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秋梦痕 Qiu Mengh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4年1989年)
勇者无敌
  作者:秋梦痕
  第一章 莽莽龙蛇舞
  第二章 天雷神斧
  第三章 一举成擒
  第四章 万手神童
  第五章 养虎为患
  第六章 神秘老人
  第七章 诡计难达
  第八章 稚子雄胆
  第九章 群雄集龙门
  第十章 黄沙风起
  第十一章 铁骑三百里
  第十二章 魔宫赴会
  第十三章 桃林春色
  第十四章 绿林反正
  第十五章 风云际会
  第十六章 伏魔神剑
  第十七章 豪气冲牛斗
  第十八章 四煞亡命
  第十九章 威镇群雄
  第二十章 神秘教
  第二十一章 枯井春色
  第二十二章 惊天动地
  第二十三章 血盆
  第二十四章 赌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尸骨堆古寺
第一章 莽莽龙蛇舞
  秦始皇登琅琊,留连三月忘返,作琅琊台,刻石纪功,并迁黔首三万户于琅琊山下,后其子二世有诏书,共十三行,八十六字,为大臣李斯执笔,至今犹存。
  琅琊山在山东诸城东南海滨,崖峣突起,形势奇险而壮丽,面对浩浩黄海,背依苍苍大地,诚属天下之奇境也。
  时值皓月中央,长空万里无云,沧海风平浪静,正是中秋的午夜三更。
  在这宁静而美丽的夜晚,谁想到突在琅琊台那高入云层的顶上,竟传出一声如狂狮般的大吼,声威所及,森林为之颤抖,湖水亦顿挫三分。
  紧接着一条庞大的黑影冲空而起,势尽一翻,又向海中俯冲急扑,身轻似叶,轻飘飘地落至一座珊瑚礁上,讵料他手中尚托着一方数千斤的巨石。
  月光下只见此人身高九尺,四肢如柱,形似铁塔,巨目海口,亚赛后汉张飞,惟面如古铜,威猛尤甚,年龄足有七十。
  巨人来头大极,他就是不慕名利,当年暗助明初大将开平王常遇春挺进元都,逐走元帝,奠定不世功勋的神秘人物,后来才知他是武林闻声胆丧,见面股悚的“神力神”张巨雷大侠。
  张巨雷能在百万军中所向无敌,传言他是练有一种非常精奇的内功,名唤“万变力”,是故他手挺数千斤巨石,非但能由高峰冲起,又轻如落叶下降。
  “轰隆”一声,此老将巨石猛朝礁石上一掷,只撞得碎石纷飞。未几,海面上远远现出三个黑点,竟是三个异人踏浪而来。
  张巨雷一见,遥遥招手道:“大哥、二哥、四弟,你们来迟了。”三点黑影须臾登至礁上,为首的是个皓首老人,宽袍大袖,临风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使人一见油然起敬,第二个儒雅斯文,花白的五柳长髯,面如满月,年龄亦有六十开外,第三位更纯作文士打扮,手中还挥着一把白金骨的纸扇,貌似三十余岁的俊美壮年。这三人都向巨人张巨雷面含微笑,两呼三弟,一叫三哥。
  皓首老人接着叹声道:“三弟,五妹遇难,到今天已是十五个年头了,每年今天,我们都要聚会于此,凭悼她临危暗暗留下的字迹。”他说着即领先走向一岩石突起之前。
  儒雅老人和张巨雷及那文士依次排立在皓首老人右侧,四双眼睛都注定在石上,人人面带戚然之色。
  石上有一篇字迹,一见即知是用宝剑刻的,观其笔势,显然是出自左手,而且匆匆刻下,字极混乱,笔划往往脱体,无疑是在非常危机之际留下的。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篇遭敌围攻,临危绝望之言,上刻:“大哥,我在四哥处别后两行,不幸被我们的仇敌围攻,此际我已遭了‘九九阴差’屠光一指‘阎罗指’,等与背受‘八极阳魔’一招硬拳,右臂被‘七绝煞星’苍生飘的‘残神剑’斩断了,现在又被二‘六合僵尸’白日现的‘死神幡’紧紧迫着!看势再无生望了,你要通知二哥,三哥为我报仇……”
  在那一篇字迹后约莫三尺之处,赫然又有一篇更加潦草断续不全的字迹,上刻:“大哥,我瞒着你于十年前嫁了……君,七年生一子百甲,现藏在岸上,希望敌人未……其父亦被同一批……杀在海中!妹……绝笔……”
  五人对着这两篇字迹戚然良久,最后还是巨人张巨雷大声道:“大哥,你们悟出妹嫁的人姓什名谁么?她那孩子是不是叫百甲?”皓首老人摇头道:“这十五来我们不惟未查出仇人的下落,同时也未访出妹夫的名字,姓百是决不会错,那孩子之名却决不会单是一个甲字!”儒雅老人接口道:“那孩子算来已有十八岁了,也许已被敌人毁了!”壮年文士急接道:“不可能,我是五妹遇难的第二天到达此处的,岸上全无痕迹。”张巨雷道:“难道不怕野兽衔走?”壮年文士摇头道:“一切可能的危险我都推测过,证明那孩子竟是自己离开的,我想三岁的孩子是能行走了。”皓首老人道:“找孩子的任务交给盖世雄,叫他带着晁九天,马铁力,司马黛三个师弟妹到处暗查明访,我们则专事找寻仇人下落。”儒雅老人道:“敌人的功力不比我们弱,假设他们不分开,我们一个遇上时,势必又要走五妹的后尘,大哥,我们最好不要落单?”皓首老人道:“不分不行,多费时日,分开时单独不许动手,只准暗盯,沿途乘隙通知大家,等到齐之后才可动手。”说完挥手道:“我们立即分手,先查内地,后及边疆。”四人散去后,未几突在琅琊台顶出现一个人影,只见他仰天叹道:“唉,恩恩怨怨,何日才了!”此人年龄也有七十开外,看上去似乎有些糊涂之态,但听他的口气,居然又是非常精明的老人,他向着海里发了一阵呆,于是才慢慢向下奔去。
  到了山下,忽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如飞迎上:“爹,你老看出那四人是谁吗?”老人向少女叹声道:“是武林人人尊敬的‘浩气四圣’,他们在凭吊昔年‘辣手常峨’江流韵的死难之地。”少女讶道:“如此那白胡子老头就是‘皓皓子’齐古圣罗!”老人点头道:“那长髯老人则为‘云霄客’南宫隐,巨人则是‘神力神’张巨雷!”少女郑重道:“这四人的名声在武林中太大了,那个壮年文士一定是‘金不换’公孙龙吧?”老人笑道:“你认为公孙龙还是壮年吗,丫头,他也有六十八了!”“吓!”少女惊叫道:“他为何不老呢?”老人道:“他练的是‘风祖神功’,又名‘春风神功’,此功力在什么年龄练成功,他就永远是那个年龄的面貌。”少女轻轻叹息一声,羡慕的道:“我要是有那神功现在练成多好!”老人哈哈笑道:“爹在你妈妈五十八生你的时候,那时就替你打定了‘散天神功’的基础,这神功也有不老之功,你现在想变老太婆也没有用哩!”少女忽然高兴得跳起道:“真的!”老人笑道:“真倒是真的,不过没有春风神功驻颜,今后你还要苦练。”少女问言大喜,问道:“爹,你真不到大师哥家里去吗?”老人忽然哼声道:“他是你师伯的魔影子,我见了他就生气,叫你莫去你要去,我送你到了这里已经够了,你自己去罢。”奇在这一双老少父女刚走不到一刻,居然在路旁林内又出来了两个人物,而且是两个老出家人,一个是灰袍的老和尚,一个是发束道冠的老全真。
  “道友,那个老施主原来竟是‘五台糊涂’年一醒啊!照他适才对女儿说的那一篇话看来,武林恐怕要有大变啦!”道人面色凝重,显出非常担忧的道:“大师,赤煞五魔难得在武林公开露面,那次居然在琅琊山下围攻‘浩气四圣’五妹,这是武林的最大秘密,也许五魔志在扫尽江湖武林也未可知。”
  和尚道:“道友,‘赤煞五魔’实际只有四个真魔,‘五台糊涂’在其中受了连累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一生何曾作坏事?”道人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但江湖上却硬给年一醒戴上魔号,也真是冤枉。”和尚停顿了一会不开口,未几慎重道:“道友,贵掌教可能还不如道这件大事,道友最好尽快回武当送个信。”原来这道人竟是武当派长老法华真人,他闻言立停,连连点头道:“武林看势有变,贫道真要回山一趟才行,大师也应该回少林去,到家时贵我双方再分别派人向各派通知一声。”和尚合十道:“道友所见极是,贫僧就此告别了。”武当在湖北,方位却在山东以南,去向正是“五台糊涂”父女那条路,道人稽首送走和尚之后,他一个人仍旧盯住前面两个父女,紧紧不放。
  一连好几天,道人盯到高邮湖才发现五台糊涂早已不见,仅仅只看到那个少女继续南行,可是道人却不能再盯下去,因为他要过安徽才能到湖北。
  那少女似是刚出江湖,没有经验,她根本不留心后面,这段时间她日行夜宿,纯粹是游山玩水一般,她背上那只包袱大概有不少衣服和银两,因为她住的是间大客栈,吃的都是上等酒饭,同时每天都换回不同颜色的上等衣料,配上她那非常娇美的身材和面貌,一路上不知看傻了多少年青孩子。
  好在她生性磊落,不怕别人看,似乎还不懂得害羞,可是她也从不和人家交谈。
  又过了好几天,是一个中午,她走到了江苏的句容城,在客栈里,她在吃饭的时候向酒保打听道:“店家,茅山在贵城的那个方向?”酒保笑答道:“小姐,你要去茅山吗?还远着呢,起码还要再走一天才行,今天走不到的了,明天出南们向东南方向走,经官道,回了河再偏左行就成啦。”少女道:“谢店家,我是由高邮潮来的,走错了路,本来应走丹阳才对,结果走到贵城句容来了。”酒保道:“小姐一定是从仪征过长江,这倒真是多走了几天冤枉路,不过我看小姐是没有什么急事,这也不要紧,反正是玩嘛!”少女点头道:“我是慕茅山风景之名而来的,听说此山古迹特多?”店子里客人不多,酒保也是个年青人,他看这小姐太美了,于是乘机坐下啦,接口道:“小姐,茅山不惟古迹多,如华阳洞更是天下闻名,此山原名句曲山,后因有汉朝茅盈、茅固、茅衷三兄弟修道成仙在华阳洞内,因而改名茅山,也有称三茅山的,称茅氏兄弟则称三茅君,山上有道观,上清宫香烟鼎盛,善男信女进香者络绎于途,远的竟有来自边疆的哩。”
  少女问道:“听说离茅山主峰不远有个褚家庄,店家可知?”酒保大笑道:“提起褚家庄员外,凡在茅山数百里超围,可说人人知道,因为他老人家是个大善人啊!”少女点头道:“多谢店家指引,那我明天再走罢,请你替我选间上房,我要休息了。”酒保高兴道:“小姐,好在小店是客栈兼酒楼,别家可没有这方便,上房有好的,包险小姐一见满意,小的这就去收拾。”当酒保离去时,少女忽见店外一连走进来三个青年人物,年龄都有二十余岁,一个个猿臂蜂腰,气派不凡,而且人人都身佩长剑,他们一见少女,似都感到非常意外,居然同声欢叫道:“年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少女亦觉三青年来得偶然,起身相迎道:“三位师兄如何会来到此处?”第一位青年大笑道:“我们有约,准备去看大师兄和二师兄,年师妹也要去褚家庄吗?”少女点头道:“你们要去,为何不写信告诉我一声?”第二位叹声道:“我们怕五师叔,谁敢写信。”少女道:“听说褚家庄还有一天路,我已准备明天走了,三位师兄也在此店住吗?”第三位抢着道:“既有师妹在此,我们当然也住下罗。”第一个急忙道:“李师兄,我和海师弟在此陪师妹,你去定房子罢。”第二位青年连忙答应,立至后面叫伙计而去,少女则问他们道:“你们吃过饭了吗?”第一位笑道:“吃过了?师妹也吃完了?”少女一指桌上道:“刚吃过。”这一阵工夫,店内却来了不少客人,当两个青年和少女说话的时候,门口又来了两个异常突出的少年,一进门,这两少年即向店堂西角上闪去,动作迅速无伦,显然是在回避少女这一面。
  他们到角上一桌僻处坐下后,其一即轻声向同伴道:“岑兄,在黔西会过的家伙也在此地呢!”另一少年道:“袁兄好目力,那夜在匆匆之下你还记得恁地清楚。”第一个少年道:“岑兄查出他们来历否?”姓岑的道:“是谁的传人未悉,但对他们的姓名却已查出,坐在少女右面的姓海,名叫内净,左面的姓谭,叫色空,还有一个姓索的不在此,他叫索武魂。”姓袁的道:“那少女又是谁?那夜似未在场?”姓岑的道:“一丘之貉,我看也不会是好玩意!”正说着,忽听一个清晰的声音送入耳中道:“小子们,你们昆仑派和峨嵋要当心,那边谭小魔即为‘八极阳魔’褚正道的弟子,姓海的又是‘七绝煞星’苍生飘的首徒,姓索的现在后面定房子,他却是‘六合僵尸’白日现的传人,至于那少女名叫年年红,她是‘五台糊涂’年一醒的爱女。”
  这声音来得神秘,简直不知是何人所发,姓袁的暗向姓岑的道:“此店藏有前辈异人,他在向我们示警。”姓岑的道:“此人莫非藏在雅座里?”姓袁的道:“原来那夜所遇,而又在此地相逢的家伙竟是‘赤煞五魔’之后。”二人到处查看一会,始终不知传音之人何在,惟觉东角上黑暗处有个伏桌打鼾的醉老人十分可疑,于是互视一眼,随即留上了心。
  当酒保来了之后,二人即吩咐他要吃的东西,并轻声道:“小二哥,那面桌上两男一女可要在宝号住下号!”酒保点头道:“是的,二位公子也要房间吗?”姓岑的道:“不,我们吃了就走!”酒保去后,二人立又向东角上看去,奇怪就在这么一瞬间,竟然失去那醉老人的影子!
  二人齐感一惊,莫不悚然震住了,可是另外一个声音传来道:“你两位小家伙真没有出息,守着的人儿竟让他溜掉,告诉你,他就是武林‘三不醒’南岳丈人,快追去,也许对你们有点好处。”
  岑、袁二人闲言大惊,不惟不追,反对后来传音的特别留了意,可是他们再也找不出可疑的人物了。
  姓岑的暗暗向姓袁的叹声道:“今天有点古怪,居然在店中连番失机啦!”披袁的问道:“我只知道有个南岳丈人,但不知何谓‘三不醒’,岑兄可知是怎么回事吗!”姓岑的道:“我也是去年才听掌门说过,听说南岳丈人有‘不醉不醒”、‘不杀不醒’、‘不骂不醒’,他遇邪就杀,逢人就骂,有酒必醉。”饭菜来了,二人吃得非常匆忙,瞬息即完,接着又急急会帐而去,这无疑是去向什么人报消息,也许是怕势力不足。
  讵料,当他们刚刚出了句容南门时,忽觉后面有个驼背老人紧紧跟着,那种一拱一挺的行路形态,显然还是个跛子,可是他走起路来却并不慢,一直跟在岑、袁二人身后五丈之处。
  姓岑的暗向姓袁的道:“来人是何门道?袁兄看出吗?”姓袁的摇头道:“他真是眼睛不亮,跟着我们干什么?”姓岑的道:“我们加把劲,摆脱他。”二人暗暗运上真力,加速驰去。
  走了十余里回头一看,后面没有了那驼子,姓袁的不禁哈哈笑道:“人还是要身体健全,不能有什么毛病,否则岂不等于鸟儿缺了只翅膀。”姓袁的话刚说完,姓岑的猛可朝他一推,低喝道:“袁兄当心,前面路旁的是谁!”一箭之外坐着一个驼背老人,姓袁的一见大骇,暗惊道:“他如何能赶到我们前面!”姓岑的叹道:“这是他的轻功已入化境之故,绕道超在你我之前了。”二人中只有姓袁的有点嘀咕,内心怯疑不安,因为他刚才出言不逊。
  走近了,驼子瞪眼向姓袁的问道:“你看过一只翅膀的鸟飞得更快吗?”姓袁的立即长揖道:“前辈请谅晚生适才轻率所言。”驼背老人点头道:“好,名门弟子到底不同,不骄不傲,才是可造之材。”说完又微微笑道:“二生可知老夫是谁么?”岑姓少年拱手道:“晚生这才想起家师之言,前辈莫非即为琅琊山人?”驼子哈哈笑道:“原来你是峨嵋老友高足,因为只有他才会时时不忘我这残废之人。”岑姓少年立又长揖道:“你老想必就是在客店后来传音之人吧?”驼子点头道:“你们既已失去拜见南岳丈人之机,那又为何匆匆离去?”袁姓少年道:“店中既有三个淫邪人物,我们不能不相邀几个高手来除去他们。”驼子郑重道:“我就知道你们有这个打算才追来,千万不可乱来,那三个东西已尽得乃师所学,以我之力尚难敌其两个,你们再邀上十个前来也只是枉送性命,何况他们还有一批更凶的在前途不远,惹动了马上就会闯出大祸。”
  袁、岑二人闲言大惊,立即被震住了,岑姓少年道:“你老与南岳丈人相识吗?”驼子道:“同辈人物,焉有不识之理,你们是否认为我驼子为何不与南岳丈人联手除掉那几个小畜牲?”岑姓少年点头道:“难道也有困难?”驼子道:“困难是在他们背后之人,挑动他们必替武林带来弥天大祸。”说到这儿,他忽又催道:“你们快走,向西行,前面有‘九九阴魔’的二徒弟来了、这东西毫不讲理,也许会向你们找麻烦。”岑、袁二人闻言一震,急急拱手而行,他们见驼子尚且如此,纵有勇气也不敢不依了。
  驼子仍朝去路缓缓跛行,但未出半里,即遇着一个青年带着两个少年家人迎来,驼子一见,立即收敛他的目光,装出一派龙钟不堪之态。
  那青年不到三十,长相不恶,惟独满面浮呈阴妒之气,英雄装,腰挂长剑,他身后有两个如家仆一般的少年人,一丑一俊,丑的显出精灵无比,目光蕴藏绝伦的智慧,俊的举动迟钝,纯属忠厚老诚之态,年龄都在十七八岁。
  驼子远远哑声道:“二庄主进城吗?”青年傲然道:“驼公公回来了,看到我的客人吗?”驼子立住不动,等他接近时才道:“见到三个如二庄主所说的青年人,但不知是否即是客人,因为其中还有小姐,是以老朽不敢向他打听,目前他们都住在华源客栈。”青年人眉头一皱,自答道:“有个小姐?”他忽然向身后两个少年仆人道:“百里超,你和鲍叔德随驼公公回去罢,禀告庄主一声,只说我明天才能回来。”那满面忠恳的少年应声道:“二庄主,明天要我们来接吗?”青年挥手道:“笨才,不用了。”他斥了一声,立即扬长而去。老驼子回头看了一眼,笑对忠厚少仆道:“百里超,你先回去,公公我还要和鲍叔德到山左刘家去一趟,只怕要迟一点才能回来。”百里超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走,真是诚实可爱。
  丑少仆见他去远,立向老驼子道:“师傅,百里超今天又差点出事了!”老驼子沉声道:“德儿,你又忘了,为师屡诫不听,我们非露出破绽不可,叫你一日不离褚家庄,你就严禁叫我为师,怎的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呢?”原来这丑少仆竟是琅琊山人之徒,但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驼子叱罢又问道:“百里超出了什么事?”丑少年遭叱不怨,轻声道:“庄主今早拿了一把匕首,看来是把普通小刀,其实锋利无比,他装作出于无意,竟向百里超的玉枕穴上猛刺过去!”驼子冷笑道:“这伪善确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匕,你认为他仅以宝匕去刺吗?哼,他必定在宝匕上还暗藏‘阎罗指’法!好,这是要害百里超的第十次铁证了。”鲍叔德道:“我在暗中注意,那一下的的确确剌中百里超的玉枕了,但百里超仅仅只打了一个跟斗,居然连皮肤都没有伤着一点!”老驼子急急将他带到路旁林中,追问道:“百里超有何反应?”鲍叔德道:“庄主收势如电,急急上前将百里超扶起。还故作惊骇道:‘孩子,跌坏了吗?’”老驼子道:“百里超一定反劝庄主走要小心罗?”鲍叔德道:“正是这样,他根本不知庄主拿什么撞他。”老驼子冷笑道:“庄主为了要喝他的精血,可说已无法可设了,火烧他不死,水淹他不死,毒也无效!杀又用过啦,他一定徒唤奈何了。”鲍叔德改口叫道:“驼公公,庄主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杀百里超?”老驼子郑重道:“百里超是庄主在十年前从一双江湖夫妇手中要来的,那双夫妇因爱上了庄主三百两银子,竟不惜把孩子出卖。”他停一下,侧耳听听林外的动静,接着又道:“庄主在当时就发现百里超体质异常古怪,他认为百里超一定是吃下什么仙丹,因此他买回来的目的,就是存心要喝百里超的精血,这意思你明白吗?”
  鲍叔德大惊道:“这是多么残忍的毒计啊!”老驼子道:“成事在天,庄主途穷了,他拿傻超无计可施了。”鲍叔德道:“我听你老指示,一方面暗暗保护阿超,一方面打听他得过什么奇遇,可是阿超仅说在十二年前吃了一只古怪的大肉果,他说那是在一条小水沟中捞起来的。”老驼子道:“他不记得地点了?”鲍叔德道:“他曾苦思过,但他一直就想不起来。”老驼子道:“那就是该肉果的古怪!这东西竟比任何神功都奥妙,简直不可思议。”一顿,急问道:“我教他的刺法和拳掌如何了?”鲍叔德叹声道:“你老白费劲,他不惟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非常苦恼,他说他对你老不起。”老驼子叹道:“这样一块空前的好材料,居然不能练功夫,真是太可惜了!”鲍叔德道:“不能练武事情还小,他的反应竟比什么东西都笨,我曾问他对于背后的动静有没有知觉,他说有,但就是避不开,我也曾偷偷的向其背后打一拳,谁料他确实知道,可是他的双脚就是不能尽速闪开。”
  老驼子道:“这是他没有练过外功之故,不知如何躲避。”刚说到此,驼子突然叫道:“德儿,你快去追他!”鲍叔德道:“为什么?”老驼子道:“你追上他时,暂时不要回庄,带他到非常冷僻的地方去玩,叫他以自己的意思,向山石或树木,不管是拳是掌,叫他自己打!”鲍叔德豁然道:“你老要想知道他能不能发出内劲吗?”老驼子道:“正是这个意思,他如能发出内劲,那就是他真正得了上天所赐的神功了。”鲍叔德道:“你老要在庄主面前替我们知会一声,否则那老贼会起疑心的。”驼子挥手道:“我会说是我派你们办事的,他对我依然非常信任。”鲍叔德立即绕林前奔,暗暗施展轻功急追。
  十里不到,他居然追上了,恰好看到百里超走在一条山道上,立即大叫道:“阿超,驼公公叫你有事。”百里超闻声回头,一见是他,忙道:“什么事?”鲍叔德道:“叫你我替他采药。”采药可能不止一次了,加上百里超又似个毫无心机之人,于是问道:“向那座山里去采?”鲍叔德招手道:“跟我走,愈往有深谷危崖的地方愈好,也许要到明天才能回去。”时间本已到了近黄昏之际,百里超并不觉得太暗,因为他的眼睛所见,一切仍旧非常清晰。
  鲍叔德有两点不担心:第一、他知道百里超在黑夜比他更看得清楚;第二、翻山越岭百里超比他更高强,但这些在百里超自己却认为是与生俱来的。
  两人走到一座谷内,那是个两面有峭壁,前后有森林的地方,百里超倏然很慎重的道:“这地方我来过,很危险?”鲍叔德骇异道:“什么险?”百里超道:“我被几个鬼怪东西打过,一直到天亮才不见了。”鲍叔德闻言一震,暗惊道:“那又是庄主派人搞出来的名堂了。”装作不相信的道:“那有这种事,今夜为何没有?阿超,大概是野兽,总之你是不怕打的,管他哩,不过今夜我们要找点束西吃是真的,你带火种没有。”百里超道:“我随时都带着的,等会我们捉兔子烤。”鲍叔德道:“驼公公这次要一味药名叫‘松心’,另一味名叫‘石英’,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松心是在松树中,但不知要多大的松树才合用,石英我也懂,那要从最坚硬的岩石中去寻。”鲍叔德暗奇道:“你说他傻,他竟什么都懂,可是他的脑子又为何那样笨呢?”一面忖着,一面接道:“松树愈大愈老愈好,但没有办法取出,我今天又没带刀来。”百里超道:“这个容易,咱们将大松树打断,再将断处打烂就可以取出,只是石英就难了,因为不知那块岩石中有呢?”鲍叔德闻言大异,急问道:“如何能将大松树打断再打烂?”百里超道:“我做给你看就明白了,这是我在去年抓松鼠时才发觉我竟然可打断大树。”鲍叔德闻言暗喜,忖道:“这证明他的内功可以发出不算,而且还惊人至极!”忙接道:“当前就有棵大松树,你打打看。”百里超道:“你站到我后面来,松树倒下可不是好玩的,那要压死人的。”鲍叔德查出谷中毫无动静,笑道:“你动手罢,我会躲开的。”百里超忽然又皱眉道:“树倒下来时,声音太大了!”鲍叔德忽然一怔,急问道:“你打树时有无响声?”百里超道:“没有,我也不知是何道理,好在我不乱动手,否则有次几乎搞出祸来。”鲍叔德道:“什么祸?”百里超道:“你记得二庄主那只花猫吗?”鲍叔德道:“记得,是被人打死的!”百里超道:“告诉你不要紧,那就是我打死的,它将我的小八哥咬死了,我追它到山里,它却爬上一株高有十丈的松树顶上去,我不能上去,恨起来就向它一拳打去,讵料竟将它连树顶都打得没有了,那次真把我吓坏了。”
  鲍叔德道:“原来有这种事!后来猫是寻到了,听说内脏和骨头都碎了,可是皮毛并未受损,你那一拳真打得十分古怪。”百里超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从那次以后,我的手再也不敢动了,今晚是你要松心,否则我绝对不肯干的。”他说完又道:“这种事你千万不可对人家说,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听你的话啦。”鲍叔德道:“驼公公面前没有关系吧?”百里超道:“最好连他老人家都不讲。”说到这儿,他猛地一拳挥出,照准十丈外的大松树就是一下。
  在鲍叔德看来,竟发觉他根本就没有提气运功,说打就打,不禁骇然暗惊,心中忖道:“他的内功竟是念动即发!”突然一声大响,那株巨松犹如自行折断一般,呼地一声倒在地上。
  百里超若无其事,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在断处拾起一块树心道:“不要再打了,这个可用吗?”鲍叔德已被这一下惊呆啦,闻言惊醒,连连点头道:“可用可用。”百里超顺手递给他道:“现在去找石英罢,只怕很难啦。”鲍叔德道:“石英没有也罢,我们还要其他的东西。”他已知道百里超能发内功,心中早已大喜过望,那还要找什么石英,不过,他打算溜上一晚玩玩倒是真的,于是又带着百里超到处翻山,及至捉到一只兔子才停下来生火,慢慢的烤着吃。
  鲍叔德分了一半给百里超,二人再边吃边走着玩。
  天上已没有月亮,百里超立在一处崖下道:“阿德,前面有个洞,我们休息一会吧,天亮再寻如何?”鲍叔德点头道:“这地方二庄主来过吗,我们最好不让庄里的人发现。”百里超摇头道:“二庄主打猎从不走这个方向,因为这里没有大野兽。”当晨光照亮山头的时候,鲍叔德又和百里超吃过一顿早餐了,但二人确也采到了不少药草,那是鲍叔德准备回庄交差的。
  百里超忽然拉着鲍叔德道:“二庄主和谁在打架?”鲍叔德毫无所觉,再听一会,仍无动静,不禁大异,暗忖道:“他的听力竟有这样惊人!”忙问道:“在什么方向?”百里超一指两面道:“在这个方向,似又近了一点,他们是边追边打的。”鲍叔德大声道:“那是我们庄院的方向,怎会由这个方向来呢?”百里超想了一下接道:“大概是二庄主自昨晚就把客人接回去了?”鲍叔德道:“有可能,但二庄主和谁打起来呢,他的武功高极了!”百里超道:“又近了,难道你还听不到?我们到对峰上去,一定看得见啦。”鲍叔德轻声道:“看是要看,但我们要藏起来,千万不要被二庄主发现。”百里超道:“为什么?”鲍叔德道:“这对你有益,不过你是不懂的,总之你听我的不会错。”百里超对他最友善,同时又最相信,点头道:“这事也不能向别人说吗?”鲍叔德道:“除了驼公公,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他们到那座峰上时,真的发觉正面一座横岭上银光闪动,那是两个青年在激烈的展开剑斗,鲍叔德轻声叫道:“阿超,二庄主正处下风,那个人的剑术好强啊!”百里超道:“我不懂剑术,但看得出,二庄主正向这面边打边退。”鲍叔德道:“这里是他退来的正路,阿超,我们快到岩石后藏起来。”百里超择取一处好地形,既可藏身,又能看到,急急叫鲍叔德走过来,轻声道:“那个敌人似比二庄主还小几岁,不知是那里来的,又为什么会打起来。”鲍叔德道:“二庄主经常在外找人比剑,同时盛气凌人,他还要什么理由吗?”仅这一会工夫,打斗已移到他们藏身处边缘,忽听那个陌生青年冷笑道:“印一指,三年前我败在你的手里,至今犹仍耿耿于心,那时我说过,必定在三年后找到你收回那笔债,现在你相信我龙天放能说到做到了吧。”
  原来褚家庄的二庄主并不姓褚,其名叫作印一指,只见他拼命想挽回败势,闻言大喝道:“姓龙的,今日印某如败,收账的时间恐怕要比你提前,你到底是什么门派,何人弟子,有种就不必隐瞒。”
  龙天放大喝一声,剑气斜飞,嗤的扫过印一指肩头,立见鲜血激射,一闪后退,冷笑道:“我无门派,亦无师承,本当杀你雪恨,既然你要报仇,那就留你狗命!”印一指哼都不哼,左手按住伤口,咬牙道:“一年后叫你流第二次血。”龙天放枞声笑道:“我龙天放等着你。”“你”字未落,忽见峰下一连纵上四条人影!
  鲍叔德急急悄声道:“阿超,原来客人竟是去年来过的谭色空、海内净、索武魂三人,那个小姐是谁!怎地从来未见过?”百里超摇摇头,不敢出声,但见四人一致拔剑拥上。
  这时的印一指显得有点腼腆,只见他将剑一摆道:“你们勿动。”龙天放毫无畏色,又是纵声大笑道:“龙某不怕人多,一齐上,或车轮战都可。”印一指阴笑道:“我如不想在一年后亲手杀你,马上就叫你尸分八块!”说完挥手向谭色空等道:“我们回庄!”龙天放眼看他们走后,随亦扬长而去。
  鲍叔德一察四下人影已无,立与百里超走了出来道:“阿超,我想起这个姓龙的来了。”百里超疑问道:“你和我同在褚家庄六七年了,你如何知道他?”鲍叔德道:“我听驼公公说回,他是江湖武林有名的后起之秀,人称‘飞天龙’龙天放,武功高强,是无师自通的奇才。”百里超道:“他能打败二庄主,武功当然了不得!”鲍叔德道:“我们快回庄,看看那小姐是谁?”百里超道:“我有小路可走,要近四五里路。”褚家庄的南面就是茅山,距离主峰不过八九里,庄院规模不小,四周都有围墙,庄前有块大广场,庄后即为大山。
  鲍叔德和百里超回庄时先去见过驼公公,恰好看到二庄主和他的客人进入大厅,百里超轻声道:“我们刚好先回一步。”鲍叔德大概在师傅面前得到什么指示,他向百里超道:“你先回后园去,我禀过庄主再来。”百里超道:“带饭来吃。”鲍叔德道:“饭还没有开,公公叫我们和他一道吃。”百里超走向侧门,循一排马房前的走廊,绕着走入后园,后园不是花木,而是一片菜园,东西两面都有房子,显为庄内其他仆人所用,后面是山崖,也有几间比较精美的小房子,百里超就是向那几间房子走去。
  房子里陈设很简单,除了每间房中有张床,其他就只有日常用具。百里超回到房里洗了睑,换了一套半新不旧的粗衣服,在桌上倒了一杯茶,边喝边想什么心事,也许他发觉这两日有点与平常不同之故。
  没有多久,耳听隔壁传来老驼子的声音唤道:“阿超,过来吃饭!”百里超急忙答应,带上房门就往左手边第一间房子走去。
  进门只见老驼子笑道:“阿超,吃过饭之后今天够你忙的啦!”百里超问道:“公公,什么事?”老驼子道:“老庄主要陪客人去游茅山,大庄主也要到茅山去进香。”百里超闻言一愕,轻声道:“公公,二庄主他有……”老驼子笑道:“你不要吞吞吐吐的说话,二庄主那点伤不会在乎的,他有灵药,现在就没事啦,他还要打猎呢。”百里超问道:“公公,阿德去不去?”老驼子道:“当然要去,你们在庄里不做粗重杂务,跑腿的事情都少不了一份,快点吃吧。”未几鲍叔德也来了,但见他面色有点不对,老驼子忽然立起道:“阿德,什么事?”鲍叔德道:“公公,庄里刚才又来了两位老客人!”老驼子急问道:“什么形状?”鲍叔德道:“跟公公差不多老,其中只有一个人拿着长行李,里面我想是把剑,庄主见了他们很恭敬,立即陪进后堂去了,我在暗中看得很清楚。”老驼子面色很沉重,立即道:“阿德,等会庄主如果问起我时,你说我到丹阳访友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鲍叔德急问道:“我和阿超怎办?”他看出师傅有逃避那两个老人之意,因而感到事情非常严重。老驼子传音向他说了一阵,之后郑重道:“你照我的意思去应付,必要时和阿超离开。”百里超似经常看到阿德和老驼子如此,见多了自也不以为怪,加之他从来不用什么心机,因此只管自己吃饭。
  鲍叔德有点紧张,轻声问道:“公公,你老已知那南个老人是谁了?”老驼子一摆手,传音道:“那是‘赤煞五魔’中人,也是庄主和二庄主的师叔。”鲍叔德面色大变,吓得张口结舌!
  老驼子道:“你只当心阿超!”老驼子离去后,鲍叔德勉强吃了两碗饭,等百里超吃完后,他即收拾一下对百里超道:“阿超,我们到前面去吧。”百里超指指碗筷道:“我们顺便带到厨房去吧,免得张妈来拿。”鲍叔德道:“我们还要备马,事情多着哩。”百里超针和鲍叔德刚刚走往前面不久,忽见侧面的竹林中一连走出三人,其中就有那二庄主印一指,另外是两个老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有七十开外,他们都向小屋走来,面上都带着一丝阴笑。
  到了屋前,只听印一指对那五十多岁的老人道:“师叔,琅琊山人卧底这样久了,你为什么这时才告诉我!”那老人忽向前面老人看了一眼,面含诡笑地道:“师叔不来,我想让他多活两天。”前面老人怪声道:“这种人除与不除都不关重要,你们不见吗?他溜得多么慌张。”印一指道:“我看阿德确是他的徒弟!”他向着五十多岁的老人提出疑问,这老人可能就是庄主,只见他点头道:“那小子很能干……”印一指见他师叔说出这样一句不关痛痒的话,追着道:“他师傅还要留他在此探听消息?”庄主笑道:“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你也需要他,目前让他留下吧。”三人绕园一圈,又往庄前去了,可是他们就没提起百里超,也许印一指还不知道其师兄的秘密,同时尚未察觉百里超的奇异之处。
  庄前广场上已备好了十匹马,除了鲍叔德和百里超之外,另外还有几个中年大汉也要随行,马上都带有饮食。
  未几,二庄主印一指领着谭色空、海内净、索武魂和那个少女走出庄门,却又带来一个大汉,于是一齐上马出发。
  鲍叔德和百里超走在最后,他轻轻对百里超道:“那小姐名叫年年红,是由北方来的,我看她很和气。”百里超道:“庄主不去了?”鲍叔德道:“来了两位老客人,庄主要在家陪客,也许明天才能来。”正说着,忽听前面二庄主大声喝道:“阿德,阿超,不要落后。”鲍叔德急催百里超道:“入山了,我们快追。”一入山区,前面八骑已经放缰急驰,瞬息散开,大家争先翻山越岭。
  百里超的骑术倒蛮不错,马也不坏,一下子就抢到鲍叔德的前面去了。
  到达茅山主峰之下时,并未落后一人,二庄主首先下马,他向一个大汉道:“老胡,马匹就由你看管,其余的人跟我上峰。”那少女笑道:“二师哥,我不喜欢大家一块走,咱们分开如何?”印一指对她非常迁就,立即笑道:“只怕师妹对茅山地形不熟?”少女一指百里超道:“叫他跟我走。”印一指笑道:“他笨得似条牛一般,恐怕不合你的意,不过地形他倒是熟得根。”少女笑道:“我看他人很老实,他那里是笨。”印一指道:“他不懂武功,师妹恐不能畅所欲游。”少女道:“你为何不教他一点功夫?”印一指道.“我说他笨,就是笨得可怜,教他什么就忘记什么。”少女讶异道:“他难道没有记住?”印一指道:“记性是有,但手脚太拙,好像脑子和手足根本不是生在一人身上似的,师妹如若不信,今后你就教他看看,包你气都会气死。”少女轻笑一声道:“我真不信,今后我就叫他跟着我,你们谁也不要使唤他。”印一指大笑道:“师妹吩咐下来,愚兄怎敢不依,我看你还是带阿德的好。”少女摇头道:“我生来就有不信狠的脾气,你们说他等,我就偏要带笨的。”说着向百里超道:“听说你姓百里是吧?”百里超忙道:“是的!”少女道,“你带我向好玩的地方去,选你爱走的地方。”百里超顺手在马背上取下一个饮食包,领着少女向一座林中走去,回头道:“小姐,我们先玩峰下,游完了再上峰如何?”少女道:“我没有意见,你只管领着我去就行了。”印一指遥遥向少女道:“师妹,我们在山上会面。”少女摇头道:“你们不要等我,同时勿管我的时间。”印一指笑道:“那晚上只有上清官可以落足啊!”少女道:“我不一定在晚上睡觉,也许要夜游,你们都不要过问,否则我明天就离开此地,二师哥为何这等噜苏。”印一指见她面色不好看,随即笑道:“好好好,只要师妹高兴,愚兄再不多言!”说完领着大家一直上峰。
  百里超到了树林深处时,指着一座高崖道:“小姐,这上面有个洞,洞中奇花多得很,同时洞壁上还有很多古怪的菩萨!里面有流泉,有石室。”少女讶异道:“有这样的好地方吗?他们为何不来玩,奇怪?”百里超道:“这地方是我最近采药才发现的,二庄主尚不知道。”少女惊讶道:“你替谁采药?”百里超道:“我们庄上有个驼公公,他是庄主请来教书的,他还是个很高明的郎中。”少女年年红忽然灵机一动,急忙道:“你领我到洞里去玩玩如何?”百里超道:“要不要招呼大家来玩?”少女摇头道:“不但不要叫他们来,同时还不准告诉他们,知道吗?”百里超不解为什么,忖道:“她真自私!”到了崖下,少女一看石壁不惟高,而且相当陡峭,暗诧道:“二师哥说他不懂武功,难道他有秘径可上?”百里超立于壁下,抬头指道:“洞口在那株龙形松下,门口遮满了紫罗藤,外面看不出形迹,里面却又十分光亮,但不知这洞何名,比有名的华阳洞小一点。”少女看出那是一株横生在石壁上的奇松,离地足有三四十丈,心中更觉不解,但并不点破,因她看出百里超并没有什么装作和虚伪,于是笑道:“你先上去如何?”百里超点头道:“第一次我曾经在洞内看到两条毒蛇,当然由我先去看看。”少女聚精会神,特别注意地如何上去。
  百里超走近石壁,回头尴尬地道:“我不懂武功,不知道纵跳,我只知道爬上去!”少女暗暗忖道:“除非你手脚生有铁钩,否则就是壁虎功了。”点头道:“你要小心爬,摔下来可会死的。”百里超双手向陡峭的石壁上一伏,腰身弓起,作出在平地用四肢爬行的姿态,回头又笑道:“今天天气好,大概比上次好爬一点。”边说边往上爬,动作居然快得出奇,真如在平地一样。这可将少女看呆了,她惊讶不已,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用壁虎功,但比壁虎功还要快!”瞬息之间,百里超已爬上了一大半,他停下来回头道:“小姐,这里有一朵兰花,你要不要。”少女存心要看他如何松开一只手,忙叫道:“在那里,我要。”百里超笑道:“生在石缝里!”少女见他高兴的拿开右手,横伸出去,不禁更觉惊奇!
  百里超大概够不到,居然一横身,而且横爬一步!真个取出一枝兰花。
  能在峭壁上横爬,这可让少女惊奇得张口结舌,但她看出百里超并不是提气轻身,而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动作,不禁使她喃喃自语道:“这人真是天生奇人!”她眼看百里超渐渐钻进那紫萝藤内,于是拔身而起,如一鹤冲天,一下就到了奇松之下。
  进了洞,百里超迎着道:“小姐的武功真好!竟比二庄主还强哩。”说着递过那支兰花。
  少女伸手接到,似有所思,痴痴的望着花儿出神,不知她在想什么?
  良久,百里超不敢扰她,也跟着发呆,原来这时他才发现少女竟美得十分迷人哩。
  少女忽觉百里超在傻看着她,不知为了什么,霎时娇羞不胜,面泛桃红,衬着那朵绿色的兰花,真是花美人更娇!她在掩饰,拿起花儿嗅嗅,轻轻嗯一声:“啊,好香!”百里超心无半点邪念,傻傻的笑道:“洞里面香花更多,可惜我叫不出名儿。”少女这回也将他的面貌看了个无遗,而且她愈看愈有好感,她从百里超那挽着髻儿的头发看起,长长的眉毛,大而亮的眼睛,直直的鼻子,生得不大不小的嘴,尤其是百里超的傻笑,更显出齿白唇红,总之他从头到足都没有放过。
  百里超真傻,他见少女这样痴痴的看,居然不想及其他,还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毛病,忙着举袖乱拂,又尴尬地道:“我一身都弄脏了!”少女忽然格格笑道:“洞中有水,你去洗个脸吧!”百里超立从肩上取下小包道:“小姐,你要不要吃点心?”少女摇头道:“再过一会吧,你先陪我游过洞再说。”洞内确实很明亮,光线竟是来自洞里面,走进约有半里,当前豁然开朗,少女抬头一看,发现顶上居然有十几个斗大的窟窿,阳光就是由孔中射下。
  洞里如一座斗形奇谷,但无树木,四周壁上生长着各色各样的奇花,而且确有不少古古怪怪的雕像。
  少女愈看愈觉稀奇,暗忖道:“这可能是前古异人留下的遗迹!”洞的最后有三间石室,可是室内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女采了几朵奇花,叫百里超替她拿着。
  百里超乘她独自欣赏之余,他走到一道泉下洗过脸,之后即打开食物包,等着少女看完了来吃。
  足足玩了一个时辰,洞里的阳光打斜了,少女仍然舍不得离开,当她吃东西的时候问百里超道:“阿超,你能爬石壁的事情,二庄主知不知道?”百里超道:“二庄主面前,我从来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他的脾气大得很。”少女道:“你没有向任何人说过?”百里超道:“这事又不值说!”少女道:“那你以后就不要提了。”百里超笑道:“小姐认为有瞒的必要吗?”少女点头道:“我虽来此不到两天,但却知道不少事情,而且知道有人要谋害你!”百里超大惊道:“要害我作什么?”少女道:“目前对你说也没有用,总之有人要害你却是真的,你如相信我,今后你就听我的话,也许我回去的时候要把你带走。”百里超点头道:“我想我会相信小姐的,还有阿德,我也很信任他。’少女道:“阿德比你精灵,此人你可交朋友,但你表面上不要和他太亲近!”百里超不解,但也不放在心上,起身道:“小姐,我们出洞吧?”少女立起道:“下去时让我先下去,我在下面叫你时,你再下来。”百里超茫然不解,价笑道:“我下去比上来更方便,朝崖下一跳就行了,顶多栽个筋斗!”少女陡然问道:“你不怕摔伤了?”百里超笑道:“你不问我,我也不说,其实我自己也感到很怪,我不怕火烧,也不怕水淹,摔更摔我不伤!”少女睁大了眼睛,她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你说什么?”其实她是听得非常清楚,话一间出口,突又嗯声道:“原来他要谋害你!”百里超忽然自作聪明地道:“有人嫉妒我?”少女道:“不完全是嫉妒,你以后要当心!”到了洞口,少女飞身而下,一看毫无动静,急向洞口叫道:“阿超,下来!’百里超两眼一闭,盲目就朝壁下窜落。
  “扑”的一声怪响,少女见他竟如一只皮球,倒地打了几个滚,真的一点伤损都没有,这真使她奇上加奇,同时也想到某些事情,忖道:“他定有什么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莫大奇遇!”
  及至玩到天晚,百里超已带她进入一个幽谷,那是个四面高峰,中有森林的地方,森林中间却又有个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水里尽是尺许长的金鱼,湖岸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居然又是一处奇境。
  少女一见啊声道:“这地方二庄主来过没有?”百里超摇头道:“他说这个谷中有鬼,连接近都不敢,阿德也说很危险,我却来了三次都没发现什么东西。”少女闻言郑重道:“二庄主说是什么鬼?”百里超道:“我不敢问二庄主,但听老张说,他说这森林里有个两丈高白无常,三个没有脑袋的活僵尸!”少女道:“你不怕?”百里超道:“我曾被鬼打入无底深井,我也被怪物推进过火坑,可是我都没有死,还有……我想起很多危险,总之我还活着。”少女暗暗佩服他的勇气,因而更加对他有份说不出的好感,笑道:“我也是个不怕鬼怪的人,我倒希望今夜有鬼出现。”百里超道:“这里有鬼也许是真的,因为上清宫的老道长也暗中劝过我,叫我不要来。”少女道:“我们今晚就在湖边守着,看看有什么出现!’百里超道:“这里的露很重,我有个地方可以让小姐休息。”少女道:“是岩洞吗?”百里超摇头道:“是个树洞,既可避风雨,又能看到外面的动静,那是费了半天工夫才整理好的,里面还有枯草,很干净。”少女轻笑道:“有多高?”百里超道:“高啊,距地有十多丈!”少女高兴道:“那真好,我们可以效法有巢氏啦。”在湖西森林中有一株四五人合抱的大梧桐,枝干参天,超出他树过半,离地十余丈有五根大横枝,每枝都可卧两人,主干上有一洞,百里超走近一指道:“小姐看到吗,洞里可容四个人,小姐请先上。”
  少女提气拔升,笔直跃上横枝,俯首叫道:“阿超,你如何上来?”百里超笑道:“这比上石壁容易多了!”他推手抱树,两脚并拢,形似猿猴,那样光滑的梧桐树皮,居然稳稳当当的向上爬,转眼就到了横枝上。
  少女看得又高兴,又惊奇,笑道:“你的手掌和脚心有吸盘吗?”百里超笑道:“我自己也有这个感觉。”少女向洞里钻进去,发现里面竟如房间一样,轻笑道:“阿超,你真懂得玩。”百里超道:“小姐,我在洞口守望,你可在里面躺着休息。”少女笑道:“你不睡吗?”她试探这傻人儿如何处理睡觉的问题。
  百里超那会想到男女之间的嫌疑,他只关心少女的安全问题,闻言立答道:“我不睡,我一连十天不睡都不会感到疲倦,我要在洞口替你守望,提防真的有鬼怪出现。”少女暗叹道:“他太纯洁了,我从此不再怀疑他了!”忖着也挤到洞口道:“我是练武功的,睡觉更不当一回事,我们都在洞口守着。”忽然一股强烈的男子气,直朝少女的鼻子里冲进,立刻使她心旌动摇,加上耳鬓厮磨,更使一颗少女芳心神魂不定,不由使她悚然一震。
  女孩子比男孩子懂事懂得早,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对于男女之间的微妙早已了然,她暗暗的忖道:“我见过的男子不少,何以对他却有这种异样的感觉,难道……”她想到某事上,不由得羞在心里,红在面上,再也不敢往下想。
  百里超那会觉出少女的神态!他只一心注视着林内,忽然,他急忙拉少女!手触处,恰好撞上少女那……)“嗯!”少女浑身一颤,口中不禁嗯出声来!
  百里超突感全身一麻,口中也说不出话了,还是少女含羞问道:“什么事?”百里超如梦初醒,轻啊一声道:“湖边有黑影!”少女立即悄声道:“不要作声,我也看到了,那是人!”百里超道:“大概是二庄主他们寻来了?”少女道:“不,告诉你时,你不要吃惊,那是大庄主和两个老客人。”百里超暗道:“这有什么可惊的,大庄主本来也要到茅山进香呀?”这傻子真糊涂,他忘了大庄主表面上不懂武功呢!
  少女忽又面色一整,她看到湖里面突然浮起一团红影,在红影中居然现出一把小小的宝剑!
  再仔细一看,更觉惊奇不已,原来那团红影竟是千百条鲤鱼堆成,那把小剑恰好被鱼群拱起。
  耳听大庄主的阴阴的声音响起道:“二位师叔,此宝如何才能得手?”
第二章 天雷神斧
  一轮明月斜挂天空,四周阴气沉沉,湖岸上立着三个如幽灵一样的黑影。
  少女在洞口轻声对百里超道:“看他们如何得到那把古怪的短剑。”百里超诧异的道:“我来这里已经有三次了,为何没有发现这种怪事?”少女道:“你来时大概都没有月亮吧?”百里超点头道:“不错,由于种种原因,所以要到晚上才肯把短剑托出来!”少女道:“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只怕无法解释啦。”当此之际,忽听一个老人道:“我想了半天,只有一个办法,不妨运掌力将它吸到手。”岂料这句话一出,那庄主慌忙连连摇头道:“不行,愚侄几乎送了性命,该剑一被吸动,能自动借着引力飞来,如不是愚侄左掌发得快,右手臂非被新去不可。”另一老者道:“它被左掌劲力打开后,难道重又飞回湖中。”庄主道:“飞得不知去向,但在半年后又在湖中出现。”这老人追问道:“湖中有泉眼吗?”庄主道:“湖心有一洞,湖水就是由洞中冒出。”这老者道:“贤侄曾设法将金鱼捕走没有?”庄主道:“网捕、钓捕、下药都毫无效果,这群鱼似亦通灵,同时湖水又无法汲干,简直毫无办法。”第一个老者道:“我们且先回去从长计议,看有其他方法没有,今晚是不可能到手的了。”三条黑影迅即转身离去,湖边又恢复了一片沉静,少女这才出声道:“阿超!我们到湖边去看看如何?”百里超道:“你想要那把小剑吗?”少女道:“想要又有什么用。刚才一个是我二师伯,也是那谭色空的师傅;一个是海内净的师傅,他是我三师伯;庄主是我大师哥,以他们三人之力尚且束手无策,我更休想啦,不过我想去看看也好,这是武林人物难得的东西啊!”
  百里超道:“只要你想要,我下湖去拿来不就得了。”少女大惊道:“不行,你没听庄主说过吗?那小剑能自动飞出杀人啊!”百里超道:“我不怕刀剑!”少女力阻道:“你也许不怕普通刀剑,这可是神剑啊,我不要你冒险。”百里超不再接口,头一伸“噗”的跳下树去。
  少女急急追下,双双走到湖边,可是月亮已向西边落去,湖中鱼群已散,那把短剑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少女叹声道:“我没有缘,连看一眼的福气都没有。”百里超见她异常颓丧,忙接道:“你不要难过,我一定替你寻到!”少女大急,伸手将他拉住道:“你要下湖?”百里超道:“我想送你一点东西作纪念,但没有好东西,我决心寻到这把剑给你。”少女叹道:“你已送我一朵兰花啦!我已将它收在身上了啊!”百里超摇头道:“花儿过一天就完了!”少女激动地道:“不会完,傻子,我永远将它收着!”这句话显然启发百里超什么灵感,只见他怔怔地望着少女,又傻气的点点头。
  少女拉得他更紧,同样也望着他,就这样,两人灵犀相通,心心相印。
  良久,良久,百里超轻声道:“小姐!”少女伸出左手掩住他的嘴唇道:“从此不准你这样叫我!”说完又嫣然一笑,接着道:“在没有别人在我们面前时,你叫我‘红’,傻子,你要记得啊!”百里超点点头,忽又道:“这把剑到底有什么用处?”少女道:“说出来你也不懂,我希望它不要落入坏人之手,否则就会有很多好人遭殃。”百里超摇头道:“别人得不到了,我已把它送给你啦。”少女忽然娇笑道:“你硬是傻,让给我就能算是我的吗。”百里超猛的挣脱了手,翻身一扑,霎眼冲下湖去!
  少女大惊,想阻已来不及,急得大叫道:“阿超,何超,去不得啊!”百里超已到水深处不见,那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只急得她哭出声来。
  时间过得又长又慢,少女心急如焚,她青丝散乱,焦惶的两眼,紧紧的注视着湖中的动静。
  直至天亮,湖中仍无丝毫反应,少女已感绝望,加之心已碎、神已乱,昏昏沉沉,四肢无力,颓然睡倒在地上。
  讵料就在这时,湖水突然翻腾不已,激浪滚滚,尤如海涛澎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地面亦被隐隐震动。
  一条人影,带着一把短剑,慢慢的自翻腾的湖水中走上岸来,他显得那样疲倦,但面上又显得如大胜归来的英雄般那么兴奋。
  少女适时惊醒,恰好发现上来的人,突然一声:“阿超!”在喊声中扑上前去,双手一抱!
  上来的确是百里超,这时被少女抱得紧紧的,他伸手,摸摸埋在怀里的螓首:“红!”仅仅低叫得这一声,他忽然低下头去,重重的,热情的,在少女的头上狂吻。
  “嗯!”少女轻轻的嗯一声,关切的抬起头来,望着疲倦的人儿,良久不瞬!
  “超,湖中为何这样翻腾?现在还没停呢?”百里超回头看看湖水,点头道:“它还未断气!”“什么!”同时也显出恐怖之色。
  百里超道:“一条龙,二三丈长的合抱大物,但它冲不出洞口了,被我用这把小剑斗了很久!结果把它杀死了,红,我很疲倦,想要休息。”少女急忙接过这短剑,看也不看,忽又将他抱起,如飞奔入森林,跃进那个树洞。
  到了中午,湖水平静了,森林也十分冷清,百里超和少女拥抱着睡了,但在谷外却来了不少人。
  前面是二庄主印一指,他带着谭色空、海内净、索武魂、还有鲍叔德,显然是来找少女和百里超的。
  渐渐的,这批人走近小湖,但小湖与平时不一样,湖水变红了,可是这不能引起这批人的疑心,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仅仅只感到水红得稀奇罢了!也许他们认为湖底下有火山口哩。
  他们也曾经过那株参天的梧桐树下,但作梦也想不到树上竟有两人在睡觉呢,也许是人声太大之故,少女早已清醒,但她不忍推醒百里超,只在上面侧耳静听。
  树下人声去远,少女这才拿出那把小剑仔细观看,只见剑呈异彩,蕴藏七色光芒,剑长不及两尺,宽仅二指,奇在是圆口无锋,剑尖更不锐利!柄与剑身色泽相同,上有两个豆大的古文字:“补天”!旁有一行更小的字,目力不强的人根本看不出题为“后世子弟茅盈谨识”八字。
  少女忽有所悟,急将百里超推醒,先将印一指等来寻之事相告,接着还剑过去喜叫道:“这是上古仙兵啊!”百里超不接,推给她道:“我送给你了。”少女道:“我是叫你看啊!”百里超道:“你说给我听就是啦。”少女道:“此剑原来可能不知道何名,后来在茅山得道成仙的茅盈认出,并刻了两个字,名叫‘补天’剑,可惜没有剑鞘?”百里超道:“有,在湖边水中,我将它丢在那里了。”少女喜道:“你快拿来,剑无鞘怎好带着走。”百里超忽在身边拿出一本小书道:“这书和剑在一起,我没有看,大概有用,你也收下,我去取鞘来。”他说完即向树下跳去,精神似已复原。
  少女忽见书面亦有“补天”两字,不禁大喜暗道:“这是神剑的秘笈吗?”书非纸制,竟是一种极柔极薄如蝉翼一般的东西订成,里面一共只有十页,她慢慢翻,详细的看,在她的目光里,竟现出一种喜极欲泪的情形,显然内藏无上奥秘。
  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女娲剑法,女娲神功,啊,我的超,你送给我这无上礼物啊!”恰逢百里超在树上急叫道:“红,我们快走,庄主等又要来了。”少女闻声一震,急忙跃到地上,问道:“那鞘呢?”百里超伸手递过道:“这不是吗?”少女急忙将剑归鞘,顺势挂在腰上,收藏了秘笈,火速随着百里超向南走。
  出了后谷,翻上一座高岭,她回头不见有人发现,于是轻声向百里超道:“这件事情可不能向任何人说啊。”百里超点点头,问道:“上茅山主峰吗?”少女道:“等我整理一下头发再走。”百里超忽然道:“你的剑!”少女道:“剑怎么样?”百里超道:“挂在外面恐怕不妥吧?”少女忽然喜道:“你能想到这个问题啦!”她察觉百里超忽然有了心机,不禁喜极了,这证明他实在不笨啊。
  百里超也觉自己聪明了,傻笑道:“你来时未带剑,回去一定有人会疑心?”少女高兴极了,忙将小剑挂于衣里,这才跟着百里超向主峰奔去。
  刚上山,忽见侧面走出了印一指,少女迎上叫道:“二师哥,只有一个人?”“师妹昨夜在那里?”少女想起和百里超那种甜蜜的经过,不禁面上一红,答话也不自然了,接道:“我跑过根多地方,一直还没休息呢。”印一指忽见少女身上到处都是泥尘,同时还有碎草屑粘在背上,心中立即起了难言的忿怒,狠毒的看了百里超一眼,但却不形诸于面上!点头道:“现在我们要回庄了。”少女心中有病,不敢向他正视,因之没有发觉印一指起了醋意,于是招呼百里超,叫道:“阿超,那我们不要上峰了。”百里超素来不敢面对印一指,因为他想到自己是下人,闻是如逢大赦,立即引路下山印一指眼看他们又双双的去了,面上恨意更浓,目中射出了重重杀机,这小子可能已对少女私恋上了。
  回庄不似来时兴高采烈,似都各怀心事。
  印一指独自一人走在最后,他在马上低着头,似在策划什么毒计要害百里超啦。
  回到庄已过中午,印一指没有要饭吃,他一直向庄主的书房里走去。
  书房只有庄主一人在沉思,这老儿似也有了什么心事。
  印一指直奔进门,叫声道:“师兄!”庄主见他面色不对,问道:“贤弟,什么事?”印一指哼声道:“我们出家丑了!”庄主大惊道:“家丑?”印一指立将所见说出道:“年师妹居然与百里超那小子搞名堂,这件事一日宣泄出去,连‘赤煞五神’都丢脸,师兄的责任可大了。”庄主大急道:“愚兄昨天还对你说,想请五师叔将师妹许给你,怎的一夜之间出了这大的事情。”印一指道:“我倒不在乎,只看师兄如何摆脱关系了。”庄主急得团团转,一掌打在桌上道:“师妹豆蔻初年,啥事不懂,这一定是那傻小子搞出来的名堂。”印一指道:“我想乘早将那小子毁掉,不知师兄意下如何?”“师弟,我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你,唉!能毁的话早就毁过他了!这样罢,事已至此,我不能专替自己打算了,你等我晚上的消息罢,现在我要去见二位师叔。”印一指闻言如坠五里雾中,但见他说得很郑重,也就不再追问,于是告退离去。
  庄主见他走了,立即就向客厅走去,显然是去会晤另外两个老人。
  大概在客厅出了什么重大的事,忽见一个黑影偷偷的奔向后园,讵料他竟是鲍叔德,只见他慌慌张张的奔进小屋。
  这时小屋里只有百里超在换衣,他看鲍叔德走进去,问道:“阿德!服侍完了?”鲍叔德一把将他拉住,气喘吁呼地急催道:“祸事来了,我们快逃!”百里超大惊道:“谁的祸?”鲍叔德道:“你的祸,庄主请动两个老魔头,天黑就要杀你,被我偷听到了,快,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百里超道:“年小姐知不知道?”鲍叔德摇头道:“她怎么会知道,原因之一,还是因你和年小姐呢!”百里超疑为是得剑之事发作了,焦急道:“我还要告诉年小姐才能走。”鲍叔德大骂道:“你想死不成,还不赶快收拾。”鲍叔德见他仍旧犹豫不决,忽然灵机一动,轻声道:“阿超,你如喜欢年小姐,那你就不要连累她。”这句话真有效,百里超连连点头,在床上收拾好一只小包袱,他连鲍叔德的衣服也带上,立即随他翻上后崖狂奔。
  后崖是山连山,山接山,他们急不择路,专找秘密之处拼命逃。
  奔出二十几里时,突闻后面发出一声阴笑道:“小子,你还想逃吗?”鲍叔德回头一看,立即吓得全身发抖,大声催着百里超道:“快,庄主来了!”百里超那会相信庄主能在崎岖的山中追来,反而回身立住。
  庄主就在数十丈外,那种快速如飞的身法,霎时将百里超震住啦,一个恶感袭上他的心头,他此时才认清这买他回来了之人,竟是虚伪的家伙。
  鲍叔德知已无法脱身,急在百里超耳边道:“他不是个好人,你给他一掌!”百里超一生从没有打过人,这叫他如何敢动,意还未转,庄主已到了五丈之外。
  鲍叔德自知不是庄主对手,但他护卫百里超的友情永远不变,火速一闪,挡在百里超身前,拱手道:“庄主,你不能加害一个毫无武功的老实人。”他怕老贼另有什么能置百里超于死地的功夫,因此暗运功力,决心一拚。
  庄主忽然露出他本来面目,一脸杀气,嘿嘿阴笑道:“小子,你也活不了,只要阿超肯跟我回去,也许可让他死得痛快一点。”鲍叔德摇头道:“庄主害他已有十次之多,可惜他就是命不该绝,这次他答应回去我却不答应。”庄主阴笑道:“你有多大的气候,连你师傅都差得远呢,小子,先接庄主五成力。”说完一掌拍出,霎时劲如山涌。
  鲍叔德大喝一声,全力硬接!“蓬”的一声,只震得沙石纷飞,蹬蹬蹬,鲍叔德连退数步。
  庄主不料他竟然接下了,又阴笑道:“琅琊山人居然教得你不坏啊,小子,再接一招!”鲍叔德知道这掌更重,大声向百里超道:“阿超快走!我和他拚了!”百里超看出他满头冒汗,立知不对,突然冲上道:“阿德,你不能死!”“死”字未落,鲍叔德又被一声巨响震退,甚至口中还喷出一股鲜血。
  百里超一见大急,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鲍叔德忍痛扑上,大喝道:“老贼后面又有魔头来了,你快走!”百里超浑浑沌沌,他就是不知出掌,情急之余,只知拦在鲍叔德身前,居然连话都说不出。
  庄主本来已经举起了手,这会忽又放下,他对百里超居然有点胆怯。
  百里超得到这个机会,猛地抱起鲍叔德,扭转身来再逃。
  鲍叔德当然知道逃不脱,耳听庄主的声音响在后面道:“阿超,跟我回去!”鲍叔德感到百里超的手劲尤如铁匝一般,挣又挣不脱,急又急得要命,心中一气,举手连打了他几耳光,骂道:“杗笨牛,我们这样逃只有危险!除非将老贼打退。”他每一掌明明印在百里超的脸上,但手掌却又挨不到百里超的皮肤,因此又气又感奇怪。
  百里超似已发了傻劲,奔走起来居然似狂风一般,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他也不去想它。
  事也奇怪,庄主竟逐渐被他抛在身后,不到半个时辰,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鲍叔德感觉有异,同时也觉出耳边风声呼呼,急忙叫道:“阿超,你看后面情况如何?”百里超回头一看,呼口气道:“庄主不追了。”鲍叔德大骂道:“你又发傻气了,他焉能不追,笨牛,这是他追不上了,快放下我。”百里超将他放下问道:“你伤得很重吗?”鲍叔德看了一下方向,答道:“不要紧,只有一点内伤,阿超,这回你跑了几十里,前面是茅山右侧,快,我们到山上去。”百里超跟着又走,问道:“为什么?”鲍叔德道:“还有两个老魔未现身,也许马上就要追来,在那两个老魔面前,我们飞都飞不了,只有找地方藏起来!”百里超忽然想起少女年年红来道:“阿德,年小姐不知怎么样?”鲍叔德气道:“你还想什么?他们是一家人。”百里超有话说不出,憋得满脸通红,正在这时,忽见前面出现一个道人。
  鲍叔德急忙上前拱手道:“宏元道长,晚辈有难了。”老道人点头道:“小施主,令师早已嘱托过了,快随贫道来。”鲍叔德道:“晚辈不能去上清宫,免得魔头们毁了宝观。”道人摇头道:“小旅主可知四路不通吗?对方的人已由各个地区捏拢来了,除了上峰,别无可逃之路啦。”鲍叔德道:“观里必将被敌人搜查奈何?”道人道:“贫道有个地方也许不致使对方起疑,施主请快随贫道上山。”鲍叔德心知再无时间了,立即招呼百里超道:“阿超,道长是家师好友,我们快点随他老人家去。”百里超问道:“你师傅是谁?”鲍叔德叹声道:“就是驼公公啊!已往都瞒着你,那是怕你太老实之故,家师就是为了发现你,他老人家才不惜轻身涉险。”。
  百里超道:“我有什么值得令师看上呢,幸喜没有出事。”鲍叔德道:“对你说一天也没用,在你面前解释不了的。”到了峰上老道长急急带着他们向一座崖头走,鲍叔德识得地形,急急道:“前辈,这是去华阳洞的路吗?”道长点头道:“你知洞里的秘密,快去,贫道在此监视。”鲍叔德伸手拉住百里超,回头道:“前辈千万当心,晚辈等生命事小,名山宝观的存亡太重了。”鲍叔德和百里超去还不到一顿饭久,忽然自老道背后出现了一个阴沉的老人,那种似幽灵一样的突然现身,竟使老道长悚然一震,闻声回头,发现对方已到五尺之内。
  “老施主游山吗?”道人不识,故意稽首问一声。
  其人足有八十,生成一副冷冰的面容,发出沉沉的声音道:“你就是茅山派的宏元道人吧!”“老施主,贫道正是宏元。”那人望了他一眼,点头道:“老夫看得出,你与令师上清观主举止相同。宏元,你可知老夫是谁么?”道人看出来头不对,念声无量寿佛:“老施主见谅,贫道眼拙啊。”那人隆声道:“令师在生之时,难道未提过正道三家。”道人闻言凛然,暗叫道:“原来是赤煞五魔名列老二的入极阳魔!”赤煞五魔是左道最老一辈的杀星,道人自知不是对手,立即小心应对,啊了一声,慌忙稽首为礼道:“原是褚老施主驾临荒山,贫道未曾远迎,望乞见谅是幸。”“宏元,客气话少说两句,老夫问你刚才有两个少年来此,你可曾看到!”道人急忙道:“有,有,有,不久前是从华阳洞这个方向去了。”老人嘿嘿笑道,“你比令师诚实多了,好,没有你的事了。”说完一挥手,大摇大摆的直朝鲍叔德的去向追出。
  老道见他失去背影后,神情显得异常肃穆,冷笑道:“那怕你‘八极阳魔’功力盖世,要想在华阳洞拿人恐怕作梦。”这时在茅山峰顶处处现出人影,道人一见,立即脱离是非,转身回观。
  有了这段时间的拖延,鲍叔德已经和百里超深入华阳洞的秘道。那是由正洞进去,再从一个石笋如林的偏洞穿过,约有半里远近,当前有座石像,只要将石像向旁一推,里面即听到一阵”轧轧”的异声,接着在石像后面现出一门。
  鲍叔德急叫百里超道:“快进去。”百里超愕然道:“这里有机关!”鲍叔德向他一堆,跟着也走进门内,轻声道:“这是茅山派的重地,外人无法进来。”他们进去后,门也关闭了,石像又归原位,里面却是黑漆漆的。
  鲍叔德领着百里超摸索前进,转弯抹角,似又经过几道门户,这才发现前面出现光亮。
  百里超惊讶道:“这是日光啊!”鲍叔德道:“你虽知道是日光,但却不知光从何来,我在这里已经来过四次了,到现在仍旧不知是怎么回事哩,听家师说,这是此洞最奥妙之处。”他们转到一座门前,鲍叔德推门而入,讵料里面竟坐着宏元真人!鲍叔德不以为异,百里超却是大大一愕。
  宏元真人向他笑道:“小施主,贫道是从另一秘道来的,华阳洞机关无数,秘洞如蛛网一般,敌人要想找到,势比登天还难,二位在此住下罢,一切所须,鲍少施主是知道的,吃用绝对不致缺乏。”
  鲍叔德道:“前辈,对方来了不少人吧?”道人点头道:“观里已被搜过了,华阳洞的正路查得最紧。”鲍叔德道:“你老快回观去,免得对方起疑。”道长笑道:“贫道本来不须前来指点,但有一事必须警告二位,鲍少施主千万记着,假设此洞发出一阵铃声时,就是对方闯进来了。”鲍叔德大惊道:“万一真被对方闯来怎办?”道人叹道:“希望没有那样万一。如果有,逃走恐怕不可能啦,不过此洞乃为敝派重地,到时难免一场火拚。”鲍叔德道:“前辈!火拚绝对不利的,必要时,晚辈等情愿束手被擒。”道人摇头道!“小施主,你知道你的责任有多大吗,据令师说,你手中已握着正派武林的奇珍啊,这意思你懂吗?”鲍叔德看看百里超,点头道:“家师曾经说过,可惜这奇珍不知何时生出力量呢,他现在连一块顽石都不如。”道人深深的看了百里超一眼,点头道:“只要时机一到,顽石自会点头,你好好的照顾他就是了。”鲍叔德问道:“前辈可知此洞还有可退之处吗?”道长忽然道:“小施主,你知道‘无生隙’吧?”鲍叔德点头道:“听说贵派祖师曾立禁令,不许贵派任何人前去历险?”道人点头道:“除了那里,再无可去之地了。”鲍叔德道:“到时与其被擒,不如冒险一避,能生更好,否则也落得个干净。前辈,你请回,有缘再会了。”道人离去后,百里超问道:“什么叫做无生隙?”鲍叔德道:“此洞尽头处有一无底绝隙,数千年来,凡去探隙者都是有去无回,茅山派祖师即将该隙取名无生了,这意思你懂不懂?”百里超道:“那隙到底有多深呢?”鲍叔德苦笑道:“你又发傻气了,能够知道有多深,那就有人回来了。”百里超怔怔的又问道:“有多宽?”鲍叔德道:“据估计,上面能看到的约有八尺宽,下面似乎逐渐加大,以斗大的石头投下去,守十天都听不到回音!”百里超一伸舌头道:“我的天,大概深入地府了。”鲍叔德笑道:“你这句话很有意思.下去的人物,也许真的到地府去参见阎王爷了。”百里超道:“有吃的没有,咱们乘早吃个饱。”鲍叔德笑道:“左面石厨里有东西,道士们吃素,但替来此的在家人却准备了荤食,你要吃自己拿,我还得用用脑筋。”百里超道:“用什么脑筋,必要时我们往无生隙中跳不就成了。”鲍叔德骂道:“尽像你呀,武林正派都死光了。”百里超独自走到右厨里拿吃的,吃饱了,回来打开衣包,拿出一件旧衣,又走到石厨前去。
  鲍叔德见他举动有异?问道:“你在搞什么?”百里超道:“我要准备一大包,恐怕无生隙下饿肚子。”鲍叔德叹声道:“你是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饿,到下面去死都死了,你还能开口吃东西吗!”鲍叔德虽知他摔不死,但想到他永远上不来,因此叹口气。
  百里超不以为然,他这也在用脑筋了,一会儿又向鲍叔德道:“阿德,等会往下跳的时候,你就爬在我的背上。”鲍叔德闻言非常激动,暗忖道:“名义上是我保护你,实际上你处处在关心我,唉!”突然石室外响起一阵铃声,鲍叔德立刻面白如纸,他知道大难到了。
  百里超火速提起两个包袱,催道:“怕什么,走,你快带路。”事已至此,鲍叔德只好将牙一咬,立即带他走出石室。
  百里超不慌不忙,慢慢跟着,还问道:“阿德,有多远?”鲍叔德不理,一直循着右面洞走去,约有一里地,转了无数的弯,突然来到一个阴风惨惨的无底奇隙之前。
  这时后面已听到宏元道长在哈哈笑道:“诸位施主,此路不通了,前面是无生隙,是条绝路。”百里超急急向鲍叔德道:“快爬到我背上。”无生隙上忽然堕下一团黑影,直如陨星曳地,带出呼呼的风声,那就是百里超背着鲍叔德想从绝地求生。
  当他们纵身飞堕之初,莫不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因此他们内心反而没有恐怖,甚至也不紧张,四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对于所经之处,能见的事物,一一清晰入目。
  在纵落之前,百里超居然有计划,他是恰好由崖壁中间下堕,只因他怕下面的崖壁有突出部份,恐防擦伤鲍叔德。
  崖隙的宽度确如鲍叔德所说,大约有八丈,长也不过十四五丈,愈朝下落,愈见宽广,大约下落百丈之后,宽广就有六十余丈了,这时目力还可看出壁面的形状,因为隙下依然明亮,这真是天地间的奇境。
  突然一道黑黑的长东西横在下面,鲍叔德急向百里超耳边叮叫道:“阿超,下面是什么!”百里超尽朝壁面看,根本没有注意脚下,闻言急望,啊声道:“是一道石桥横在两壁之间!”声落,人也适时堕到,百里超突然双手一松,丢掉两只小包,闷哼一声,死劲将那道石桥抱住,胸口撞在桥上,竟是“卜”的一声怪响。
  他没有感到痛楚,反而几乎弹脱手去。
  鲍叔德乘势松手,翻身坐在桥上.伸手再将百里超拉上去。
  那确是一道石桥,不?是道石梁,漆黑而不滑,约成方形,两尺宽,四尺多厚,是天然的东西,却有不可思议之妙,两端插入崖壁,又似人工所为。
  鲍叔德向上一看,却只能看到数丈高即被斜壁挡住视线了,但在俯首时,他竟打了一个寒战,惊叫道:“下面仍然无底哩。”百里超笑道:“总算我们摆脱了敌人幸还活着。”鲍叔德叹道:“这样上既不能,下又是死路,简直在此受活罪。”百里超忽然向桥的对面一端走去,显已发觉什么东西!
  鲍叔德急忙赶上道:“你去那里?”百里超道:“这不是桥中央,在中央初似还有块方碑。”鲍叔德没有留心,闻言一看,确见有块方方的石块竖在那里,足有两尺高,急忙跟着走近。
  百里超口中突然吐出三个字“奈何桥”!又惊叫道:“这真是活见鬼!”鲍叔德也已看清碑上有“奈何桥”三字,吓声道:“我们真到了地狱啦?”百里超道:“旁边还有小字!”鲍叔德睁眼注目,只见上刻:“九阴阎罗题!”这又使他浑身发生鸡皮疙瘩,惊声道:“这‘九阴阎罗’是一千多年前的杀人王!”百里超道:“那你怕什么?他还能在此活过一千多年么?”鲍叔德道:“我是惊奇啊,此地居然还有人住过呢!”百里超从来很少大笑,这下却发出哈哈之声道:“由奈何桥三字看来,那是一种无聊到了极点的表现,那魔头何尝又不是陷身于此不得脱身呢,我如在碑上也留它几个字,后来者同样也将惊讶不已。”
  鲍叔德忽然觉出他聪明多了,噫声道:“笨牛,你一点也不笨啦!”百里超笑道:“过奖,过奖,精灵鬼,我们再向两端尽头处查查看,好像两端都有洞呢。”鲍叔德急忙警告道:“当心,不可太接近。”百里超道:“怕什么。我能挨揍!”接近对面石壁时,当前确有一个黑而且大的洞口,里面不知有多深,洞上横刻三个大字,竟是“拘魂关”!百里超笑道:“我们是活人,恐怕拘不了。”鲍叔德道:“不要进去!”百里超笑道:“既来之,则观之,你在此地莫动。”鲍叔德那能放心,哼声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去罢。”百里超大步向黑洞内行去,不到十丈,感觉里面渐渐宽广,但仍无什么危险。
  二人都能在暗中视物,百里超尤为清晰,洞中形状,依然一目了然。
  这时鲍叔德与百里超并肩行进,他明知百里超比自己还要安全得多,但他仍旧放心不下。
  忽然,百里超停住道:“前面壁下有骷髅!”鲍叔德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不以为怪,郑重道:“我看到了,他生前可能就是九阴阎罗。”百里超道:“前面没有通路啦。”鲍叔德四处查看一遍.突见另外一个角上也堆有不少骷髅,但却不是人骨,不由讶然叫道:“这是什么骨骼?”百里超走近一看,只见地面堆了一大堆,仔细一认,骇然道:“这是三只其大无比的蜘蛛!”鲍叔德道:“这显然为九阴阎罗在生前杀死的,同时这隙下恐怕还有什么奇大的毒物,我们要特别当心。”百里超道:“对人打架我不知如何动手,见了就毫无主张,对毒虫猛兽我可有勇气,你不要怕,如果真有,看我杀给你瞧瞧。”鲍叔德忽然发现他持着一把断刀,刀上竟然光芒四射,不禁讶异道:“你这断刀从那儿拾到的?”百里超回身一指道:“在那骷髅的右边捡到的,还有特制的半截刀鞘哩,我把它挂在腰上。”鲍叔德惊喜道:“这证明那骷髅确是‘九隆阎罗’啦,别丢了,这是武林神器中最奇特的宝刀,也是一千年前九阴间罗横扫武林的东西,听家师说,此刀并不是断去一截;而是仙人故意制成这种怪样,其名就叫‘残锋’,如有上等内功之人施展,其断处立发刀芒,芒扫处,神剑立折,世无其敌。”
  百里超笑道:“你说得如此神奇,我就送给你罢。”鲍叔德正色道:“在我手上有个屁用,敌人一旦识出,保险就被夺去,那更增加我的危险,增加敌人的力量,我不敢要。”百里超笑道:“在我手中更没有用,这样岂不成了废物!”鲍叔德道:“你将来就有用,现在带着。”百里超哈哈笑道:“好,不懂打架的人,也只够佩断刀!”二人一看没有别的可寻,于是再向另一面石壁走去。
  及至接近,鲍叔德立即感到壁内如万雷轰轰,回时全身如火焚一般,两眼竟看不见石壁,满目所视,全为电光缭绕,不禁大惊急退。
  百里超不明其故,伸手抓住他,问道:“阿德,你怎么了?”鲍叔德突觉百里超的掌心传过一股真气,浑身立时舒适无比,呼口气道:“好险,阿超,这石壁接近不得。”百里超闻言大疑,问道:“到底你看到什么!”鲍叔德道:“没有什么,惟耳闻雷声,满目电光,全身有如火焚!”百里超不信道:“你退后,让我来,那有这种事?”鲍叔德似知他身上有古怪,忖道:“他抓住我就没事了,这真奇怪!”让开路,吩咐道:“你先看看壁上有什么再行接近。”相距不过两丈了,百里超注目一看,只见石壁上没有洞,但却非常光滑,竟似一面镜子,范围不大,约有一丈,其他地方仍是崖石,惟觉光处成圆形,于是回头对鲍叔德说出所见。
  鲍叔德大异道:“我一点看不见,这玩意恐怕对你无害,再接近些。”百里超又上前数尺,忽然叫道:“阿德,那上面有符,是用朱笔划的。”鲍叔德道:“再接近些,仔细看看。”百里超一直走近符前,忽又叫道:“阿德,上面还有字!”鲍叔德催道:“念给我听听。”百里超念道:“能进禁制者即为有缘人!”鲍叔德道:“还有吗?”百里超道:“左面还有!”又念道:“未食‘神龙丹’者莫动‘天雷斧’,释,圆觉封。”鲍叔德惊叫道:“那圆镜乃是洞门,里面藏着仙器‘天雷斧’,原来洞门是达摩祖师用禁制封住的,我所遇的是佛法。”百里超道:“何以见得是达摩祖师封的?”鲍叔德道:“傻子,家师苦苦教了你七八年书,你竟一点也不通,达摩是经唐代宗封为圆觉大师,那上面不是明明刻有‘释,圆觉封’吗?可借你没吃过‘天龙丹’,拿不得‘天雷斧’啊!”
  百里超迢:“天龙丹是什么样的?”鲍叔德道:“我怎么知道,那可能不是仙家炼的药丹,而是真正天上神龙练成的元丹,现在你推推圆镜看。”百里超依言伸出双掌,紧紧贴住壁上,使劲力推!
  忽然,他也闻到石壁发出雷声,讶叫道:“阿德,我也听到雷击了。”鲍叔德道:“不要怕,那一定是禁制被破的原因。”百里超急又叫道:“动了,向里面开啦!”鲍叔德已知所料不错,同时也知可以接近,立即过去,确见无害,于是催道:“快些全力猛推。”百里超闻言猛一使劲,讵料突然洞门大开,害得他一个筋斗栽了进去。
  鲍叔德看得清楚,知道他是用力过猛之故,随亦跟踪而入。
  百里超自地上爬来,埋怨道:“你真害人,根本不要用什么力嘛。”鲍叔德忽然指着门内石壁道:“你看这是什么?”百里超侧首一看,只见壁上刻着“无天神力休进洞门!”这几个字却将百里超愕住了,疑问道:“我有天神之力?”鲍叔德郑重而兴奋道:“再看这面石壁!”壁上又有一行字,刻为“未食天龙丹,即无天神力!”百里超更傻了,望着鲍叔德道:“怪了,我真的没吃过天龙丹啊?”鲍叔德道:“你说你在什么地方吞下一颗肉果,现在证明那就是天龙丹了,天龙丹不惟使你奠定天神力,看样子,它还使你不怕火,不怕水,刀剑不入,甚至不怕任何神功打击,傻子,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可借你偏偏生坏了四肢,遇到坏人不晓得动手。”
  百里超吉笑道:“我心里也很烦恼,我怎么那样笨。”洞中不大,当中有张石案,案上摆着一把小得不及一只手掌的黑斧,长也不及一尺,看来毫不出奇,既无光泽,又不锋利,可是那既不是铁的也不是木的,连柄带斧都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的。
  鲍叔德心知那必为天雷斧了,郑重道:“阿超,小心去拿,居心要敬。”百里超上前一把就拿了起来,皱眉道,“重得很,这玩意拿来何用!”鲍叔德惊奇道:“这点点大,怎会重得很?”百里超又放到石案上道:“你拿拿看,估计有多重?”鲍叔德摇头道:“我不敢动它,你既拿得动,这就是你的缘份,快带在身上。”百里超道:“这种连樵夫都不肯要的东西,你叫我带着干啥?”鲍叔德怕他不要,吓唬道:“天赐神物你不要,必将有大灾临头,带在身上不碍事,将来有人要杀你的时候,你也可以拿它挡上一挡呀。”百里超笑道:“我真倒霉,身上好东西没有,现在反倒带上一把断刀,一把笨斧。”鲍叔德道:“不管怎样,你都要带着,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从此我们就绝交!”百里超急急道:“那有这样严重?我听你的话就是啦。”鲍叔德道:“好,除非你死了,否则你就不要让这两件东西离身。”百里超见他非常认真,不禁悚然道:“好,我吃饭睡觉也带着,这总行了吧?“鲍叔德这才高兴地道:“这样你才是我的好朋友。”百里超道:“现在我们怎办?逃不出去,一切都完了!”鲍叔德道:“现在一不作二不休,你背我再往下跳!”百里超点头道:“好,我们出去。”二人又走到石桥上,鲍叔德仍然伏在他的背上,百里超道:“抓紧啊!”“啊”字一完,长身再往无底深坑跳去。
  讵料奇事出现了,二人突觉身外雷声急作,电光缭绕,足下如有什么东西托着,轻飘飘地,又缓又慢的向下降去!
  这真使二人又惊又喜,简直莫名其妙。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他们终于足踏实地了,二人同时一看,发现地面全为赤色石底,下面宽极了,纵横足有半里。
  鲍叔德轻声道:“别动,这下面必有怪物!”百里超道:“不动怎行,随我来!”突然,他发现四周十丈之外真有不少庞然大物,惊叫道:“阿德,大蜘蛛!”一只只箩筐大的黑蜘蛛,足有十几只,带着丈余长的大毛腿,见了使人不寒而悚,可是竟没有一只敢向二人侯近,甚至还畏缩在地上,鲍叔德立知有异,急叫道:“阿超,这些大毒物可能是怕你,或者是那把斧头,你向前面行两步试试看,它们如果退走,那就是事实了。”
  百里超依言向前走动,同时还大声叱道:“滚,滚,否则我要杀你们。”真怪,巨蛛闻叱急退,接着就向两侧闪开!
  鲍叔德一见大喜,连忙跟上道:“你成了伏妖大侠啦。”百里超继续前行,回头笑道:“我们巡行一遍看看,也许有出路呢。”百里超走不到十丈,发现地上又有人骨,计算约有十几堆,回头道:“这些人骨是如何来的!”鲍叔德抬头望望,向上指着空隙道:“从那儿来的。”百里超啊声道:“这些都是武林人物的骨头么?”鲍叔德道:“他们不知无生隙竟有如此深法,一定是真气泄尽后摔死的,可能只有九阴阎罗也和我们一样,他也落在那道石桥上,但却终于饿死。”百里超道:“我们如无出路,结果恐怕还是要步九阴阎罗的后尘啦。”鲍叔德很担心,叹声道:“能活着的恐怕就只有达摩祖师那种人物了。”百里超走着提出疑问道:“阿德,我想到老问题来了。”鲍叔德道:“什么问题?”百里超道:“唐代宗封达摩是在他死了之后啊,他的灵骨不是葬在熊耳山定林寺吗?那有人死了还能来到这里封洞的道理。”鲍叔德道:“谁看到他死的?后人只说他在嵩山少林面壁九年,传下佛法和袈裟给慧可禅师,那种葬于熊耳山的事情简直说不通,嵩山那点不比熊耳山灵秀,名声更大得多,后人不就地安葬反而移到熊耳山去?据武林推测,达摩祖师实为肉身成佛的。”
  百里超道:“这话我倒有点相信,听说练武练到神化之境时,也可延年益寿,达摩乃此中绝才,何尝又不能长生。”鲍叔德道:“这点大概没有疑问。”忽然耳中传来一阵流水之声,百里超大喜道:“阿德,你听这是什么声音?”鲍叔德道:“水流声!”百里超道:“水流必有出路,否则此地只怕早已成大潮了,我们快去看看。”一箭之外,地面上形成一条极深的河,水流急湍,直朝前面一座壁下穿进,百里超大喜道:“这就是我们的出路了。”鲍叔德道:“谁知流到什么地方去呢?”百里超道:“快伏在我背上,我不相信此水光在地底流,总有出现阳光的地方。”鲍叔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又伏到他背上。
  百里超整理随身物件之后,立即向水中一跳,讵料他竟露出半身在水面,顺着流水就想前进,但流了一段之后,他忽又跳上岸道:“阿德,你在这儿等一会,我马上就来。”鲍叔德奇怪道:“你去干啥?”百里超道:“找那两只小包,其中还有我们的食物,此去不知有多少时间,我怕饿!”鲍叔德豁然道:“你愈来愈有意思了,阿超,我真高兴!快去罢。”过了不久,百里超真个找到两只小包回来了。他递给鲍叔德一只,向他笑声道:“那些大蜘蛛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二人再次下水后,从此不复回头。
  时过半月,讵料他们竟在太湖西洞庭山出现了,真是武林一大奇闻。
  当他们搭上一条小船渡到西岸的夹浦镇上时,忽然发现曾经打败印一指的龙天放竟也在该镇上,同时他背后跟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那老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决非平凡之辈。
  他们在后面遥遥的跟踪,因为已看出那老人并非和龙天放是认识,欲知结果,必须彻底探查鲍叔德这次在死里逃生,他更加小心作事了,他生怕百里超又会惹出祸来,因此轻声道:“阿超,你就在前面那家酒楼里等我如何?”百里超摇头道:“我身边没有钱,不敢进去。”鲍叔德摸摸身上,叹声道:“我有点银子……”他的话还没说完,百里超大喜道:“拿来!”鲍叔德接下去道:“在搭船的时候用去了。”百里超道:“废话,那还要我上酒楼挨揍吗?”鲍叔德道:“江湖上有种没钱吃饭的好办法,那叫做‘狗赶羊’!又名吃打饭。”百里超道:“这名词多难听,如何赶法?”鲍叔德道:“这要两人以上才行,我们恰好是起码数,比方你先去吃,我预计你快要吃完的时候再来,如果一眼发现你的座位,立即大喝一声,拔刀就向你冲去!作出找了你很久没有找到的样子,这一下非将你杀死不可,你刚一见我就要装着大惊失色,摔下碗筷就逃,我就尾追不舍,于是就没事了,但到了下一站时,那就轮到我吃你追啦。”
  百里超认真道:“好是好,但于心有愧,同时又是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做。”鲍叔德道:“傻子,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将来有钱时,我们不会去还帐吗,这样人家还会说你一声君子哩。”百里超大概是饿急了,恰好又行到了酒楼门前,于是立定一看,见招牌写着“太湖春大酒楼”六个大金字,于是回头道:“阿德,你要按时前来啊!”鲍叔德道:“你上楼就叫酒饭,要吃好的,我到前面看看就来,绝不误事。”百里超点点头,心中带虚,走上酒楼。
  鲍叔德急急又朝前追,居然一直追出镇口。
  镇外有座树林,龙天放即在林缘立定。
  鲍叔德早有准备,怕回头被发现,立即就地藏起,自一处土堆后偷偷的窥伺。
  龙天放真的一扭身,这时正好与老人对面,相距只有五尺,只见他拱手道,“老丈,这地方冷僻,你老有话请说吧。”老人点头道:“年青人,你的名字本为百里豪,为何又改为龙天放呢?老朽有重要原因,须要查个明白。”龙天放哈哈笑道:“龙天放是我义父取的,因为他老人家姓龙,百里豪乃是晚辈自小就有的,现在我义父死了,我为了纪念老人家的抚养教导之恩,因此就以龙天放之名走江湖。”老人点头道:“这不失知恩报恩,但令父母现在哪里?”龙天放道:“晚辈自有知以来,即为一个孤儿。”老人沉思良久,似有所悟,点头:“你对父母全无一点记忆吗?也无一点可资查明身份的证据?”龙天放大异道:“老丈问得这样紧,可否见示原因?”老人道:“青年人,老朽不妨直说了,老朽有个义妹被仇人害死了,她留下一个孩子,但在她陷入极端危境时部刻下几句遗言,其他倒没说什么,只知其子之名首有个百,另两个则不知。”
  龙天放大惊道:“我的父母也是被仇人害死的,可惜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原来这老人竟是“浩气四圣”之首的齐古圣,他忽然道:“青年人,实不相瞒,我就是齐古圣,为了找寻孩子,可说已费尽全部心力了,请问你今年有多少岁?”龙天放一旦知道当前老人竟是“浩气四圣”之首时,立即长揖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有眼无珠,晚辈今年十八岁了。”齐古圣立即正色道:“这就证明时间相同了。”他立即将在琅琊山下之事对龙天放说出后,接着又道:“那不全的甲字很可能写脱了两笔,乃是里字,但第三字没写上,那是无暇再为之故,青年人,老朽不敢冒认,不知你有什么感想?”
  龙天放叹声道:“如蒙前辈不弃,叩请收留吧。”老人道:“现在我不说出你的仇人,提防你血气方刚,不过老朽兄弟愿将每人所学尽传与你,到那时由你亲手报仇。”龙天放喜出望外,火速跪下道:“师伯请受侄儿一礼。”齐古圣面含戚色,双手扶起道:“贤侄免礼,随我去见二、三、四几位师伯。”龙天放立即请求改名为百里豪,并问道:“师伯,我还要多少年才能找敌人报仇?”齐古圣道:“你已有了非常好的基础,有半年足可学得师伯等全部所有。”鲍叔德偷看到这一幕奇怪的遇合之后,心中似也有了什里感想,一见二人去后,他即记在心上。
  在路上,他喃喃道:“阿超也姓百里,居然也是十八岁,他是否就是那个孤儿呢,他与百里豪会不会是兄弟呢?……”他想了很多,最后他叹声道:“阿超遇上四圣也没用,他是学不到东西的。”到了酒楼前,突然看到百里超偷偷的向店门口溜出来,一见起疑,急忙迎上问道:“你吃过了?”百里超一把拉着他,情急似的催道:“快走,褚家庄有人在楼上,好在酒保还没送上来,否则一旦闹将起来,非被褚家庄的人看到不可。”鲍叔德叹声道:“他们为何在此呢?”百里超道:“我听到他们谈话中的意思,显然在茅山将我们追脱之后即向这面查来的。”二人拼命走,直到中午才进入浙江长兴城。
  刚进城门,突然有个中年汉子一见鲍叔德大喜迎上道:“鲍少侠,是什么风将你吹到敝地来的!”主人腰挂单刀,似也会两下子,鲍叔德触目哈哈笑道:“李沅,你还认得我?”说着即对百里超道:“兄弟,这是湖州府的李步头李子进先生,会着熟人啦。”他的意思是说吃饭没有问题了!
  李捕头李子进自我介绍道:“在下李子进,现在湖州府当差,请问少侠贵姓?”百里超道:“我叫百里超!”李子进道:“久仰,久仰!”鲍叔德道:“李头,客气话少来两句,咱们吃过饭再谈如何?”李子进哈哈笑道:“我请客,真难得请到你!”鲍叔德立向百里超打趣道:“你是不愿人家招待的,这次勉强从命吧。”百里超暗骂道:“缺德鬼,我都快要饿死了,你还找我开心。”好在进城门就有个酒楼,三人立即进店。
  酒保一见李子进,惟恐招待不恭,装出笑脸迎上道:“李大官人,好久没有来照顾小店啦,快请楼上雅座坐。”李子进点头道:“近来忙,伙计,选上等的酒菜来一桌,我们在后楼雅座,尽量快些,不要耽误了。”上楼走进雅座坐下后,鲍叔德向李子进道:“老兄,近来很清静吧?”李子进叹声道:“作公的都很矛盾,没事情就闲得发慌,有事情往往都是些硬家伙,唉,近来江湖更乱了,采花贼、抢劫、杀人放火,接二连三的来了,不瞒你少侠,我现在正有件非常辣手的案子,今天侥天之幸,得遇少侠,希望伸手救援一下。”
  鲍叔德惊异道:“什么大案子,竟使老兄也感束手?”李子进道:“本府尊大人的小姐遭人从床上劫走啦。”鲍叔德道:“有多大了?知府追得紧吧?”李子进道:“二小姐已有十七岁了,生得如花似玉,我想是采花贼所为,府尊逼我在十日内破案,现已过了七天了。”他停一下又道:“府尊悬赏一千两,少侠,你助友发财,大概不会拒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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