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8年1987年)
玉女奇侠
  作者:忆文
  第一章 黄绒小轿
  第二章 俊侠出浴
  第三章 撑舟渔女
  第四章 湖中凤宫
  第五章 八卦玄楼
  第六章 粉蝶三郎
  第七章 莲荷绣巾
  第八章 东海魔影
  第九章 蓝衣信使
  第十章 狐媚仙姑
  第十一章 金刚头陀
  第十二章 雪白梅香
  第十三章 酒醉心醉
  第十四章 佳人在怀
  第十五章 龙凤呈祥
  第十六章 遗书揭秘
  第十七章 玉女玉心
  第十八章 朱砂画剑
  第十九章 岛主离宫
  第二十章 骏马狂嘶
  第二十一章 银装玉女
  第二十二章 峰回路转
  第二十三章 邛崃崆峒
  第二十四章 图穷匕现
  第二十五章 穿衣蛱蝶
  第二十六章 索秘蓝衫
  第二十七章 移衣接木
  第二十八章 鸾凤和鸣
  第二十九章 画舫游湖
  第三十章 黄山论剑
  第三十一章 鱼龙混杂
  第三十二章 谁是盟主
第一章 黄绒小轿
  斜阳西下,彩霞似火,映得卧牛山抚琴岭下的一片广大枫林,也恰似一片熊熊烈火。这片广大无际绵延数里的枫林,正是卧牛山远近闻名的赤枫壑。
  赤枫壑中古枫数千,秋霜尽赤。每当夕阳斜下,更是艳如火海,格外地显得绮丽、壮观、醒目。
  赤枫壑不但为武林黑白两道的英侠雄豪所常道,就是方圆百里的百姓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这个风景如画的所在,早已被人们说成了恐怖骇人、离奇神秘,令人望而生畏、临而却步的地方。
  据传说,多少年来没人敢跨进赤枫壑一步,甚至没有人敢进入,卧牛山深处打猎,也没人敢冒险进入一试,如果有,也必是不平凡的人物。
  不错,现在正有一批不平凡的人物,踏着将临的暮色,沿着崎岖的荒径,极谨慎地向着赤枫壑接近。
  这一行人众不下二三十人之多,男的一式劲衣带刀,女的则个个云裳背剑,在一顶精致的小轿两边,尚有一个明媚少妇和一位六旬上下的老婆婆。
  由於山道崎岖,也许是他们内心胆寒,只见他们愈接近枫林边缘,他们的步履愈慢。
  随着他们的蠕蠕向前,渐渐看清了他们的衣着和面貌。
  当前和轿后的二十几名带刀壮汉,一式黑缎劲衣,头戴八角壮士帽,浑身白锁扣腰系银丝带,个个足登抓地虎鞋。
  中间护轿的十数女婢,更是个个衣着艳丽,人人色彩不一,俱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燕瘦环肥,各具其美。
  明媚少妇背插着鸾凤双刀,一身亮缎玫瑰红,生得是柳眉大眼,黑白分明,纤腰肥臀,高耸酥胸,但她的嫩白娇靥上,却冷冷冰冰,没有一丝笑容。
  老婆婆是一头银发满脸的皱纹,一袭天蓝褂,下着黑长裙,手里拿着一根乌黑发亮的铁拐棍,双目启闭间,冷芒闪射,炯炯有神。
  黄绒小轿,深垂金丝竹帘,看不清里面坐的是千金小姐、青春少妇,还是鸡皮鹤发的老夫人。
  这一行人众,直到走至枫林不远的一处破庙残垣前,才悄悄地落轿停下来。
  只见那位一身鲜红劲衣,背插鸾凤双刀的明媚少妇,俯身向轿内说了两句话,接着把轿帘掀起来。
  轿帘一掀,艳光四射,让人不由目光一亮,就是满山的绮丽景色,似乎也顿时大失光彩。
  因为,坐在黄绒小轿内的人儿,竟是一位美如西子,貌似玉环的绝色少女!
  绝色少女云髻高挽,乌如墨染,上插含珠金凤,钗鬓缀黄绢珠花,身穿米黄罗衫,外罩鹅黄无袖长襦,腰系一条金丝鸾带,缀了一对万福佩,生得黛眉凤目,琼鼻樱口,绽唇一笑,露出一线洁白如玉的贝齿。
  尤其,她那张鹅蛋形的嫩白面庞,红润可爱,吹弹可破,未言不笑就有一对令人陶醉的梨窝!
  护卫四周的女婢男仆,纷纷躬身行礼,由於每个人的嘴唇同时牵动,想必是对那绝色少女有什么尊贵的称呼。
  手持鸠头铁拐棍的老婆婆,赶紧望着轿内的绝色少女说了两句话,同时举起拐棍儿指了指抚琴岭的半岭枫林中。
  黄衣绝色少女,微探螓首,闪动凤目,循着老婆婆的拐棍儿向半岭上看去,神情显得十分关切。
  这真是一幅绝美的艳女观山图。少女的一颦一动,都令笔钝词拙的人无法形容她,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落雁沉鱼闭月羞花吧!
  由於老婆婆的举杖一指,大家才突然发现半岭上的枫林中,尚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茅屋上落满了枫叶,门窗全被枫树遮住了,如非老婆婆举杖指出,实在无法看得清楚。
  随着那些人的静静观看,红日渐渐落山,晚霞灰暗,苍茫的暮色也在不觉中笼罩了赤枫壑。
  但是,随着暮色的降临,却发现了茅屋中,竟有一点微弱灯光透出。
  显然,那间破旧茅屋中,尚住着有人。
  不错,那是一个年轻人,看来不满二十岁,虎眉、星目,挺直的胆鼻,英挺白润的面庞上积了一层泥垢,看来倒有几分像个要饭的花子。
  尤其,他系在发髻上的蓝巾缺了一角,褪了色的蓝衫也破了数处,只有他那双洁白的手,也许能证明他不是穷家帮的人。
  蓝衫少年并没有秉烛读书,看样子他似乎正在那里苦练一种功夫。
  他脚下不丁不八地站在茅屋的一端,两臂微圈,双掌交错,十指弯曲如钩,根据他的十指微微颤抖,他的双掌上,显然贯满了劲道。
  他那特富男性美的双唇,闭成了一个下弯的弧形,虎眉飞剔,星目闪辉,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身前五尺、横系梁上的一张三尺大白纸。
  在屋外远远看到那点微弱灯光,就放在白纸的后面,茅屋一端的破旧竹桌上。
  那是一个铁钵,里面装满了鹿油,一根绵线灯蕊,燃着寸长的火苗。
  只见蓝衫少年,伸出右掌,缓缓向透在纸上的火苗抓去,看来十分用力。
  把臂伸直,接着又徐徐后立,同时也徐徐卷起弯曲如钩的五指。
  只见破竹桌上的灯苗,竟随着蓝衫少年的收掌之势,徐徐向白纸方向倾斜,倾斜,火苗越拉越长。
  蓦见蓝衫少年一声大喝,猛力收拳,噗的一声,火苗立灭,屋内顿时暗下来。
  蓝衫少年神色一喜,急忙奔至白纸近前,仔细的一看,白纸纹丝没破,完好如前。
  只见他呆呆地望着那张白纸,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终於把它练成功了!”
  了字出口,急忙返身,右臂也同时兴奋地甩向身后。
  只听“轰”然一声大响,茅草横飞,尘烟激扬,碎石破空带啸!
  蓝衫少年神情一呆,急忙一看,茅屋的半边山墙已经不见了。直到屋外的尘烟飞逝,碎石落地,他才望着屋外一片残折的枫树,悚然一惊,似乎想起什么,急忙向着中间的一张方桌前奔去。
  那张方桌上并没有什么陈设,仅放着一块较为平扁的石头,但是那块石头上,却刻着“师父之灵位”五个字,看那字迹,显然是以大力金刚指法刻上去的。
  蓝衫少年痛哭失声,他抬起头来,望着那块石头,哭声道:“师父,您老人家留下来的武功宇儿全部练成了,现在仅遵您老人家的遗嘱,武功练成,片刻不留,宇儿现在马上就下山去了!”
  说罢俯身,连叩四叩。
  他直起身来,继续哭声道:“师父,宇儿此番下山,纵然粉身碎骨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把您老人家失落的‘心’找回来!”
  说罢起身,他又抽咽着低呼了两声“师父”,才举袖拭泪,毅然转身,如飞纵出屋门,直向岭下奔去。
  这时天色几近暗下来,但附近的地形山势仍清晰可见。
  蓝衫少年的星目中仍噙着满眶泪水,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路径熟悉,飞奔在枫林间,一如狂马疾驰。
  他一面向岭下飞奔,心中仍一面想着他死去的师父,他虽然向师父学了不少武功,却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谁。
  这可由茅屋方桌上的那块扁石得到证实,他既不知道师父的绰号,也不知道师父的名讳,甚至不知道他师父是哪里人氏。
  蓝衫少年眼看奔至岭下,突然发现眼前的地面上有了亮光,而且,数以千计的枫树,也再度鲜红如火起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头一震,急忙刹住身势,回头一看,只见半岭上火焰飞腾,浓烟升空,他住了数年的那间破旧茅屋,突然起火了。
  一股怒火,突然而起,他怒哼了一声,转身再向半岭上驰去。
  前进下足数丈,蓦见前面枫树下的一块青石上,赫然刻着两行十个大字,定眼一看,竟是“低头猛下山,切忌回头看!”
  蓝衫少年悚然一惊,顿时想起了师父的临终遗言,於是猛然转身,再向枫林外飞身奔去。
  想到他度过了无数凄风苦雨的日子,和漫漫长夜的茅屋,这时突然起火焚毁,这不但令他感到伤心,也感到十分迷惑。
  他实在想不通,数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何以在他功成离开的片刻之后,茅屋突然起了大火!
  继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显然是有人前来故意纵火。
  一想到有人故意纵火,心头怒火也随之突然而起,他恨不得马上转回现场,将那人力毙当地。但是,他不敢违背恩师的遗言,他认为师父的遗言,很可能与现在的火烧茅屋有关。
  他穿林钻隙,低头狂奔,只觉得左右枫树后倒,脚下枯枝败叶旋飞。
  蓦然一阵凉风袭面,空气同时一新,他已奔出了壑中的广大枫林。
  也就在他奔出枫林边缘的同时,前面数丈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狂奔中的蓝衫少年,心中一惊,急忙刹住了身势,但他的身体却依然是狂奔的架势。
  他原本是低头狂奔,这时却把头垂得更低了,他不是怕别人看到他泥污的脸,而是怕别人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和满脸的泪痕!
  因为他是一个男子汉。
  有人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哭,虽然下面还有一句:“只缘未到伤心时”来减低他这时的难堪。
  他虽然低着头,做着一腿在前一手在前的狂奔姿势,但他抬抬眼皮,仍可看到数丈外一双一双的抓地虎鞋,他知道,挡在他前面的,至少有十几个壮汉。
  接着是另外一个壮汉怒声大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胡冲乱闯?”
  蓝衫少年急於下山,加之满腹的怒火,立即一挥右臂,厉声道:“闪开!”
  接着是第一个大喝的那人,怒声道:“好个大胆狂徒,也不抬起头来看看轿子里坐的是谁……”
  蓝衫少年未待那人说完,再度猛地一挥右臂,更加凄厉地暍道:“闪开,我叫你们闪开!”
  前边略微一静,想必是互打招呼或向什么人请示,接着一人怒喝道:“不给你一些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厉害!”
  害字出口,一个魁伟人影如飞扑至,呼的一声,一拳当头打来。
  蓝衫少年顿时大怒,哼了一声,旋身跨步,头也不抬地挺掌挥出。
  “噗”一响,接着是声惨叫,那道扑来的魁伟身影,又翻翻滚滚地飞回去了。
  一阵吆喝,人影闪动,七八个壮汉纷纷向那个翻滚身影扑去。
  由於事出突然,扑救不及,“咚”的一声跌在残垣前的草丛里,滚了两滚,再没有吭气。
  这时,坐在黄绒小轿中的绝色黄衣少女,看得娇躯一震,黛眉轻蹙,似乎有些胆怯地,看着仍在那里低头拉着挥掌架势的蓝衫少年。
  背插鸾凤双刀的红衣明媚少妇看得神情一呆,娇靥上立罩霜意。
  手撑乌黑发亮铁拐棍儿的白发老婆婆,冷冷地望着蓝衫少年,满布皱纹的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些彩衣背剑的护轿婢女,个个张着小嘴发呆,似乎也吓傻了。
  这时扑救伤者的几个壮汉,已将那人的身体,在草丛中翻转过来,大家低头一看,其中一人立即惶声道:“启禀于奶奶,脉搏微弱,已经晕死过去了!”
  被称为于***老婆婆,依然冷冷地望着低头拉着架势的蓝衫少年,对壮汉的报告理也不理。
  但是,一身鲜红劲衣的明媚少妇,却柳眉一剔,嗔目娇叱道:“擅出重手,欲置人死,这种心狠手辣之人,万万留你不得!”
  说话之间,寒光连闪,“唰唰”两声中,背后的一对鸾凤刀已横在身前。
  轿中的黄衣绝色少女一见,花容大变,脱口低声阻止道:“晋嫂!”
  那声音太低了,低得恐怕只有明媚少妇一个人听到。
  但是,仍在那里低头作着挥掌架势的蓝衫少年,却怒声道:“要她过来,小爷要把她的心挖出来!”
  明媚少妇一听,娇靥罩煞,娇躯微抖,不由气得娇叱道:“你……”
  想是气极了,你字出口后竟不知道再叱喝什么。
  但是,把话说完的蓝衫少年,却低着头,有力而缓慢地伸出弯曲如钩的右手,正贯满了劲道,向明媚少妇站立的位置抓来。
  被称为于***老婆婆一见,面色大变,脱口怒叱道:“滚,要滚快滚!”
  蓝衫少年并没有快滚,他依然缓缓地收了功力,头也不抬,飞身向山下驰去。
  他飞身纵过的同时,却听到“叮当”两响双刀落地的声音,以及明媚少妇的娇喘吁吁道:
  “于奶奶……我的心口……我的心口好闷哟!”
  蓝衫少年飞身狂奔,速度惊人,是以,那位明媚少妇又说了些什么,他已无法听到。
  他这时的心里,似乎已忘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他想到的只是师父的遗言:“低头猛下山,切忌回头看”。
  虽然这些石桩都是他自己安装的,上面的字也是他以大力金刚指法刻上去的,但是,那却是师父命令他做的。
  蓝衫少年一想到师父的遗言,顿时想起被焚的茅屋。
  於是,心中一动,立时想到了方才拦阻他的那些人。
  是以,急忙刹住身势,脱口自语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茅屋的那把火,一定是他们派人去烧的!”
  心念至此,突然转身,心头立泛杀机,他决心要将那些人悉数掌毙当地。
  但是,就在他突然转身之际,心灵的深处立即响起他师父的遗言低头猛下山!
  蓝衫少年懊恼地一跺脚,转身再向山下驰去。
  但是,他心里却安慰自己说,暂时放过他们,总有再碰到他们的一天。
  可是,继而一想,连他们是疤麻瞎瘸,黑白胖瘦都不知,将来就是碰上了还不是不识!
  这时他内心的懊悔,绝非外人所知,仅能在他突然施展轻功,恰似一只掠地而飞的大鹏时,去体会他的心情。
  ◇◇◇
  一阵飞驰,不觉已出了山口。
  只觉夜空高远,繁星满天,东南天际,现出灯火点点,那里显然是座大镇甸。
  蓝衫少年一看到十数里外的那片灯火,肚子突然饿了,这时他才想到,从午前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餐呢。
  由於腹中的饥火,他的身法更快了,只见东南天际的那片大镇甸,随着他快速惊人的身法,愈变愈大,终於到达了近前。
  蓝衫少年距离镇口尚远便收了身法,因为这时镇上夜市正盛,两街灯火辉煌,人群摩肩接踵。
  酒楼上锅勺叮当,猜拳行令,茶肆间嘹亮歌喉,笙笛竹丝,加上街上的喧嚣人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乱成一片。
  蓝衫少年一进镇口,立即引起了街人注意。尤其当他走在人群中时,更是人人侧目,纷纷躲避,显然是怕蓝衫少年顺手扒走他们身上的银子。
  但是,蓝衫少年对这些似乎并不太注意,因为他急於找个酒楼饭馆,填饱肚子充饥。
  一阵酒菜香味扑鼻,抬头一看,正是一家豪华大酒楼。
  好气派,楼高三层,上下三层灯火通明,就连站在酒楼门口招徕客人的酒保,俱都身着新衣,显得格外神气。
  蓝衫少年想也未想,举步登阶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台阶上的两个酒保看得一瞪眼,心想怎么来了个花子?
  就在他们瞪眼一呆的一刹那,蓝衫少年已到了楼梯口。
  旁边的一位酒保一看,“嗨嗨”连声,急步奔了过来,同时嘴里不停地嚷着:“爷,爷,楼上是雅座!”
  蓝衫少年顺手一掏腰间,向着奔过来的酒保面前一送,道:“楼上雅座可是不要这个?”
  酒保一看,顿时直了眼儿,黄澄澄的金华万道,耀眼生花,不但是金的,还是一个大元宝,心里道:这位小爷今天喝酒是拿这个付银,还得赶快通知掌柜的准备锯条,喝完了酒付银,少不得锯下它几块来。
  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却跟着元宝往上瞧,因为那位小爷已经上去了。
  酒保急忙一定神,赶紧扯开嗓门往上吆喝道:“公子爷一位,好好伺候!”
  爷字喝得特别响亮,好好两字更是加重了语气,显然是通知楼上的酒保小心注意。
  就在楼上的酒保们齐声欢喏的同时,蓝衫少年已登上楼梯口。
  蓝衫少年看也不看楼上的陈设是多么的豪华,也懒得去看满楼上究竟坐了些什么人物,一屁股就坐在楼口不远的空位置上。
  赶紧跑过一个酒保来,但没跑到桌前就愣在那儿了。
  蓝衫少年看也不看,仅挥手道:“拿酒来!”
  酒保一看,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好酒名菜,也用不着表演了,应了个“是”转身走了。
  蓝衫少年双手放在桌上,两眼盯着桌面,他突然发觉,方才吵翻天的猜拳呼干声,这时突然没有了动静。
  由於有了这一发现,他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准是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
  蓝衫少年心中暗自恼火,屁股底下如坐针毡,顿时不自在起来。
  他局促不安地转了转眼珠子,蓦然发现前边不远的桌底下,半截黑长裙,露出一双铁弓鞋。桌腿的一边,还斜放着一根乌黑发亮的铁拐棍儿。
  蓝衫少年并未在意,只知道那必是一位武林中身手不凡的老婆婆,因为没有一套惊人的艺业,她也不敢足登一双铁弓鞋。
  再看附近左右的桌上,大都坐满了人,有的穿乌靴,有的穿剑履,大都是江湖豪杰人物。
  一阵轻快的步履声,随着扑鼻酒香,酒保已经将酒菜送来,高腰银壶,四盘大菜。
  蓝衫少年皱了皱眉头,扭了扭双唇,似乎要说什么。
  酒保一看,赶紧哈腰堆笑道:“爷,不对您的胃口,您尽管吩咐下来,小的再给您换!”
  蓝衫少年仅挥了挥手,端起酒保为他满好的酒,咚的一声喝了个干。
  酒一入口,一股辛辣直达小腹,不由呛的咳嗽了两声,原来是一壶上好的烧刀子。
  满楼的酒客一见,齐声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同时打破了寂静,也开始了举杯呼干声,整个酒楼再度热闹起来。
  蓝衫少年虽然满腹怒火,但也怨不得别人,谁叫你自己懒得开口?
  由於酒楼上恢复了热闹,蓝衫少年在心理上反而减轻了压力,於是狠狠地喝了几杯,烧刀子虽然辛辣无比,但两三杯下肚后,就会觉得飘飘欲仙,醇香满口。
  蓝衫少年吃光了盘中菜,喝完了壶中酒,也到了腾云驾雾,脚踩丝绵的境界。
  他缓缓站起,晃了两晃,两臂撑着桌子,完全是一幅酒足饭饱的姿态。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酒保,早已含笑哈腰地奔过来,同时恭声道:“爷,您老的量足啦?”
  蓝衫少年没有答腔,仅把撑在桌上的手指头动了两动。
  酒保一看,再度哈腰堆笑道:“爷,那您就请吧!你老的酒帐,已有人给付啦!”
  蓝衫少年心中一惊,立即望着酒保,问:“谁?”
  酒保一笑道:“这您老就不用问啦,日后您老自然知道!”
  蓝衫少年凝目盯视着酒保,似乎要看透酒保的这话是否实在。
  酒保被看得根根汗毛竖起来,浑身的不自在,张开的笑口,一直不敢合拢来。
  蓝衫少年头一低,拉椅离位,谢都没有说一声,迳向楼下走去。
  他的离去,并没有引起满楼酒客的注意,倒是那位满头银发的于奶奶,拿起桌边的铁拐棍儿,一声不响地跟下楼去。
  蓝衫少年走出酒楼,觉得街上人面闪闪,万头揽动,似乎较之方才更热闹了。
  再看对街商店内的灯,一个灯也变成了两个灯,他的脚下似乎也有些凹凸的不踏实,这时,他才知道他的酒喝多了。
  他知道,一个武林人物,不管他的武功多么高,酒喝过了量同样地会醉倒,如果和人动手,他很少有胜算的把握。
  有鉴於此,他觉得最好的解酒办法,就是找个地方睡觉,但是,他又没有睡客栈的习惯。
  於是,他挤过人群,穿过横街,沿着一条胡同,迳向镇外走去,显然,他是希望发现一座祠堂或小庙。
  ◇◇◇
  镇外夜风清凉,徐徐迎面,精神一爽,酒意也醒了大半,步履也随之加快。
  就在他步履加快的同时,身后镇缘胡同内,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婆的低叱声音,问:“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老身?”
  接着是另一个女子的胆怯声音,分辩道:“不,晚辈不是跟踪老前辈……”
  老婆婆立即沉声问:“那你是跟踪谁?”
  只听那个女子胆怯地道:“晚辈……晚辈是怕老前辈对他……对他不利……”
  老婆婆听了似乎很生气,因而略微提高声音道:“他的死活要你来关心?”
  这一诘问之后,胡同内立时趋於岑寂,显然那个女子被老婆婆问住了。
  蓝衫少年虽然回头察看,但他的步伐却没停止,由於看不见胡同内有人,因而他断定那个人必是隐身在别人的门楼内或屋檐下。
  他记得师父在世时曾向他警告过,偷窥别人练武或窃听别人谈话,都是武林之大忌,是以,他觉得事不关己,而且对方又是老少女子,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心念及此,再不回头,继续大步走去。
  但是,他仍听到那位老婆婆,以严厉警告的语气,压低声音道:“风月仙姑,老身郑重地警告你,今后你如胆敢打他的主意,当心我一杖毙了你……”
  蓝衫少年由於渐走渐远,以下的话也听不清楚了。
  风月仙姑是谁,他也懒得记在心里,根据她的这个不雅名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他是第一次下山,可说是初入江湖,对於一些江湖豪杰和武林知名人物,他还不太清楚。
  除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卫擎宇外,连他的恩师是谁他都不知。
  蓝衫少年卫擎宇头脑有些昏昏沉沉,酒足饭饱之后,只想尽快找个地方睡一觉,对於江湖上跟踪、踩尾巴、盯梢这一套根本不知道。
  是以,他大步前进,东张西望,在他是希望旷野中有个祠堂破庙,但是,暗中跟在他身后的人却不时隐身,连连躲避,紧张得不得了。
  只见大步前进的蓝衫少年卫擎宇,目光一亮,满布泥污的英挺俊面上也突然有了喜色。
  循着他的目光向前方一看,只见七八十丈外的数株茂盛大树下,正有一个席棚或是草棚。
  卫擎宇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展开身法,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才发现那座草棚和几株大树就在乡道的旁边。
  随着他的前进,发现他脸上的喜悦越来越少了,最后终於变成了失望。
  因为,他看到的那座草棚下,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座草棚并不大,最多可挤下七八个人,如果找块石头枕着睡觉,两三个人就满了。而这时草棚下,偏偏已有了两个。
  蓝衫少年卫擎宇失望之下,不知什么时候连身法也收了,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不妨走过去瞧瞧。前进中凝目一看,发现草棚下的两个人还没睡觉,都在那里坐着。
  继而一看原来竟是两个花子,那身破衣服,补了又补,看来比他卫擎宇的衣服还糟。
  走至不远一看,才发现两人不是花子,竟是一个脏和尚和一个穷老道。
  脏和尚肥头大耳,由秃头胖脸到那两只手,直到他那袭灰破僧袍一双赤脚,上上下下,都是乌黑发亮的油垢。
  这时他正在那里笨手笨脚地,修补他那双多洞的破草鞋。
  穷老道的一身行头并不比脏和尚好多少。灰白蓬散的道髻上横插一截青竹,只剩了几根鬃丝的破拂尘,斜插在领后,穿着一袭缺乾少坤,补了又补的风火道袍,已分不清是紫是蓝还是黑色的了。
  这时,他正用一根线,缝补他道袍的下角。
  他缝补的手法很怪,没有针,只有线,而他却能穿引自如,他的功力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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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俊侠出浴
  卫擎宇无精打采地走到近前,这才发现前面乡道突然下斜,竟然有一道大河横在下面,原来是一个小渡口,这座草棚当然是供渡人暂避风雨用的。
  打量间,蓦闻棚下的脏和尚,道:“穷小子,进来挤一挤吧?看你这副架势,也不像是住店付得起钱的样子!”
  卫擎宇转首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因为脏和尚的一对眼,有如鸡卵大,而穷老道的一对眼,看来似乎比花生米还小;脏和尚颊下精光无须,穷老道的下巴上却蓄着几根狗缨胡。
  脏和尚生了一副如轮大齿,而穷老道却生了一副洁如编贝的牙齿。
  穷老道见卫擎宇愣在那儿发呆,立即催促道:“傻小子,秃贼让你进来挤你就进来吧,客气啥?”
  卫擎宇一听,心里就不禁有气。和尚呼他穷,老道喊他傻,把他看得一文钱不值似的,心想:我还嫌你们臭呢!
  心念间,哼了一声,不屑地瞪了和尚老道一眼,悻悻地走到草棚对面的一株大树下,倚着树身坐下来,两手胸前一抱,立即闭上了眼睛。
  脏和尚向着穷老道一耸肩,自我解嘲地一摊手道:“瞧,人家还嫌你杂毛臭呢!”
  穷老道一瞪小眼,立即反讥道:“人家是嫌你臭,与道爷俺有什么相干?”
  卫擎宇早已闭上了眼睛,看不见穷老道是什么表情,根据他那副尊容,不难想象他那副样子。
  就在这时,头上突然响起一阵舒坦的“嗯嗯”声音。
  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睁开眼眼,仰脸一看,只见头上的一条细干上,正仰面睡着一个人。
  这时,他正展臂伸腿,舒展身子,仅有屁股坐在树干上,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掉下来。
  卫擎宇哪敢怠慢,急忙起身,赶紧站远些,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是,树干上的那个人却用手抹了抹嘴,盘膝坐好,巴嗒了两下嘴唇道:“好香的酒,准是烧刀子。贼秃子,在谁家偷来的呀?”
  这时他也看清了那人的装束和面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要饭的。
  臭花子一身破衣,满头蓬发,唯一不同的是手脸耳朵上都没有油泥巴。
  打量间,脏和尚已不屑地向上一翻卵眼,轻蔑地道:“你在做梦,哪里来的烧刀子?”
  臭花子一瞪眼,立即不服气地道:“胡说,明明是烧刀子的味道,骗得了我?快拿来,你们两个害得我好梦正甜没得圆,你们两个要负全责!”
  脏和尚揶揄地问:“梦见了谁?是不是那三个老富婆?”
  臭花子似乎真的生气了,只见他猛地一挥手,瞪眼大声道:“少扯别的,快拿酒来,再不拿来本大仙可要骂人了!”
  卫擎宇听得虎眉一蹙,心说,大仙?他是什么仙?
  心念间,蓦见穷老道向着那位大仙斜着眼,道:“瞌睡虫,别找错了碴,喏,喝酒的主儿在那儿哪!”
  说着,还特意向卫擎宇努了努嘴。
  盘坐在树枝上的老花子一看,“噢”了一声,立即瞪着两眼向卫擎宇望来。
  这时卫擎宇才发觉,原来是他的酒气把那位大仙薰醒了,而且,还断定他喝的是烧刀子,鼻子这么灵光,当为酒仙一流的人物。
  心念方动,蓦见树枝上的那位大仙,目光一亮,竟飞身向他扑来。
  卫擎宇看得心中一惊,本能地退了半步。
  但是,那位大仙,势挟劲风,就在他的身前五步处刹住身势。
  只见这位大仙,伸长了脖子瞪着眼,把卫擎宇英挺俊逸的泥污脸,仔细地看了半天,突然回身望着草棚下发愣的和尚老道,急忙招手道:“秃贼、杂毛快来,你看这浑小子像谁?”
  话未说完,劲风已经袭面,人影闪处,和尚老道两人已到了近前。
  穷老道首先拨开那位大仙,道:“你闪开,让俺瞧瞧!”
  大仙立即不高兴地道:“闪开干啥,前面又没有座山挡着,你看不到?”
  老道瞪着一双小眼,在卫擎宇的脸上溜了半天,才摇着头,道:“除了一脸的污泥,俺啥也没看到!”
  卫擎宇看了这情形,顿时大怒,不由剔眉怒声问:“你们三人要做什么?”
  和尚立即道:“你凶啥?告诉你,你小子碰上我们三个,你有福了,保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
  卫擎宇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亏你还是佛门弟子!”
  脏和尚卵眼一翻,沉声道:“你怎的知道我老人家是佛门弟子?”
  卫擎宇举手一指和尚的天灵穴,怒声道:“因为你头上有戒疤!”
  穷老道立即煞有介事地一指卫擎宇,正色道:“嗨,这小子还真有一套,他居然知道和尚的秃头上有戒疤!”
  那位大仙却不耐烦地道:“别尽在那里打哈哈,你们两人到底看出点儿门道来没有?”
  和尚老道同时摇摇头道:“啥名堂也没看出来!”
  大仙一跺脚道:“他小子很像玉面神君嘛!”
  和尚老道听得目光一亮,大小眼一齐对着卫擎宇瞧,同时,“噢”了一声道:“真的?”
  但是,卫擎宇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大仙一见,脱口急声道:“别跑!”
  跑字出口,前进如风,右手已搭向了卫擎宇的肩头。
  岂知,卫擎宇略微一闪,大仙的右手竟然抓空了!
  这不但使大仙神色大惊,就是和尚老道也愣了。
  只见那位大仙急忙一定神,大声道:“好小子,原来你还会两下子,我老人家今天倒把你看走了眼了!”
  说话之间,一连几闪已挡在了卫擎宇的身前。
  和尚老道似乎也觉得,今天晚上如果让这浑小子跑了,正经事办不成先不说,这个人可丢大了。
  是以,两人一对眼神,立即跟了上去,三人形成一个品字,竟把卫擎宇围在了中间。
  卫擎宇一看,越想越气,第一天下山便碰见了这种事,因而怒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那位大仙道:“想跟你小子聊聊!”
  卫擎宇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和尚突然问:“你从什么地方来?”
  卫擎宇反问道:“方才你没看到?”
  老道放缓声音问:“小子,你师父是什么人?”
  卫擎宇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告诉你?”
  和尚、大仙、老道,三人的脸都有些气青了,往日口若悬河的嘴巴,这时似乎也无用武之地了。那位大仙哼了一声,不由怒声问:“你自己姓啥叫啥总该知道吧?”
  卫擎宇却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大仙听得一愣,大喝一声,道:“你不告诉也不行!”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右掌迎空一挥,一式“力劈华山”迳劈卫擎宇的天灵,势挟劲风,又快又疾。
  卫擎宇脚下下丁不八,卓然而立,一俟对方招式用实,突然出手,其快如电,伸指迳点对方的掌心!
  大仙一惊,怒哼一声,急忙沉腕翻掌,倏怱变劈为削,右掌反腕划了个弧形,直奔卫擎宇的肩头。
  岂知,卫擎宇的手指,就像粘在大仙的手腕上一般,跟着他的掌势变幻,中食拇三个手指,照旧捏向他的右腕。
  大仙这一惊非同小可,厉嗥一声,连翻手腕。
  三翻两翻,七扭八转,大仙的手腕似乎仍难逃脱,卫擎宇的三个手指之间。
  和尚的大卵眼一转,大喝一声,出手如电,突然抓向卫擎宇的笑腰穴。
  卫擎宇一见,顿时大怒,怒哼一声,左掌顺势一拨……
  只听砰的一声,脏和尚闷哼一声,一个胖大身体,就像一个大肉球股,直向数丈外滚去。
  和尚这么一插手,才算解了大仙的被拿厄运。
  但是,卫擎宇的股腹之间,似乎也被脏和尚摸了一下。
  老道见和尚一直滚了六七丈才停身,倒在地上直哼哼,目光一亮,惊呼一声,飞身奔了过去。
  只见老道纵至和尚身前,急忙惊喜地悄声问:“怎么样?到手了吗?”
  蜷卧在地上直哼哼的和尚,向着老道一挤眼,立即将抱着肚子的一双油泥手动了一动。
  老道定眼一看,神情不由一呆诧,脱口惊声道:“好家伙,黄澄澄,好大的个儿,这小子八成是偷来的吧!”
  把话说完,悚然一惊,急忙转首一看,只见卫擎宇紧蹙虎眉,神情迷惑,似乎正在那儿纳闷。
  因为他仅用了两成功力,轻轻一拨,怎会把和尚拨的直滚?
  再说,他也曾暗自运气,发现左股和小腹之间,不痒不痛,和尚的脏手虽然触身,可是和尚似乎还没来得及使力。
  这时见老道向他望来,觉得这三个人的来路怪异,武功不俗,还是早些离开的为妙,是以,哼了一声,大步再向镇前走去。
  岂知,刚刚举步,蓦闻老道伤心地道:“三更半夜,满天的星星,你居然杀了人不偿命?”
  卫擎宇觉得这三人都有些要无赖,因而止步道:“他又没有死,我为什么要偿命?”
  老道倔强地道:“没死也下行,他被你打的鼻青脸肿,嘴里直哼哼,你至少也得留下颗大元宝给他看看病!”
  一提“大元宝”,卫擎宇神色一惊,急忙探手腰间,一摸之下,大惊失色,唯一的一颗大元宝不见了。
  心中一急,急中生智,他突然想起了师父以前谈起过的江湖怪癖人物乾坤六怪杰!
  想一想:贼僧、丐道、瞌睡仙;金妪、富婆、姥宝烟,男女各占了一半。
  他记得师父曾对他说过:“遇见三乾跟着走,碰到三坤躲远些!”
  可是,方才讽言相对,大打出手,现在怎么还好意思套近乎呢?
  心念间,只见老道向着他一挥手,无可奈何地道:“好,好,你去吧!看你可怜兮兮的,也是穷小子一个,剥下你的衣服来也当不了几分银子!”
  说话之间,发现卫擎宇仍愣愣地站在那儿望着他,不由一愣,道:“咦,叫你走你为啥又不走了呢……”
  话未说完,那位大仙已走至卫擎宇的近前,举手一指丐道,问:“小子,你知道那老杂毛是谁?”
  卫擎宇一见瞌睡仙,立即没好气地道:“贼!”
  丐道小眼一瞪,指着蜷在地上的脏和尚,正色道:“贼?贼在这儿躺着哪!”
  瞌睡仙望着卫擎宇惊喜地一笑道:“这么说,你小子已知道我们三位老人家是谁了?”
  丐道立即怒叱道:“什么老人家的?咱们要拉他入伙,就要称呼他小兄弟!”
  卫擎宇见到有了转机,立即尴尬地笑一笑,道:“三位是有名的乾坤六……六……”
  丐道见卫擎宇六了半天,怪字不便出口,索性自动地道:“六什么?六个老怪物,还是六个老不死?”
  说此一顿,特地举手一指卫擎宇,继续道:“知道吗?古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你小子现在不趁着年纪轻轻,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等你小子的头发白了,告诉你,你吃屁都没有热的……”
  卫擎宇未待丐道说完,立即蹙眉道:“老前辈……”
  话刚开口,丐道已瞪眼道:“什么老前辈?要喊穷哥哥……”
  卫擎宇赶紧正色道:“不,不,晚辈还是要呼三位老前辈!”
  丐道一挥手道:“随便你,你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反正我们三个老不死的都喊你小兄弟,咱们是你叫你的,俺叫俺的,井水不犯河水!”
  卫擎宇苦笑一笑,正待说什么,只见丐道砰地一脚踢在贼僧的大屁股上,同时催促道:
  “快去弄两缸酒来,小兄弟今天晚上入伙,兄弟们要好好地喝一顿……”
  话未说完,贼僧已由地上跃起来,欢声道:“打酒买菜俺最乐意,反正不花俺的银子!”
  说话之间,身形如烟,直向镇前飞驰去。
  丐道哼了一声,道:“慷他人之慨,真不害臊!”
  一边的瞌睡仙则扯开了嗓门,大声道:“别忘了,烧刀子!”
  “俺知道!”
  话声传回来,贼僧已到了数十丈外了。
  瞌睡仙得意地一笑,兴奋地一拍卫擎宇的肩头,愉快地道:“走,咱们到草棚下去等着!”
  话声甫落,数十丈外突然传来贼僧的惶声嘶叫道:“哎呀不好,快来救命!”
  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只见镇前一片昏黑,看不见有任何人。
  但是,瞌睡仙却扯开嗓门,大声道:“来了!”
  卫擎宇一听,飞身就待向前奔去。
  丐道出手如电,急忙将卫擎宇抓住,同时急声问:“你要干啥?”
  卫擎宇被拉得一愣,不由迷惑地道:“不是去救贼僧老前辈吗?”
  丐道一笑道:“那是我们彼此援手的记号,说过就算了,不必真去救他,他死不了!”
  卫擎宇听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因而迷惑地问:“不去救他?那……”
  话未说完,丐道己拉着他走到了草棚前,同时道:“那是我们三个人遇到三个老虔婆的呼救讯号……”
  卫擎宇立即不解地自语道:“呼救的讯号?”
  丐道继续道:“不错,如果遇到其中一个,就喊‘不好’,遇到其中的两个,就喊‘不得了’要是三个都碰上了,就叫喊‘全到了’到了那时候再不去就不行了。”
  卫擎宇听得又想笑又下好意思笑,只得忍笑问:“那么贼僧老前辈方才是碰见了哪一位呢?”
  丐道道:“那谁知道,只有等贼秃回来问他了!”
  卫擎宇心里想着,已跟着丐道、瞌睡仙走进了草棚内,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
  “你们三位和那三位,可是有什么过节儿?”
  丐道一指棚内的几块石头,道:“你先坐下来,待俺慢慢地告诉你!”
  於是,卫擎宇和丐道坐在一起,瞌睡仙则倚坐在棚柱上。
  卫擎宇刚刚踏入江湖头一天,自然对外界的一切都觉得新鲜。虽然他的恩师对他也讲了一些武林轶事和当代知名人物,但他也大都忘掉了,就拿当面的丐道、瞌睡仙来说吧,他就不大清楚他们的底细。
  是以,这时屁股一碰石头,便迫不及待地道:“老前辈,您快说吧!”
  丐道点了点头,正色问:“那三个老虔婆的雅号你知道吧?”
  卫擎宇赶紧颔首道:“晚辈知道,好像是金妪、富婆、姥宝烟!”
  丐道立即正色道:“不错,正是她们三个!”
  说此一顿,突然又正色问:“你可知道她们三个的底细?”
  卫擎宇摇摇头,没有答腔。
  丐道继续道:“我告诉你,金妪虽然是排在第一位,但她却是最穷的一个,真正有金山银山的还是栖凤宫的富婆……”
  卫擎宇立即不解地问:“那人们为什么要送她一个雅号叫金妪呢?”
  丐道解释道:“那是因为她手里拿的那柄兵器鸠头杖是乌金打造的,外表看来乌黑发亮好像铁似的……”
  卫擎宇一听“乌黑发亮”,心中一动,脱口急声问:“那位老婆婆可是穿着一双铁弓鞋?”
  丐道听得目光一亮,脱口正色道:“是呀,怎么,你们认识?”
  卫擎宇赶紧摇头道:“不不,我根本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丐道立即不高兴地道:“那你为什么知道那老虔婆的脚上,穿的是一双铁弓鞋?”
  卫擎宇不便说出:“我方才的酒钱还是她付的呢”,只得一笑道:“晚辈在镇口的酒楼上喝酒时,看到一位老婆婆的脚上穿着一双铁弓鞋……”
  丐道一听,急忙望着瞌睡仙,兴奋地“嗨嗨”了两声,老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可奈何起来。
  卫擎宇转首一看,这位怪杰真不愧称为瞌睡仙,他早已倚在棚柱上睡着了。
  丐道突然大骂道:“老秃贼,买酒怎地去了老半天,直到现在才回来!”
  瞌睡仙急忙睁开眯眯眼,挺身而起,“啊”了一声,急声道:“酒?待俺来开缸!”
  丐道立即没好气地道:“慌什么,还没有下酒的菜呢!”
  瞌睡仙知道已受骗,立即下高兴地道:“又是你,哼,好梦正甜!”
  丐道懒懒地道:“好梦正甜那你就再睡吧!”
  瞌睡仙立即不高兴地道:“既然被你吵醒了,哪里还能再睡得着,到底是什么事嘛?”
  丐道淡然道:“小兄弟碰见了第一号!”
  只见瞌睡仙目光一亮,瞪着卫擎宇,兴奋地问:“真的呀?小兄弟!”
  卫擎宇正在想啥是“第一号”,这时经瞌睡仙一问,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而道:
  “因为我没看她的面目,不敢肯定是不是她!”
  瞌睡仙立即不以为然地道:“这就怪了,为啥碰了头没看清面目?”
  卫擎宇不便说出当时的情形,只得道:“因为当时是背向着我。”
  瞌睡仙不解地问:“那你干啥专看人家的臭脚丫?”
  卫擎宇被说得双颊一热,赶紧解释道:“因为我师父说,你们六位中的一位常穿铁弓鞋,武功极高,她的凌空一击‘喜鹊登枝’,十分厉害……”
  看了丐道一眼的瞌睡仙,立即关切地问:“你的师父是谁?”
  卫擎宇正色道:“晚辈真的不知道。”
  丐道突然道:“你的师父年轻时,一定很英俊!”
  卫擎宇摇摇头,道:“晚辈也不知道。”
  丐道突然有些生气道:“他的底细你可以说不清楚,但是他的面貌是丑是俊,端庄与否,你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卫擎宇只得道:“因为他老人家已经六十多岁了!”
  丐道一听,不禁有些生气地道:“你看我老杂毛年轻的时候是否英俊潇洒?”
  说话之间,立即把一张老脸向卫擎宇送过来。
  卫擎宇一看,秃眉小眼,朝天鼻,薄薄的两片嘴唇,稀疏的几根胡须,一张黄脸,满是油泥,这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
  好在丐道有自知之明,立即沉声道:“你说,你能说我年轻的时候是个英挺俊拔的少年吗?”
  卫擎宇望着丐道的那张油脸,既不愿摇头,也不敢称是,令他十分为难!
  恰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由远直奔过来。
  卫擎宇急忙转头,循声一看,只见一道宽大人影,迳由大镇上如飞驰来。
  这时,原野黑暗,大镇上的灯光较之方才少多了,因而显得夜空上的星星,格外明亮。
  打量间,已听丐道兴奋地道:“是贼秃回来啦!”
  只见贼僧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提着酒缸,嘴里叼着一个小包袱,头上顶着四个大瓦碗,到达近前,直望着丐道瞪卵眼,显然是要丐道快接酒。
  卫擎宇看了贼僧这副身手,又想笑他滑稽,又暗赞他的本事。
  於是,他急忙起身,先把菜篮接过来。
  但是,丐道接过酒缸后,噗的一声,戟指把缸口的封盖戳了个大洞,立即凑近在瞌睡仙的鼻子下。
  卫擎宇一看,这才发现两三句话的工夫,瞌睡仙又睡着了。
  只见瞌睡仙浑身一战,脱口急呼道:“烧刀子!”
  把话说完,才睁开了两眼,抬头一看,望着贼僧一笑道:“俺的活祖宗,你可回来了,怎的去了这么久?”
  贼僧理也不理他,兀自解开叼在嘴上的小包袱,不由分说,白花花的银子,你一个,他一个,卫擎宇一个,贼僧自己的兜里放一个。
  卫擎宇一看,原来贼僧是在分银子,手法熟练,乾净利落,小包之内,至少有一百多个二两重的银元宝。
  瞌睡仙一看,一边接银子,一边瞪大了眼眼,问:“怎么?偷的呀?”
  贼僧理也不理,看也不看,继续一个一个地丢过去。
  当最后一锭银子丢给卫擎宇的时候,卫擎宇的目光一亮,恍然似有所悟,不由脱口急声道:“我的大元宝……”
  这时,贼僧才煞有介事地道:“大而无当,留着没用,干脆换成银锭大家分开用……”
  话未说完,丐道和瞌睡仙已同时赞声道:“好,俺赞成!”
  卫擎宇却焦急地道:“可是……”
  话刚开口,贼僧已挥手道:“别可是可是的,身上带着那么大的金元宝行道江湖,你会发现它是个累赘,是块废物。”
  卫擎宇一听,心中更加焦急,正待说什么,瞌睡仙已送过来一碗酒,同时,哈哈笑着道:
  “小兄弟,今晚是你请客,这第一碗酒理应先给你喝,来,老哥哥先敬你!”
  说罢,兀自端起自己的一碗,咚咚咚,一连喝了三大口。
  卫擎宇心里又焦急又生气,哪里有心思喝酒!
  但是,一旁端着酒碗的丐道,却一竖大姆指,得意地道:“小兄弟,这叫难兄难弟,大家有福大家享,大家有难大家当,有了银子当然也大家分,来,喝酒,杂毛哥敬你!”
  说罢仰颈,一气牛饮,顺手在菜篮里抓了一把牛肉。
  卫擎宇气得两手一拍膝头,焦急地道:“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
  话刚开口,贼僧已沉声问:“你师父怎样?”
  说此一顿,突然又似有所悟地问:“你师父是谁?”
  说罢,又转首去看猛吃猛喝的丐道和瞌睡仙。
  丐道咽下牛肉,又嘶了一条鸡腿才含糊不清地道:“小兄弟自己也不知道!”
  贼僧听得一愣,不由望着丐道,问:“那么小兄弟姓啥叫啥?”
  丐道被问得一愣,这才想起,闹了半天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尊姓大名。
  瞌睡仙则爽朗地道:“小兄弟就是小兄弟,何必一定知道他姓啥叫啥?你贼秃姓啥叫啥?
  恐怕你以前是哪个庙里的小和尚已记不得了。”
  贼僧耸耸肩头做了个滑稽相,道:“这倒是真的。”
  卫擎宇则自我介绍道:“晚辈姓卫,保卫国家的卫,擎是一柱擎天的擎,宇,四海寰宇的宇……”
  宇字方自出口,三位怪杰已同时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头,赞声道:“好,好,好名字,就凭小兄弟的这个名字,将来一定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咱们的计划也一定能成功!”
  卫擎宇听得虎眉一蹙,不由迷惑地问:“老前辈,什么计划?”
  话未说完,贼僧已翻着卵眼沉声道:“什么老前辈,老前辈,你不觉得这样称呼俗气、恶心?”
  卫擎宇一听,不由面现难色,虽然说这三位怪杰嬉笑怒骂,游戏风尘,遇事不拘形迹,但是,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而他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太离了谱儿。
  心念问,丐道已望着贼僧,问:“你方才遇见了哪一号?”
  贼僧啃着一块猪脚,漫不经心地道:“拿棍子的!”
  瞌睡仙急忙兴奋地道:“嗨,小兄弟也碰见了她呢!”
  贼僧听得卵眼一瞪,望着卫擎宇,兴奋地问:“真的呀?在什么地方?”
  丐道代答道:“在镇口的八仙阁!”
  贼僧突然恼懊地问:“糟,小兄弟,她有没有和你照面?”
  卫擎宇正待回答,瞌睡仙已爽快地道:“一个屁股对着他,你说算是照面没照面?”
  贼僧宽心地“噢”了一声,喝了口酒,又问:“小兄弟,那你怎么认得她?”
  卫擎宇道:“我并不认识金妪前辈,是因为她穿了一双铁弓鞋……”
  贼僧一笑,问:“是谁告诉你的?”
  卫擎宇道:“是我师父说的。”
  贼僧有些得意地问:“噢?这么说,你师父也知道我们这六个老不死的了?”
  卫擎宇颔首道:“是的,他老人家常谈起你们六位。”
  丐道也颇感兴趣地“噢”了一声,关切地问:“你师父怎么说?”
  卫擎宇未言先笑,道:“他老人家告诫我,‘遇见三乾跟着走,碰到三坤躲远些’……”
  话未说完,三位怪杰已同时哈哈笑了!
  瞌睡仙则哈哈笑着道:“我看你师父是位多情种子,以前一定吃了她们不少的亏!”
  卫擎宇听得面色一沉,心里很不高兴,他不希望别人用讽讥的口吻谈他的恩师。
  丐道赶紧挥手道:“咱们不谈这些,先谈正经事!”
  说罢,转首望着贼僧,问:“说真格的,你怎的会碰见那老虔婆?”
  贼僧道:“我吆喝的时候距离她们还远……”
  丐道和瞌睡仙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急声问:“什么,她们?你是说还有拿烟袋的呀?”
  贼僧立即不耐烦地道:“不是不是,另一个是风月仙姑……”
  瞌睡仙却迷惑地道:“奇怪呀,风月仙姑怎的和那老虔婆搞在一起了?”
  贼僧不高兴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丐道则催促问:“后来呢?”
  贼僧道:“我看她们两人好像是为什么事在争执,我怕你们两个不晓得,吆喝了一声就走了!”
  瞌睡仙问:“她对你可有啥表示?”
  贼僧一翻卵眼,立即没好气地道:“废话,她对我会有啥表示?还不是瞪我一眼算了!”
  丐道则迷惑地道:“奇怪呀,前天在田光镇发现了拿烟袋的,今天又遇见了拿棍儿的,莫非咱们三人的计划走漏了消息?”
  瞌睡仙一听,立即不高兴地沉声问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贼秃,还是你自己?”
  丐道立即正色道:“我是担心别人偷听了去!”
  如此一说,贼僧和瞌睡仙不由对看了一眼,似乎在道:“会吗?”
  卫擎宇这时才关切地问:“老前辈们说的那位拿烟袋的人,可是……”
  丐道一定神,立即“噢”了一声道:“拿烟袋的就是姥宝烟,有钱的就代表是富婆……”
  贼僧突然问:“小兄弟,你可知道那些江湖上的无聊人物,为啥喊她叫做姥宝烟?”
  卫擎宇摇摇头没有吭声,但在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正在竖着耳朵听。
  丐道继续道:“那是因为她的那根旱烟袋,全长三尺三,统体都是鲜红的金刚钻,而且粗如鸭卵……”
  瞌睡仙立即指着卫擎宇,正色问:“重六七斤的金刚钻,你说得值多少银子,你说是不是块宝?”
  卫擎宇愣愣地点点头,连声应了两个是。
  瞌睡仙突然又郑重其事地问:“小兄弟,你愿不愿意亲眼看一看那老虔婆的金刚钻烟袋?”
  卫擎宇当然希望能见识一下这么大的金刚钻烟袋,但他知道一定很难,是以,怀疑地问:
  “能看得到吗?”
  瞌睡仙正色道:“当然能看得到,非但能看,而且你还可以拿在手里把玩,把玩……”
  卫擎宇只是一个大孩子,虽然生性倨傲,但他依然童心未泯,这时一听,不由精神一振,但却有些不信地问:“真的呀?”
  贼僧则正色道:“老哥哥们还骗你干嘛?只要你按照老哥哥们的计划去做,那老虔婆不但愿意把她的烟袋给你看,而且还甘愿规规矩矩地伺候你,你说新鲜不新鲜?”
  想必是这件事太新鲜了,新鲜的近乎有些不可能,因而,卫擎宇紧蹙虎眉,“噢”了一声,一脸的迷惑。
  但是,他仍忍不住望着贼僧、丐道、瞌睡仙三人,迷惑地问:“不知三位前辈是什么计划?”
  瞌睡仙抢先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要你暂时冒充别人的儿子……”
  话未说完,卫擎宇顿时大怒,突然站起身来,嗔目怒声道:“晚辈尊敬你们三位是当代武林的前辈人物……”
  贼僧立即轻蔑地道:“哎,我说小兄弟呀,干啥发这么大的脾气呀?叫你冒充别人的儿子,只是到他家里偷一样东西罢了……”
  卫擎宇听得脑际“轰”的一声,上身一晃,险些一头栽在地上,不由气得厉声问:“你说什么?冒充别人的儿子不算,还要做贼去偷人家的东西?”
  丐道则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事,有的人就是一辈子恐怕也难得遇上一次呢……”
  卫擎宇听得俊面铁青,浑身直抖,只觉胸间一阵翻腾,“哇”的一声一张口,方才在八仙阁吃的酒菜,全部吐了出来!
  就在他张口呕吐的同时,耳畔已听到瞌睡仙道:“小兄弟已喝醉啦!先让他睡一觉再说,这件事咱们暂时下提,明天再继续商议……”
  话未说完,卫擎宇已被人点了一指,他的脑际一眩,顿时晕了过去。
  ◇◇◇
  朝霞满天,旭日东升,又是一天的开始。
  被三位怪杰折腾了半夜的卫擎宇,终於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满天繁星的夜空,而是糊着粉白花纸的房顶,心想:这是什么地方?
  他眨眼想了想,立即想起了昨夜在小渡口,草棚下和三位怪杰喝酒的事。
  转首一看,发现竟是一间尚称雅静的客房,这时朝阳照窗,室内明亮,却不见三位怪杰的影子,他自己却躺在一张大床上。
  卫擎宇虽然感到惊异,但他却断定必是三位怪杰见他呕吐,趁机点了他穴道,并将他送到这家客店里来。
  他缓缓地撑臂坐起,发现床尾尚有一面椭圆形的大铜镜。
  卫擎宇一看镜内自己的影子,脱口惊啊,大吃一惊,掀开薄被跃下床来,口里尚不停地嚷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嚷叫着,再度凑近镜前一看,只见自己俊面润白,朗目虎眉,挺直的鼻子下,两片微向下弯的丹唇,发髻清新乌亮,蓝带光滑崭新,而自己的破蓝衫,也换了一袭新的。
  卫擎宇看罢,急忙离开床前,正待奔出门房去,房门“呀”的一声推开了,三位怪杰一齐含笑走了进来。
  三位怪杰同时哈哈一笑道:“小兄弟,睡醒啦?”
  卫擎宇立即焦急地问:“三位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贼僧立即正色道:“冒充人家的儿子去偷东西,不穿一身新衣服那怎么成?”
  卫擎宇一听,这才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计划,顿时大怒道:“三位前辈如再提这件事,可别怪晚辈不客气了!”
  说话之间,双掌一错,立即作了一个发招的架势。
  贼僧、丐道、瞌睡仙,三人一见,立时把张老脸沉下来。
  瞌睡仙首先凝重地问:“你认为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平素为人如何?”
  卫擎宇毫不迟疑地怒声道:“侠肝义胆,嫉恶如仇!”
  瞌睡仙继续问:“那么你自己呢?”
  这一问把卫擎宇问住了。
  他似乎还没想到他自己,想了想才愤愤地道:“至少也会为芸芸众生着想,做一些有利武林的事!”
  三位怪杰一听,同时一竖大拇指头,齐声道:“好,小兄弟,有你的,就凭你这两句话,咱们的计划就有了十成的把握了……”
  卫擎宇一听还谈那计划,立即断然愤声道:“不,只有冒充人家的儿子偷东西不干!”
  丐道郑重地问:“那么要你偷的这件东西,关系着包括你我在内的生命,武林即将来临的浩劫,你去不去?”
  卫擎宇听得一愣,不由吃惊地问:“这么严重?”
  瞌睡仙道:“不严重能做这种缺德事吗?不但叫你改名换姓当人家的儿子,还要做贼偷人家的东西?”
  丐道立即瞪眼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贼僧也不高兴地道:“瞌睡虫,我秃头先警告你,你若是把小兄弟说火了,到时候你去!”
  瞌睡仙慌得急忙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我?你看我这副德性,凤宫仙子她会信吗?”
  卫擎宇急忙关切地问:“凤宫仙子是谁?”
  贼僧见问,顺手一指圆桌鼓凳,道:“你先坐下,咱们慢慢地谈!”
  於是,四人各自捡了一只鼓凳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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